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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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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长长叹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欣慰:“真能明白就好!李德全,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一声招呼,几位阿哥排着队走了进来,行过大礼,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等康熙问话。隔了几步,楚言安静地跟在后面。
  康熙一个一个地打量过去,只能看见几个头顶心,可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都瞒不过他。
  十阿哥稍稍抬起头,瞄了一眼一旁垂头丧气的十三阿哥,又偷偷去看皇上的脸色,被逮了个正着:“十阿哥有什么要说的?是来提醒朕答应过你的婚姻么?”
  十阿哥吓得赶紧低下头,连连否认:“不是,儿臣不想——”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搞得谁都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就是把舌头吞到肚子里,也不会提皇阿玛答应过什么。
  “不想就好。你建府也有些年了,还没个嫡福晋,这事儿是皇阿玛疏忽了。这回去塞外,见着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小女儿,就是当初偷你蝈蝈的那个,如今长大了,文静又秀气,乖巧又懂事,会是个好媳妇儿。你们两个也算有缘,等忙过这阵,朕就下旨给你们办喜事儿。
  康熙突然说起不知哪辈子的事情,十阿哥懵了,明白过来是在给他指婚,急得叫了起来:“不,皇阿玛,我不要——”楚言的事还没说清楚,又弄出个蒙古格格,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绿珠?
  康熙尖锐地盯住他:“你不要?不要什么?”
  “我,我——”十阿哥心虚词穷,急得直冒汗,上回那一闹连累了楚言,这一次会不会把绿珠陪进去?管他有缘没缘,他不想娶那个蒙古格格,该怎么办?
  康熙也不理他,转向下一个目标:“胤祺,你又有什么话?也是来求朕把什么人嫁给你的?”
  “皇阿玛明鉴,儿臣和楚言情同兄妹。”五阿哥顿首答道:“皇阿玛,自太祖皇帝之时起,佟家为大清捐躯者不计其数。楚言——”
  康熙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用不着你来告诉朕这些。胤禟,你呢?”
  九阿哥连忙撇清:“儿臣与楚言绝无私情。”
  “哦,私情?——”康熙望向八阿哥。
  “皇阿玛,”十四阿哥跳了出来:“儿臣有话说。”
  “你说!”
  “自太宗皇帝时起,爱新觉罗家族就与蒙古各部王公联姻,嫁娶的都是公主郡主。至今,蒙古几家王公已经与我们爱新觉罗家血脉相连,世代联盟,结为一体。可是,皇阿玛,楚言不姓爱新觉罗,不是皇族血脉。皇阿玛若是想与准噶尔结盟,把她嫁过去并不合适。若是皇阿玛并不想与准噶尔结盟,又何必把楚言嫁过去?噶尔丹兵败而死,妄策阿拉布坦接受大清册封,却是贼心不死,蠢蠢欲动,并未臣服,阿格策望日朗是他儿子,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儿臣不明白,皇阿玛为何非要把楚言往火坑里送?佟家是大清世勋功劳之臣,栋梁之臣,又是皇家至亲。皇阿玛也夸她忠心义勇,还说过视之有如亲生,为何却要她去做无谓的牺牲?”
  康熙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儿子,沉吟片刻,望了望垂首静跪一动不动的楚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朕是一国之君,岂可出尔反尔?况且,当初说好四年之中,她可以自己挑选丈夫,已是莫大的恩典。除了阿格策望日朗,世上的男人又有几个肯给她这四年?如今期限已到,不论是朕,还是楚言,都必须实践前言。楚言,你说是不是?”
  “皇阿玛!”十四阿哥急急叫了起来,不给楚言说话的机会,倔强地盯着康熙:“皇阿玛兴许要怪儿臣不通政务,信口开河。可是,儿臣以为妄策阿拉布坦有不臣之心,若是要反,楚言嫁过去,还是会反。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牺牲楚言让佟家伤心,让太后伤心?不错,准噶尔兵强马壮,可是,难道我堂堂大清就怕了他们?他们想打,我们就陪他们打,噶尔丹输了,妄策阿拉布坦也赢不了!”
  康熙眼中一闪而过几丝激赏,顿了一顿,却冷冷嘲笑:“他们想打就陪他们打?好大的口气!好个英勇的十四阿哥,你上过战场么?杀过敌么?带过兵么?你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打一场仗需征多少粮草?要花多少银子?要派多少兵马?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才打败噶尔丹?若不是准噶尔内斗,妄策阿拉布坦断了他的后路,不知还要多打多少年,多死多少人。无知方才无畏,别以为读了两本兵书就能运筹帷幄,正经去兵营里呆两年再说话。”
  十四阿哥被驳得哑口无言,可想到这么认输楚言就没有指望了,连忙打起精神,还要强辩。
  八阿哥一直捏了一把汗,见十四阿哥一味顶撞,惹得康熙动了怒气,深怕楚言因此吃亏,或者发生什么变数,假意轻咳一声,提醒他不可莽撞。
  十四阿哥一时也想不好再怎么辩驳,只得怏怏地低下头,不作声了。
  康熙的目光犀利地落到八阿哥身上,没有言语,却加入了十分的压力。任何时候都能保持从容不迫的八阿哥额上渐渐起了细密的汗珠。
  “胤禩,你可是想娶楚言?”
  康熙奇峰突起,猛然这么直接一问。八阿哥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才能把眼前的危机对付过去,如何才能让她平安地回到那个小院,如何才能不让皇上和其他人甚至她查觉他的计划和部署,丝毫没有料到康熙会来这招,一时间惊疑不定,不知如何回答才算好。
  康熙背着手,两眼紧紧盯着八阿哥,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几位阿哥或惊怕或不解或伤怀,都不敢出声,提着一颗心等待他的答案。
  八阿哥心里飞快地转过进屋后的情景,发觉皇阿玛早就知晓他和楚言之间的情愫,惊惧之后,反倒慢慢放松下来。十四弟可以为她冲撞皇阿玛,他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宣告他的情?
  思维高度运转中,他察觉不到,时间对于等待的人显得多么漫长——
  也许有些失去耐心,康熙的神情有点古怪起来,像是欣慰又像是失望。
  楚言的嘴唇几乎被咬破,进屋后第一次害怕起来。她不愿等下去。不论哪一个答案,她都不想听,也不敢听。
  八阿哥磕了个头,镇定地抬起头,目光清亮:“回皇阿玛,儿臣——”
  与此同时,一个娇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既是奴婢的婚事,皇上为什么不问问奴婢呢?”
  八阿哥全身的血液象在瞬间被抽干,脸色苍白得吓人。
  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康熙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他身上转向楚言:“那么,朕就问问你,你愿意嫁给谁?”
  “就如皇上所说,期限已到,不论皇上,还是奴婢,都应该实践前言。奴婢愿意依约嫁给阿格策望日朗。”
  几位阿哥的脸色更加难看。十三阿哥失了魂,十四阿哥泄了气。
  “是么?”康熙高深莫测地扫视一圈,再投下一颗炸弹:“既然愿嫁,为何逃跑?”
  那几个人又突然都活了回来,个个心中慌张,想开口帮她解释为她求情,又怕反而惹得皇上发火,坏了大事,全都惴惴不安。
  楚言坦然地迎上康熙严厉的逼视,大大方方地承认:“逃了,才知道逃不掉,才肯认命。”
  康熙有些意外,不由认真地打量一番:“怎么瘦成这样?听说你不肯吃饭,寻死觅活的,也算认命?”
  “寻死还不是为了觅活么?当然算认命了。”
  这会儿还敢在他面前贫嘴!康熙差点都要佩服这个丫头,佟世海怎么生出这么个女儿?
  被皇帝瞪了一眼,楚言缩了缩脖子,呐呐地解释:“不过是不想吃馊了,还被乱七八糟的虫子爬过的饭菜,也不想动不动挨打挨骂。”死到临头,谁还不能光棍一把?她这个人从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里的几个阿哥多少都有交情,又都不喜欢太子。最后再推一把,给历史的车轮一点加速度。
  康熙的眼神越发威严强迫,朝中一半的大臣都会吓得两腿发软,磕头求饶,对楚言却没有作用。她跪在地上,上身挺直,毫无畏惧。康熙暗中称奇,又暗暗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她交给太子,也是给太子一个机会。可惜,胤礽还是学不乖,既放不开心胸,又识不清人。
  “当真认命了?”康熙淡淡地问。
  “认命了。”
  “不逃了?”
  “不逃了。”
  “万一,你又改主意,逃了,该如何是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奴婢又逃了,皇上手眼通天,也能把奴婢抓回来,然后呢,凌迟处死,株连九族,若是还不解气,再加个五马分尸?”楚言一脸大义凛然。
  几位阿哥顾不得在皇上跟前的礼仪,全都扭头瞪着她,象看一个怪物,完全忘了替她担心。
  康熙也愣住了,见过胡闹的,可没见过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瞪了她半天,才问:“你知道什么是凌迟处死?”
  “听说是用小刀一片一片地把肉切下来,碰上手艺忒好的刽子手,变成白骨一具还剩口气。嗯,是最虐的虐杀!”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哭笑不得,有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
  “知道株连九族要杀多少人?”
  楚言想了半天也只能数出:“父族,母族,妻族,对女人应该是夫族吧?还有,就不清楚了。先把姓佟的全杀光,然后——”不知满洲八大姓能沾上几个?能不能一网打尽?最好还能扯上皇族,连姓爱新觉罗的也全杀光,可比什么革命都彻底干净!
  康熙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好容易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让朕把姓佟的全杀光?!”他倒真想把佟家那些老少爷们都抓来,让他们自己看看,自诩诗礼传家的佟家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好女儿!
  “皇上仁爱天下,当然不会这么做,不会杀我们。”楚言立刻改了口风。
  见过耍赖的,可没见过这么赖皮的。这丫头又刁又滑,胆大包天,又有所依仗,内务府哪个嬷嬷管得了教得来?再闹出什么事儿,不要说太子,就连他的脸上也无光。
  “你,哼,出嫁前先回家住上一段。规矩在哪儿都一样学一样练。别忘了,你刚答应了朕什么!”佟家的女儿,还是让佟家的人头疼去。
  被这丫头一通胡搅蛮缠,康熙都搞不清自己眼下是什么心情。好在几个儿子的嘴都被堵住,丫头又亲口答应,这事也算尘埃落定。
  背过身,挥挥手:“朕乏了,你们跪安吧。”
  可怜的阿哥们身子跪了半天,心却象坐了一趟云霄车,七荤八素,昏头胀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个乖乖地磕过头,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
  楚言跟在后面,走到门口,突然又起了个念头,转身折了回来。
  康熙刚回到御座上坐下,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茶杯,就看见她又跪在自己眼前:“皇上,奴婢想求一个恩典。”
  猜不透她又有什么花样,康熙满眼警惕:“你要什么?”虽然当了四十多年皇帝,他也不过五十出头,怎么就跟不上这丫头的思路了?
  “奴婢想求一道密旨。”
  “朕为何要赐给你一道密旨?”
  楚言咬了咬唇,期期艾艾地说:“奴婢听说民间女子出嫁时,家中至亲长辈会在私下里特别馈赠,带到夫家,就是女子压在箱底的宝贝,既是对娘家的想念,也是紧急之时护身物。”
  康熙直直地盯着她,口气十分古怪:“你说朕该送你一件出嫁的礼物?你要一道密旨护身?”他那么多个女儿,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心思花样,也没让他费这么多神!这丫头生来是要克他们爱新觉罗家男人的!
  楚言点点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答复,又是失望又是委屈:“皇上不答应么?那就算了。”
  康熙窒了一窒,想到她嫁去准噶尔,前途难料,不觉也有些心疼。这丫头是让他操了不少心,费了不少力气,可也带给他诸般鲜活的感受。女儿出嫁,除了嫁妆,做爹的私下给一件梯己也是应该的吧?这么一想,心中居然起了几丝柔软和兴奋,真有了点要嫁女儿的感觉。
  眉眼慈爱,感兴趣地问:“朕没说一定不给。你先说说看,要什么样的旨意?”
  四阿哥来时,几个弟弟和楚言已经被召唤进去。四阿哥就在院子外面等着,也没让人立刻通传。
  想得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可一下子进去这么多人,还真猜不出事态会怎么发展。四阿哥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一下。
  好容易有人出来了,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四阿哥心底一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如何。
  那些阿哥看见四阿哥,倒还记得上来请安问好。四阿哥含笑点头,随口说了几句。弟弟们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往外走去。
  四阿哥拉住落在最后失魂落魄的十三阿哥,低声问:“十三弟,你不争了么?”
  十三阿哥闻言,茫然地抬起头:“四哥,我还能怎么争?”他舍不得楚言,更不能不心疼两个同母妹妹。额娘死得早,他还有皇阿玛和太后的宠爱,还有四哥和楚言,妹妹们只有他。虽然她们生下来就注定将被嫁给某个蒙古王公,加强满蒙联盟,可也不能断送在他手上。牺牲亲生妹妹来满足自己的私心私欲,他还算人么?楚言也将鄙视他一辈子。何况——
  他刚刚明白,他和他的兄弟才是她最大的劫数。他们一厢情愿地以她的依靠自居,说这做那,自以为在保护她帮助她,自以为她的未来在他们某一人身上,殊不知,他们做得越多说得越多用情越深,错得也就越多,皇阿玛就越不能容她留她。离开他们,远离皇家的诸多忌讳规矩,以她的聪慧胆识,未必不能更加自在自得。
  他错在先,输在后,一个一无所有满身枷锁的人,没得反倒拖累了她。
  四阿哥紧抿着嘴,幽黑的眸子紧盯着弟弟,闪着难解的光,再一次确认:“你当真不争了?”
  十三阿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好!”
  直到四阿哥进了院子,十三阿哥才回过神来,发觉四哥的话语神情有些不对,想要追上去,膝盖一麻,竟动不得,只得压低声音急唤:“四哥。”四哥,我们都别再给她添乱了!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加理睬,四阿哥头也不回地向里走,在廊下遇到往外走的楚言,微微一顿,目光飞快的在她身上一转,越发清亮坚定。
  没有拿到实物,但是得到了一个许诺,皇帝金口玉言,总不能赖她小姑娘的东西!康熙是千古一帝。敢捋真龙的胡子,从老虎嘴里拔出一颗牙,她可算千古一女子?
  事情都挑明了,说白了,强似七上八下地担着心。对这个结果,她早有思想准备。一个近乎陌生的丈夫,一个完全陌生而且荒凉的地方,前景堪忧,离着理想很远很远,不过总强过陷在一个死局中,坐在活火山口上。
  既然以后的一段时间需要生活在蒙古人中间,还是先把蒙语学好。
  “佟姑娘,皇上唤你进去!”
  突兀的一声打断了楚言的思路,小太监脸上的惊恐给她很不好的感觉。就这么一会儿,又发生了什么事?四阿哥?天哪,难道这人是她命中摆脱不掉的变数?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康熙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吓倒了她,第一次近于本能地跪了下去。
  康熙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佟丫头,你都做了什么?”
  楚言战战兢兢:“回皇上,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胤禛,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是。在淮阴时,儿臣酒后失德,情不自禁,与楚言同床共枕,已有肌肤之亲。”四阿哥跪在地上,垂着头,机械地重复,迟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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