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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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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撤去姚平仲,并将其部纳入自己直接指挥,此战胜负,无法预料。看来,朝中执宰,也不乏懂兵之人。他哪里知道,建议撤掉姚平仲的,不过是个七品武职而已。

就在东京喜气洋洋,君臣兴奋得几乎喷血之际,有人劈头泼来一盆凉水。镇守滑州的种师道上奏说,太原之围解除,金军铩羽而归,女真人必然恼怒。极有可能短期之内再次南侵,建议朝廷积极备战。尤其要注意加强太原防务和河北的坚壁清野。并再次提出集山东之兵以防不测。

奏章到达东京,赵桓对这位军队元老的忠言,表面上善加抚慰,实则未予重视。其时,种师道病势日沉,汤药难进,赵桓闻讯大惊,急遣近臣耿南仲前往滑州探视。耿南仲到达滑州,见其已油尽灯枯,目不能视,心头焦急。此次官家派遣他来,一则探视种师道病情,二是问其遗言。种师道语不及私,重申抗金之策,提出四条建议。

其一、金军短期之内必然再次南下,朝廷务必加强太原防务,增派兵力确保河北山东无虞。

其二、东京袒露于河南,太过凶险,黄河天险并非万无一失,应当加强东京防卫。若时机恰当,官家可退居关中,选良臣代守东京。

其三、宋金必将长期拉锯,朝廷应当重新审视宋夏关系,前期集中西部之兵对抗女真。

其四、朝廷养禁军百万,实则多不能战。应该注意提拔年轻将领,革新战法,不能局限于攻守城池,当重视野战。

耿南仲一一记下,又问他对身后事有何安排?种师道无言,良久方才叹道“不被革而死,憾也。”

七月末,侍卫亲军步军司派出副都指挥使徐彰会同佐官前往牟驼冈视察练兵成果。因张宪王彦等人的加入,使得靖绥营训练更上层楼。士卒不但令行禁止,恪守军法,而且步伍整肃,初识器械。其中,尤以靖绥营老兵的言传身教居功至伟。详细查检之后,步军司长官都言可评优等,建议向上替徐卫请功。徐彰虽也赞同,但指出靖绥营诸多不足之处,要求徐卫加以改进。

送走了老子和长官们后,徐卫回到帐中正打算召集军官完善操典,却听帐外今日当值的杜飞虎报道:“指挥使,营外有两人求见。”

“何人?”徐卫正翻看着先前制定的操练,随口问道。

“只说是从滑州而来。”杜飞虎回答道。

滑州?徐卫翻书的手突然停住,心中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一时心绪不宁,摇了摇头,定住心神,向外说道:“叫他们进来。”

不多时,杜飞虎领着两人进入帐中。这两个一看便是兄弟,那哥哥约莫三十出头,身形伟岸,四方脸,卧蚕眉,鼻大嘴阔,浓须遮嘴。弟弟二十五六光景,与哥哥一般身材,只是稍瘦些,一撇短须尤显精干。二者都是目若朗星,炯炯有神。一进来,见了徐卫,便上前行礼。

“你二人自滑州来,所为何事?”徐卫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哥哥抱拳答道:“徐巡检使扩编练兵,我兄弟二人特来相投。”何太尉向官家上奏说,靖绥营缺乏统兵官,官家便命他从各地推荐的豪杰中选择合适之人,也可以从诸路王师之中平级调动,充入徐卫军营。这两人既从滑州而来,想必是大哥徐原军中低级武官。大哥为泾原路经略副使,兵马副总管,手下干才不少。只是这两人恐怕不是主动来投,而是受人推荐。大哥还滞留东京,那么推荐他们的人便是……

“种公近来可好?”徐卫问道。初见种师中时,他便已重病缠身,着实让人担忧。

那兄弟二对视一眼,脸色一沉,徐卫看在眼里,心中陡觉不祥!片刻之后,那哥哥从怀中取出一封:“种公有信在此。”

徐卫接过,赶紧拆开读了起来。他穿越到宋代不过一年,话倒是学得差不离,可这书信看起来却有些吃力,尤其是古文中没有标点符号,也不知从哪里断句。一时看不透,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见那兄弟二人还立在帐中,遂唤来杜飞虎,命其将这两人领下去安排。

待几人离开帐后,徐卫才将信铺在案上,立着细细研读。第一遍,不得甚解,第二遍,方察大概,第三遍,才全部领会。看完之后,一屁股坐在凳上,盯着那封信久久无言,若有所思……

第一卷第一百二十二章冠礼

种师道给徐卫的信中。开头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自己“时日无多,大限之期不远矣”。其后盛赞徐卫这个西军晚辈“年虽少然有大志,力虽薄不畏险阻”,希望他“忠义为国,好自为之”。又回顾了当年在西军中与徐彰的旧谊,说是可惜得很,没来得及见上一面。最后嘱咐徐卫,眼下国难当头,正是武臣效命之际,早早晚晚他必得重用。但同时提醒,少年得志大不幸,一定要谨慎在意。“待女真锋芒已去,宋金拉锯之时,汝当离朝避祸于西,切记勿忘。”

徐卫独自一人坐于帐中,看着那封信许久,终于叹了一声,将信装进信封收好。历史上,岳飞韩世忠张俊等人未出现以前,种师道是宋军中绝对的权威。元老,甚至可以说是一面旗帜。这位老将堪称帅才,虽对宋金两国的实力差距有着清醒地认识,但直到其去世,仍旧不停地建言献策,总归到底一句话,大宋是有办法的。

现在,这位老将不久于人世,他若一死,对宋军士气绝对是一个打击。女真人若是得知,必然更加有侍无恐。这等名将没能死在沙场上,实在是个遗憾。更让徐卫觉得惋惜的是,若说他与种师道有什么交情,实在谈不上,两人地位太过悬殊。但种师道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对这个后生晚辈的关切,的确让人感动。甚至弥留之际还传来书信,谆谆教诲,再三嘱咐。

大宋靖康元年八月,种师道病重,赵桓闻讯之后,立即命京畿河北制置使姚古前往滑州坐镇,将种师道接回东京医治。可队伍还没到京城,种师道已病逝于半道。赵桓表示了极大的悲痛,亲往种家致哀,抚棺大恸,令在场者无不动容。并亲笔草诏。高度赞扬其精忠为国的一生,赠“开府仪同三司”。种师道本有两子,都战死在他之前,又有两孙,长孙也战死沙场,而次孙早夭。为不使这位军中元老绝后,赵桓令其侄种宏奉祀。

种师道死后,赵桓虽然又是哀悼,又是追封,但对其死前遗言中的建议,却没有重视。不但是皇帝,就连李纲等执宰,也认为种师道的策略没有必要。种公若泉下有知,也当悲鸣……

太原之围解除后,赵桓认为自己已经布置妥当,纵使金军再来也不必畏惧。遂将精力放在巩固自己的统治之上。太上皇赵佶回到东京以后,入住龙德宫。在儿子的关照之下,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维持着豪华奢侈。但与此同时,赵桓对父亲在政治上的控制越来越严格。

先遭到清洗的,便是赵佶身边的宦官。当初为了敦促太上皇回营,赵桓曾经答应对这些人不予追究。但时过境迁。尤其是赵桓认为在自己的领导之下,宋军取得了太原大捷,对军队的控制已经初步确立,不需要再看谁的脸色。遂将赵佶身边的亲信宦官一一驱逐出龙德宫,与之相应的则是大量安插自己的心腹。让他们监视太上皇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皇父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及时报告。

光是软禁赵佶,赵桓还觉得不够保险,又仓促册立自己才十岁的儿子赵谌为皇太子。世人都以为官家缓急颠倒,殊不知在赵桓看来,一旦时局不测,他宁愿自己的无知弱子监国,也不愿年富力强的老父复辟。

赵佶虽然几十年来昏庸误国,但他却并不是笨蛋,知道自己不容于儿子,如今回到东京,怕是要软禁至死。左思右想之后,他搬出了已经去世的种师道。他对赵桓说,“金人必再犯京阙”,种师道建议皇帝退守关中,是很有道理的。既然皇帝不便离京,那么就让老父为你分忧,我去洛阳组织防御如何?赵桓自然不会忘记将父亲弄回东京是多么地艰难,立即拒绝了这一建议。此后,赵佶又提出和皇帝一起撤离东京南下,但同样遭到拒绝。

与此同时,赵桓开始对赵佶的故旧之臣痛下杀手。其中典型代表便是童贯,他忘不了当初童贯逃离太原,抗拒自己的诏命,又追随太上皇南逃。甚至带走数万精兵。射杀军民。赵桓将童贯一连三贬,七月,正是太原血战之时,他又将其贬到吉阳军(今海南)。

八月,在太原金军几乎被种师中全歼之后,女真人既没有出兵南侵,也没有派出使臣问罪,平静得有些诡异。这种沉默,让朝中不懂军事的文臣们认为是大宋兵威所致。女真人留下围困太原的部队,被我英勇官家连锅端掉,想必是不敢轻动。这些人被一场局部惨胜冲昏了头,好了伤痕忘了痛,转眼就不忘得去年差点被女真人打过黄河。

但还沉浸在丧兄悲痛中的种师中不忘上奏朝廷,言女真人必再复来,请求官家援兵物资,重组太原防卫。他清楚地认识到,只要太原不倒,女真人的西路军就无法前行。金军的骑兵的确厉害,可以千里突袭,来去如风。可你再剽悍,也得吃饭吧?只要太原像根钉子一般扎在这里,你的后勤就无法保障。所以,金军西路想要与东路会师。就必须铲除太原!

可太原战役以后,除种师中率军三万余进驻以外,折可求的西军部队返回府州,因为大宋的敌人不止一家,党项人这两年虽然焉了,但虎死架不倒,还须防备。从这就可以看出,种师道建议朝廷缓和与夏国关系,集中西部军队对抗女真是何等的先见之明。

可赵桓现在既没有多余的军队可供调用,也拿不出钱来周济太原。他不但要维持大宋庞大的官僚机构和臃肿的军队,还要支出大笔钱财供太上皇享乐。为此。他甚至不惜让自己节衣缩食。对于种师中要求的军费物资,他仅仅支付了三成不到,更没有增派一兵一卒。此时,有人提出,何不采纳已故种师道的建议,调山东之兵?赵桓却认为耗费太大,无力负担,遂不理会。

八月初八,位于东京城内西水门的徐府十分热闹,刚刚天亮,西水门附近的百姓就惊讶地现了步帅何灌。而后,步军司许多长官6续来到。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处宅子从前是大奸臣的王甫所有,后来被官家赐给了新任的步军司副都指挥使。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做寿?娶亲?都不像啊,不是该张灯结彩才是么?

有好事者跑去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徐府的小官人要举行冠礼,正式宣告成年了。你问徐府小官人是谁?这都不知道你还有脸住在西水门?徐卫,徐家老九!

冠礼是古代礼仪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男子成年,需行冠礼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同。徐卫虽然已经官居七品,但没行冠礼之前仍旧被视为童子。而且行冠礼之前,你也没有表字,所以许多与徐卫亲近的人,因其无字,只能“徐九徐九”地叫。

冠礼既然重要,也就十分繁琐。一共十六项,先要通报祖先,选定吉日。然后才去邀请嘉宾,什么样的人能作嘉宾,邀请的时候说什么话,又答什么话,都有严格规定,一字不能差。邀请完毕之后,又要从嘉宾中选出一位德高望重,身份显赫的人作为正宾。举行冠礼的前一天,族人聚在宗庙约期。商定仪式内容。

冠礼举行之日,天未亮族人便要早起,开始陈设器具。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向着什么方位,也有严格到无聊的规定,一丝一毫不能出错。

在准备完毕之后,嘉宾还不能进入,必须站在屋外等候。所以,西水门的居民们有幸看到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朝廷显贵聚集在徐府门外,互相谈论。这些大人们都身着朝服,盛装出席,可见对此次冠礼的重视。

“哎,怎么李少宰也来了?天甫公请了他?”一众步军司佐官议论纷纷。正宾不是何太尉么?如果李少宰也获邀出席,正宾应该是他才对。谁都知道,李纲是官家近臣,深得器重。

李纲落轿之后,作个四方揖,笑道:“不之客自来,诸位莫惊。”

“岂敢,李相能来,实在是徐家的荣耀。”何灌打着哈哈。

李纲闻言亦笑:“徐卫为军中后起之秀,我等前辈长官,理当爱护才是。”

众官正说着,又有眼尖之人瞥见一顶二品大员的官桥快行来。徐家面子还真不小,执宰来了,步帅来了,现在又来一位二品高官,会是谁?待那轿落地,轿中之人步出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档子事?他怎么不在府内?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枢密副使徐绍!怪了,他是徐彰亲弟弟,徐卫的亲叔叔,理应一早就在府里帮忙才是,怎么反倒出现在这里?迎着一众疑惑的目光,徐绍大概也觉得有些尴尬,上前与众官一一见礼之后,立在外头,也不进去。这让一众官员满头雾水,怎么回事?

倒是徐府那门人眼尖,现徐绍之后,飞奔入内。其时,徐彰,徐原,徐胜正聚在花厅商讨细节,三人都身着朝服,极为隆重。见门人慌慌张张奔进来,徐原第一个不喜:“你是见着……”猛然省悟今天是九弟大日子,不能口不择言,遂喝道:“慌慌张张作甚?”

“三……徐枢密来了!”

一语既出,徐胜徐原两个面面相觑,三叔怎么来了?转念一想,这话怎么说的,三叔本就该来。只是,徐家内部这点恩怨,外人虽不清楚,他兄弟两个却是心知肚明。继而瞧向徐彰,却见他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徐原递眼色给四弟,徐胜还不了解父亲的脾气?怎敢去捋虎须,还是将眼色还回去。你是长兄,又是大伯独子,我家老爷子这辈子最敬佩的人有两个。一个便是老种经略相公,一个便是大伯,你不说谁说?

徐原干咳两声,硬着头皮问道:“二叔,你看这事……”

徐彰不等他说完,一声冷哼,徐原碰了个钉子,瞧了四弟一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既然来了,还是请进来吧。”不知什么时候,徐卫突然出现在门帘后。

徐原徐胜两个同时一惊,偷偷打量徐彰脸色,果见他面带怒容,沉声说道:“我儿子冠礼,他凭什么来!”真个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徐原徐胜都替九弟捏了把汗,好小子,别以为成年就不挨揍了,在老子面前,你永远是儿子!

徐卫掀起门帘出来,穿着一身深衣,头未束,颇有些不羁狂放的风范。对着父亲说道:“今天来的都是爹同僚长官。家丑不可外扬,要是闹将起来,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徐胜一阵欣喜,爹虽然古板固执,但最好脸面。九弟立了大功,又受到上头青睐,今天他举行冠礼,向来朴素的父亲居然遍邀同僚共襄盛举,为的就是扬眉吐气。九弟这话,怕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徐彰闻言,无语相对,干脆将脸扭到一旁去,不接徐卫话头。徐原一见,大着胆子对战战兢兢的门人说道:“去,请三叔进来。”

那门人往后走了两步,等候着徐彰反应,若是他虎吼出声,就赶紧回到原地站好。可左等右等,徐彰不见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快步奔了出去。正在这时,门帘突然掀开,徐王氏徐秀萍两个一左一右,拉了徐卫就往回拖:“都成*人了,还不安分!你跑甚么!”

不多时,徐绍来到花厅,着二品紫色官服,曲领大袖,腰束金带,佩以鱼袋,极是庄重。徐原徐胜两个同时起身,揖已经作出去,话却不敢出口,一时气氛尴尬。

徐绍神色如常,上得前去,面对高坐主位的徐彰,看了一阵,而后一拜,口中叫道:“兄长。”

徐原徐胜二人顿时绷紧了皮,老爷子会有什么反应?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不理不睬?照脸一拳?

徐彰牙关紧咬,双拳紧攥,看样子还真是想干一架。徐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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