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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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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你是认真的?”华阳的眼睛蓦地睁大,心里一片空白。
“君无戏言,蒙毅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拟诏!”嬴政淡然道。蒙毅低头,快速在竹简中写着嬴政的旨意,偷眼看看华阳公主愣怔的表情,心里一黯。
“慢着!父王,求你收回成命!华阳终生不嫁,终生陪伴父王!”华阳大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孩子气!女儿大了总要嫁人!”嬴政往后倚着椅背,觉得这是拉拢王家最好的办法。整个咸阳都知道华阳公主是自己的心头肉,在这个时候嫁女意义非凡。
“父王,女儿不是你手中的棋子,女儿是活生生的人,求你,求你不要误了女儿终生!”华阳哭得浑身发抖,一刹那间似乎风云突变,一切都变得如此荒诞。
“住嘴!嫁给王翦哪点亏待你了!寡人何曾误你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嬴政大怒,猛地拍向案几。“蒙毅,颁诏!寡人决心已定!”蒙毅低下头缓缓步出殷阳宫,身后华阳的哀求没有停止。
“阿犁,如果你看到小敏如此伤心你是不是也会很伤心?”蒙毅觉得自己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阿犁的遗爱陷入如此尴尬的婚姻。华阳即使嫁给王贲也比嫁予王翦合适些,王翦将军虽然威武,但是毕竟年过五十。
“如果母亲在这里你就不会这样!”华阳从小生活无忧无虑,从来没想到人生能够悲哀至此,她一下子站起来气愤地指着嬴政。
嬴政猛地眯起眼睛恶狠狠盯着华阳,心中这个伤口没人敢触及,现在自己的女儿居然当面狠狠剜了自己一刀。“住嘴!她如果在一定会支持寡人今日的决定!”
“不会!她当日绣给我嫁衣腰带,一定不会想到你会把我嫁给一个比你自己还年长的男人!”华阳大喊起来。
“啪-”嬴政一个耳光把华阳甩到地上。华阳捂住火热的脸看着陌生的父亲,泪流满面。“还不给寡人去思过!寡人真是把你宠坏了!”嬴政怒喝。
“父王,女儿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华阳眼中的伤痛刺痛了嬴政,他别过脸去,没有作声。“华阳,你以后会明白的!”
“父王,我到今天才明白,你只爱你自己!”华阳挣扎着起身,如行尸走肉般步出殷阳宫。“公主!”门外响起一片惊呼,宫人七手八脚扶起昏过去的华阳乱作一团。
“华阳,寡人为了统一六国已经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寡人没有办法承受失败!”嬴政静静看向桌上那个他从不离身的小银盒,心里抽痛。“芷阳,你会理解寡人,对不对?寡人一定会补偿小敏的!”嬴政一拳击向案几,统一列国的梦想已经阻隔了自己和深爱的女人,现在,这个梦想仍然残酷地向嬴政索取挚爱。

“姐姐!”子高搂着一身嫁衣的华阳公主哭得很伤心,扶苏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心情异常沉重。将闾、荣禄等公子素与扶苏亲睦,看着华阳公主被逼嫁,心里都不好过。胡亥斜依着宫门大柱,心里有点不耐烦。嬴政站在榀阳宫宫门外心里也有些凄然,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今日成了自己送给王家的免死金牌。
“吉时已到!”奉常的巫祝高唱。
“母亲,小敏去了!母亲!”华阳朝榀阳宫宫门缓缓跪下。她坚持要到玉棠宫和榀阳宫辞别两位仙逝的母亲,嬴政特许今后榀阳宫成为华阳公主在咸阳宫的常住之所。
“母亲,小敏今天戴着你给我绣的腰带!母亲,都是因为你不守信用,没有来参加华阳的婚礼,今日华阳的婚姻才会如此!”华阳公主的眼泪决堤而下。蒙毅站在嬴政身边,心情很沉重。想到随军的蒙恬届时看到华阳公主婚车的模样心中大痛。蒙恬因为阿犁的原因,一直非常照顾华阳公主和子高公子,如果他知道华阳公主以豆蔻年华下嫁王老将军,不知会做何感想。
“母亲,你好狠的心,抛下我!”华阳俯地大哭,子高忍不住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扶苏无语地搂着子高。胡亥看着子高的泣颜很厌烦,打了个哈欠。
“公主!新嫁娘要高兴些!”赵高一个眼色,云兮赶紧扶起华阳。“公主,芷阳姑娘一定在天上祝福你!你是她的心头肉!”云兮的眼泪直流,想到华阳从此悲凄的婚姻生活,心头大痛。
“娘!求求你,看看我!如果你真像他们说的成了仙子,求你让小敏再看你一眼!”华阳冲着榀阳宫的满园梅花大喊起来。嬴政心底一黯,看着小太监手中恭敬捧着的银盒心里很难过。身为君王,嬴政掌握了千万人的生死大权,随着秦军的推进,嬴政的权势疆域也在不断拓展。但是嬴政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些权力不过是他用挚爱交换得来的,胜利后的孤寂往往折磨得他彻夜无眠。
“起风了!”一阵大风夹裹着梅树梢的积雪,纷纷扬扬撒向众人。
“梅花!梅花!”宫人惊呼起来。嬴政转头一看,骇然发现众多的粉色花瓣从榀阳宫中随风而出,静静飘落在华阳身边,如同给华阳下了一场花雨。
“母亲!”子高大喊,拔足奔向榀阳宫。
“公主,你母亲在祝福你!她在天上看着你,她从未离开!”云兮吃惊地看着四周缓缓飞落的花瓣,再次泣不成声。
“母亲!”华阳抬头看着华丽的花雨,哭倒在云兮肩头。
“芷阳!”嬴政大惊,跟着儿子进了榀阳宫。满园的梅花瓣纷纷飘落,整个宫室萦绕着一股幽雅的淡香。
“芷阳,你出来见寡人,芷阳!”嬴政冲着寂寥的宫室大喊起来。子高快速察看各个房间。“娘,子高在这里,子高已经成了大人,娘你出来!”蒙毅跟着嬴政进了榀阳宫,那片花雨美得眩目,也美得令人神伤。蒙毅紧紧握拳,咬紧牙关。“阿犁,你还是放心不下公主和公子!”
“芷阳!”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到嬴政肩头,嬴政小心翼翼放在手心。“芷阳,你从来没有离开!寡人就知道你从来没有离开!”嬴政抬起头,看着满园的梅树百感交集。
“来人,追封芷阳为玉夫人,享宗庙之尊!”
蒙毅没有作声,宗庙之上只能列上正室的牌位,前年王后田芩的牌位送到了雍城,今日,阿犁的牌位将与王后并列供后世秦王跪拜。
“芷阳,寡人真的很想你!”
大漠孤烟
“冒顿你在做什么?”须卜士掀帐进屋。冒顿用小刀细细在一只箭镞上雕琢着,抬眼淡淡看了须卜士一眼,没有作声。“你为什么要在箭头开洞啊?”须卜士看了半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箭头开洞,等到射出去就会迎风发出啸叫,这样就能提示手下往哪里射箭!”冒顿仔细看着箭镞,比划着角度。
“你啊,每天花这么多心思在士兵的训练里,王庭现在乌烟瘴气你也不管管!”须卜士一屁股坐下来,想起左贤王不断排挤冒顿一派,心里不满。
“他们不过是群没脑子的土狗,乱咬人!”冒顿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目光冰冷。
“现在岗萨都二十岁了,头曼单于简直把他当成继承人在培养,我们大匈奴的精兵都归到他帐下,长此下去,我们怎么干得过他们!”须卜士皱起眉头。
“须卜士,以前是你在劝我耐心,现在轮到我劝你了!虽然头曼给我的不是匈奴的精兵,但是你看看,只要我冒顿带过的兵不出半年就能变成野狼!岗萨太受宠了,他没有摔过能让他长记性的跟头,又是不成器的左贤王在教导他,能成什么气候。我看啊,他不过是只绵羊,怎么能带着我们匈奴像狼一样凶猛的士兵!”冒顿摸摸嘴唇上的胡子,目光不怒自威。
“话是不错,但是你这个太子实在有点窝火啊!”须卜士拍拍脑袋。
“秦国那边怎么样了?”冒顿没有接话。
“听说在蕲南秦国军队偷袭了正打算渡涡河的楚军,楚国溃不成军,胜负已分!”须卜士想起十多年前见到过的秦王,觉得这个大王真是一条汉子,脾气爆点,倒是个有脑子的人,秦军一路杀来,也没出过大的纰漏。
“好!等秋天,我们去河套玩玩!”冒顿笑了起来。
“你想夺取河套!”须卜士大惊。
“现在秦国没时间理会咱们,正好抢块牧马的好地方!我练的兵也该拉出去试试了!”冒顿眯起眼睛。
“现在咱们再大的功劳也会被左贤王他们抢去的!”
“功劳什么的算什么,关键是练兵!”冒顿不屑道。嬴政,你是不是也很想和匈奴干一仗啊?阿犁坟头的树都长得一人高了,你早就该忍不住了吧!头曼,我赌你打不过嬴政,那小子比狼还狠呢!
“太子,大月氏的阿提力王子又派人拜祭撑犁公主了!”塔斯在帐外沉声道。
“混蛋!当日不是他们大月氏阿犁怎么会死!让他们滚!”冒顿暴怒起来。
“冒顿,算了,头曼单于肯定不敢得罪大月氏人,你犯不着惹事!”须卜士拦住冒顿。
居仁看着阿犁衣冠冢上摇曳的红花,心情低落。十年前那抹鲜红深深刻在他心头,他一直责怪自己当时的无力,居然没能救出这个善良而坚强的女人。“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很寂寞?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思念你,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是居仁大当户啊!阿提力王子可好?”左贤王快步迎了出来,看到居仁笑得很讨好。
“阿提力王子日日思念撑犁公主,至今没有立正妃!”居仁的表情非常僵硬。左贤王脸略僵了僵,“赶紧到我帐里聚聚,单于还要托你给大月氏大汉送些东西!对了,我大匈奴日逐王的女儿颇有几分撑犁公主的风韵,单于的意思是希望阿提力王子……”
“不用了!”居仁冷眼看看左贤王。“我先回去了,我只不过是受王子之托看看撑犁公主!其实你们匈奴也真是托了公主的福,当日大月氏几乎踏平你们的王庭,要不是王子念着公主毕竟出生在匈奴替你们求情,你今天还能这么高兴?”左贤王有些讪讪,心中暗咒居仁,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
“希望大当户回去给阿提力带句话,阿犁在这儿好得很,我会陪着她,她不会寂寞!”冒顿缓缓走到阿犁的墓前,放上一把盛开的鲜花。居仁看着冒顿随着年龄渐长日渐深沉的眸光,心里一寒,这个太子现在看着温顺,居仁却嗅得出他身上被刻意掩饰的戾气。冒顿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居仁,心头又涌起对大月氏的刻骨仇恨。
“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居仁俯身在阿犁坟头采了一朵红花。“十二朵了,王子为公主伤心十二年了!”冒顿暗中握紧拳头,恨不得掏出阿提力的心肝喂狗。
远处响起匈奴人的歌谣,牛羊在碧绿的草地上徜徉。居仁最后看了一眼冒顿,拿着那朵红花缓缓离开。撑犁公主,你是身在狼群中的绵羊,虽然很多人想保护你,但是他们在你面前最后都变成了狼!

“蒙恬,你小子行啊,我父亲都夸你心思缜密,能文能武!”王贲风尘仆仆,用力拍拍蒙恬的肩膀。
“你都封候了,怎么看上去一点都没变!”蒙恬看看王贲,还是哭笑不得。
“嘿,我怎么说都蓄须了!”王贲炫耀地摸摸自己的胡子。蒙恬瞪了他一眼,摇摇头。“你跟你父亲真是一点都不像。王老将军行军沉稳,任项燕在帐前叫骂一年就是不出,不露声色训练这七拼八凑的六十万人。终于按着孙子兵法所言,‘击其惰归’,最后楚国的都城寿春都成了孤城,楚王负刍被押解咸阳。”
“你啊,说话就是这样文邹邹,没劲死了!”王贲叹了口气。
“好了,通武侯王贲将军,现在我是你的副将,咱们是不是该合计合计怎么攻打齐国啊!”蒙恬笑笑。
“齐国家底是有的,就是只知道赚钱不知道练兵,我看这平定齐国也不难。”王贲打了个哈欠。
“不见得,听说齐王建正修城墙呢,临淄固若金汤啊!”蒙恬皱起眉头。
“那你说怎么办?”王贲心里早就有了谱,但是含笑看着蒙恬。
“末将听闻齐王建在西线派驻了大量军队,末将的意思是由燕境攻入齐国,自北向南直捣临淄!”蒙恬沉吟道。
“哈哈,不枉我父亲夸你!蒙恬你长居咸阳我本还以为你都快待傻了,现在看看,你小子也是个狠角色啊!”王贲大喜,又是在蒙恬肩上重重一拍。
“元帅的意思是……”蒙恬摸摸已经酸麻的肩膀,苦笑道。
“当然英雄所见略同啊!”王贲大笑起来,“那个齐王太平大王做久了,我看着脑子不行了啊!他以为我们秦国在西边只要守住西线就行了?这个老小子知不知道除了齐国的东边是大海,其他地方可都姓了秦!”王贲目光定定看向地图,眼中露出讥讽的神色。蒙恬看着地图,微微一笑,知道王贲虽然言语粗鲁了些,但是说的都是实话。
“唉,等打完仗我可想回到咸阳好好看看王离这臭小子了!该很高了吧!”王贲瘫坐在主座上,神情疲惫。
“我还当王元帅沉迷各国美人,乐不思蜀了!”蒙恬想起将军帐下的那些美人,摇摇头。
“嗨,咱们出生入死,也就好这些道道!”王贲轻轻掸了掸铠甲上的灰。“呵呵,现在各国美人齐聚咸阳,大王的宫里都该塞不下了吧!”蒙恬皱起眉头看地图,没有接口。“蒙恬啊,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这么多年,除了大王赐给你的美人,你还真没纳妾!要不到了齐国,我帮你瞅瞅!”王贲顿时来了精神。
“算了吧元帅,你留着自己享受吧!”蒙恬坐了下来。
“蒙恬,其实女人嘛,不用太认真。一个男人,尤其像我这样能干的男人,三妻四妾很寻常,谁让我讨女人喜欢么!但是真正能进入男人心底的女人也就这一两个。你别看我姬妾众多,鹿灵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女人,等攻下齐国回到咸阳,我第一件事就是好好亲亲我的夫人啊!”王贲笑得很温柔,蒙恬看着他,也泛起温和的笑容。“其实大王也一样啊!你看看这六国的公主和后妃都充入咸阳宫,但是在大王心里的也只有芷阳!听说大王刚把芷阳的牌位送入雍城!都十多年了,大王还是忘不了她!”王贲叹了口气,又浮现那个温柔的倩影,一个在王贲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身影。
蒙恬定定看着王贲,手不自觉抚向胸口,那里藏着他最深的眷恋。蒙毅曾来信告诉他当日榀阳宫花雨的事,蒙恬读罢良久无法平静。阿犁的灵魂没有离开,她始终舍不得离不开牵挂的人。
“真是难堪,我居然要叫芷阳的女儿娘诶!天哪,想到这个我就不想回咸阳!”王贲一头撞向案几。“我父亲也下得了手,华阳公主才十五诶!”
蒙恬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帐门口,帐外兵士们在都尉的带领下操练,众多关中大汉刚毅的脸上满是汗水。那日几乎所有的铁血汉子看着盛装的华阳公主都目瞪口呆,那是他们中间很多人看到过的最美丽、最高贵的新娘。但是华阳公主脸上的根本不是一个新娘的表情,而是临刑囚犯的绝望。当日华阳公主看向蒙恬的眼光深深折磨着他,那哀求的目光让蒙恬再次痛恨自己的无力。
“如果芷阳看到这一幕不知该做何感想?”蒙恬的声音充满苦涩。
“能怎么想,肯定乐疯了!我得叫她祖母了!她这便宜占大了!”王贲自嘲一笑,心里却对华阳公主非常同情。王贲知道,王家军功赫赫,等六国平定这些盛名反易遭猜忌。而这华阳公主是大王临阵颁给王家的一道免死金牌,她是谁的妻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下嫁所代表的政治意涵。
阿犁,也许死亡对你而言真是一种解脱,如果你眼睁睁看着华阳公主陷入如此的命运,恐怕你会比她更加难受!蒙恬看向没有一丝柔情的军营,手静静摸向胸口,那纠缠的发丝再次牵动了他的心。

阿提力拿着一朵已经干枯的红花良久没有作声。居仁站在一边面色凝重。
“匈奴人把她的坟墓照看得还好吗?”阿提力叹了口气。
“她是圣女,自然待遇不同一般!”居仁的眼中有了一丝嘲讽的神情。
阿提力没有作声。十多年过去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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