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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重生日志by金风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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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掷杯笑得肚痛,“生意自然有家人婢仆善加料理,不过每年查账罢了。你这个呆奴,该不会认为阿耶(爹)开那么大的铺子,管那么多的生意,行那么多的商路,均是自己亲历亲为呢吧?那得长几副手脚才是?”
  阿丑此时也知自己想错了,轻吐香舌,羞赧而笑。
  掷杯此时身体还未大好,在桌边立了这一阵,已经有些目眩神晕。一时说罢,双目失神,直透过窗棂,望向南方,心思也早跑到九霄云外。那里,却不是别处,正是故乡,此时正是花团锦簇的好时候。掷杯心中暗道:何必如此焦急?!她们又岂知自己的焦急。经历了上辈子的骤然失父之痛,她现在等不及的想要奔回去,想看看无恙的父亲,想要再见至亲之人,如果可能,她甚至想亲身快马加鞭亲自赶回去,而不仅仅是去信邀阿耶(爹)上京。
  就这她还觉着迟了呢!旁人是再难领会她这一片苦心。
  ***
  许是医治得当,这次不过三五日,掷杯已觉沉疴尽去,不像上辈子那样足足绵延了三月病症方消。杨信还专门延请医师又过来瞧了一遍,一时停了药,只在饮食上略做调养。
  第二日掷杯夜里四更三刻便已起身,此时非是朝日,信郎仍在熟睡,掷杯也不曾惊动他,起身至厢房洗漱清爽,专门换上身素青的平纹短襦,铁梗襄荷暗纹宽体长裙,去了腕钗臂钏,素一双手;梳高髻,一概大首饰不用。只带了两只红得发透的珊瑚耳坠,周身朴素,只这一点跃然而出,趁着掷杯高挑的个子却是半点也不张扬,直与掷杯琥珀的双眼相映成辉。
  待收拾停当,掷杯带着几个随身的婢女早早前往婆母顾氏处站规矩。果是起的早了,幸而此时是夏日,虽是露水深重,却并不觉凉寒。
  掷杯这几日多在内室养病,这时漫步在廊下,周围只觉寂静一片,除了身边带的这几个婢女行走间裙摆摩擦所发出的飒飒声,居然是半分声息也无。掷杯走在最前头,恍惚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昂首望去,漫天的星光尚未完全掩去,却被那东方的一抹嫣红完全盖过风头。
  望着这星光,掷杯不知怎地却想起年幼之时。那时杜尉迟刚至,不过总角年纪,掷杯只当他是自己辖下童子军的一员,使他称自己为“大王”。年幼的阿弟尉迟肤色极白,又好干净,行动举止颇有文气,与众仆童不同,便如同鹤入鸡群一般,常引得众人合起来欺负。掷杯自诩为大王,自然要帮着弱小,很是揍了几个力大童子。尉迟逐渐便敛了傲气,与她亲近起来。掷杯便封他做“将军”,几个小童不忿,偷偷暗地里唤他做“面白将军”,引得尉迟大怒,后来勤为骑射习武,怕正是源于于此。
  那一夜夜半,也是如此夜凉如水,星光灿烂的时候,阿弟尉迟在窗下悄声唤掷杯,说是有地方可以偷得星辰。掷杯那时懂得什么,便随他偷溜出来。阿弟尉迟却是带了掷杯来到苑囿中的花池之旁。果见天空的星辰倒映在湖中,仿佛宝石一般璀璨生辉,偶尔风起,便有波澜,池中倒映的星辰也一齐荡漾开来,倒比天上的星辰更加鲜活。
  那时掷杯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下水去捞,谁料足下失滑,不慎落水,只会瞎扑腾,又狠灌了几口水下去,呛得晕了。杜尉迟那时候年纪更小,只会大哭,惊醒了一院子的人。后来掷杯获救醒来,便落下了这畏水的毛病。
  掷杯在榻上躺了足足半月,方被获准出门,乳母更是说了尉迟“心狠”,禁止尉迟再入苑囿,又从家生奴仆之中挑了几个嘴甜听话的,与掷杯添了新“将军”,掷杯吵闹了几次,渐渐便将尉迟抛之脑后。因此二人虽在一处长大,自此却甚为少见,后来却有那亲事一说提起来,掷杯自是不满,找上门去同尉迟狠狠吵了两架,并说了几句诛心之语,因此便存了芥蒂在心,不管有事无事,见面总要吵上两句。直到掷杯远嫁,二人再无甚交集。
  掷杯瞧着这漫天星光,想起幼年之时的那些个荒唐事,不由得生出人心难测之念,只一道想,一道行路,不多时便到了主屋。
  果然此刻婆母顾氏尚未起身,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婢女迎了出来,向掷杯悄声笑道:“杜大娘今日来得怎生这样早,阿郎昨日歇在屋内,尚未起身呢。”此话一出,掷杯便明白杨父昨夜是在婆母顾氏这里过夜。
  杨府虽是寒门,却是讲究诗书礼法的,家风甚严。杨父年纪既长,却同婆母顾氏一直相谐,又是天下第一个讲究规矩的,平生最恶娇婢美妾之类,年近四旬,只有两个妾侍放在屋内。一个是大小服侍着长大的,提拔了开了脸,年纪倒比顾氏尚要大些;另一个乃挚友相赠,实在推脱不过方纳了的,一月中倒有二十多日歇在婆母房中。因此平素里掷杯同段三娘虽然是儿媳要来立规矩,却从未来的这样早过,就是怕一时着相了不好看。
  “昨日婆母确是这样吩咐你的?”掷杯压低了声音,悄声向月奴儿道。
  “奴婢不敢记错。”月奴儿低声回了,掷杯点头。其实这话本不需她问,不过是说于守夜的奴婢听的。果然那婢女点头,低声道:“杜大娘先在西厢稍待吧?这夜虽不是很凉,可大娘方才好些,别再沾染了凉气。”
  “无妨。”掷杯摇头,“廊下倒还清净些,若开厢房一时吵闹起来,万一吵醒了爷娘倒不好了。”
  那守夜的婢女见掷杯坚持,也不硬留,不多时已经五更二点只听得太极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掷杯站在廊下,侧耳倾听,只听得钟声响彻四方,端正洪亮,旋即各条南北向大街上的鼓楼依次跟进。却是更加清亮的钟鸣,不多时已然到了修文坊。
  “坊门开了。”掷杯叹道。

  10

  “坊门开了。”掷杯叹道,过不片刻,遥遥的只见廊下几点灯火伴着人声,却是段三娘已至。段三年乍然一见掷杯立在檐下,不由得一楞,低声笑道:“大娘今日倒来得早。”
  掷杯向段三娘行礼,只见段三娘穿着家常的衣物,打扮毫不乍眼,便也压低了声音笑答道:“好几日未曾来问安,今日总算脱得沉疴,自当早些前来。”
  段三娘也是恍然一笑,两人更不多话,众婢女更是敛声屏息。过不多时只听得婆母顾氏一声轻咳,屋外守着的上房贴身婢女开门进去。不多时出来,指挥一行不大的女婢,手捧各色衣物进了屋内。不多时杨父与婆母顾氏更衣完毕,又有婢女捧了洗漱匣子进去,几个刚留头的小姑娘叉起帘子,支起窗棂,掷杯这才听到屋内有一个丫头俏生生的声音,却是婆母顾氏身旁惯用的唤做阿绫的:“两位娘子已经在廊下等得久了,请主子示下,现在就传早膳可否?”
  只听得那屋顾氏微咳一声,“传吧。”
  掷杯同段三娘忙垂手肃立而站,鱼贯而入问安完毕,一时早膳传来,杨父与顾氏自然坐在主位,两人都着家常锦样素衣,段三娘与掷杯却是站在一旁布菜。杨氏是自穷困中过来的,早餐不过是饧粥与几色冷热小菜。
  婆母顾氏也是小门小户出身,自然不像贵女豪妇一般勤于保养,此时虽刚至不惑,眼周唇边已有细纹难掩,粗一看去,不甚威严,倒显着几分和善。顾氏这一辈子幼年清贫,老来富贵,却是从未吃过大苦的,又生个好儿子,这些年随顺惯了,虽然自诩治家严谨,可毕竟没经过多少事情,眼神中居然还透着直愣愣的小姑娘似得天真。
  掷杯左手挽了披帛,右手去拿双箸,刚一入手,便觉得不对,低头看时,方发觉今日分给自己的,却是一双不伏手的银筷。
  这筷子不知婆母顾氏从哪陶腾出来,足足比一般的筷子长上一倍,沉重难握,尖端磨得光亮,掷杯瞧时,只觉得那亮光刺眼得很。
  顾氏又专门指了一盘滑溜溜的鹌鹑蛋着掷杯去搛,掷杯用中指抵住沉重的筷子,心里却不知怎地,突然涌出中难以言喻的滑稽之感:婆母顾氏真是一辈子随顺惯了,瞧瞧这想出来的都是什么招式?倒是同杨小娘有几分相似,都是吃了亏一刻钟都不愿意等,马上要报复回来的性子。
  可是这对自己有什么用呢?莫非这些年自己的弓马膂力,是白练了不成?
  掷杯肚子里暗暗摇头,紧念着弓马师傅对自己的教导,气沉丹田,轻抒猿臂,认准了目标,筷子便如同箭出弓稍,望之迅疾,实则轻巧,果然稳稳将那滑溜溜的鹌鹑蛋挟与了顾氏。
  只可惜却是大材小用。掷杯暗嗤道。既已成功,接下来更是容易,掷杯凝神静气,也不过是多用了几分精力,顾氏一直想瞧的状况却并未发生。这让顾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全憋在了肚子里,一顿饭下来,连脸色也绿了几分。
  不多时饭毕,一时漱了口。顾氏在杨父面前不好无故发作,只冷了脸不言语。段三娘见此情形,也怕惹祸上身,便也垂首不语,掷杯自然也不去找那晦气。众人皆不言语,气氛便压抑起来,过了半响,顾氏身边最得宠的婢女阿绫见这情形实在不好,忙笑道:“今日两位娘子来得倒早,尤其是杜大娘,钟鼓还未报响便立于廊下了,要我说杜大娘也太过勤勉,夜里风湿寒重,可再病着了怎么办。”
  “小小年纪的,勤勉着些也好,”顾氏终于开了口,“只是不要只做做样子便罢了。”
  “儿自当日日前来问安。”掷杯见说道她,忙起身立着答道,她早就知道必有这么一说,却故意在脸上带出两分受委屈的神态,言辞间却更加谨慎,果然顾氏看了解气,便也不说什么,点头让她二人离去。
  ***
  自此之后便是每日四更三刻便起的日子,尤其是最开始的几日,虽然中午补了眠,可倦意总是难耐,全身乏力,熬得心口微微发疼。月奴儿青娘阿丑等人更是辛苦,不由得心忧:“这夏日里天暖还好些,若是冬日可叫人怎生熬得住啊?”
  “先熬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其他。”掷杯还是自小底子好,倒也坚持了下来。只是因此掷杯每日未入夜便早早要歇息,信郎又事务繁忙,两厢错过,以致二人这些天来连面都见得少了。
  然而这些日子掷杯也曾未白过,她打探敲打,虽无甚大动作,也逐步收拢了陪嫁。
  这一日她刚从婆母顾氏处立完规矩回来,正与信郎一道用早膳。杨府的早膳简单,掷杯这里也不例外。
  案上不过是螺钿坚漆一套八瓣攒梅漆器。八个攒盘里分别是四样干果四样小菜,干果都是常见的桃杏梨子橘脯,四样小菜是鲈鱼脍、鹿白啖、炙鸭信,糟糖蟹。席上最贵重的莫过于年初掷杯之父年末托人带来的糟糖蟹,却是糟腌过的,平日放在罐中,饭时取出便可直接使用,清甜鲜美,信郎最为喜爱。掷杯各处都送了些,余下的便只在信郎在时食用,到此时也只剩下眼前的这一点了。
  掷杯喜食乳酪,此刻正端着碗酪樱桃轻尝,信郎则因为天热没有胃口,掷杯专门吩咐了厨下为他制了冷淘,与深红漆器相衬,夹以碧鲜相间,十分诱人。
  “郎君,大娘!”正在此时只听得外头廊下有人轻呼,掷杯以目视之月奴儿,月奴儿点头,一挑帘子道:“有何事如此喧哗?”
  只听得屋外廊下那人低声只略说了两句,引得月奴儿压低了声音一声惊呼,旋即快步回转到房内,还未站稳,便向掷杯跪了下去,“娘子大喜,老爷同大郎已近了京畿,最多不过三日便要到了——外头那个正是杜家大郎派来送信的!”
  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却是掷杯一时失神,失落了手中楠木箸。她此时哪能顾得上其他,将手中镶银箍斑漆碗一同丢下,连连问道:“阿耶(爹)怎生来得这样快?定是路上赶了路了,阿弟也一同到了么?路上情形如何?都是甚么人跟谁而来的?”
  “娘子别急,奴还来不及问呢!”月奴儿笑盈盈道。
  一旁杨信见掷杯如此心急,亦笑道:“不如将那传信的叫进来,娘子你亲自问个明白便是。”
  那传信的来到近前,瞧着年岁不大,面庞清秀,约莫刚刚及冠的模样,打扮的利落清爽。一进门,先恭恭敬敬的拜下去,拜了杨信,后方才拜了掷杯。
  掷杯凝神望去,却不是旁人,乃是阿弟杜尉迟身旁的贴身小奴,唤作花枪的便是。
  说来好笑,杜尉迟性子尚武,身边的几个贴身小奴名字更起得古怪,分别是“弧弓、陌刀、花枪、禹剑”。掷杯当年还笑过尉迟,说幸而人少,若是人多,岂不是攒齐了由古至今十八般武器?
  掷杯尤记当年这花枪一副怯生生寡言少语的性子,谁料时光荏苒,不过数年,再见时已全然不同,不由心生感叹。又见他神态安稳,不骄不躁,便知这一路之上并无大事,便安下心来,细细问了阿耶(爹)一路上行止饮食。花枪一一答了,信郎见他声音清脆,言辞得体,不由得赞道:“岳丈手下皆为能人异士,果不其然,连个小侍儿都有如此见识。”
  掷杯心中略算了一算,三日后恰逢杨信休沐之日,随即笑吟吟的望向杨信,相询道:“阿耶再有三日便至,届时还请信郎与我一同出城相迎,不知可好?”
  “岳丈将至,待我同阿父说一声,到时自然一同前往。”信郎应了,“这倒是小事,倒是这几日需将前院客舍收拾出来,以便岳丈同大郎居住,一应物件,均需要准备齐全才是。”
  “阿耶一行人数众多,加之马匹牲口无数,前院怕是住不下的。”掷杯凝神细思:“我记得我陪嫁之中,在东市内有处逆旅邸舍……”
  “哪有让亲戚住在外头的道理,”信郎打断了她,“不如让家中奴婢暂时挤挤,腾出几间大房来。”
  那还不让那些人把脊梁骨都戳断了?掷杯正要开口,底下花枪笑了:“杨家二郎,大娘莫急,这此老爷同大郎上京乃是准备长住。大郎提前打发了一批人早到了大兴城,已在宜人坊内置办下一处宅院,过两日还要请二郎同娘子一同过去叻。”
  “也好,”掷杯笑道,“阿弟果然细致。”
  掷杯与杜尉迟的并不和睦,这点在杜府无人不知。花枪作为尉迟的贴身侍儿,这还是头一回听掷杯如此笑盈盈的称赞自己的主子,忍不住抬头深深望了掷杯一眼。只见掷杯笑靥如花,琥珀色美目微弯,透着真心夸赞的意思,不由得心中疑惑:
  掷杯这是转了性了么?怎么突然对自己主子俏声细语,大加赞赏起来?其中莫非有诈?
  花枪年岁不大,心眼不小,一时间不免细思掷杯之意,低头之时,目中尤含警惕之色。
  掷杯浑然不觉,只兴致高昂地同杨信道:“信郎,还有一事要预先同跟你说,虽说阿弟派了人买了宅子,但毕竟远途而来,怕一时有照应不到的;再者新宅总需收拾齐整方能入住,我想让我的陪嫁暂时去了那边帮忙,好先把宅子收拾出来。”
  杨信望向花枪,尴尬的干咳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同我说的,你的陪嫁自然由得你,你指使他们干活,任凭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掷杯琥珀色的眼眸弯了起来,“也好,府里人口少,事情也简单,自有三娘做主,早已将整个杨府打理的清爽。我那些陪嫁奴婢也没什么可干的,成天也是白闲着。”
  ——如此,便正大光明的将那些婢仆陪嫁归拢回来。
  先归拢人手,也免得放到后宅添祸,再详加盘查,若是有什么隐患,自当一一除了。
  掷杯想到此时,只觉得阿耶将至,处处顺心,那自重生之后仿佛处处存在的阴霾,也绽开一条小缝,露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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