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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流放·第二季-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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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不好听的,按现在的情况,我对完成任务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想要按时到达联络点都很勉强,想要完好无损地回去就更是没把握。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伤员还要逞英雄带上另一个伤员,一下子给我们带来两个拖后腿的,你这是想清楚以后的做法吗?”
听了这话,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比如糙子不禁问道:“梁连受伤了?哪儿伤了?”
梁上君道:“伤你妈个头,闭嘴!”
大家普遍认为纪策的话说得太狠太绝了,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压士气。不过阿藏知道,恐怕这里只有阿藏知道,纪连讲这样的话,是出于多么强烈的想让他们全部平安的愿望。
那次在南伊沟的作战,他亲眼看见纪连丢下伤重的麦子,也亲眼看见了他藏在背后的一半果决和一半犹豫。
麦子牺牲之后,纪策曾经短暂地放下那种果决,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问过他:“阿藏,如果我没把他丢下……”
阿藏没有回应这种假设,他只说:“纪连,你没错。”他从来不认为纪策下过错的命令,他不会对他任何一个已经下达的指示有所怀疑,即使有战友牺牲,他也绝不会归咎于纪策。
而纪策似乎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前方那抹橙色的霞光,好像在悼念麦子,又好像在想念某个人。
这次也一样。
阿藏不认为纪策的决定有任何偏颇。
但这次的不同之处是,有另一个固执程度跟纪策不相上下的梁上君在场。
梁上君借用了糙子的话回答他:“我不会拖后腿,我要是有一秒钟威胁到其他人的安全,有一秒钟耽搁到任务的进行,我就一枪毙了自己。”
他直视着纪策的眼睛:“你们走你们的,我们会紧紧跟上。直到下一个联络点我都不会丢下糙子一个人,这是我的底线,大概也是我的极限。”如此坦然。
有些人,可能经历很多事情后会成熟一些,不再会做年少时期那样任性的事,但是那种深植在骨头里的东西仍会在某些时候跳脱出来,把他紧紧包裹,而让周围的人无可奈何。
梁上君就是这样,他的那股倔劲,比起尤禹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禹望着此时的梁连是有点惊讶的。
他无权插足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丢下糙子或者带上糙子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是在想,梁连这样的家伙,怎么有脸说他是一根筋?
万般无奈,堆积成怒火。
纪策脚上用力,把梁上君和糙子一并踹了个侧翻:“行,你要带上他,你一个人负责!你们是死是活我不会再管!”
接着他又对其他队员下令:“谁要敢过去帮着拖后腿,就他妈直接给我退出任务!”
梁上君背着糙子跟在队伍后面。
纪策如他所说,半点没有顾及他们的不便,反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尤禹心里不由得憋气,那是他的梁连,再怎么军令如山,他也不可能做到把梁连丢到脑后。然而几番回头,他总能看见梁上君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背着糙子,他的步伐显得很沉重。
如同背着他的那个雨天一样,沉重却稳当。
他忽然想起那时候自己在梁连颈边闻到的味道,雨水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掩盖不住的那种稚嫩和坚韧。
这样想着,他几乎能看得清梁上君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慢点走吧。
等等他们吧。
“喂,纪队……”尤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却被走在他前面的朱大阻住了话头。
“你干嘛?”尤禹不悦。
“我们要快些走,这对他们最好。”朱大说,“越早到达联络点,他们就越能早点休息,也就越安全,不要把他们当成需要怜悯的伤员。”
尤禹愣了愣。
“我们有一个很人渣,但是很优秀的队长。”
前面是纪策的背影,毫不迟疑的脚步,在地上绵延成一条清晰的路线。那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像是再用很大的力气让自己不转身。
口是心非。
尤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
他似乎有点理解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了,一个倔的要死,一个口是心非。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坚持,不会为对方做出妥协。
在他们的心里,可能有着比对方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忠诚、原则、或者胜利,从踏上战场开始,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只成全自己,但他们已经在竭尽所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为对方着想。
很笨拙很残酷的方式,却很优秀。
尤禹第一次开始好好思考,他们这样的感情,也许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见不得人。
糙子醒醒睡睡,中途几个短暂的休息后,他都曾试着下来自己走,可是发软的双腿让他没有办法坚持太久,而且受折磨的肠胃可能还没恢复过来,他一路呕吐和拉肚子,吃的东西没法吸收,也就没什么力气逞能。
他也急啊,伏在梁连的背上,对于梁连的情况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他知道梁连在努力调整着呼吸,可是到后来明显已经无法遮掩气息的凌乱。汗水湿透了衣裳,就连他贴在梁连后背的胸口都能感觉到渗透出来的凉意。
还有,好几次了,梁连的膝盖打弯好几次了,托着他的手臂也在一个劲地发颤,这是体力透支的表现——梁连要吃不消了!
双手紧揪着梁连的衣襟,就像在揪他自己的心。
正如糙子所想,梁上君快要到极限了,他的体力本就岌岌可危,加上一夜没有休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视线早就被汗水淋漓,如果不是靠意志强撑着,他恐怕早就趴下了。
305高地。这是地图上对那个联络点的标记。
经过两天一夜的跋涉,他们接近了目的地。这附近的林子没那么密集,周围渐渐开阔起来,而且也有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应该是快到达某个村庄了。
纪策皱眉看着地图,对305这个位置有种难以名状的警惕感:这是C…3工程中提过的一处敌人的据点。
“快到了。”他对着队员们说。
说完这句话他就有点后悔,因为背着糙子的梁上君应声而倒。
大概是心情稍微放松下来的缘故,支撑着他的意志终于绷断了。
纪策叹了口气。
走过去拽过刚被摔醒还有点迷糊的糙子,擦了擦梁上君汗湿的额头:“快到了,丢下他也没什么意思了,我来背吧,你还能走么?”
糙子瞬间清醒过来:“不用了纪队!我自己能走,梁连累坏了,您背梁连吧!”
他不是受宠若惊,他这是害怕纪人渣趁他睡着把他扔到悬崖底下去。他真心觉得纪策干得出来这种事!
纪策瞟了他一眼,糙子闭嘴了。
“我能走。”梁上君喝了点水站起来,也不跟他客气,把糙子丢给了他,“走吧。”
纪策把哆哆嗦嗦的糙子背了起来。
这个故事让张三再一次看清事实:梁上君是亲妈!亲妈!
那是个很小的村庄。
他们刚到达那里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那样的情景。
“Cha bo,Cha bo,Cha bo!”
一个小女孩远远看见他们,就哒哒哒地跑进了村,高喊着一堆他们听不大懂的话。
博学多才的宫持做了翻译:“她在喊爸爸。她说,爸爸,又来了一批拿炮仗的怪人。”
“炮仗”?可能是指他们的枪吧。
“又来了一批”?是什么意思?
等到他们蹬上村前的坡子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队士兵驻扎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
那是一支跟他们截然不同的部队,他们不是中国人,人很多,目测有近30人,装备也很齐全,甚至还有迫击炮。
两队人遥遥相望。
梁上君原本昏昏沉沉的神智清醒过来,全神戒备地面对着那支队伍。
“是敌是友?”他问纪策。
纪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能让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么?”
村里的人显然不想惹是生非,都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只有那个小女孩快乐地叫嚷着“Cha bo,Ji……”,跑向一栋有些破败的房子。
翻译官宫持说:“她在喊他的爸爸和姐姐,出来看我们放炮仗玩。”
“这种话请不要这么欢乐地翻译!”张三苦着脸提醒。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和肌肉,糙子尤其紧张,他既担心纪策直接把他扔下高坡,也担心自己要实践诺言开枪自尽。
40、第39章
两方人马维持着将要给枪上膛的架势,彼此对峙着。
对方大多是亚洲人,为首的是个健硕的中年男人,他们似乎都在等待他的指示,但那个男人正在询问身边一个褐色头发的青年。
那名青年有着很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特点,肤色浅,褐色头发,身材高挑。这人的身上没有军人的那种锋利感,倒是宗教或学术的气息很重。
青年对那名队长说了几句什么,得到首肯之后倒退几步脱离了僵持的圈子,径直向刚刚那名小女孩跑去的屋子走去。
梁上君没有给枪上膛,但是把枪口对准了那名青年的背影。
他们不知道对方搞什么鬼,任何举动都要警惕。
青年察觉到他的敌意,停下脚步向他摊开了双手,他两手空空,腰间没有携带什么武器,他在向他们展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向。
中年队长大喊了一声,吸引了梁上君的注意力。
梁上君转头就见对方的枪口直直对着自己,嘴里在说着什么,语气很是强硬。
与此同时他听见身旁的纪策上膛架枪,金属机械的声音一气呵成。
两边的队长都有所动作,其余的人立刻做出反应,一时间卡啦啦的声响此起彼伏,几十个枪口互相挑衅着,局势演变成一触即发的状态。
梁上君心里咯噔一声:糟了,这样不行!
对方人多装备多,实力不弱,又不像是他们任务中指定的敌人,这种时候跟来路不明的人起冲突,对他们而言太不利了!
那该怎么办?
这是场不在预料中的遭遇,两边的人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没有遮掩,没有战术,就像是高中生打群架一样,隔着一条马路示威。
而且显然的,他们这边的气势不如别人,就好比他们带了扳手,而对方带了砍刀。除非有警察出面制止,否则他们这边铁定要吃大亏!
堂堂的狙击手糙子,由于身体虚弱,此时架枪的手直发颤。
纪策斜眼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吞枪自尽吧。”
糙子泪流满面。
梁上君觉得自己全身僵得只有大脑能运动了,极度的紧张消磨着他最后的精神力,他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事实上他现在想要保持稳定也很困难。
中年队长又说了句什么,这回梁上君听明白了,那是句英文:“Let him go。”
让他走。
对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那名青年走开。
逼视着在自己枪口下的那名青年,确认他暂时没有直接威胁后,梁上君率先放下了枪口——他做了妥协。
感受到来自纪策的视线,他说:“不能打,我们不能打。”
纪策没有表示赞同或者不赞同,他只看了他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中年队长的身上。那人的枪还对着梁上君,无论情势怎么变化,他不能拿梁上君的命开玩笑。
不过仅仅这一眼就够了,这一眼让梁上君知道他很担心自己,也让他明白,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纪策也仍然镇定自若,仍然是大局在握的不可一世。
由于梁上君的妥协,双方的情况稍微缓和了一些,白人青年继续走向那间小屋,这时候屋里的人却出来了。
那个小女孩牵着一个男人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指着他们这边很兴奋地讲着话。那个男人似乎就是她的爸爸,他们身后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探了探头,又赶紧缩了回去,那应该就是她的姐姐。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小女孩别乱说话,然后跟那名白人青年交谈了几句,就朝着纪策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没有口袋,也没有能藏匿武器的地方,一手牵了小女孩,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非常明智且友善地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翻译官宫持时刻准备着为大家同步翻译。
男人张口说:“你们好,你们是313派遣来的吧?我是你们的联络人老张,这是我的身份证明。”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顺带一张盖着钢印的介绍信。
糙子乐了:“宫翻译,这人的标准话比你还普通呐。”
“……”此货已经神志不清加逻辑混乱,宫持不想理他。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老张站到两队人马中间,分别用越南语和汉语给他们解释了一遍:“误会误会,巧合巧合,不是自己人,但也不是敌人,请大家和平共处。”
那名青年退回自己的队伍中,给中年队长做了详细说明,那人先放下了枪,接着让自己的人继续安营扎寨,完全无视了纪策他们。
老张笑着给他们做指引:“你们比我预计的晚来了一天,路上有什么不顺利吗?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很累,先休息一下吧。”
他没有把他们引向自己的家,而是带到了靠近山壁的一间小院,那里房屋很破败,不过总比风餐露宿要好,更重要的是,这里有通讯的线路。
糙子赖在尤禹身上被拖着进了屋。
确实,他们这群人,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往平地一躺,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纪策却没有睡意,他有很多疑惑急着让指挥部那边老实交代。
梁上君撑着眼皮安排哨岗,他虽然累得要死,但是该有的警惕可一分没少:“朱大和吴二你们唔……”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一只大手按在了铺盖上,命令式:“你睡你的,我会安排!”
梁上君想过要反抗纪人渣的,真的。
但是在他想的时候,意识就已经背叛他而魂归天际了。
像在深渊里一样。
浮浮沉沉,满眼都是黑暗,梁上君看不见任何光亮,他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行进,没有目标,但不能停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迫着向前走。
周围有一些很嘈杂的声音。
呼吸的声音,沉闷的炮响,血流冲击着血管的声音,挣扎着嘶吼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声音滚杂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那是强烈的兴奋和悲痛揉在一起的感觉,有着近乎病态的欢愉,对杀戮的狂热,还有身不由己的愤然,想要逃离却又被诱惑着的痛苦。
那就像是战场的回声。
这里曾经是自卫反击战最如火如荼的地方,我军的C…3工程和敌人的M…10计划互相拉扯的六处据点之一。太多鲜血沉淀下来的味道,把当时的回响送进了人的梦里。
梁上君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是怎样也醒不过来。
是额头上一阵温暖的触感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干燥而真实的摩擦,覆在他的额头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烟味。
梁上君睁开了眼,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与梦里不同的是,就在他的面前,有一双黑亮的瞳孔望着他。
让脑袋完全清醒只用了短短几秒,梁上君唤了声:“纪策?”
“嗯。”对方回应了一声。
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四下里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屋外放哨的是尤禹和宫持,梁上君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声问道:“那些兵是什么人?老张又是什么人?你跟卢薇联络过了吗?回复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梁上君忽然刹住了。
有时候太强势的人会让人忽略他的疲惫。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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