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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王 作者:澄然-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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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将杯子凑到嘴边，慢慢喝了一口，酒气冲鼻，酒液滑下咽喉，一路烧了下去。
“我没有喝过酒。”伊尔说着，慢慢地一口一口继续喝。
王赞赏地说：“看上去是可造之材。这是北疆的酒，北方军队里最常喝的一种，很烈。王宫里各地的美酒无数，要找这种酒却很费功夫。”
“您的酒量应该很好。”伊尔猜测。
“当然，每次庆功宴都要喝两人份的酒，克鲁斯的酒量根本练不出来，这些年他干脆就不沾酒了。”王转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回答。
“其实，您一直相信克鲁斯将军。”伊尔肯定地说。
王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没错，我根本没有必要猜忌他。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还不清楚吗？带上妻子孩子四处经商，寻找各地的奇闻异事，自由自在地生活。”
“十二三岁的时候，他最喜欢用这个梦想骚扰我，给我灌输这是多么完美的生活，比黑暗的宫廷斗争有前途多了，还撺掇我和他一起经商。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为我好，还以为他想为海恩？图特解决一个竞争对手。”
“不就是一些传言嘛，从回到嘉文开始就看到他小心翼翼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就生气。有什么事情就该像男人一样说出来，我拉扯了他这么多年，还会把他怎么样吗？”
伊尔：您不也没说出来吗？克鲁斯一定也觉得他迁就了你这么多年……
“明天早晨看他羞愧成什么样子，他喝醉以后自己说了什么话，第二天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还得给他留面子，假装我也有些喝醉了，喝酒的事情上他特别容易恼羞成怒。”
伊尔觉得，王惯常会带着爽朗又促狭的笑容说这番话，但是在这个晚上，那双湛蓝的眼睛怎么看似乎都有一丝忧郁。
这个男人忧郁起来竟然也没有违和感。
“你先睡吧，我再喝几杯。”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难得大度地放过别人自己一个人郁闷。
伊尔想了想，没有动，反而看着那双眼睛说：
“我想听那个女扮男装的故事。”
他一定是酒喝多了。
王的眼睛亮了起来，取笑他说：“难得你有这样的好奇心，我们到床上慢慢说。”
看到王重新精神起来，伊尔想说：您恢复正常了就好，故事就不用讲了。
伊尔此时的心情有些微妙，某人装着“我很郁闷，不要理我”的样子，引诱别人凑上去听他倾诉，其实正是如他所愿，但是他还要说“这可是你想听的，其实我一点也不郁闷，不需要安慰，哈哈……”
估计克鲁斯先生明天也会产生类似的心情。
一句话概括，王爱好玩弄身边人的感情。
总之，伊尔和王两个人终于躺到了床上。
床很大，他们两个互不干扰地躺在两边，就像平时完成床上运动后一样。
身体上的亲密无间，容易让人产生情感上也很亲近的错觉。
不过，他们两个人对于这段关系的起因、延续以及结果，甚至彼此的期望，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属于一类人，容易建立良好的合作互利关系。
伊尔看着房顶上繁复的壁画，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飘忽，场景似乎变幻到遥远的夏夜星空，曾经躺在草地上的小小少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我想睡了。”伊尔申请道。
“我给你说个睡前故事，听完前睡着的话后果自负。”王温柔地说。
然后，他真的用讲故事的口气说了起来：
北方有一个叫布尔加的家族，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过是有些庄园田地的小贵族。
北方和瓦伦经常交战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春夏天像普通人一样务农，秋天在警惕中收获和贮存，秋末冬初时，有些人就自发拿上武器加入北方军，保卫他们的领土。
据说，布尔加将军十几岁时，就用这种方式开始了与瓦伦作战的一生。正式参军后，他凭着自己的战绩一路升上了将军的位置。
迁都对于北方军的士气造成了重大打击，内斯特家族在北方战场的影响力式微，取而代之的就是布尔加将军。
他能够成为北方军灵魂核心式的人物，除了战绩外，还有一个原因——他在北方战场上失去了四个儿子，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虽然如此，他仍然是振奋人心和勇往直前的将军。
王和贵族们注意到了这位将军，对他的影响力担忧起来。
他们听说，这位将军还剩下最后一个孩子，母亲去世后在军队里长大——一个合适的人质，或者拉拢对象。
据推测，这个孩子的岁数和王子相近，现成的理由也有了——王一直在挑选优秀的贵族少年，和王子一起接受培养。
这是一个布尔加将军无权拒绝的邀请。
于是，一个叫艾维的男孩进入了王子的贵族侍卫队伍中。
北方战场上长大的艾维和嘉文奢华安逸的贵族圈子格格不入，他不屑于浪费与享乐，对少年人的玩乐不感兴趣，不懂得贵族圈内的弯弯绕绕，礼仪也不怎么过关。
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埋头苦练，希望回到北方时能够成为优秀的战士。
王子有一个从小长大的朋友，一贯有些恋弟倾向，对于艾维这种默默用功的孩子很有好感，一直多方照顾他。
但是艾维很讨厌他。
这些迁都后出生的贵族少年们都不明白，如果不是图特家族主导的迁都，北方战场的战况不会这么惨烈与被动，艾维可能就不会失去那么多的兄弟。
只有与那里相关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知道为什么图特家在北方如此声名狼藉。
但是这些少年们都不懂，他们只是觉得这个孤僻的少年不识抬举。
于是，就有了针对他的一些恶意戏弄和挑衅。
双方的冲突在一次训练中爆发，王子仗着他不错的剑术和体格戏弄瘦小的艾维，艾维发起了猛烈的反击，那种战场上拼命的打法，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气和戾气，把温室里长大的贵族少年们震撼了。
艾维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他们说：“没上过战场的软货，读书练武像玩乐一样，欺负起人来倒是有精神有兴致，我真为你们羞愧！但是我还是会上战场，像我的父亲和哥哥们一样，保护我家乡的人们，也保护你们这种孬种，还有这个腐烂的王都！”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红，像是生气的样子，也有可能是想哭。
这件事以后，双方的关系反而缓和了。
贵族少年们让艾维讲北方战场的事情，艾维也开始去了解在王都生活的规则。
后来，王子要求去北方战场，当时的贵族少年们大部分也跟着去了。
再后来，他们中的一些把生命留在了那里，活着的人心里，北方战场也是刻骨铭心的地方。
艾维，或者说艾丽薇小姐，上战场的愿望反而没有实现。
最初，是作为人质的身份，只能留在嘉文。
后来，男人们还是不愿意让一个女性上战场拼杀，她自己也结婚生子，但是始终对北方战场念念不忘。
“这就是整个故事。”王缓缓说道。
伊尔明白，北方来的艾维，彻底改变了王、克鲁斯还有一同上战场的贵族少年们全部的人生轨迹。
“如果没有她，我不会想到要去北方战场，只会陷在王都的勾心斗角中，也不会有后来的荣誉、信念以及信任和追随我的人。”
“艾丽薇？布尔加小姐应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了。”
☆、第十六章 故事的背后
第十六章
王坐起身，拍了拍伊尔，拉他一起坐在床上。
故事告一段落，王反而更加精神了，用“我还想说，你继续问”的眼神看着他。
伊尔很喜欢这个故事，少年的友谊，远方的战场，懵懂的理想与人生的转折——纯粹而清澈，与他自己珍藏的记忆重合，并不需要更多。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伊尔的脑子还是运作起来，提出最不符合逻辑的一点。
王用目光鄙视他提出的无趣问题，解释说：“养在军中这一点，就先入为主地让人以为是个男孩子，加上北方连年战乱，有些消息传得含糊，她自己又表现得比男孩子还像男孩子。”
“我的父亲应该在不久以后已经调查清楚，所以在生活上给过她不少方便和优待，让她能够隐瞒下去。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未来的王后人选？”伊尔推测道，可能是为了双方能够更加亲近和频繁的接触。
“没错，娶艾丽薇，相当于得到北方军的支持。我的父亲，对于她本人的品性也相当欣赏。我在北方战场的时候，他就是把布尔加小姐当作我的妻子，未来的王后来培养的。”
王说这段话时平淡的口吻，让伊尔联想到他对索亚？内斯特小姐说“这场基于我的利益与你的虚荣的婚姻”，两者如出一辙。
“布尔加小姐清楚吗？”伊尔有些疑惑，从单纯少年的情感到政治联姻利益的转变，实在有些突然。
“当时我们都不清楚。直到十五岁那年，我在军队里收到父亲的来信，告诉我艾丽薇的事情，让我考虑是否娶她为妻，如果有意愿的话直接询问布尔加将军的意思。”
“布尔加将军自然是同意的，我在他眼中是再优秀不过的战士，作战能力和品性极为出众，双方的联姻有助于支持我上位，改变北方战场受忽视的格局。”
“也是在这一年，克鲁斯的父亲病重，他回王都时，父亲去世，直接被海恩？图特赶了出去。他当时带伤赶回嘉文，遇到这些事情就倒下了，那年冬天留在王宫里养伤，应该是在那时候和艾丽薇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回到军队，他问我知不知道艾维是女孩子，他回去看到她穿女装大吃一惊。我说知道，而且以后我要娶她，我们两个的父亲都同意了。他就呆住了，不过后来什么也没说。”
“布尔加小姐同意吗？”伊尔相信王完全忽视了另一个当事人的意愿，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上克鲁斯很可能是无辜的。
果然——
“既然三个男人都同意了，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好吧，事实证明她有能力让这件事情办不成。这一点上是我疏忽了，我觉得她是最能让我接受的女性，为了促成这件婚事，我该在她身上多花些力气。”
王略带遗憾地说。
很明显，艾丽薇？布尔加小姐作了非常正确的选择。
***
先前的故事中被一语带过的重要情节是这样的：
王子十六岁时的秋天，轮到他的父亲病重，他不得不赶回王都，身边只带了克鲁斯一个人。
即将到来的冬季往往是瓦伦和科斯交战最凶猛的季节，王子非常希望能够看到父亲安然无恙，并且在今年的战斗开始前赶回北方。
另外，王子此次回嘉文，还有一个旖旎的目的，就是和艾丽薇小姐把婚事定下来。
他带回了一封布尔加将军的信，他猜测信里的内容不外乎是夸赞他的英勇善战，表达对双方婚事的期许之情。
艾丽薇小姐在王都已经以女装示人。
那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孩，身材和脸蛋都还没有长开，清秀的，瘦小的，又是无比倔强的。
她已经学会了得体的举止，无懈可击的仪态，但是内心仍然像以前一样，灌注了坚定的理想与强韧的意志。
王子想到自己会娶她为妻，心里首次产生了愉悦满足的情感。
王子把信交给了艾丽薇，第二天正巧是她的生日，他心里策划着隆重的求婚，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他甚至心怀怜惜地想，生在这个临近战斗的时节，长在军队这样的环境里，艾丽薇小姐从小到大的生日恐怕都不会多么美好，甚至完全被忽略。
现在的时机也很好，他的父亲病情有所缓和，瓦伦至今没有发起进攻，说不定今年会平静地过去，而他可以在王都把自己的婚事办了。
第二天，庆祝艾丽薇小姐十五岁的生日宴会如期举行，王为了表示对于北方军的重视，为了显示对于艾丽薇小姐及其家族的满意与关爱，邀请了王都所有贵族参加。
当然，父子两人对于当天的求婚环节早已心照不宣。
没想到，艾丽薇小姐对于自己的生日另有妥善计划，并且在他们之前行动了。
贵族们看着眼前身披铠甲的战士，以为是什么娱兴节目，自发让出一块空地。
战士取下头盔，露出艾丽薇小姐的脸，并且指挥侍从们另外搬了一副铠甲上来，笑着对王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做件有意思的事情，您不会反对吧？”
王回以微笑说：“当然，给你过生日就是为了让你高兴。”
“好的，我现在想邀请克鲁斯先生上来，穿上这幅铠甲。”艾丽薇摩挲着手中的剑，沉稳地说道。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充满疑惑的细语声，目光直刷刷地射向被点名的人。
克鲁斯微微皱眉，同样疑惑地看着发起人。
艾丽薇迎着他的目光，提高了声音说：“有什么好看的？上来吧，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动作快一点，不要磨蹭，快点穿上。”
面对同样身着铠甲的对手，艾丽薇小姐举起了她的剑，直指克鲁斯，声音响彻全场：“现在，克鲁斯先生，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不举起你的剑，你就要娶我，第二……”
所有人都愣住了，克鲁斯反应过来，就要举剑……
“克鲁斯先生，请等一下，让我说完。如果你举起你的剑，你还有两个选择，赢了我，你娶不娶我都可以；如果你输了，你还是要娶我。”
在众人无比惊异，像在看异世界生物一样的目光中，艾丽薇小姐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她的宣言：“是的，克鲁斯先生，我是在向你求婚，你是否愿意娶我为妻？这是我最想得到的生日礼物。”
少女坦率炙热的目光直刺克鲁斯的眼睛。
克鲁斯的脸涨得通红，手中的剑抬起一个角度，又不堪重负地放下。
如是几次后，终于垂下了手中的剑，坚定地宣誓：“我永远不会对你举起剑。艾丽薇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实现。”
克鲁斯少年，就这样背叛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观摩了这样惊心动魄急转直下的剧情，王子内心一片翻江倒海，爆出各种粗口，表面力持镇定，但是脸色肯定异常难看。
几年以后，年轻的王无疑还记恨这件事情，不过对于自己当时不淡定的态度，也只是幽默地抱怨：
要是长成后来有腰有臀的样子也就算了，克鲁斯被色/诱还说得过去，就她那时候干瘪瘪的身材，硬邦邦的性格，克鲁斯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
☆、第十七章 心软的朋友
＇王子与克鲁斯＇
王子看着面前的好友，刚刚做出了不理智行为的克鲁斯少年。
克鲁斯垂着头，并不辩解。
愧疚，但是透着坚定——就是一副任打任骂但是死不悔改的样子。
王子震惊的心情有所平复，冷静地与他僵持。
克鲁斯终于抬起头，直视着王子说：“这件事情，我一辈子都亏欠你。”
王子一边内心破口大骂，一边平静地接口：“但是？”
用眼神示意克鲁斯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想要娶她，也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这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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