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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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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斩台上,郑必昌的心里也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一丝笑来。
“只是那叫周牛山的,倒不在这三十三人里头,只怕此人才是最大隐患。”何茂才贴过耳来,小声的说道。
“回头描了影像,传去各府县,就说是投了倭寇的,若是拿住,就地正法。”郑必昌摇着脑袋对何茂才笑道。
“这事如此大张旗鼓可好?”何茂才不无忧虑的问道,“依我看不若派人暗中追查,免得那厮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对你我不利的事情来。”
“哎。”郑必昌摆了摆手,又伸出两指在案桌上轻点道:“正因为如此,我等才需得大张旗鼓,先给他坐实了倭寇之名。既然是个倭寇,那便说什么都是狡辩。若是有人和他私下相通,又岂不怕落个通倭之罪。”
“哦……呵呵呵呵。”何茂才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你我所要忌惮的,还只是那萧墨轩。”郑必昌咽了下口水,“他这回去哪里不好,却指明了要去你那老家富阳。”
“去就去了,还怕他怎的。”何茂才大袖一挥,带起了一阵风声,“他若是去其他地方,那官仓里的事儿,岂不是更加难做。”
“初时我也这样想。”郑必昌挪了挪身体,让何茂才靠得再近些,“我倒问你,你那两个兄弟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这……平日里这许多事情,又哪管得了他们。”何茂才又连挥几下袖子。
“我是怕他们拖了你后腿。”郑必昌微抖身体,轻轻一笑。
听了郑必昌的话,何茂才心里也猛得一沉。自己那两个兄弟在乡里常有不轨的事情,自己也是听说过。只是裕富阳县令梁之兴念着自己的面子,都捂了下来。
若是平日里,这些事情自个连想也不会去多想,可是今个却是大大不同。领个百来号散兵就敢去剿倭的愣头青,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我倒是没想到过。”何茂才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嘿嘿,你若想解了困境,眼下倒又有个机会。”郑必昌转过脸来看着何茂才。
“怎的你也和我卖起关子来了。”何茂才眉头紧锁。
“便在那。”郑必畅放在案桌上的食指轻动,指向刑场中央。
“他们?仍去官驿把他们上回弄的东西给抄出来?”何茂才望刑场中央望了一眼,又回头问道。
“亏你还是一省的布政使,怎生生了一个榆木脑袋。”郑必昌捏紧了拳头,轻挥一下。
“我问你,这些人是谁抓来的?”郑必昌向何茂才问道。
“戚继光啊。”何茂才有些狐疑的看着郑必昌。
“你就不能不提戚继光?”郑必昌微叹一口气,连连摇头,“戚继光虽然是三品的参将,可去年打了败战,却被免了领军的职务,一直受谭纶节制。”
“帮谭纶请功?”何茂才更不知道郑必昌想说什么。
“谭纶只是派了人去富阳,又没亲自前去。”郑必昌有些无奈的说,“除了戚继光,当时可还有谁在?”
“姓萧的那小子?”何茂才这才弄明白郑必昌想说的是谁。
“不错,不管从何而论,我们都须得帮他请功才是。”郑必昌微捻一下胡须,“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大捷,功劳嘛,只说的越大越好。”
“然后再让罗大人修书一封,送交小阁老,让阁老再向皇上上个请功着折子,招他回京受赏。他这一回去,便不大会再来了。”郑必昌朝着何茂才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便便宜了这小子。”何茂才略想了下,虽然也跟着点了点头,却颇有些不悦。
“保住你我的脑袋和这头顶上的帽子才是大事。”郑必昌握拳在案桌上重重敲了一下。
龙门镇。
当李杭儿从屋里走出的那一瞬间,萧墨轩顿时也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昨个见她时,因面上灰烟掩盖,又兼天黑,倒也没看仔细,眼下看时:
虽然只是个农家的女儿,可是举手投足,倒是十分得体。又兼宁苏儿帮她打扮了一番,更显得有几分贵气。
头上梳就一副韦娘髻,侧插着一支绞金鬓花,只在鬓间垂下几缕发丝。因兼其父新丧,所以身上穿一件素白色的儒裙,腰间又系了条水纹褶的腰裙,下缀六幅的压脚花边,走起来犹如踏云而行。
小巧的瓜子脸上,两眼脉脉如平湖秋月;绰约款款而来,细腰婀娜如苏堤春晓。
只一眼看去,便让人心里有种酥酥的感觉,正是典型的江南美女。
“多谢萧大人收容之恩。”杭儿走到萧墨轩面前行了个万福,眉目间虽仍不减忧伤,但话里的意思,倒也真的愿意跟着走了。
“只是些份内之事,不提也罢。”萧墨轩连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了开来,“既然你和苏儿情同姐妹,也不必称我大人,只叫一声兄长便是。”
“多谢萧兄。”杭儿不愧是江南水乡长出的姑娘,身上自有股灵气,也玲珑的紧。
因一早已经派了人去富阳县城知会湾底村遇袭的事情,萧墨轩也没急着先离开。又坐了一会,等县里派来了安抚的差人,才传令起身。
孙千户因在夜里剿倭有功,自觉在乡亲面前露了把脸。两条腿走起路来也是风生水起,腰杆挺的笔直,做事更是劲头十足。只听到萧墨轩说要起身,便立刻在父老乡亲钦佩的目光中吆喝着整起队来。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二十七章 捷报请功
(按照朋友们提出的意见,对粮食的价格在史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正,包括前面的价格也进行了修改。)
萧墨轩本来是坐轿子来的,只因这回宁苏儿换回了裙装,再乘马也有些不便,又多了个李杭儿,便把轿子给她们俩坐了。自己骑着马,走在了一边。
“妹妹,你是想随我们回京,还是要去金华叔父家里?”苏儿见杭儿始终有些愁眉不展,便逗着她说话。又因自个长杭儿一岁,便唤了妹妹。
“无论去哪,都只是寄人篱下罢了。”杭儿的声音压得很低。
“妹妹这话却是差的紧,却把我们当外人呢。”宁苏儿嘟起小粉嘴,摇了摇头,“若是妹妹不嫌弃,随姐姐回京城便是。平日里多个闲嗑的人,也可以帮着打理下家里家外的事情。”
“倒是多谢姐姐好意了。”杭儿眼下孑然一身,自觉去哪都是无所谓,相比较起来,还更愿意继续呆在苏儿身边,“蒙姐姐和萧兄长收留,只做个侍奉的丫头,便是足了。”
“那最是好了。”苏儿听杭儿这么一说,也是开心,“侍奉丫头断是轮不着你做的,这次回去之后,怕是家里也事件渐多,妹妹若是能帮着管下,才是最好。”
“妹妹可会算帐?”宁苏儿又转头问道。她一直想在京城里开几家商号,若是李杭儿会算帐,便是更好。算帐是个精细活,常常要在凑在一起核到老晚,自己又是个女儿家,虽然显得洒脱,可总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总有些不便。
“这自然是会的。”杭儿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从昨个晚上开始,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姐姐没听说过,这浙中的百姓,只耕田的农夫也懂个‘四柱结算’?”
“哦……”宁苏儿也被李杭儿逗的笑了起来,“那便这样说定了,回头去了杭州,你修一封书去给你叔父,让他把你家的田地财产什么的接管过去,免得便宜了外人。隔个几年,也好抽一份租子。”
宁苏儿这时候还没忘记帮李杭儿算帐。
“妹妹家里哪还有财产。”李杭儿听了这话,又低下头去,“前几年原倒还有几亩薄田,只是我们那村庄,只靠着江水太近,三年便有一年受淹。逐年来已是变卖了大半,只剩下一亩半,幸好爹爹懂些泥瓦匠的手艺,才不致太过窘迫。今年又遇水灾,县里却断了粮,爹爹无奈,只好把剩下的一亩半也给卖了,换来的稻谷,昨个夜里也被烧了个精光。”
萧墨轩正骑马走在轿子旁边,听杭儿提起断粮的事情,也是不禁耳根一热。虽然浙江断粮的事情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自己在扬州的时候却碍于情面,没坚持尽早来浙江,便颇有了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味道。
“这倒是可惜了,那些倭寇着实可恶,抢掠一番也就算了,还非要一把火把近十石稻谷也给烧了,那可是一家人好几年的口粮。”宁苏儿听了杭儿的话,也不禁愤慨起来。
“哪有这许多,只二三石稻谷罢了。”杭儿微叹一口气。
“我早就打听过,浙江的田和蕲州价差不多,即使在灾年,也起码五六石稻谷一亩,为何一亩半只换了二三石?”宁苏儿有些惊愕。
“县里的何员外,只出到二石稻谷一亩,断粮的时候,这整个县里,也只有他家里有粮。”杭儿轻轻咬了下嘴唇,缓缓说道。
“二石?”轿子里外的萧墨轩和宁苏儿同时叫出声来。
“你们县里存粮不足,不赈灾也就算了。”萧墨轩顾忌着胡宗宪,也不想在存粮的问题上多纠缠下去,“竟然放任这等豪强乘机兼并田地?”
李杭儿见萧墨轩骂出声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开了口。
“你们那县令,便是叫梁之兴的罢?待我稍后去问他一问。”萧墨轩愤愤不平。
“何员外来买地的时候,县老爷也是跟着来的呢。”李杭儿见萧墨轩确实是愤怒的样子,迟疑着开了口,“说是官仓里也没了粮,若不卖地,只能等着饿死。”
“堂堂一县长官,也陪着他来买地,还说那种话?”萧墨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叫梁之兴的,良知在哪里?德行又在哪里?”
“何员外家可是有在省里做大官的人呢。”杭儿轻轻咬了下嘴唇。
“省里?大官?难道是何茂才?”萧墨轩立刻想起来之前,谭纶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衙门里大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寻常的百姓也是不甚清楚。”杭儿只是摇头。
杭州巡抚衙门。
刚写好的捷报上,裹上了大红的皮子,红的像一团火。
“臣浙江巡抚郑必昌谨奏:
吾皇德披天下,仁治五洲。今有钦差赈灾副使萧墨轩,负圣恩赈抚江南,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浙江百姓无不俱感。
本月六月十一,有倭寇犯富阳,杀我百姓,坏我廨舍,行滔天之恶,结决海之罪。
所幸钦命赈灾副使萧墨轩,其时抚民于富阳。因感圣上之德,百姓之祸,亲率护卫府兵百人,与倭寇战于江滨,斩首百余,擒获数十,而无一自伤。
…………”
整个奏折里,略去了戚继光,略去了谭纶。至于到底斩首多少,死了的倭寇都已经埋了,谁还会去挖开来数?
“这一份捷报,皇上看了必定是龙心大悦。”何茂才拍了拍放在案几上的奏折,却又生了几分无奈。弄到最后,还得帮这小子请功才能把他弄走,“只是罗大人那里,也需得尽快告知小阁老才是。”
“这个自然知道。”罗龙文点了点头,“给小阁老的信,我已是修好了,与这份捷报一共送往京城。”
“我们这上奏折的事儿,是否该和胡宗宪商量下?”郑必昌刚要拿起大印盖在火漆上,又停住了手,“若是他也上份战报,岂不穿了帮?若细论起来,这捷报也该是他上才对。”
“这……”何茂才脸上也是一紧,折腾了这么半天,居然把那么一个人给忘记了。
“唉。”罗龙文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奏折和信笺仍旧照发,稍后我便去见一次胡宗宪,阁老毕竟有恩于他,况且到了杭州以后,我倒还没见过他。”
浙直总督行辕。
“罗大人。”胡宗宪领着几名军士,迎出辕门之外。
“在下来了杭州也有七八日了,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胡部堂。”罗龙文略拱了几下手。
“哦,近来倭寇频频现身,也是脱不开身去探视,怠慢,怠慢。”胡宗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也想着罗大人要先忙着赈灾的事情,那些事又都归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管着,我总督衙门却是牵不上,便只想着稍等几日。”
“胡部堂的官儿越做越大,又蒙圣恩,挂了南京兵部尚书的衔,在下又怎敢劳烦胡部堂动身。该是在下来拜见才是。”罗龙文跟着胡宗宪往里面走,边说道,“萧钦差不也是自己前来拜见的嘛。也幸亏部堂还在杭州,若是去了南京的总督衙门里头,怕是连面都见不着。”
“萧钦差?”胡宗宪听着罗龙文似乎话中似乎有刺,回过身来看了看,让过座位,请罗龙文坐下,“他却是我请过来的。”
“哦?”罗龙文见胡宗宪话并不隐晦,倒有几分诧异,“胡部堂和那萧墨轩倒有什么渊源?”
“并无渊源。”胡宗宪让奉茶过来的杂役把茶杯放下就先行退下,“在下只是觉得不能负了阁老的知遇之恩。”
“这事儿怎么又扯到阁老身上了?”罗龙文心里疑问更盛,萧墨轩是裕王的人,怎生他见萧墨轩倒成了报答严阁老了。
“以粮抵税的事儿虽然是郑必昌和何茂才做的,法子却是我想的。”胡宗宪招手请罗龙文用茶,“我断不能为这事儿,让阁老身上沾了污水。”
“那部堂见萧墨轩又为何事?”罗龙文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自然是据实相告。”胡宗宪的脸色似乎有些疲惫,“裕王和徐阶派他来的目的我又岂不知道,他们在上面斗,浙江就成了他们手里的刀,只是这刀却不该往阁老身上丢,要挨也该是我来顶。”
“这么说,这浙江的帐,萧墨轩早就知道了?”罗龙文手上一抖,茶水溅到了手上都还不自觉。
“嗯。”胡宗宪点了点头,“大明是皇上的大明,以后也是裕王爷的大明,而百姓是国之根本。身为裕王近臣的他,想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唉。”罗龙文狠狠的在大腿上捶了一下,恨不得再给自己一个大耳光,顺便把郑必昌和何茂才踹上两脚。
萧墨轩知道这浙江的真相都已经有六七日了,京里京外却没有任何动静,明摆着是想放过这一马了。自己这几个人却还折腾出那么大一个纰漏,反倒是弄巧成拙了。更让他郁闷的是,郑必昌已经按自己的吩咐发出了捷报,过了这半天,追都已经已经追不回来了。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二十八章 刀锋初现
富阳县城,城门边。
富阳县令梁之兴领着县丞和主簿等一干人,从昨个开始就啥也没做,专等着萧墨轩过来。
“来了,来了。”一直在前面盯着影信的衙役,一边抹着汗,一边往回奔了过来。
“准备迎接钦差。”梁之兴擎起一只手掌,刚才还在一边嘻嘻哈哈的衙役和鼓乐手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官道边的小山丘后,慢慢现出了一支队伍。当先一位锣手在前开道,数十位府兵执刀挎枪护卫左右。府兵后面跟着一顶四抬的官轿,最后面又有数十府兵跟随,向着城门径直而来。
“下官梁之兴,参见钦差大人。”梁之兴见队伍行得近了,连忙扶了下帽,奔到轿子边弯腰拜道。
梁之兴这么一拜,行进中的队伍立刻便停了下来,只是那顶轿子里,却是安静一片。
“下官富阳县令梁之兴,参见萧大人。”梁之兴以为是钦差大人没听见,略拉高些声音,又叫一便。
“咯咯。”轿子里仍是不见回话,却传出一阵掩嘴偷笑的声音,而且……似乎还是女人的声音。
哦,原来如此,钦差大人正忙着。梁之兴顿觉恍然大悟,直起腰来,就想先站到一边候着。可抬眼看时,却见孙千户也笑着个脸,朝轿子后面丢了个眼神。
梁之兴顺着孙千户的眼神往轿子后面一看,却见一位少年官员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再仔细看时,却见虽然生的白皙,隐隐中却透着一股威严,左右又有四名骑兵护在左右,倒不似个跟班的。梁之兴适才也不是没看见他,只是他又不曾见过萧墨轩,只见是只穿着九品的官服,前面又有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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