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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情深 作者:淮上-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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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你把自己定在第一把手的位置上。的确这个位置的要求很高,你觉得你的出身达不到标准,所以你茶饭不思,夜不安寝。我能理解你这种感觉。袁家实在是太大了,太老了,这个权力本身就像是苍老庞大的怪物一样,你很难镇住它。”
  朗白想说什么,被袁城打断下来:“我想来想去,觉得其实你并不执着于整个袁家,你是执着于周围人的尊敬。我可以给你小一点的世界,比如说美国分部,它肯定没有袁家大,肯定比袁家好驾驭,何况你以前在那里做过,所有人都喜欢你,尊敬你,甚至是崇拜你。你在美国分部的时候比在香港快乐,这个我早就有所察觉——阿白,你是我这一生感情的唯一寄托,你的快乐与否总是我放在第一位考虑的。”
  
  朗白沉默半晌,把他父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慢慢在心里过了一遍,咂摸透了,消化完了,才摇头道:“我确实喜欢美国分部……但是我不喜欢被那些元老们逼迫。您现在把分公司割让给我,就算您能扛下长老们的压力,但是以后呢?下一个掌门上台之后呢?如果我辛辛苦苦在美国打下一片江山,到头来被袁家一并抢走,那又怎么办?等下一任掌门上台了,一枪子儿把我送下去吗?”
  从他开口时袁城就开始苦笑,等他说完了,袁城又苦笑了半天:“反正那个‘下一任掌门’,你说的就是袁骓吧……”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电话响起来。
  “喂?”
  “袁总!袁兴篆老先生正往您办公室这边来!”秘书长一贯淡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他带着不少人,我们都拦不住他!”
  “我知道了。”
  袁城把电话一放,对朗白挥挥手:“你先去吧,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先不签转让文件。”
  袁兴篆跟前头被朗白杀了的两位长老是同一辈,属于袁城的叔父,朗白的叔祖。朗白对他为什么会来心知肚明,稍微僵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声道:“是。”
  
  袁城盯着桌面,听到咔哒一声,那是朗白出去时带上门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他三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朗白曾经为他弹奏的那首《梦中的婚礼》。后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小儿子的感情就是从那时彻底变质的。他十分清楚的回忆起,当时他亲了朗白一下,说:“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爸爸会保护你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强|暴了亲生的小儿子,逼他留在自己身边,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不愿给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最后还逼得他跳了海。那句爸爸会保护你的,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袁城脸上,这么多年过去都始终让他感觉到痛。
  在这个充满了危险、陷阱、尔虞我诈的家族里,一直都是他那卑微弱小的孩子苦苦挣扎着,竭力抓住每一点生机,竭力自己保护自己。而他的父亲一直袖手旁观甚至助纣为虐,自始至终都没有保护过他分毫。
  朗白说得对,分割袁家产业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但这是他第一次试图做点什么来保护他被逼到绝境的孩子,是他第一次这样强烈的想要满足孩子的愿望,让他快乐,让他高兴。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想让朗白再一次对父亲失望。
   



70、变故      
 
 
  
  朗白一言不发的转过走廊,往电梯走去。周正荣恭候在一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欠了欠身,快步赶了上去:“白少。”
  朗白头也不回:“袁兴篆和那些长老在搞什么把戏?”
  “上个星期袁总提出产权转让的时候,长老们坚决不同意把美国分部划归到您名下,但是袁总的态度十分坚决,两方人于是闹得很僵。”周正荣跟着朗白站在专属电梯门前,目不斜视的低声道:“袁总毕竟掌着大权,长老们没办法,于是想出了一个折中之计。”
  “折中之计?”
  “是。他们暂时同意了袁总的想法,但是作为交换,他们要求袁总把太子爷从台湾接回来,恢复他继承人的地位。”
  “……”朗白面无表情的盯着电梯上一格格上升的数字,“我父亲同意了?”
  “不,没有。袁总对把太子爷接回来这一点不置可否,但是明确表示拒绝恢复他的继承人地位。”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宽阔的电梯间里四面镶着水晶玻璃镜,璀璨灯光映照,富丽堂皇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周正荣站在朗白身后,他以为朗白听了这话一定很高兴,谁知道一抬头,在对面的镜子里看到朗白的脸,顿时愣了一下。
  那张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而微妙的意味。
  
  周正荣随着朗白走进电梯,过了好几秒,才听他问:“大哥他……在台湾……过得如何?”
  周正荣实实在在的愣了一下,才道:“闭门不出吧。听说瘦了不少。袁总当初说的是软禁,太子爷平时也极少出门,只每年清明、东至的时候会上山去烧纸。最近听说病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一个下降,最终降到GROUND LEVEL,门缓缓的打开,朗白却没有立刻走出去。周正荣站在他身后不敢动,半晌才听他低声问:“……什么病?”
  周正荣迟疑了一下,“心情压抑,风寒发烧之类的吧。”
  朗白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袁城回来的时候,朗白还没有睡,坐在大厅沙发上看小说。袁城走过去瞟了一眼,有点惊讶:“你竟然也会看这么纯良的东西?”
  朗白合上他的哈利波特,淡淡的问:“那些长老和您怎么说?”
  “没怎么说啊,……还能怎么说。”袁城随手把西装外套交给佣人,又接过茶水来漱口,“一帮早就过气的老东西,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人唧唧歪歪,这么多年下来什么都不会做,只落了个嘴皮子。对付他们再简单不过,比着看谁狠好了。”
  
  朗白一言不发的沉默着,细碎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袁城漱完了口,正准备上楼去冲个澡,突然只听朗白在身后说:“爸爸,要不把大哥从台湾接回来吧。”
  袁城的脚步顿了一下。
  “大哥病了。”朗白轻声道,“心病。”
  袁城有刹那间心里滋味十分复杂,过了好几秒钟,才开口问:“你这算是在为他求情吗?”
  “不。我只是突然感到兔死狐悲罢了。”
  袁城回过头去,只见朗白坐在沙发里,脊背挺的很直,眼神平静的回望着他。袁城闭了闭眼睛,许久才温和的叹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个命令一旦吩咐下去就执行得很快,没过几天就准备好了去台湾的私人快艇。
  袁城这样的身份,要坐船从海上去台湾是很困难的。他家的快艇只能开到海程中途,跟从台湾送袁骓来香港的船碰头之后,用皮筏把袁骓接到自己船上,然后再掉头回香港。
  出乎袁城意料的是,朗白也一起跟了过来。他前一天还因为熬夜导致头痛,问医生要了两片止痛药吃下去。那天早上启程的时候袁城不想打扰他休息,谁知道一下楼,朗白已经穿好外套坐在门口等他了。
  袁城很难想象两个儿子见面的情景。袁骓将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弟弟,朗白又会以怎样的眼光去看待那个曾经给了他一枪的哥哥,实在是超出袁城的想象之外。
  
  一路上动作很快,车开到码头,立刻就换了船。袁城本意想让小儿子在里头睡一会儿,既不让他在甲板上吃了风,也可以避免兄弟两个见上面;但是朗白偏偏十分精神,在甲板上站了好一会儿。
  袁城走到他身边去,还没开口说话,朗白先瞥了父亲一眼,问:“有烟吗?”
  袁城对小儿子会抽烟这一点实在是接受不良,默了一下才抽了根云烟叼自己嘴里,又埋头点了火,再从嘴里拿出来给朗白。
  朗白看了看他父亲,接过烟来抽了一口,几乎没吐出什么烟气来,显然是个十分习惯于抽烟的人。
  袁城忍不住说:“烟酒对身体都不好,你年纪小,好歹节制一点。”
  “您这话怎么从来没跟大哥说过?”
  “……袁骓整天曝光在人前,哪能一点交际都没有。”
  朗白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思:“那我就合该一点不曝光,完全没交际了?”
  袁城听他说这话,脸色有些沉,自己又摸出一根云烟来点上了,半晌才低声道:“其实你跟袁骓两个孩子中,我还是最喜欢你。道上你们这一辈人当中,绝大多数孩子志大才疏,也有些是才大志疏,只有你是既有那个心思,又有那个才能,只是缺了那个命。如果我少喜欢你一点,说不定袁骓就真翻不了身了。”
  
  朗白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袁城拉住了:“你心里哪怕真不高兴,也别怪我偏爱袁骓轻忽了你。要怪就怪爸爸爱你爱得不是地方好了。”
  朗白有些愕然,一时顿住了脚步,被袁城在头发上亲了一下。
  “我只盼你一辈子安稳喜乐、富贵无忧;哪怕我死了,你也能富有四海,安享尊荣。阿白,袁骓这个位置,实在是离平安两个字差得太远太远……”
  
  台湾那边袁骓动作较慢,一直开到下午的时候,两艘快艇才在海面中途迎头碰上。
  事先通过无线电联络的时候,袁骓得知不仅父亲来了,他弟弟也来了,一下子他整个人就懵了,结结巴巴的叫了声“阿白”,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朗白对着无线电,心平气和的问了声:“大哥,身体怎样?好些了吗?”
  袁骓语无伦次的说:“好些了,好多了,对对,好多了。”
  
  按理说袁骓不是个口舌粗笨脑子不转弯的人,他十八九岁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经济类硕士学位在身,在同一辈的众多二世祖中算很出色的了。要不是他弟弟太聪明太强悍,他哪能沦落到现在这等悲催境地?连香港小报纸都无限感慨的说袁家那两个儿子,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朗白听着他大哥的声音,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已经放下皮筏了,大哥回来吧。”
  那边袁骓还想说什么,朗白已经从控制台上站起身,大步走出了船舱。
  
  这个时候海面上风平浪静,两艘快艇又相隔得非常近,朗白走到甲板上不多时,就看见袁骓从对面船舱里走出来,远远的望向这边。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朗白也能感觉到袁骓明显瘦了,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生杀予夺的太子爷气度了。也的确是这样,袁城哪怕再悲痛欲绝,也有无数的人无数的事挂着他,拦着他,所有人都指望着他活下去,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主子。就算袁城再想死,别人也不允许他再憔悴下去。然而袁骓是个明显失了父亲欢心、母亲又早就不在的大儿子,就算以前有多风光,一旦失势也立刻就不中用了。世家大族里最不缺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看到袁骓被软禁在台湾了,还不赶紧上去踩一脚?
  朗白当年对袁骓那一枪心灰意冷,但是真看见了大哥,心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袁骓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看到袁城的时候顿了顿,紧接着看见朗白,突然挣脱了手下,往前疾走两步,叫了声:“阿白!”
  袁城忍不住微微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小儿子。
  朗白脸上表情半点不变,面沉如水,波澜不起。跟另一条船上的袁骓比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态度简直就是天渊之别了。
  袁城心里正唏嘘,突然只见朗白目光一动,笔直的越过袁骓望向他身后,脸色也微微一变:“……不好!”
  
  袁城猛的回头,只见袁骓身后走上来一个船工打扮的男人,看上去竟然有两分眼熟;袁城还没认出他是谁,就看见他一把掏出枪来,三下五除二制住了袁骓,仅仅几秒钟搏斗之后就占了上风,把枪口紧紧抵在了袁骓脖子上。
  这一变故就发生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来得这样突然,一时都没人反应过来,集体惊呆了。
  一片静寂中,就只听朗白厉声喝道:“罗斯索恩!你干什么?!”
  
  另一条船上的罗斯索恩晃了晃枪口,但是紧接着就狠狠一勒袁骓的脖子。跟他粗暴的动作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十分从容不迫,说话也慢条斯理:“我什么也不干,只来接你走。”
  他低下头,对袁骓冷冷地道:“你是愿意叫你弟弟过来呢,还是愿意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71、引蛇出洞      
 
 
  
  这一变故实在是太过突然,袁城是第一个作出反应的。他回头低声吩咐周正荣:“去找人偷偷绕到后边,把他们的船炸沉了。”
  周正荣还没点头答应,那边朗白突然按住了他父亲,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袁城心里有点惊疑,顺着朗白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另一条船上,袁骓突然愣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有点愤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罗斯索恩竟然点点头,认真地道:“我就是在威胁你。”
  袁骓气了个倒仰,又问:“你叫我弟弟来干什么?”
  罗斯索恩耸了耸肩,笑起来:“不关你的事……说起来我真是奇怪,你这样一个兄长,竟然还能一口一个‘我弟弟’叫得这样亲热。我以为你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兄弟之间最多互相杀一杀也就完了,谁知道你杀完了还能摆出一副深情面孔,真是了不起!”
  
  袁骓被反制着,罗斯索恩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过了大概好几秒钟,才听这位东南亚军火业大太子冷冷的道:“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无关。你要是想要挟我来换我弟弟,告诉你,你打错主意了。有本事你就在这里废了我,反正左右都是我袁家的人,我死了你一样逃不出去!”
  罗斯索恩“哟”了一声:“我怎么就打错主意了?”
  “你以为我会用阿白来换我自己?他是我亲弟弟!”
  “你袁家门里还有亲生兄弟这一说?”
  袁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好几声,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异样,罗斯索恩忍不住把枪抵得紧了紧,枪口都卡到他太阳穴的肉里去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根本不知道我家的事,还以为拿住了我就能掣肘阿白。你知道么,袁家的儿子都不值钱,唯独阿白是我父亲的命。只要能保住阿白,我父亲连袁家、连他自己都可以舍弃,何况是我?”袁骓顿了顿,又哼笑:“——抛开我父亲不谈,就算今天父亲不在场,我也不能为了自己逃脱险境,就狠心把亲弟弟置于死地!禽兽都知道一母同胞血缘亲情,我要真这样做了,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罗斯索恩有点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袁骓向对面高声叫道:“阿白!”
  海面上风平浪静,两艘快艇之间互相喊话,遥遥可闻。袁骓这样一叫,朗白的脸立刻就白了。
  到底是亲生兄弟,朗白又一贯感觉敏锐,听着他大哥的声音就觉得不好。
  
  “阿白!大哥这一年多在台湾,每天都想着要是能再见你一面,一定要当面跟你说一声,大哥对不起你!还要问你一声,当初大哥给你留下的枪伤好了没有,还痛不痛?”
  朗白瞳孔猛的紧缩,直直盯着海风中袁骓的身影,喉咙里像哽住了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话本来我以为已经没地方说了,谁知道今天还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大哥心里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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