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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水云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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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突然!陈晨生想起了那个梦!太真切了——虽然他将那个梦忘却很久了,可只要相同的情境出现,那个梦便自动呈现在他面前!
辽阔的平原!
钢琴声!
叶子!
林文!
石方!
王琴!
炮!
张晓冰!
老工人,鸡婆,有财……
“陈晨生,你怎么了?”
陈晨生转头一看——真的是王琴!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陈晨生的喉结动了几动,才说出话来:“他……他们……?”
“他们到那边去了,我看你在发呆,才过来叫你的——喂,想嘛哩,这么出神?”王琴的眼睛有些游移。
“……没有……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作的一个梦……”
“梦?什么梦?”她的眼睛一亮。
“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我梦见的地方,就是这里,真的就这里!龙王山!可我以前从来就没有来过这里!”
“那……刚才,你就仅仅想着这个梦?”
陈晨生心里一阵涌动,突得拉住了王琴的手:“不!我……我……我还在想你!”
跟那次滑冰时牵过来的手一样。
柔若无骨。
香气四溢。
陈晨生心里一揪,追上去道:“林文,你怎么不叫我?”
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陈晨生更加恐慌了!他赶上去拍了拍林文的肩膀!
林文被打断了谈话,颇为不耐烦,看了他一眼:“哪位啊你是?有事吗?”
陈晨生喉咙哽住了:“我……我是……你……”
林文旁边的石方偏过脑袋来:“林文,这是你朋友?”
陈晨生如坠深渊,汗如雨下:“……我……你们……”
众人却大笑起来,林文笑道:“吊,陈晨生,怎么脸都吓白了?”
石方笑道:“刚才你在做白日梦吧?估计还没做醒!”
何亮笑道:“你们就晓得整人家陈晨生!石方快接着说!到底哪是盘龙山啊?你不是说龙王庙吗?怎么没看见?”
“……对面就叫盘龙山,龙王庙在那边,龙王山金矿离这里也不远,上次抢金矿的事情,就发生在那里——龙王庙香火蛮旺的,不如等会过去磕几个头?”石方道。
陈晨生这才还过魂来,轻轻得拉了拉林文:“林文!你们走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林文不在乎笑道:“看你两眼发直,怕影响你的诗——兴!”
这边何亮笑道:“我不拜!我是唯物主义者!”
周围有安顿好的同学打来招呼:“喂,都别走了嘛,就在我们这里吃算了!”似乎他们那几个鸡蛋、面包的家当,就能令五千门徒皆饱。
何亮笑道:“你这点东西?我们派林文一个人,就能把你这吃穷!”
有人笑道:“林文这么厉害?那把林文送给美国算了,把美国吃成发展中国家再回来!”
羞得林文也捂起脸来。
众人笑过后,还有人自嘲:“莫喊了!人家学习委员、文娱委员、宣传委员,怎么多领导,能跟我们老百姓一块吃?”
众人从山坡另一边下去了些,在树丛中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将报纸在地上铺开,又将带来的饮料水果摆开,还不待王琴等人说话,林文将早准备好的一副新牌扔在那报纸上,喝着:“少谈那些个什么废话!多干些那什么——正事!”
陈晨生随口道:“又打牌?”
林文自己嘴角叼了一根,边给众人散烟边道:“不然干嘛哩大诗人?猜灯谜?对对子?”说着扯着嘴笑了几声,又给众人一一点上。
王琴道:“别总打你们那牌!唱歌吧!上次晚会你们好多人都没唱!那——那陈晨生,节目都没出,今天好好表现表现!”
张晓冰笑道:“好啊!就唱歌!”
何亮也道:“击鼓传花吧,输了的唱歌!”
石方不满得道:“上次你们还没唱饱啊?”
吴青锋提议道:“我说呢,牌也打,歌也唱!我们打红桃A,输了就唱歌!”(“红桃A”是当地一种最简单的扑克牌游戏——与其他地区的“斗地主”有许多相似)
商量了片刻,众人都勉强同意了,上场的是王琴、何亮、陈晨生、林文、吴青锋,张晓冰在王琴后面观战,石方替何亮参谋,潘东兴有些无聊,话不投机,就不大开腔了。
王琴与何亮玩了几个回合,认了贼作了父,引了狼入了室,也开怀大笑起来,只是开始约定的唱歌的惩罚,成了君子之约,除了王琴何亮两个妹子,陈晨生、吴青锋都愿意去做小人,惹得王琴恼怒了:“一定要唱!这一局输了再不唱的,我就不耍了!”
结果这局是林文输了:“要我唱也可以,只要开始输了的陈晨生、吴青锋他们先唱!”
吴青锋怕再推诿坏了规矩,惹恼了众人,唱道——
“在奔波中我慕然回首,看看过去的年头,曾经努力得到的所有,转眼之间不停留,但你却永远在我的背后,承受压力与忧愁,纵然是汗在流,尝尽苦头,还是陪我往前走;脆弱是令人容易跌倒,泛起失望的念头,有谁甘心向现实低头,还是无奈的接受,人总会有想哭的时候,你总会用你的双手,悄悄的抚平了我的伤口,不会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温柔,给我所有,代替了一切哀愁,不管天有多长,地有多久,无悔的为我守候……”
唱毕了,众人都鼓了掌,又来哄陈晨生,陈晨生扭捏了几下,也只好就范:“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啊娃哈哈啊,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众人也不管,开口就作数,又要林文唱,林文无法,唱了个:“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酒肉穿肠过……”
就这样开了头,后面就放得开了,后来也不独唱歌,只要是节目,你金鸡独立一会也行,学几声狗叫也罢,能抓耗子就算猫,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众人顾着自己手中的社稷江山,他人投过来的暗箭明枪,转眼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王琴似乎有些累了,叫身后的张晓冰来代她,自己在张晓冰后面指导了一会,又去附近溜达了。
陈晨生的心思登时又飞了出去,连连出错,简直办个人演唱会了,这时,带了炊具来的,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何亮见山上升起炊烟,连声埋怨男生们不该偷懒不带炊具,张晓冰牌技不佳,被人埋怨了几次,就没了兴致,兴奋得道:“不如我们到上面采厚脸皮去!” (注:厚脸皮是当地对初春的一种油茶树树叶的昵称,吃起来有微微的甜味)
王琴在远处听见了,高兴得雀跃起来,众男生也高兴,恰好可以敞开了打牌,等女生们一走,就真枪实弹干起来。
三个妹子去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回来——个个喜笑颜开,真的去采了许多厚脸皮来!
众人纷纷来讨,三个妹子也不小气,都给了些——王琴将厚脸皮给了石方和林文他们,陈晨生手中的却是何亮送的——
晶莹、半透明的厚脸皮,蔓延着清晰的经脉,宛如皮肤下的血管;
叶尖微微得翘了起来,又似一艘小船……
“喂,下雨了,不打了吧?”
陈晨生玩得心不在焉,输得倾国倾城——心情好的时候把钱不当钱,心情不好的时候乱来,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此时更是无物可抵春愁,钱带得也不多,口袋转眼就要底朝天了,见报纸上有两颗水滴,便大惊小怪喊道。
林文刚要破口大骂,不料话还没出口,就黑云压城变了天了,上面的同学已经慌乱起来,才兵荒马乱得开始收拾东西,豆大的雨滴就俯冲了下来!
众人这才急了起来,七手把脚把东西撸起来,钻到仅有的几把伞下;上面的人的同学也抱头冲了下来,随着人流一道涌向附近一个由乱石形成的桥型大石洞,。
飞鸟乱投林,陈晨生第一个冲进了石洞,怔怔得在洞口向外张望,却一无所获,等他失落得转过身来,才发现王琴竟然就在他的身后不远!
陈晨生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正要开口说话,倒是旁边的何亮神秘得笑着先开了口:“陈晨生,刚才在看什么呢?”
陈晨生慌道:“这……这天气!我正看这雨呢!”
何亮嘻嘻一笑:“陈晨生,机会难得哦!”
“啊?”陈晨生一脸茫然:“机会?什么机会?”
何亮一脸坏笑:“陈晨生,老天安排才有这样的机会哦!”
“……我……我听不懂你的话……”
何亮笑着递来一把小刀:“没什么,在这石壁上刻一段文字吧!留个纪念。”
陈晨生抬眼一看王琴,只见王琴满脸善意的微笑,才有了些信心:“刻?怎么刻?”
何亮道:“就写某年某月某日和某某共在此处躲雨吧!”
陈晨生心中一动,顺从得接过刀,在旁边的石壁上刻下了——
“1995年3月19日,陈晨生、王琴、何亮躲雨于此。”
何亮这才满意得缩了回去。
周围虽然异常得嘈杂,可陈晨生却感到异常得沉闷,如梗在喉,半天才轻声道了句:“王琴……你冷吗?”
王琴微笑着摇了摇头,别过了脸去。
陈晨生又是一阵悸动,手动了动外衣:“要不要……”
王琴坚定得望了望陈晨生:
“不用!真不用!”
雨,就这样旁若无人得下着,雷,也由远至近一个个打将过来。
不知哪个说了一声:“下山去!下山!”
这一声,将憋了一肚子鸟气的人们惊醒了,许多人马上就响应起来:“下山!下山!”说着,便有先驱者冲出了石洞,叶子本想去阻止,可天既然要下雨,也只好任由娘嫁人了:“小心点!大家下山时走慢点,男同学多帮助女同学!不准一个人落单,要一起走!下了山,尽量集个合!”
众人听叶子都发话了,一个个冲了出来。
雨,瓢泼的大雨,从天上浇了下来,伞除了能避免雨点打在身上的疼痛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作用了。
众人走到半山腰时,一道闪电闪过,照红了整个龙王山——仿佛龙太子那双绝望、猩红、无法瞑目的眼睛……
闪电之后,是滚滚而来的雷鸣,众人仿佛一旅误入敌阵的孤兵,前后左右都是枪炮、地雷与冲锋的号角,漫山遍野尽是烽烟、流弹和弹坑,要挡这边,那边又起一个雷,要挡那边,这边又一个闪电,左右开弓、前后夹击、诱敌深入、四面楚歌、八面来风……
不知谁起了个调,响彻山际的歌声飞扬开来——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是另一个世界,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在受人欺负的时候听见水手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
……
正文 十八章
十八
周三下午开过家长会,到了晚上,陈晨生就好象丧家的资产阶级的乏走狗,坐不是,站也不是,正好林文使来眼色,趁值班老师不在,溜了出去,一块去叫了彭新芝。
出教室利落,可三人出校门的时候还是遇到了点阻力——传达室的老头姓马,五十多了还是独身,矮胖矮胖的,脾气有点怪,高兴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不高兴的时候,就皮笑肉不笑得望着你,直到你头皮发麻,常叼着一根烟斗,人称“马烟斗”。
林文过去,彬彬有礼给马烟斗敬了支烟:“马爷爷,麻烦你老开开门,行吗?”
马烟斗接过烟来,夹到耳际,似笑非笑得打量着三位,又低头去装他的烟斗,并没有同意的意思。
林文用手狠狠拽了拽身后陈晨生的衣襟,可陈晨生恩哦了半天,也不开口。林文没办法:“马爷爷,我们真的是出去有点事情——我——我到我伯伯家去拿生活费,我怕——我怕不安全,所以喊他们和我一起去……”
马烟斗静静得听着,脸上依然是神秘的笑容,还是不紧不慢得抽起烟斗来。
林文急了:“马爷爷,这样——如果我们下课的时候还没进来,你就扒光我的衣服,把我倒挂在这校门上示众,怎么样?”
马烟斗拿眼角瞟了林文一眼,将含在嘴里的烟斗拿了出来,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过了半晌,才朝门口一指。
林文喜出望外,和陈晨生、彭新芝千恩万谢出了校门。
半空中的一轮弯月将操场照得静谧如水,中间有一两个依稀的人影,宛如深绿色潭底隐约可见的鱼的背鳍。
林文得意道:“区区一个马烟斗,拦得住洒家?啊?哈!哈!”
三人一道穿过操场,来到操场后方赵家湾的一片水塘边——撩人的月色投在水塘中,仿佛潜入水底的少女;池塘边有许多南瓜藤架,仿佛一个个围在老奶奶朋友听故事的孩子;在南瓜藤旁有一块块的油菜地,颇似一群群穿着统一校服做操的学生;青蛙此一声彼一声,恐怕再吵千年,意见也难得统一……
林文在油菜地旁的斜坡上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去拉彭新芝的手:“来!小彭,坐你林哥哥边上!”
彭新芝一躲,让林文扑了个空,在陈晨生旁边收拾了一下,坐了下去,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丝不快:“你们又是心烦意乱了?又是无心自习想找我聊聊天?”
“高见高见!你不晓得,你不在身边,我干嘛都没滋味!哈哈!”林文扒拉了几下陈晨生,陈晨生不买帐,只好到另一旁一蹭一蹭坐下来。
“彭新芝,你今天也不高兴吗?”陈晨生语气中象灌了铅。
彭新芝低着头,将脚下的草一根根得拔出来:“没有啊。”可眼睛一闪,却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草又一根根扔了出去:“我真羡慕你们,无忧无虑的。”
林文不屑得道:“吊!有嘛好长吁短叹的?不就家长会吗?早叫你们别叫家长来,看我!我就不叫,他叶子能吃了我?”
陈晨生关切得道:“遇到烦心事了?”
彭新芝道沉吟了一会,道:“没有……今天收到家里的信……叫我在这边好好读书……”
陈晨生道:“你家长来开家长会了吗?”
彭新芝黯然了许多,无力道:“我上学期又没在这边考!”
“……那……你……你的意思……不会是……我们耽误你学习了吧?”
彭新芝连声道:“没有没有!真的,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可……也许你们并不了解我家里的情况……”
林文却似乎很不喜欢谈这些话题,一直东张西望着,时而拣块土块,掷向水塘中央,发出咚咚的响声。
不快的回忆又钻进陈晨生的脑海,他狠狠得摇摇脑袋:“……你……你家是农村的?”
彭新芝面带愁容得恩了一声:“你们城镇里的孩子是无法想象农村的情况的,你们的父母再怎么也有几百块钱一个月,可在农村……哎,这一次,是我两个姐姐到广东去打工,我才有机会到这来念书的。幸好我弟弟还小,只上小学,用不了多少钱……”说着,她叹了口气:“……本来我一想到这,我的心情就好不起来,要不是你们……”
“你……这么多兄弟姊妹?”
“我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彭新芝黯然道:“你肯定很奇怪我爸妈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为什么生一个都吃不饱,还要憋着劲得生?”
陈晨生苦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多劳多得天道酬勤嘛!”
彭新芝微微一怔,扑哧笑了起来:“你可真会说笑!”
“我的舅舅就是超生游击队的,他都生了三个妹子了,也还在生,去年去广州了,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陈晨生苦笑道:“不过,不过我是有些难以理解……”
“在农村,家里要是没有个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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