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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镇轶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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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去睡了一会,忽然醒了过来,想再睡竟一下子睡不着。夜是深沉的,一缕微弱的月光从窗口投进了床前,四周静悄悄的。达理又没回家来,若冰心底涌起了惆怅的感觉,此刻别人家夫妻正搂抱着也许在贴着耳根说悄悄话,也许在甜甜地香香地睡着,而自己呢,夫妻虽在一起却形同两地分居,有丈夫跟没丈夫还不一个样?她有点恨达理,倒不是恨他没能满足自己的性要求,而是恨他把时间都花在了阿公的事上,对儿子关心不够。儿子自小好好儿的,只是到了初中临毕业时才发病的。达理总是说儿子是受了刺激才得病的,自个儿还是赞同婆婆的看法,儿子是被妖魔附在了身上,妖魔一天不赶走,儿子的病就一天好不起来。为驱赶这妖魔,不知请了多少次道士,不知花了多少钱,但效果总不大。自己的娘家人信教,母亲建议,让她在祈祷时求主救救垚垚,一段时间过去了,看来效果也不大。

若冰对自己嫁到文家并不后悔。她比达理小三岁,白家在巷子的南侧,文家在巷子的北侧,仅二三十步的距离,他俩自小儿就认识了。达理在学校比她高三个年级,他又生性腼腆,少跟女生来往,他俩很少在一起玩过,谈不上“青梅竹马”。一九六六年文化革命开始时,达理上高三,若冰上初三,学校派高中学生担任初中学生的辅导员,达理刚好到若冰所在的班当辅导员,和若冰有了接触。那时,他俩都即将毕业,面临着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对前途感到十分渺茫。

文化大革命运动在镇中学,在整个石头镇开展得轰轰烈烈,他们想上高一级学校的指望落空了。达理加入了红卫兵,参加了破“四旧”的活动。后来红卫兵分裂成了两派,发生了武斗,达理不再参加了,躲在家里成了逍遥派。不久,一场上山下乡运动席卷了全镇,达理马上报了名,成了第一批下乡知青。若冰自打学校停课后就回到了家里,只因家庭成分偏高,父亲又是批斗的对象,她没资格参加红卫兵。她一天到晚躲在家里,只要一听见院子门外嚷嚷声,她就胆战心惊,知道造反派又来抓父亲去批斗了。父亲在一次挨批斗回来后心脏病发作死去了,她家门外的嘈杂声才消失了,她那心惊肉跳的心理才渐渐消失了。后来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若冰没去报名,她实在不愿意和那些曾经批判过她父亲的红卫兵一块下乡去,实在不愿意和那些曾经批判过她父亲的红卫兵再见面,实在不愿意和那些人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过了段时间,她把户口迁到了母亲娘家所在的乡村,算是下了乡,后来轮到若雪该下乡了,她也把户口迁到了那个村。若冰曾经到那乡村住了一段时间,下过几次田,但她大部分时间住在石头镇家里,到了每年夏收秋收分粮食时,她拿钱去交给生产队,才分到了粮食,待村里有拖拉机开往石头镇时运回家来。

岁月无情地流逝,户口还挂在乡下的若冰不觉已二十大几了,这年龄在农村算是偏大了,乡下的女子到了这年龄早当上妈了。当文家托了媒婆来提亲时,若冰有点不大相信,心想人家是工农兵大学毕业,堂堂一个国家干部,在外头还怕找不到当官的女儿,会看上我这户口还在农村又没个工作的?她犹豫着。媒婆以为她眼光高,费了三寸不烂之舌在她面前罗列了一堆达理的优点。若冰心里头早已答应了,她想,既然文家对她如此有意,就不能再犹豫了,倘若拖延下去,文家以为她不答应,另寻门户,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若冰答应了,不久就嫁到了文家,生下了垚垚。那时达理在县城工作,逢休息日回家来,夫妻相敬如宾,恩恩爱爱,日子过得挺美满。几年后,上头不再搞上山下乡了,知青陆续返城,若冰、若雪的户口迁回了石头镇。文家老二达通当初也下了乡,下乡后他去当了兵。垚垚一天天长大,开始上学了,文家一家子在平静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达通复员回来了,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就和石头镇上一批往日本自费留学的青年一道到日本去了。垚垚突然患病了,文家人陷入了焦躁不安之中。达理从县城调到石头镇当镇长,他带了儿子从本地到外地寻医问药,终不见好转,他也感到束手无策。垚垚的病不见好转,若冰开始怪这怪那,她怪起了达理对神明不恭敬,对达理就不再有以前那个好态度了,时常在他的面前发脾气。垚垚的病非但不见好转,看样子更沉重了。若冰的脾气变得更坏了,她的气没地方发泄,常常就往达理身上出。儿子的病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她生性好强,平日里啥事都想领先人家一截,偏偏生了这不争气的儿子,使她在人家面前不得不把往日里连珠炮般的话语吞回了肚里。儿子虽说那个样儿,却一天天在长大,日后终究要讨老婆的,这个样儿,谁家姑娘肯嫁过来?这石苔巷内,这石板街上,谁人不晓,哪个不知?人家晓是晓的,总不能让儿子干的傻事成为人家的谈资笑料,更不能让儿子的传闻传播扩散开来。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辈子儿子真要找不到老婆,没了后代,怎么办?老天爷呀,你就这么折磨人,是不是我前世造了孽,这辈子该受惩罚呢?老天爷呀,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答应,把我关到十八层地狱我都答应,我别无所求,只求儿子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就行。看来自己的心要诚,多求老天爷,多求菩萨,该花的钱要舍得花,总有一天,感动了老天爷,感动了菩萨,兴许儿子的病就好了。

若冰经常这么祈盼着。

达通出门旅游去,几个月了,没给家里写过一封信,也没给达理打过一个电话。冬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了,人们都穿上了毛衣,老文婶忧心忡忡,这天,她对若冰说:“阿通走时带的是热天穿的衣服,现在南方都这么冷,他去的地方一定更冷,他会冻坏的。”

“阿通身上有钱,天冷了他自会买衣服。他是老出门的了,又不是小孩,自会照顾好自己的。”若冰安慰道。

“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感到阿通要出事了。”

“不会的。看来是阿通在外头玩高兴了,带的钱不花完就不想回来。”

“不可能的,阿通一定遇上什么难了。晚上阿理回来,让他上电视台登个找人的广告。”

达理在老文婶的要求下,花钱到省报登了寻人启事,又到省电视台播了寻人广告。日子一天天滑过去了,达理没有接到达通打来的电话,文家也没有收到达通的信。一天又一天,老文婶时常站在院子门口朝巷子外望去,始终没有达通的身影出现。她常常在夜半醒来,拉长耳朵仔细听着有没有达通的敲门声或脚步声,但这声音到底没有出现。老文婶盼穿了双眼,终于感到了失望。

这天,老白婶到文家串门,告诉老文婶、若冰,镇上一批人计划在镇北头小山半山上建庙,自发成立了理事会,大家推举东门值担任理事长,正在开展捐款活动。

老白婶走后,老文婶对若冰道:“阿冰,我看咱家出了这么一连串事,许是触犯了神灵,这回建庙咱应该出钱,求神灵保佑。”

“是啊,听说这回要建镇石将军的庙,应该出点钱。”若冰赞同道。

“我嫁到文家时就听这街上的老人说,镇石将军是唐朝武则天派来开发南方的一位大将军的部将,他和士兵们从中原来到这儿,这条石板街就是由他们建起来的,后来他们不回北方去,就在这儿住了下来,跟南方人通了婚,一代一代传下了今天这些人。虽然一千多年来天灾人祸使人们迁来移去了不少,但这镇上各种姓的人中仍有部分是他们的后代。不知哪个朝代有人给镇石将军建起了庙,世世代代逢年过节香火挺旺的,只是到了文化大革命这庙才给砸了。”

“我和阿雪小时候常去那庙里玩,那将军塑像真大,威风凛凛的,够吓人。从前那庙在,有将军的神灵保佑,人们生病少,做事也顺当,现在可不行了,看来神灵是惹不得的。”

她俩商量后,决定捐一些钱把庙早点给修起来。她俩知道达理不信这东西,他又少回家来,说好不在他面前提捐款的事儿,避免惹出话端来。

达理一个月里难得回家睡几个晚上,镇上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事儿等着他处理,但他明白,再忙要回家去总还可以挤出点时间,他实在不大愿意回家去,一见到儿子那模样儿,妻子那张脸,母亲那神态,他就感到烦,就想早点逃离,他也就更多地或睡在了镇政府宿舍,或下村迟了住村委会,或上县开会住招待所,或出公差住外地。这天晚上快十点钟了,达理想该回家看看了,他叫了门,老文婶开了门。他在楼下洗漱完上楼,电视机关着,看来垚垚睡去了。他自己房间的灯亮着,他轻轻推门进去,若冰正斜靠在床头织毛线。达理见她阴着脸,就不说话,解下外衣裤上了床,跟她并排躺着。

若冰乜斜了他一眼,说:“阿通这么多时日没个消息,他是你兄弟,你也不再想想法子?”

“能使的法子都使上了,找不着,叫我咋办?”

“咱家尽出怪人怪事,这街头巷尾人们早都在议论着哩。”

“嘴长在人家脑袋上,他要咋说由他说去,咱总不能把人家的嘴给封上。”

“好了,别人怎么说咱不去管他。我想跟你说件事——”若冰停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下来,“前几天我跟你妈到岱口村找神婆请教去,神婆说咱文家风水出了点问题,应该找个风水先生看一看。”

“怎么个看法?”

“先看咱住的这房子,再看你爷你爸那坟,该要怎么个改动还是得改动的。”

“你也知道我是不信那些东西的,你跟妈实在要请风水先生就请去,我反正不管。咱这老旧房子几代人都住下来了,如今也是住不长久的,早晚要拆掉的,要说风水有问题,早几代人都发现了,还会住到现在?我爷我爸那坟,都埋下多少年了,现在再去把那骨头移来移去,我不赞成。古人说‘落土为安’,咱有啥子理由再去动它哩。那些神婆风水先生还不是为了赚钱,咱垚垚光做这迷信就花去了多少钱哩。”

“我看那神婆发起神来好似要把咱问神的人也给带到另一个世界去,她可把咱家的事儿说得真真准。我就想,她跟咱家从来不认识的,咋就知道咱家有几口人,都干了什么来着?”

“碰巧被她说对了吧,再说我这当镇长的,又出了那么个儿子,即使她跟咱家素不相识,耳边也会有所闻吧。我相信别人去问时,她也会有说不对的时候,那时,人家对她自然就不相信了。”

“阿理,往日里我怨你不信迷信,咱家才落了个这么个样儿。有时我平心静气下来,也退一步想想,光给垚垚做迷信就算不清用去了多少钱,巴望着他的病能好起来,没想到一丁点也不见效。迷信这东西到底对咱有啥帮助?常听人说,‘迷信迷信,可信可不信,信其有则有,不信其有则无。’这说法看来不无道理,所以,请风水先生的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还有,你妈的意思是想多找几个神婆问问,看看有没有不同的说法。既然这样子,我的意思也是先撂着它,日后再说吧。”

“这样也好。迷信迷信嘛,还不是迷迷糊糊就相信了。我是不迷糊的,所以也就不迷不信它了。”

“噫,现在想起来当初要是再生一个就好,今儿个也用不着愁这么多了。只怪我没能坚持住,依了你,那时要是生了,不管是男是女,现在都二十几了,一定挺像样儿的,咱就不用犯那么多愁了。噫,都怪……如今咱这么大把岁数了,就是能让你生,也没那个兴头了。”

达理感到喉头塞塞的,无言以对。

说着说着,一阵倦意袭来,若冰打了个哈欠,瞧达理脸朝里躺着,她收拾起毛线针,下床去拉熄了灯,又上来躺下了。

若冰很快入眠,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达理脸朝里躺着,却没睡着,他轻轻地转过身来,打量着黑暗中已进入梦乡的若冰,往事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转动着,结婚二十几年了,今晚若冰算是对他态度好些,这些年来她火气越来越大了,脾气越来越躁了,这也不能全怪她,生了这么个儿子,她的心情能好起来么?若冰刚才所言不无道理,当初要肯听她的话,再生他一个,管他是男是女,如今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在跟前,至少也会减轻一些烦恼。只是少时的垚垚伶俐可爱,看不出犯病的迹象,到垚垚稍大时,政府大力倡导只生一个孩子,他想,自己是个党员干部,应该带头响应政府的号召,便打定主意不再生孩子。后来若冰多次在他耳边吹风,他自然听不进去,垚垚发病了,他忙着给他求医治病,只盼着他的病能早点儿好起来,时间就这么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滑溜过去了,今天看来,垚垚的病好不起来,要是再有个孩子,这个家就不至于成这个样儿了。但现在想这些儿又有啥子用哩,这世界上啥子儿的药都可以买到,就后悔药买不到。垚垚害病后,这石板街上风言风语灌了他一耳朵,有人说文家风水出了问题,有人说妖魔附在了垚垚的身上。他毕竟接受了两年高等教育,对迷信的东西从来就不相信。奇怪的是,为啥时常在报纸杂志上读到某个大学生或研究生对迷信笃信不疑的报道呢?人,真个有灵魂吗?要有的话,几千年来不知死了多少人,那么多鬼魂都在这世界上游来荡去,这世界不是拥挤不堪么?人们爱谈论鬼魂,倘要认认真真问谁真个撞见了,是个啥子儿模样,那谁也答不上来。他记起上大学时读的哲学,按照世界是物质的观点,就没有理由相信鬼魂的存在。他斥责自己不该对这问题有疑问。他感到脑子里像塞满了乱麻,索性啥子儿也不去想它,不知过了多久,竟睡去了。

东门值成了镇上最忙的一个人,他是星星酒楼老板,又是储金会负责人兼会计,最近又成了镇石将军庙筹建理事会理事长。镇上一些人对重建庙宇表现了很大的热情,陆续有人捐出几十元上百元乃至几百元,东门值忙着登记收款。瞧着丈夫回家来不时念叨着“这阵子事儿多,够忙的”,“睡不够,真累”,“想玩都没时间了”的话语,若雪总感到心疼,劝丈夫吃好饭睡好觉。她想,丈夫在外头干事业办大事,应该支持他,他领头建庙是办善事,办了善事能保一家平安,更应该支持他。丈夫常常很迟回来,一回到家就一头扎进被窝睡去了,天亮一起床,他草草吃了点稀饭,又急匆匆出去了。她想跟他聊聊,却一直寻不到机会,虽是同床共眠,却只是各睡各的,没个话语,更没了寻欢作乐。几次半夜里醒来,一时睡不着,拉亮了灯,可一瞧他睡得那样沉,不忍心把他弄醒,只好强按捺住自个儿,熬了过去。想来丈夫是真个累的,早些年自家缺了个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丈夫办起了酒楼,日子开始好过起来,后来他在自己的怂恿下,挂了一个乡下村委会的名义,在石板街上办了家储蓄储金会,用比银行高的利息吸引了不少的存款,又用更高的利息把钱贷给那些急于借钱的养鳗场老板、工厂老板。丈夫有魄力,有法子,能赚钱,自己还嫌他什么呢?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丈夫经常晚上回来得很迟,有时天快亮才回来,有时整晚不回来,待他回家来问他时,他说酒楼里晚上生意好,事多,就在那儿睡下了。自己听了,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快,又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东门值在星星酒楼里有自己的房间,酒楼的事务他基本上交给手下的人去管,但他是老板,每天都要过问一下生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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