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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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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华君微微一笑。“自不量力。”

宣于简怒目而对。“你——”

崇华君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他起身,慢悠悠地回了房里,将宣于简留在原地。宣于简气得七窍生烟,原地打转。

“麻烦,真是个大麻烦!”

般若暗叹。宣于简啊宣于简,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崇华君的对手?就这么跑来质问,谁会说实话?想到宣于简的话,她又有些奇怪。在鬼界时,宣于简分明是不爱管闲事的作派,怎么如今却正义凛然?

此时庭院里只剩下她和宣于简,般若灵机一动,游到果盘边,费力地叼起一只鸭梨,拖到了宣于简面前。

46四六章 紫葫芦

宣于简正一肚子火气;一把抓起鸭梨啃了一大口;突然看见眼前吐着信子扭来扭去的小银蛇;不由得愣了愣。

银蛇的尾巴指了指他手里的鸭梨,又指了指自己。

宣于简顺着它的动作来回地看着;半响放下鸭梨;摸了摸下巴。“是你?”

银蛇拼命地点头。

“本道有事先走了,后会无期。”宣于简放下鸭梨;转身便走。

般若傻了眼;身子一弹如离弦之箭射到宣于简的衣带上;一口咬住他腰间挂的那只紫葫芦,死活不肯松口。

宣于简揪住她的身体,皱着眉头。“真是惹了个大麻烦。你这是要跟我走?”

般若执着地点头。

宣于简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朝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后忽然将她连同葫芦一起塞进了袖子,急匆匆转身而去。

“宣于简,这真是我大师姐?”道童打扮的瑶泉撑着脸颊,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小银蛇。“师姐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宣于简小心翼翼地捧着紫葫芦,心疼地查看葫芦上的牙印。“她这是中了法术,从这手法看,挺像是你家师父干的。”

般若一喜。宣于简果然不同凡响,连花寻春和崇华君都没看出她身上的法术,宣于简不仅认了出来,还能看出来历,那是不是说明——

“你一定能解开这法术吧?”瑶泉满眼期待。

宣于简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能。”

瑶泉柳眉一蹙。“我不信。你定是怕麻烦才这么说。”

般若显然也这么想,一双绿豆蛇眼鄙夷愤怒地盯着宣于简看。

“真的不能。”宣于简竟然有些着急。“我本来就不擅长解咒,再加上施咒者法力高深,普通人根本解不开。”

般若看看宣于简,又看看瑶泉。

“那要如何是好?”瑶泉听他这么一说,急得红了眼眶。“难不成师姐只能维持这副模样了?不成,我要带她回碧水找师尊大人。”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宣于简抓了抓头发,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有一个方法,虽然不能直接解咒,但假以时日,可使她身上的法术失效。”

“当真?”瑶泉双眸微湿,我见犹怜。“你不是诓我的吧?”

“我何曾骗过你?”

“你之前说帮我找真珠姐姐,结果呢?”瑶泉咬着唇,嗔怒地看着他。

宣于简又抓了抓头发。

“真是麻烦。我不是说过了,如今长邺危难,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的嘛!”

“你嫌我麻烦了?”瑶泉控诉道。

宣于简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又是无奈又是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

般若看看瑶泉,又看看宣于简,张大嘴露出蛇信。若她此时还是人形时的样子,必定是一脸惊讶随后恍然大悟的神情,发出长长的意味深长的感叹。“喔——”

瑶泉看到她的样子,忽然俏脸一红。

宣于简转过头,重重地咳了一声,又瞪了般若一眼。“看什么看!依本道看她做蛇做得挺快活,干脆也别恢复了!”

瑶泉跺脚,将般若抱在自己怀里。“你敢对我大师姐不敬?”

般若偷笑,得意地朝他吐了吐蛇信。宣于简一噎,无可奈何地捧着葫芦敲了敲脑袋。“本道又自找麻烦了,真是活该!”

宣于简对于让她身上的法咒失效的方法缄口不言,只是第二天便将她装进紫葫芦里,并叮嘱她七天之后方可自葫芦中爬出。

般若一直以为这紫葫芦里装的必定是酒,哪知她进去了才知道,这里头装的竟然是甘甜清凉的花蜜水。宣于简此人,行事言谈与常人不同也就罢了,连喝的东西也这么不搭调,真不知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怪胎。

只是他分明是个修道之人,本该不近女色,为何又与瑶泉互生情愫?

般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然听见葫芦外传来宣于简的声音。

“景方君,这便是本道珍藏的宝葫芦,你可要记得将它日夜随身佩戴,七日之后方可解下。”

“多谢国师。”景方君温和小心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了些忐忑。“国师费心为景方消灾解难,景方感激不尽。”

葫芦身一阵动荡,随即又安静下来。

从这段话推测,宣于简找了个借口将自己藏身的葫芦送给了景方君,并让他随身携带七个昼夜。般若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解咒的方法?为何一定要是景方君?

她忽然想到前几日自己做的一个梦。

她梦见盘蒙神君来到她身旁,对她轻声耳语:“想知道人间皇者的消息,可以从宣于简身上下功夫。”

这个梦境极其模糊,以至于她很难判断究竟是做梦,还是神君他真来走了一遭。若不是梦,神君既然特意前来,为何不顺手把她身上的法术给解了?再往深里想,神君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不现身相见,却要通过这样含糊的形式对自己提示,难道他也在逃避?

般若不禁心口一痛。自从知道了神君与花寻春之间的“白首之约”,她时常胡思乱想患得患失,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她定了定神,又将思想集中在皇者之剑的线索上。

如果这句话是神君特意给她的提示,那么宣于简必然与人间皇者有着某种联系。从他平日言行来看,他不贪恋权贵,与楚王也没什么交情,为何会做了楚国国师?他不爱管闲事,为何对楚国王室如此维护?楚王立储之后,他为何急得直接跑去质问崇华君?

难道,他知道诸王子中谁是真正的人间皇者?

般若精神一振。崇华君说过,二十二年前出生的唯有晨远君和景方君。晨远君显然不是宣于简支持的对象,难道真正的人间皇者竟然是景方君?

如今他将自己送到景方君身边解咒,也许正因为他身为人间皇者,有某种特别的能力,比如令法咒失效。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她不禁大感意外。虽然她一直觉得晨远君不像是人间皇者,可是景方君似乎更不靠谱。有见过但凡当众说话便脸红结巴的皇者么?

身为王子,他尚且温良有余,气势不足,更谈不上威仪天下。或者是他刻意隐藏实力?

般若在他身边待了好几天,通过葫芦外传来的动静判断景方君的一举一动。他喜欢下棋,收藏古董,武技平平,不擅长弹奏乐器,却精通音律。

他每晚都会和符蓝夫人一起用膳,用完之后会听夫人弹奏一曲,然后两人牵着手散会儿步,再回房各自读书,最后熄灯同寝。两人的交谈不多,但在一起时气氛挺融洽,般若能够想象他们之间默契十足,不需要太多语言便能相互理解的样子。

到了夜里,般若便很有些尴尬。好在景方君与夫人的鱼水之事并不算多,动静也不大,否则般若怕是难以在葫芦里熬过这七个夜晚。

这几天下来,般若对景方君的印象颇为改观。他是个内秀的男人,虽然不擅长表达,却心地纯善待人和煦。但尽管如此,要说他是人间皇者,般若依然觉得差距甚远。

玉髓曾经在典籍中查到,千年之前也出现过一位人间皇者。那是一位风采飒飒的男子,是当时6上最强盛的部落族长。据说他身长八尺,刚劲勇猛,手持一对千斤巨斧以一挡百。他不仅武艺高强,且智慧过人,当上族长不过三年,已将周围的部落统一收到麾下,带领族人拓荒引水,开山填海,造福四方。妖魔入侵时,他带领部落发起抗击,以毫无法力之身将妖魔生生逼退。他甚至还发明了一种名为竹弦的乐器,弹奏时能引来鸾鸟。

这是何等威风的皇者?与之相比,景方君似乎也太逊色了些。

倒是符蓝夫人,她每天鸡鸣时便起床练武,早膳之后会前往演武场,训练符家的精英军队。下午她通常会主持她的父亲与门客幕僚们的论政会,有时也会和景方君一同前往城郊视察瘟疫之后平民生活的情况,为平民们发放饭食衣物。她身边有一群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个个身手不凡。在平民之中,符蓝夫人也有相当的威信,受拥戴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几位王子。

如果把符蓝和景方的身份换个位置,那便是最恰当不过了。

般若在葫芦里待了快七天,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又出了岔子。

第七天夜里,景方君与符蓝夫人正要换衣就寝,却有人慌张来报,说楚王中了毒,此刻正奄奄一息。国师宣于简被储君和崇华君当作嫌犯给抓了起来,投入监牢。

崇华君终于下手了?般若心中一沉,却听见景方君与符蓝夫人焦急的对话。

“夫人不必相拦,我必须马上进宫看望父王。”

“夫君,为妻知道拦不住你,但你务必要答应为妻一件事。”

“夫人请说。”

“千万不要多说一句话,更不要为国师求情。”

“这是为何?”景方君的声音充满讶异。“国师为人行事端正,绝不会做出这等事,定是有人陷害!”

“不错!正是因为有奸人陷害,你平素与国师交好,此刻一旦处事不当,很容易被奸人抓住把柄,将你与国师株连论罪。唯有保护好你自己,才能想办法为国师脱罪。”

“……好。景方听夫人的便是。”

景方君的脚步声匆匆而去。般若不由得感叹,这位符蓝夫人果然是心细如发智慧过人。景方君有这么一位夫人,也不知躲过了多少灾劫。

下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景方君之前正换衣服,将葫芦取下拿在手中,听说这个消息心急如焚地离开,竟然就这么把葫芦给放在桌上了。

七日之期尚且未满,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出来,会不会前功尽弃?

47四七章 妖蛇毒

“他们果然还是动手了。该如何是好?”

般若听见符蓝夫人在房中自语踱步;须臾之后;房内似乎又多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脚步轻盈气息悠长;都是一流的高手,应当是符蓝夫人的属下。

“将详细状况一一说来。”

“禀夫人;今天是初一;国师按照惯例向陛下献上强身健体的丹药。陛下服药之后不久,忽然浑身疼痛;面色发黑;还没到一个时辰便已卧床不起。御医看过之后只说是中了奇毒;却也束手无策。当时储君和崇华君也在一旁,当即便命人将国师抓了起来,逼他拿出解药。国师不认;储君便下令将他投入天牢。”

“崇华君,储君。”符蓝夫人音调微沉。“难道就那么迫不及待么?”

“夫人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断定。你速速去符家,请我父亲亲自去一趟蝶谷,务必要将鬼医请来为陛下解毒。至于你们二人,”符蓝夫人顿了顿,似下定决心。“去通知王宫里的内线,无论如何,保护好景方君。”

“是!”几个高低不同的声音响起。

符蓝夫人的属下纷纷离开,房内只剩下了她一人。

般若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葫芦被人拎了起来。

“夫君竟然忘了带上国师赠予的葫芦,难道是不祥之兆?”符蓝夫人喃喃道。“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入宫一趟。”

葫芦被她拿在手中掂了掂。“这件东西,如今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来人!”

“是!”有人轻盈而入。

“将这个葫芦送回国师府。记住,不要让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葫芦身再次被放下,般若只听得风声飕飕,声渐不闻。

她略一犹疑,还是拱了拱身子,将葫芦盖顶开爬了出去。就着周围的烛光看了看,这里的确是宣于简的房间。至于自己,似乎还是那条小银蛇,没有丝毫变化。

是时辰未足,还是宣于简的法子根本没用?

好在自己已经被送了回来,不如先去找到瑶泉再说。无论如何,她是除了宣于简外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般若在国师府里游走了一圈,却不曾看到瑶泉的影子,正想出府瞧瞧,却与一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她大愣,被来人眼疾手快地抓住蛇身拎了起来。

“你果然在这里。”来人面露惊喜。“那个臭道士没有为难你罢?”

般若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这种时候,崇华君怎么会来国师府?难不成真是特意为了找她而来的?

崇华君对着她仔细地看了看,看得她颇有些不自在。

“看来的确没事。”他眯起眼,手指在她脑袋上重重一弹。“还是那么呆,难怪就这么被人给捉走了。”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被宣于简给捉走的?

般若哭笑不得。

崇华君把她塞进袖子里,带出了国师府。

楚王中毒垂危,众人一筹莫展。储君与青妃守在楚王的床榻之侧,整夜没有合眼,垂泪不已。跪在不远处的众臣唏嘘不已,都道是患难时刻见真情,楚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此刻储君与青妃的低声对话。

“听说符家派人去请了鬼医,会否有变数?” 晨远君一脸悲戚,语气却十分冷淡。

“放心吧。”青妃抹了一把泪。“这毒,凡人可解不了。”

“这样就好。”晨远君瞥了一眼昏迷的楚王。“父王,可别怪儿臣心狠。当年你应承母妃会让我继承王位,哪知母妃一直到离世也不曾盼到你实践诺言。做了那么多年的王,你也该腾腾位置了。”

青妃以袖遮面,忍不住笑了一声。“晨远君,你这人可真是虚伪。想当王,堂堂正正地抢便是,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青王,你们妖魔以法力相搏,我们人界拼的,可都是心计和头脑。”晨远君眼神转向跪在不远处的景方君。“若非我比景方多了些心思,今日坐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他了。”

“景方君?这怎么可能?”

“你有所不知。二十二年前父王得到神谕,说人间皇者即将诞生。那一年,景方君和我相继出生,父王那时便已打定主意要将王位传给我二人中的一个。”

青妃愕然。

“即使如此,你父王也该把王位传给你才是。景方君一看便不是做王者的料。”

晨远君苦笑一声。“在你到来之前,晨远君的母妃曾是父王最疼爱的妃子。父王爱屋及乌,对景方君其实也寄予厚望。否则他怎会将符蓝夫人赐婚给他?甚至连国师也向着他,真是有眼无珠。如今又怎样?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青妃摇了摇头。“人间王室,真是一窝浑水。还好我从前那些夫君们没那么多心计,否则本夫人还不得烦死?”

晨远君一愣。“夫君——们?”

青妃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总之等你父王薨了,景方君和宣于简不就任你拿捏了?到时你随便给他们安个什么勾结弑君的罪名,通通除了就是。”

“我可等不及了。”晨远君忽然起身,冲下塌揪住景方君的衣襟。

“五哥,就算你怨恨父王没有将王位传给你,也不该与国师勾结做出此等违背天良之事!”

景方君大惊失色。“七弟,你…你…你是什么意思?什…什么勾结……”

“国师已经承认了。你与他勾结,意图——”晨远君神情一冷。“弑君。”

众人哗然,看向景方君的眼神精彩纷呈。

“怎…怎么可能!我…我…我没有……”

“五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唯独这一次,你太过分了。”晨远君挥手。“来人!将景方君押——”

“陛下还没有薨,恐怕还轮不到储君发号施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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