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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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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却是已在燕军中被白眼无数的杨定出班道:“皇上贵重之身,不可轻出,若肯借兵三千,杨某便足敢盛恩。”任臻微一仰身,单手撑住,偏过头大喇喇地道:“别放屁。朕亲征并非为你!”杨定喉中一梗,耳际便烧了起来——他虽粗放,但也能感知到那夜过后慕容冲似乎陡然不同了——一改往日言行,刻意地豪放不羁野腔无调,全然不似旧日那个燕国之主了。
  话已至此,所有人都悻悻退下,唯有一个人反倒上前数步,待人潮散去,偌大的宣室殿中唯他一人,才缓缓在任臻面前单膝点地而跪。
  任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吊儿郎当地道:“尚书令还要劝谏么?”
  慕容永垂下头去,声音干涩:“皇上……三思,莫要因一时之气御驾亲征。”
  “哦?何谓一时之气?”任臻奇道,“朕刚刚攻下长安平定内乱,何气之有?”
  慕容永吸了口气:“那一晚在承明殿我——”任臻一挥手:“哪一晚?朕只记得在承明殿招了个宫婢侍寝,她抵死不从,朕便将人杀了!”
  慕容永胸膛剧烈起伏,忍了片刻他忽然倾身伸手抱住任臻的肩膀,颤声道:“任臻……你听我解释……”
  任臻并不反抗,低头抵着他的肩窝,唇角上缓缓挑出一道讥诮的弧度:“尚书令,莫要乱叫,这是杀头的罪。”慕容永更紧地将他搂在怀中:“我喝糊涂了,你知道我一贯酒量奇差,我胡诌的,你别为了和我赌气带三千人马就和杨定那傻大个杀去新平,姚苌在那步下了天罗地网重重防卫,你怎么能去送死?!还是为了苻坚!就算他手中有传国玉玺,也不值当你为此冒险!你对他的深仇大恨便是十个玉玺也换不过来!”
  任臻打断了他慌张无措的话,冷笑道:“深仇大恨?那是慕容冲,不是我的!他像个女人被苻坚强上,易弁而钗当了三年的娈童,那是他自找的!如今想想那苻诜说的也对!他恨什么?便是卖身他也算卖出了天仙的价了——你们慕容氏哪个没因此受惠升官?!”
  “住口!”他的口不择言让慕容永如遭电击地猛然松手,他如一只负伤尤斗的困兽,粗喘着愤恨着瞪视着眼前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右手在身侧不能自主地紧握成拳。
  “怎么?心疼了?”任臻心底又是一沉,若非顾及彼此身份,只怕他要对胆敢侮辱慕容冲的替身挥拳相向了。替身,是啊……便是如今这个身份,也是慕容冲留下的躯壳!要生生困住他的灵魂,一步一步地将他彻底地禁锢乃至吞噬——慕容永是这个时代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曾经是他心中唯一的倚靠,他原以为他眼中看的是他任臻,心中想的也该是他任臻!但是他错了。慕容永心底深处,一直隐藏着对救他出长安,教他枪法,领他起义的慕容冲不能说的感情!为此他可以眼睁睁地纵容他按他的思路走下去,直至彻底被同化为慕容冲!
  僵持片刻,慕容永忽然狠狠地低头一磕:“皇上,不可御驾亲征!长安诸事刚定,慕容垂虎坐邺城遥遥官网,若您有个闪失,西燕群龙无首,立时四散!若皇上执意出兵,臣不敢苟活!”
  呵,他的尚书令,在对他“死谏”。以死相逼,让他继续循规蹈矩按他的剧本按部就班走完别人的人生——任臻死死地盯着他的发旋:“当日你被姚兴窦冲夹击受伤,当真是伤重无法回阿房?却可以让副将剥下你的盔甲甚至玉佩,将另一具身量相似的尸体李代桃僵送回阿房——你入长安,以退为进以死相激,其实是为了让我自己驱逐姚嵩,与后秦彻底决裂后立即攻城!是不是?!高招啊,慕容永,不声不响,让我按部就班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义无反顾!”
  任臻的疾言厉色却唤不回慕容永一点波澜,他以额触地,不肯抬头,只是沉重地重复道:“皇上,不可御驾亲征!”
  任臻见他如此表态,心下还有何不明的?当初慕容永捡他回来捧他上位,并未想到这个形式神不似的傀儡竟然也有自己的主见,不仅集粮屯军,暂停攻城,甚至还与那潜伏军中别有用心的姚嵩瓜瓜葛葛牵连不清。这与他当初的蓝图全然不同!他要他按照慕容冲既定的计划来走——所以才用他莫须有的阵亡促他哀兵十万立攻长安,更因此驱逐姚嵩与后秦决裂——端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前段时间他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调足了他的胃口瘾头,让他心中思思念念都是他,亦全是为此——在外尽快攻下长安,在内与他两情相悦,这是他毕生所求,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破坏!
  任臻撑膝而起,拍去掌中微尘,随即从衣襟内摸出一块物事,轻轻砸在慕容永面前。
  “那你就别苟活了,因为朕心已定。只是万一你我皆死,大燕立即分崩离析——”任臻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怎么对的起将这国这家交托给你的慕容冲?你会死不瞑目,无颜见你的‘冲哥’于九泉之下!”
  任臻字字句句有如剜心剔骨,刺地慕容永痛不可言,他缓缓摸过被任臻弃若敝履随意丢弃的玉牌,轻颤着摸着那坑坑洼洼的深浅痕迹,那是他的名字,他亲手雕给他的,祈他平安一世。慕容永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竭力让眼中那点水光消弭无形——他知道,他无意中毁去了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东西。
  原来往日种种,全是镜花水月。他对他笑,对他好,都不过是在云里雾里,苦苦追寻着那个人渺然无踪的遗迹。
  任臻再不看他一眼,龙袍下摆在明净的青石砖面上行云流水地划过,他跨出宣室殿,昂着头道:“出兵新平援救苻坚,并非赌气。我不是慕容冲,也一样可以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注1:往生咒出自“十方佛国,皆是净土,若修净土法,则任何佛国,皆可往生。”乃净土宗必修十小咒之一。但彼时佛教初兴,尚未普及,净土宗初祖慧能大师与苻坚同龄,此刻刚刚于庐山东林寺为道场创宗弘道,前文所提的道安大师乃是慧能之师,故苻坚不可能在此时就知道“往生咒”,此处从权。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却说在新平佛寺之中,姚苌消停数日,又听姚兴所谏,复遣使劝苻坚,求为禅让。苻坚自知必死,也不惊惶,每日依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神色如常地听完使者舌粲莲花的保证允诺后,一扬手道:“禅让,乃圣贤之事,怎可拟之!朕既无仁让,姚苌匹夫更无德受!朕求先死,休得饶舌!” 姚苌见苻坚至死不屈,便当真动了杀心,在亲军中挑选十二个孔武有力的,命姚兴带领着,持三尺白绫前往寺中,将苻坚就地缢杀。
  正在此时,后秦朝廷忽然闻得慕容冲亲自领军前来新平,意欲劫救苻坚。
  姚苌几乎要一蹦三尺高了:“慕容冲要来救苻坚?!”这消息简直比他听见晋朝司马儿决定挥师北上收复失地还要匪夷所思。
  姚兴一听就领着姚嵩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儿臣估摸慕容冲亦为传国玉玺而来。”
  乱世之中,这玉玺的确是个香饽饽,谁有了他就立即从草根大王变成正头天子,如今北地中原闹地不可开交的三大割据势力——后秦,后燕,西燕无不对它垂涎欲滴。苻坚说是说已令太子苻宏带着玉玺投晋自保,但并未人人皆信。
  “带了多少人马?”
  姚嵩因生擒苻坚有功,在姚兴的鼓捣下破天荒地封了个安成侯,乃是姚苌数量庞大的庶子中唯一得封爵位者,更因与世子姚兴不离左右,近来便颇常随之参与军政决议,此刻便禀告道:“斥候探报,不过三五千骑兵而已。带兵者却非上将慕容永,而是慕容冲亲自挂帅,麾下二将为高盖与杨定。”
  殿中众将听毕皆是愕然,而后齐齐哄笑:“慕容小儿是冲昏头了?他十万大军打长安还死伤无数历时多月,五千人马就敢来攻新平?!”
  独姚苌默不作声,他是鹰视狼顾狡兔三窟之辈,便不免疑心慕容冲胆敢带这么点人杀过来,可是有何后着。“高盖可有消息通报过来?”
  姚兴摇了摇头:“上月慕容冲一口气除了韩延段随之后,于军中事务便事必躬亲,高盖也一直投闲置散,又怕慕容冲转头来料理他,因而一直谨慎的很,不敢再递送消息。不过这次出征,慕容冲带高盖不带慕容永,可见并未对他起疑,关键时刻可命人潜入燕军令他倒戈,届时后军一乱,慕容冲必败无疑。”
  姚苌点了点头——这场自投罗网的战争迎面实在太大,大到简直让他觉得慕容冲这张狂小子就是上天送他一统关中的良机。“那苻坚——”
  姚兴早得姚嵩授意,此刻依言道:“暂时还杀不得,他如今是个活靶子,正好吸引慕容冲前来受死,若一战全歼,我们姚秦入主长安便易如反掌。”
  且说任臻亲自点了五千人马,带了杨定高盖二将,二话不说出了长安——临行前杨定又特地依诺带上了拓跋什翼珪——这是他四岁入秦为质后第一次得出长安。
  他们一路行军,离新平还有百余里路,尚未见姚军主力,只与小股斥候部队打了个小小的接触战。任臻此次带兵不多却皆是精兵,因而赢的毫不费力之余,还生擒不少俘虏。任臻亲自挑了一个军阶最高的提审,其余的十余人命什翼珪分别带往别处讯问。
  这军阶最高的俘虏乃是名百夫长,精悍黝黑,十足的羌人模样。任臻忽然上前撕破他的衣袖,一个牛首图腾跃然于膀上,惹得该百夫长立即开始破口大骂,端的一副威武不屈。任臻也不动气,只是松了手,转身毫无犹豫地道:“打!”
  几个孔武有力的亲兵领命进帐,当众剥下裤子按倒就打,都是下了死力气,又尽往那刁钻之处使劲,惹的那汉子挨三板惨叫,五板求饶,十板之后就要什么都招。
  任臻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血肉横飞,无动于衷地道:“继续打。”
  杨定等人都是一惊,以为慕容冲为了出气要将此人活活打死,可这样又如何能探知新平城内虚实?只是没人敢劝——慕容冲近来脾气愈加古怪且喜怒无常,谁敢出头冒险?
  任臻见那人臀腿之处已是要打成稀烂了,才伸手挖了挖了耳朵,慢悠悠地道:“行了,拖过来。”
  亲兵立时领命收杖,拽起地上动弹不得的人,一路拖曳过来,留下一道浓重的血痕。
  任臻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乎喘不上气的俘虏,淡淡地问 :“苻坚现在何处?”
  “新平……城外外的一座座佛佛佛佛寺……”那人似被揍地魂飞魄散,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任臻奇道:“怎地不把人拘进城里更易看守?”
  “城里还有许多旧时的氐族百姓,大单于怕他们感念苻坚,会出乱子,所以才移拘城外佛寺。小侯爷派两千精兵于寺外备戒守卫,因而也安全的很。”
  “小侯爷?”任臻忽然眉毛一挑,看向那人,他忙吭吭哧哧地解释道:“我们大单于新晋封了那小公子姚嵩为安成侯,辅助世子殿下带兵,也得领军议政之权。”
  任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会听到姚嵩的名字。尤记得当日在阿房宫中,烛火飘摇之下,彼时依旧没心没肺的他对他说“你说你生的这般好看,怎么心肠这么狠?”姚嵩依旧色若春花,笑语晏晏地答道:“你不喜欢,我改便是。”
  再之后,便是他惊闻慕容永之死,急怒交加,驱他出城,他在瓢泼大雨下折枪明志,毅然决然——“此去再见,对面为敌。”当真如他所言,他们兵戎相见了。
  他捺下心中苦涩,定下神来继续盘问新平城中布防兵力,那百夫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保命不死。
  诸将听闻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的说:“既然姚苌新平城中尚有三万精兵,一旦有变立时可以出城击敌,此时隐而不出,想来是要以逸待劳诱敌深入最终一举成擒。我军不可轻出。”又有人道:“若佛寺周围仅有两千人马,则我们还可一战,横竖劫了人就撤,在新平城中的姚军主力未必立马追来。”此言一出,附者甚众——如此既可达到目的又能全身而退,以燕军骑兵的质素,应该逃得出去。
  杨定却在旁小声道:“只怕此人所言非实。”
  任臻看了他一眼,却并不表态,单手抚腮只是沉思——从此人纹身来看乃是纯种羌人,看着悍勇精干,实不像这般挨不得打的,看着倒像是故意按步骤来招供的一般……
  此时什翼珪亦掀帐入内,快步呈上俘虏口供。任臻接过一看,全部与那百夫长所言一一吻合,他合上口供,忽然闻到什翼珪身上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皱眉道:“用了刑才招的?”
  什翼珪怕他觉得他是屈打成招以致口供不实,忙恭敬地答道:“还不曾上大刑呢,略恐吓几下就全招了。事后末将觉得此等俘虏既已招供,留亦无用,不若全杀了干净。”
  任臻扫了他一眼,似在赞许地点点头:“小小年纪就知斩草除根,不错,不错。”起身绕到案前,弯腰攥着地上汉子的衣襟,将人一把提起:“此人也是废物了,是不是也杀了干脆?”什翼珪一听就知任臻话里的讽谑之意,自悔锋芒太过徒惹疑心,当下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却说任臻刚提起衣领,便呲啦一声撕下一大块前襟,他无意间错眼望去,却见他衣襟破烂处显出一大片皮草来。
  这是一副上好的紫貂围脖,被缝制在亵衣领口以为御寒之用,无论如何不似个下级军官用的起的。任臻眯起眼,语气瞬间冻成寒冰:“何处来的?说!”
  那百夫长先已是镇定下来了,此刻被他的声色俱厉吓地又有些颤栗:“——数日前回新平禀事,小侯爷赏下来的——我也知道是僭越了,可小侯爷说这皮毛是残了的,故而留也无用不如赏了我。”任臻无声地盯着打量了许久,忽然松手,旋即似没事人一般转过身去,淡淡地吩咐道:“押下去眼见看管。”
  诸将见现场已然清理干净又纷纷议论是攻佛寺还是先退兵,任臻此刻心中已有定论,绕回沙盘前,摊开双手撑住案边:“传令三军,准备攻打新平!”众人哗然,这么点人便妄想攻新平??“那苻坚不劫了?玉玺……也不要了?”
  “都要!”任臻很干脆地一扬手:“所以……我们分兵!”
  这下子,所有议事的将领全都无语地看着他——五千对三万,已是悬殊的很了,还要分兵?慕容冲自从打下长安后整个人都似换了一个,越来越不按照牌理出牌。
  任臻却不理他们古怪的眼神,一指沙盘上距新平最近的一处据点:“在此处补给之后,杨定领三百骑疾往近郊佛寺,劫救苻坚。高盖领余下四千余骑跟着朕,同时攻打新平。”
  话音未落,众将两眼一昏,死了的心都有——领着几千人就敢去踹人家老本营?围长安十万燕兵尚且用了整整一年!反正死路一条这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干脆!
  任臻在帐中帅椅上跷着二郎腿坐下,冷笑道:“正面主战场不过是佯攻。他们既有后着,不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就算五千人全到寺里抢人,也出不了他们的包围圈!故而杨定,佛寺沿路过去那把守的两千人马,给你一展盏茶的时间,可有冲入突出抢人而回的把握?”
  在场诸人只怕只有杨定一人信慕容冲是在讲真的,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用燕军中我亲自训练出的骑兵,不以杀伤姚军士兵为目的的话,可以。”
  杨定之言从来无虚——做到便是做到,做不到亦从不夸口称勇,意气用事。任臻点点头,不再废话,合掌一拍,便有亲兵牵出赭白:“此次奇袭劫人,关键在快。你无好马,赭白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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