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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镇轶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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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丕和一位宾客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众人簇拥着,往巷子内走去。
回家后,老文婶吩咐把垚垚关进楼下她住的房间。
“墙!墙!”垚垚在房间里嚷嚷着。过了会,房间里没声音了。阿丕找了几块砖垫脚,趴在靠院子的窗前,伸长脖子朝里瞧,垚垚正歪躺在床上睡去了。
下午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过后,酒席开始了。宾客们一边吃喝一边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酒席散了,老文婶、若冰站在院子门口送宾客们,一些年轻人留了下来,准备天黑后闹洞房。
“请你们包涵点,晚上别闹过头了。”老文婶朝年轻人叮嘱道。
若冰、若雪和几位亲戚朋友正在收拾桌椅碗碟残菜剩肴。
老文婶打开自个儿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垚垚还在睡着。她走近前瞧瞧他睡得正熟,忙退了出去。过了一会,老文婶、阿丕又进去了,这时垚垚醒来了,口中喃喃:“师傅,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唉,你怎么一个人跑了?”
老文婶皱了皱眉头,吩咐阿丕:“他又说胡话了。阿丕,你小心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老文婶刚出去,若冰进来了,她一手端着杯温开水,一手拿着几片镇静药,她和阿丕一起哄着垚垚把药片吞了下去。
天黑下来了,文家楼上楼下灯火通明,一伙青年男女簇拥着垚垚上楼进了洞房,年轻人知道垚垚有病,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坐着站着,说了些笑话,嗑着瓜子嚼着糖果,玩了一阵子,散去了。
这时,房间里就剩下垚垚、彩雯两人,彩雯红着脸垂着头坐在床沿,垚忽然冲着她嚷道:“你?你在这干啥?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出去,给我出去,你要睡觉,跟我妈一块睡去!”
彩雯听着他这一派胡言,脸色刷地一下子变得苍白,“呜呜”地哭了起来,立起身子冲出门去。
若冰正在楼上厅堂打扫着,她听见了垚垚的话语,瞧见彩雯啼哭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急忙拦住了彩雯,连哄带劝把她拉回了洞房。垚垚看见彩雯进来了,又冲着她指手画脚嚷道:“你要睡,跟我妈睡去!”若冰勃然大怒,走上前去重重地掴了他一巴掌。若冰抡开巴掌又要打,垚垚连忙用手捂着印着巴掌痕的脸蛋,往后退去。若冰瞥了一眼彩雯,把举起的手放下了。
老文婶在楼下听见楼上的争吵声,上楼来了。她走了进去,见此情景,连忙把彩雯拉到床沿坐下,好言安慰了一阵子。若冰气呼呼地朝垚垚训了一通话。最后,老文婶、若冰见垚垚、彩雯都不再有声音了,才虚掩上房门出去了。
彩雯暗自伤心,强咽下泪水,脱去了婚纱,换上了睡衣,闷闷不乐地上床去了。
垚垚感到了困乏,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倒在楼板上睡去了。
阿亮目送接彩雯的披着彩带的轿车缓缓驶出路口,回到了家里。自家也办了五桌酒席请邻里乡亲来吃喝热闹一番,彩霁和厨师此刻正在厨房里紧张地料理着。阿亮感到了累,走上楼往自己房间床上歇去。彩雯出嫁了,这一天到底真真地来了,是嫁到了镇街上当官的又有钱的人家,这户人家还是自己帮着找寻的。彩雯都二十五了,这岁数在乡下算是偏大了。她不光模样儿长得俊,还实在是个安分的女孩子,一年到头圈在家里埋头干活,连村子里都少走动,更少到外头玩去,不像别的姑娘年纪轻轻就邀起了男朋友,偶尔有媒婆来提亲,彩雯听了总是摇摇头。她是想在镇街上找户好人家,但苦于没门路。看来彩雯自恃身段儿好,脸蛋儿俊,才不着急岁数儿大了点。是啊,她只要肯点下头,这十里八村的哪个小伙会不想娶她?近日来耳闻文家那后生有点疯癫,把钱都抛撒掉了,彩雯这一嫁过去,迟早会发现那后生的癫样子,要受了委屈,在夫家待不下,她必定要回家来,她这一回来要是不回夫家,长住这儿就好了。他又责怪自己,阿亮啊阿亮,你咋就这么自私,只顾着为自个儿的快乐打算?这次文家娶彩雯给了礼金二万三千块钱,听说彩雯的婆婆是老白婶的大女儿,她们一再要求不要办任何嫁妆,只要一个人过来就行了。既然这样,不办就不办吧,但新衣服总得置上几套,请邻里乡亲的酒席总得摆上几桌,花去一些钱,剩下来的钱跟自己存储金会讨不回来的钱数大体能抵平了。但,这毕竟是两码事呀。管它一码事两码事,现在终于见到了那曾经从自己手中拿出去的一万八千块钱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也就不再有那笔钱刚讨不回来时心里被刀子剜那般难受了。这时,楼下响起了鞭炮声和酒席开场的喧闹声,阿亮心里记挂着还有许多事要他料理,不敢再赖床了,连忙下楼去了。
彩雯进了文家后,常常暗地里悲叹自己命苦,在乡下时,她憧憬街镇的繁华热闹,向往着有一天能嫁到街上,出门由自己的男人开摩托车载着,夜晚由自己的男人陪着上酒楼,过上舒适快活的日子,如今,这些幻想全破灭了。最糟糕的是自己的男人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他连姐夫都没得比,姐夫虽说长了个癞痢头讨人嫌,但他有本事让姐姐生了个男孩子。那次他抱我抱得那么有劲儿,还要亲嘴哩,只是我不依。现在想来,当初就让他抱上几下子,亲亲嘴儿,又没人看见,有啥不好哩,那时我真够傻呀。眼下怎么办呢,在这个家中我是小小字辈,上有公公婆婆,再上有太婆婆,轮不到我说话的份儿,凡事还得小心谨慎。看来是前世欠了他家的债,如今掉进了这个窟窿,想跳也跳不出去。跟了这个癫男人……唉,都怨自己命苦。
垚垚一天到晚不是在楼上厅堂看录像玩电子游戏机就是上街走走逛逛,无所事事,彩雯感到自己跟他无话可说,就是想说,自己是个成熟的大姐姐,而他呢,连个不懂事的小弟弟都不如,有啥好说呢,即使说了,十有八九他听不懂。
彩雯感到这种生活腻透了,向老文婶、若冰提出要回荔林村看看姐姐,她们答应了。
彩雯回到了荔林村,见到彩霁劈脸就问:“姐,你好眼力,帮我找了个好男人,又癫又傻,叫我怎么过日子?”
“彩雯,这都是命啊,命里注定了你要跟这种男人,跑也跑不掉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彩霁劝道。彩雯在姐姐家住了十来天,还没有回家的意思。这天,若冰接她来了。彩霁劝了又劝,彩雯怀着忧郁的心情随若冰坐上了雇来的摩托车回石头镇去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慢悠悠地滑过去了。老文婶特别注意观察彩雯的肚子,几个月过去了,彩雯的肚子还是平平的。老文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了,几次吃饭间她张了张口想对彩雯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这天,楼下厅堂里就剩她俩,老文婶终于开口了:“你这么大了,那种事你男人不会,你也不会?你就不会教教他?”
彩雯顿觉血从心底涌上来,脸涨得通红。她沉默不语,迅速扭转身子,跑上楼去了。
彩雯更加郁郁寡欢,经常独自待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这天,她突然对若冰说道:“阿妈,我帮你踩缝纫机吧。”
“你会?”
“我会。”
若冰心中暗喜,媳妇有了事干就不会整天愁眉苦脸的,也就能够把她的心拴住,在这个家待下去。若冰知道若雪家还有台缝纫机闲着,就向她借了过来,两台缝纫机摆在一起。彩雯搬张凳子坐在缝纫机前埋头车了起来。
彩雯嫁往石头镇上去了,阿亮感到恍恍惚惚,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忒没劲。阿亮的一肚子心思,彩霁一点也不知晓,她白天忙田里的活儿,晚上顿觉疲乏,电视看不上一阵子就眼皮打瞌,自睡去了。淘淘第二天要早上学,阿亮每每要把他从电视机前赶走,有时干脆把电视关了,赶他回小房间睡去。阿亮上床后却每每睡不着,彩雯的身影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论身段子,论脸蛋儿,彩雯都比她姐强得多,同样一套衣服,穿在彩霁身上不怎么样,穿在彩雯身上却挺好看,彩雯不论穿什么样的衣裳都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这些年来,也许是生孩子带孩子加上劳作的缘故,彩霁明显地憔悴了,彩雯呢,却更丰满更诱人,身上时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青春气息,这样的美人儿每天瞧在眼里不吃饭也就饱了,尤其是她那脸蛋儿上一对深深的酒窝儿笑起来时似在滴溜溜地打转儿,真不知要倾倒多少后生小伙儿。彩雯毕竟不能一辈子留家里,她迟早要嫁人,乡下姑娘家留到大二十几是要遭人议论的。彩霁着急了,父母不在了,她成了当家的,就四乡八村托人说媒,但不是高不成就是低不就,终究没看上一个。这方圆几十里就数石头镇街最热闹,如今有钱人家都往那儿买地盖房子,彩霁估摸妹子有心要嫁到镇街上去,就让阿亮往镇街上留心打探。老婆的话就是圣旨,阿亮咋敢违拗,他心里老大不愿意彩雯嫁人,又一转念,不愿意有啥用,你要不去打探,照样有人来作媒,到时她还不照样嫁人。先前他因讨债在石头镇上寻到那户人家时,心里好一阵激动,认为这事儿该算是自己的功劳了,后来他打探到那小子常弄疯卖傻,又感到沮丧,再后来他又意识到,彩雯真要嫁个棒小子,日子过得甜甜美美的,必然少回家来,要想多看上她几眼也不容易,倘若自己偷看她的举动被那小子察觉,岂不要挨揍?如今彩雯嫁了个差差的窝囊小子,日后定然在婆家呆不下去,定会常回家来,自己就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她,岂不美哉?
彩雯出嫁后回家来了几趟,每趟一进家门她就向姐姐姐夫诉说那小子如何癫如何傻,她不想再回那个家去了。彩霁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切都是命中安排好了”的话儿开导她。阿亮嘴上附和着安慰了几句,内心里却乐了,彩雯在家多住一天,他就可以多看上她一天,巴不得她长住不走哩。彩雯回来后,帮着做做家务事儿,但她不再像往日那样准时洗澡,阿亮也没能寻到机会。早晨,淘淘上学去了,彩霁端了盆脏衣服往屋外水渠边洗涤去了,厅堂里彩雯在收拾碗筷,阿亮坐在餐桌旁不动,用直勾勾的眼睛往她身上盯。彩雯知道姐夫在偷瞧她,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端起碗筷往大门外水泵边去了。阿亮紧跟着出去,站在水泵前手握压柄压起了水来。彩雯拉过一只铁桶接水,蹲下身子洗碗,彼此都不说话。一会,水打满了,碗洗好了,彩雯进屋放好碗筷,上楼去。阿亮紧跟着上楼梯,彩雯站在她房间门口,转过身来,她的眼光正好与阿亮直勾勾的目光相遇,她说:“姐衣服该洗好了吧。”阿亮心中一颤,不敢造次,赶忙走到厅堂那头打开电视机,往沙发上一坐,看了起来。
彩雯进了房间,拿起了本书,斜靠在床头翻着,翻了几页,她听见楼下彩霁晾晒衣服的声音。她无心翻书,眼前又出现刚才阿亮直勾勾盯她的情景,感到好笑:姐夫这人真好玩,自个儿也不掂量掂量,姐姐招他进这个家,待他不薄,但他还不满足,真个儿是睡了踏板还想上大床,又打起了我彩雯的主意。姐夫这人生性懦弱怕事,这个家大小事儿皆由姐说了算,姐只要吓一吓,他都要变成一只鸭哩。他无论怎样想我恋我迷我,都只是单思罢了,谅他没那个胆子,不敢生出那越轨的动作来。他那癞痢头着实叫人恶心,但他眉目还算得上清秀,皮肤也白嫩,他要不是因了那癞痢头,一个堂堂男子也不至于倒插进这个家门。他对我这么个样子,说明他这人挺喜欢女人。我倒不是嫌他恶他什么的,他跟姐算得上好好的一对儿,他虽有非分的念头,也不能让他得逞。倘我满足了他的要求,让姐知晓了,这个家岂不要乱了么?他痴想归他痴想,反正姐不知晓,我呢,也没必要把那层纸捅破,彼此就这么维持现状,也蛮有意思的。再说,今儿的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已经出嫁了,那一头才是我的家,才是我实实在在要长久生活的地方,这儿毕竟是娘家,不是能够久住下去的地方。一想到回那个家,彩雯的心就沉甸甸的,啥滋味儿也没了,啥劲儿也提不起来了,啥精神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在这件事上她现在还有点生姐夫的气,姐夫出于好心帮她寻婆家,但也太粗心,只知道那家家境好上下大小好,却忽略了对最重要的我要嫁的那男人的打探。要知道我要嫁的不是他家的上上下下,而是他。也怪我当初一听说是镇街上当官的人家就迷糊了眼,对他的大毛病儿没去打探个明白。往日里听人解说“婚姻”二字,这世上的小女子开头总是挺高傲挺有身架子的,非要来个“一家有女百家求”不可,到头来还不都得要嫁人?就
因为这女子有一段时间忽然间昏昏沉起来,想着要寻伴求偶,就啥子清高也丢了,啥子身架子也没了,就跟着人家走了……
彩雯脑子里正乱糟糟地从这件事儿跳跃到那件事儿时,楼下传来了淘淘放学回来喊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彩霁喊她下去吃饭,彩雯下楼去了。吃饭间,彩霁劝她回婆家去,彩雯不做声。
几天后,文家来人了,大伙儿一阵好说歹说,彩雯很不情愿地跟随若冰和张歪嘴搭上了雇来的摩托车回石头镇去了。
彩雯这一走,阿亮顿觉一件心爱的玩意儿被人家抢走般难受,上床扯起被子蒙头躺了半天。天黑后,彩霁见他没下楼吃饭,上去喊他,问他生病了还是怎样,阿亮只“嗯嗯”含糊应答,并不下床去。那晚阿亮饿着肚子躺了一宿,彩霁以为他生了小病,要躺就让他躺,并不很在意。
彩雯走后,好长时间没回来,阿亮时常闭上眼睛想着她的模样儿,他很想再见见彩雯,心里盘算着,啥时候上文家瞧瞧彩雯。他几次想动身去,又转念,他跟文家素少来往,上那儿生人生面的,必然拘谨,倘要多瞧上彩雯几眼,恐会引人注意,自个儿也不自在。阿亮心里好矛盾,一时想要去,一时耳畔又响起了理智的声音,喝令他别去。一天,他上石头镇买农药,他在石板街上行走,走到石苔巷口,正要往巷子里去,忽然他感到腿软得不行,几乎迈不动了。当他车转身往回走时,双腿不知哪来了股劲儿,竟大步流星地迈开了。回家后,阿亮暗暗庆幸刚才没上文家去,要不,那心儿该多慌乱,脸儿该涨多红呀。日后,阿亮偶尔又生出要去看彩雯的念头,到底没勇气去。不去就不去吧,彩雯迟早会回娘家来,待她回来了,再把她痛痛快快瞧个够。
这天晚上,达理回家来,他上了楼上厅堂,垚垚在看电视,他也坐下看。不大会,垚垚困了,进他房间去了,达理朝房里瞥了一眼,不见彩雯。达理关了电视机,走进自己的房间,若冰已躺在床上了。达理脱衣上床,发现若冰还没睡着,问她:“彩雯上哪去了?”
“今早儿回她姐姐家去,她说过两天就回来。”
“我看彩雯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垚垚的病又没好,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困在这儿,这不害了她?她要是想离婚,就让她离吧。”
“呸!你说得好轻巧,离婚?讨媳妇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离了婚想让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现在讲婚姻自由,强扭的瓜不甜嘛。”
“你媳妇一句都没提过要离婚,你倒替她操这份闲心。告诉你,现在她在帮我踩缝纫机了。她在咱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再说三道四的,我跟你不客气!”
达理不再吱声,扭过头睡去了。
自打彩雯和垚垚在白家相亲,若雪第一次见到她起,对她就没了好感。虽然若雪后来明白彩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跟林香一点儿也沾不上边,但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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