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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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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凯硬着头皮道:“请上差吩咐。”

徐谦道:“从现在起,所有查抄的事宜全部交给漕军,一切出入的文档、账册,都需重新核实!”

周凯只是称是,汪名传却是火了,这么大的事难免会有百密一疏,真要让徐谦亲自查账,迟早要东窗事发,他冷冷一笑:“徐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徐谦反唇相讥:“本差不是东西,是钦差,大老远跑来就是指手画脚的,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来珍惜,却怪得了谁?我今日先把话放在这里罢,你们都注意听着,从即日起,我会一个个的查,若是你们有人肯现在出来揭发,从前的过失可以既往不咎,可要是仍然心存侥幸……到时可就是翻脸无情了!”

汪名传勃然大怒,道:“谁敢!”

这汪名传怒喝一声,眼眸却是落在身侧的一个武官身上,此人正是总兵帐下的一员游击,姓吴名晗,吴晗顿时会意,冷冷一笑,挡在徐谦身前,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说你是钦差,钦命中可说了让你随意查账簿和文档吗?可说了让你带漕军前来威胁朝廷命官吗?可说了你一个小小生员可以在众多大人头上拉屎吗?你想查账,却要问问老子的拳头答应不答应,谁敢上前一步?”

上千漕军,居然无一人动作,便是那都司周凯此时也不吭声了。

徐谦知道,这游击是在示威,若是过不了他这一关,这一趟就算白来了,数千双眼睛看着自己,想要退缩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咳嗽一声,平时他与邓健早有默契,邓健已经会意,心里暗骂他一句:“直娘贼,邓大爷少不得要毁在你手里。”心里虽然抱怨,却是手提鞭子冲上前,恶狠狠地道:“我敢!”

游击吴晗见状,举起拳头便朝要冲上来的邓健砸过去,二人俱都身材魁梧,一个扬鞭,一个提拳,这位吴游击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一拳打出,硬生生的挨了一鞭子,拳头却如猛虎下山,狠狠地朝邓健腰间砸去。

二人打成了一团。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是面面相觑,显然眼前更像是一场闹剧,以至于周凯都觉得不堪忍睹,后悔自己实在不该来。倒是这个局面却正中汪名传的心意,在他看来,越是成了闹剧,形势对他越有利,他忌惮的绝不是徐谦,而是周凯和这些漕军,只要把事情演变成了闹剧,才能动摇这些漕军的立场。

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魁梧大汉打斗的时候,徐谦的眼眸却是掠过了一丝杀机,他咬了咬牙,从腰间抽出御剑出来,手提御剑,快步朝二人冲去。

汪名传的冷笑、周凯的犹豫不定,还有这吴晗和邓健二人之间抱成一团的厮杀和扑哧声,徐谦此时居然很是冷静,他步伐越来越快,手中的御剑握得更紧,已是冲向了吴晗。

这时候,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其中一个官员大喊一声:“吴游击,小心!”

吴晗稍稍失神,随即便被邓健一拳打倒,而接下来,徐谦已经冲至了吴晗面前,吴晗听到徐谦朝他冷冷道:“攻击钦差随员,不听钦差号令,你要造反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御剑已经哧的一声刺破了吴晗腹中肌肤,狠狠地扎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立威

“呃啊……”腹部受创的吴晗顿时身体僵直了一下,发出了怒吼。

御剑从他腹中插入,因为用力过猛,剑尖几乎要破体而过。鲜血顺着剑身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谦,眼眸血红。

此时的他并没有死透,反而回光返照,脸上染了一层红晕,眼睛大如铜铃。

“你……你……狗东西……本官乃总兵官帐下游击,从四品武官……”

原本游击将军本该是三品,不过他这游击只是挂职游击,只领差而已,即便如此,他也不相信徐谦敢对他痛下杀手。

他双目赤红,咆哮一声,用尽浑身气力,提起拳狠狠地朝徐谦砸去。

啪……

拳头狠狠地砸中了徐谦的肩窝。

痛感传来,徐谦却是麻木得没有知觉一样,此时的他脑海混沌一片,只是看着吴晗,手中的御剑抽出来,随即一股血箭飞溅到他的身上,随后,他握着染血的剑又是一剑刺入吴晗的胸膛,这削铁如泥的御剑又一次扎入吴晗的胸膛。

吴晗浑身剧震,满脸的戾气化作了恐慌,眼眸的深处依然夹杂着难以置信:“你……你……”

徐谦压低声音,朝他冷笑道:“你碍着我了,挡了我的前程!”

这魁梧的汉子已是像抽空了一样瘫在了地上,倒在血泊之中。

御剑上的鲜血仍然一滴滴地滴淌在地,徐谦握着剑,前胸已经被血水浸湿,冷冷地盯着吴晗的尸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谦,大家都目睹了行凶的过程,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发出生息。

邓健已经冲上去,摸了吴晗腰间的佩刀来,吴晗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变故,所以腰间的佩刀自始至终都只是摆设。

至于都司周凯不免惴惴不安,此时他心里不由地想若是当时自己不答应这姓徐的,多半姓徐的连自己都宰了,这个家伙,还真是够狠,连游击都敢杀!

汪名传先是冷笑连连,可现在表情却是僵住,后脊背居然冒出丝丝寒意,他再看徐谦,已经不再将他当作小小生员来看待,此时他的心思大乱,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连汪名传都如此,其他的属官就更好不到哪里去了,战战兢兢者有之,面如土色者也有之,有心理素质不好的,更是不由失声:“杀……杀人了!”

徐谦环视四周,随即冷笑,高声道:“游击将军吴晗阻扰钦差办公,擅自殴打钦差随员,贪赃枉法,罪无可赦,现今已经伏诛,本差今日要看看,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敢无事宫中威严,敢藐视天使,这吴晗就是尔等的榜样!”

他说话的时候,四周都是鸦雀无声,所以声音传递得很远。

只是除了徐谦的声音,还有周围某种不安的粗重呼吸声,而汪名传终于回过神来,森然地看着徐谦,道:“徐谦,你擅杀朝廷命官,本官定要弹劾你。”

徐谦无动于衷,冷漠地道:“大人若是高兴,自管去弹劾罢,邓健,立即带几个人去搜查这吴晗的住所,仔细一些。”

邓健点点头,朝几个漕军努努嘴,这几个漕军在沿途上和邓健勾三搭四,早就混得熟了,倒也没有犹豫,连忙排众而出。

汪名传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吴晗的住处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且不说别的,他的房里的珍宝古玩就是不少,一旦以吴晗为突破口,接下来再将吴晗的几个部属控制住,那被查出来的将会像滚雪球一样增加,最后迟早会牵扯上自己。

想到这里,纵是汪名传再如何镇定,此时也不免有些慌了,他冷冷道:“杀害朝廷命官便是大罪,来人,还不快将徐谦拿下?”

属官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巴望有人去做这出头鸟,可问题在于,有了吴晗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造次。

至于其他差役、官军,连上官都不肯亲力亲为,面对这手提御剑又是钦差身份的徐谦,就更不敢动手了。

徐谦注意到了汪名传,提剑一步步走上前去,朝汪名传漠然道:“汪大人要拿我?你有本事就来拿吧!”

汪名传竭力想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可是徐谦靠近他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还有那染血的剑身让他更加慌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这时,徐谦已经不去理会他了,冷然道:“我再说一遍,从现在开始,由漕军核查一切账目,若是此前有不规矩的官吏,若是不想死的,可以到县衙来请罪,到时自然可以从轻发落,若是肯揭发他人,不但无过,还算有功之人,以往的帐可以一笔勾销。”

这是他第二遍重复自己的话,第一次的时候无人当一回事;可是现在,他的声音虽然没有第一遍时洪亮,可是无人再当这是耳旁风。

话音落下,徐谦已经收了剑翻身上马,随后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道:“都愣着做什么?诸位各司其职,各忙自己的公务罢。”

在无数人又惧又恨的目光之下,徐谦带着周凯等人直奔县衙去了。

……

淳安县里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吴晗的驻地很快就被发现了什么,随即七八个吴晗的亲兵和几个帐房被漕军直接捉了去,而钦差行辕那边断断续续地传出痛彻心扉的哀嚎声,让过往之人忍不住心惊肉跳。

到了当日夜里,一群漕军又开始搜捕,拿了严州府的一个官员,汪名传见状,连夜前去要人,谁知徐谦直接甩出一本账册到汪名传的面前,恶狠狠地道:“汪大人,你难道想包庇赃官墨吏?这些人都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严州府的这位柳大人从中贪墨了宝钞七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古玩。你想要人,那也容易,去阴曹地府要罢。现如今新君登基,天子不忍赃官残害百姓,对吏治尤为关注,曾在邸报中下诏,凡有贪墨之举,情节严重的,绝不轻饶,汪大人莫非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呢?”

一番话,说得汪名传百口莫辩,其实真正的问题还不是徐谦说的话有道理,而在于这姓徐的现在是兵,他们空有官衔,空有权利,却终究还是秀才,况且徐谦已经毫无顾忌,也不怕得罪人,他现在真真是拿徐谦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次日清早,更耸人听闻的消息传出来,说是昨天夜里一个帐房熬不过刑,生生被打死,死状很惨,尸体运出来的时候,这帐房的眼睛居然都合不上,就这样睁着,很是恐怖。

如此一来,不少人已经不只是不安了,人家是来动真格的,迟早有一天要追查到自己的头上,尤其是那些与自己勾结在一起的人却被漕军拿走的官员,更是如坐针毡,生怕被这些同伙攀咬到自己的身上。

人的心理防线渐渐崩溃,到了当日夜里,便开始有人寻上门去,最开始的是一个提刑司的官员,这厮心理素质显然不够好,如丧考妣的出现在钦差行辕,乖乖地退还赃物,可是单单退赃怎么够?徐谦亲自盘问,总算从他嘴里又透出了几个人来,紧接着邓健便亲自领着人去捉人,一下子牵连到了文吏、帐房、主簿人等十几个之多,这些人上头更不知有多少官员,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破门而入的捉人,却也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不仗义啊!此时大家多半心里都在痛骂那个提刑司了,可是痛骂也无济于事,同伴本来就是用来卖的,此人卖了好价钱,现在还活蹦乱跳,据说在钦差行辕那里好吃好喝,只可惜了他的同伙,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嗷嗷的叫。

摆在大家面前的似乎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去检举别人,一个是等着别人来检举你,所谓人整人,人咬人,前者能活,不过有了这个污点,官场多半是不好混了,人家都知道你靠不住,往后肯定要坐冷板凳。可是后者更恐怖,因为后者是真正的要命,现在各种消息已经流出来,许多人已经确信宫里确实准备杀鸡儆猴,好好地整治一批人,谁也不愿意做这出头鸟,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怪不仗义了。

前去揭发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刚刚有人前脚进去,后脚看到前面那人身影,顿时吐一口吐沫,大骂一声‘刘某某,你这孙子,早就知道你定是靠不住!’然后一下子去除了心中的负担,乖乖地去寻看门的漕军,说明自己来意,最后被安排去里头的小厅里等候。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钦差行辕人满为患,大家各怀心事,无非就是怕被人揭发罢了。

与其别人整死自己,不如自己揭发别人,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出家人如此,官儿更加如此。

而这一个个出来揭发的官吏,没过多久就为徐谦提供了足足一沓厚的‘弹药’了,谁谁谁私藏了某幅名画,还有哪个衙门以损耗的名义贪占了多少银钱,这一沓沓的黑材料,若是拿出去,无疑是一枚炸弹,保准令整个浙江震动。

徐谦倒是不急,人揭发之后先核实,核实之后捉人,捉了人继续审,如此顺藤摸瓜,从淳安县到杭州城、严州府,牵涉到的人员居然高达一百之多。

与钦差行辕不一样,布政使的驻地突然间没了动静,汪名传几夜都没有睡过好觉,这几日也陆续有官员前来哭告,请求汪名传搭救,可是汪名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救别人,谁来救他?

这一次抄家是他主持的,现在出了这么多纰漏,捅出了这么多黑幕,按理说,这姓徐的应当证据确凿,早该找上门了,可是为何迟迟不见动手?

汪名传可不相信徐谦是有意放过自己一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谦和他水火不容、不共戴天,这徐谦毕竟只是钦差,事情结束之后,照旧还是他的生员,他就不怕这一次没有整垮自己,到时候被他汪大人报复?

“姓徐的心狠手辣,绝不是妇人之仁之人,他一定在谋划什么,要将老夫置之死地!”想到这些,汪名传的心里便不由自主的生出寒意。

现在怎么办呢?动强是不成的,徐谦背后是漕军,难道调拨官兵来硬碰硬?徐谦不怕死,他汪名传还怕死呢,擅自调兵,罪责极大,便是抄家灭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徐谦能调兵,便是仗着他钦差的身份,身上又带有御剑在身,而汪名传只是地方官,却没有这个权利。

汪名传现在最痛苦的就是,你对徐谦动不了强,可是徐谦却跟你动强耍横,一切官府的规矩在徐谦面前都不济事,唯一的办法……

事不宜迟,应该立即弹劾这徐谦,不但如此,还要在京师闹出点动静来,他一个钦命大使,按理也不该调动漕军,更不可擅杀朝廷命官,眼下只有咬死了这两条,再让京师里一些亲朋故旧出出力,应当事有可为。

汪名传再无疑虑,他坐在书房里,沉吟半晌后便开始提笔修书,几封书信写好之后又写了一封奏书,落下笔后,他呆呆地看了奏书一眼,随即叫来一个心腹,吩咐道:“加急送去,一刻都不许耽误。”

这心腹听罢,连忙带着这些东西,飞快地去了。

汪名传刚刚松了口气,心里不由想,只要熬到京师那边的处分下来,且要看看这姓徐的还能如何?哼,小小生员调动兵马、诛杀命官,就算他有钦命的理由,可是朝中衮衮诸公,会开这先例吗?哼,姓徐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在这时,外头又有官差来报,说是巡抚大人到了。

汪名传顿时惊愕,不得不前去迎接。

其实浙江巡抚赵文斯是真不想来趟这趟浑水,可先是报纸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徐谦到了这里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居然连漕军也已经调动,这个时候他若是再粉饰太平也不成了,忙不迭地带着一干随员抵达这里。

赵文斯见到汪名传时脸色极为难看,汪名传给他见礼,这位大人连应都不应,直截了当地道:“徐谦呢,徐谦在哪里?”

汪名传借机道:“那徐谦自称钦差,架子大得很,只怕大人的面子……”

赵文斯自然不会中这等拙劣的激将计,冷冷地道:“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汪名传一时不好吭声了,他在琢磨,巡抚所说的你们到底是指哪些人,若是指他汪名传和查抄商家的官员,这就说明巡抚大人已经偏向了徐谦那边,可要是这个你们指的是他和徐谦,这就说明巡抚大人是各打五十大板。

而这时候,赵文斯已经带着随从问明了徐谦的所在,气势汹汹地往钦差行辕去。

徐谦无论是不是钦差,在这浙江能吃得住他的也只有这位巡抚大人了,因为巡抚就是最大的钦差,是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身份钦差浙江,徐谦这钦差和这位大钦差比起来渺小了许多,等到赵文斯到了钦差行辕,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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