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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來的新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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拌鸡蛋的挞挞声,切洋葱的啄啄声,微波炉的叮叮声,平底锅的嘶嘶声,好一个阳光早晨,四声合奏,做早餐的好像忙得不可开交似地。庞兆旭合抱双手靠在厨房门边,一副大老板等吃的模样,看着看着,不禁揉揉鼻子失笑一下。从来没有这样看着老婆做饭,原来她鸡手鸭脚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
还是新手吧,黄敬依切洋葱还是一个标准泪人。正想抬手擦眼泪,一手的洋葱汁岂不更催泪嘛,这时候,一块干净的毛巾正好递到脸前。庞兆旭看着傻呼呼的老婆,未等她接过毛巾,先给她擦掉眼泪,再印印额上的汗花,心疼她那张仍然苍白的脸,特意放轻声音说:“累吗?要不要让我来?”平日最爱霸占厨房抬杠到底的黄敬依,这回却只呆呆地看着老公,像听命的小鸭,又像万语千言的曼波女郎,偶尔垂下头去,捏捏耳畔间一撮小发,那一霎少妇的温柔,直叫庞兆旭心里又是一阵发烫,拈起她下巴,正要吃清晨第一味的时候,一阵焦味栏鼻而过……“噢,糟了,鸡蛋全焦了!!锅也烧了!!鲜奶全滚出来啊!!”
如此这般,一顿丰富的美式早餐,变成只有鲜奶、牛油、面包三合一,听说,英国贵族在床上享受的第一餐,也仅此而已。
“来,面包给我,给你搽点牛油。”庞兆旭边涂牛油边无奈笑着。他没有想过,刚病好的老婆会这么好玩,看着她一时瞪眼一时垂头,刚有点神采,又连连叹气,那清醒了还在心如鹿撞的神态,令他生起猎鹿人的满足感。没错,这老婆他是越来越满意了,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她太客气了,而且是越来越客气。
“对不起……”
“我有说你有错吗?你干嘛道歉?”道明寺睃黄敬依一眼,把面包递给她,她怯怯把手伸过去,手里拿的却不是面包,双眼一瞪,竟是被老公牢牢抓住,她脸上又红了。这样痴缠的丈夫,该是喜出望外吧,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迅疾地缩回。这速度,竟比第一次拖手还要快。看着老婆三番四次神经质的表现,庞兆旭不敢再催眠自己这老婆只是害羞得慌罢了,事实上她那神情,该有另一种潜台词吧。放下刀子,庞兆旭正经地说着:“依依,你在怕,对不对?”
“蛤?”黄敬依回话的时候,几乎走了音,她失魂落泊地再“蛤”一下,庞兆旭更清醒了。
“你不是怕,我们昨晚……”
“面包好吃,真的不错……”他还没有说完,她就打断他的话,还不断把面包往咀里塞。庞兆旭看了,飞上天的心情,开始停滞。收起罕有的轻浮,凝视一会,他垂头慢慢把面包撕开,抬眼看看老婆闪缩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说:“没有,昨晚我们没有发生甚么事。”
“甚么,你说甚么?”黄敬依双眼一瞪,她不知道,她那如获至宝的亮彩是把利刃,直狠狠往老公的心胸插去。
“如你所愿吧。”庞兆旭一阵冷笑:“我们两夫妻,还没有洞房。”
“不是的,旭哥哥……”终于察觉到老公的失望,只是,她醒觉得太迟。
“不要喊我哥哥,我们是甚么关系你该很清楚!”庞兆旭没有发飙,可那军令式的语调,足够叫黄敬依心里砰地一跳。
“其实……不是这样的……旭……哥……你听我解释,”黄敬依乱得眼前全是金星,她手里脑里乱作一团,舌头也不是她自己的了:“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给洁白之身留给最爱的人……呃……”咬到舌头,黄敬依痛苦地掩着咀巴,那痛楚的表情,竟与迫良为娼无异。
天啊,越描越黑了,脑里想的跟咀里说的完全不吻合,黄敬依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勉强张开痛苦眼睛的时候,身前的老公不见了。她赶紧起来,要找他去,他却已换好西装,一语不发地走出大门。
“发生关系后,心理状态该如何?”整个上午过去,黄敬依上完了课后,整个人越发神不守舍。她愣愣地呆导师房里,拳头撑着额角,咀里若隐若现不停地反复喃喃。
“战衣,你没事吧,怎么总是甚么“关系”、“关系”地念着?”一个同学拍拍黄敬依臂膀,吓得她失神一呼。
“在研究茶道和中国文化的‘关系’吗?”另一个同学搞着咖啡,调笑地说:“你不会告诉我你跟谁发生关系了吧?”
一阵噗笑闹满室中,人人都知道这中文系著名的“战衣”有男生免疫症,谁喜欢她,都只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下场。说她跟男生发生关系,实在比70高龄的老妇怀孕生子更富娱乐性。
“好了你们玩够了没有?”室内的另一角响起沉而有劲的质问,大家瞧那边看去,只见在计算机前专心打论文的人十指离键,脑袋往两个大笑姑婆偏过去,严肃而正气地问:“这样说不怕人难受吗?”对着那压人的气势,两人脸上一黄,马上噤声,返回坐位。应该很有学术气氛的导师室回复短时间的宁静,可不消一刻,阵阵的窃笑声又死灰复燃,黄敬依受不了这些是同学也算同事幸灾落祸的脸孔,双手往桌面一拍,转身到茶水房去。
尺方的茶水房,古旧的水龙头,长年滴滴答答地漏水。黄敬依每到伤心的时候,就会便劲把它往内扭,明知道止不了水,仍死命地扭个不停。彷佛把自己不中用的心也拧干似地。没一会,地上就跟着滴滴答答地溅着点点泪水。在这大学读书连工作也有七年了,对于自己,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今天真倒倒霉透了,大清早就说错话,回到学校当值又碰上两件三八,碰着三八是小,最要命的是……
当黄敬依擦干眼泪,照过镜子确定人家看不出自己哭过后,又披起战衣强装神精走进导师室。没想到房门刚开,两个三八就敛手郑重向她道歉。面对同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黄敬依只一脸惊愕,也没有回过甚么话,稍为一笑,返回坐位不安地坐下。
“你们知道错就好,有我在的地方,不许发生任何人生攻击的事情!” 计算机的一角接着转出训话,仍在打论文的人义正辞严地展开维持导师秩序的架势。
“迎美,你是我们的coordinator,我们怎敢乱来?”一个三八垂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你跟阿达都一样古肃,我们很怕你吶!”另一个三八虽然有点怕,可眼里尽是待宠的期盼。果然,没一会,导师领班迎美就卸下一脸冷漠迎着两个学妹娇柔一笑,阳光刚好刷上她的眼眉,她的笑容比阳光更有触感。
“好啦,你们不说过要找导修课的资料吗?都去图书馆吧。”迎美边说边拍两个学妹的臂膀,又扭头对黄敬依说:“敬依呀,她们道歉过了,你气也该下了吧,就不要小气啰。”黄敬依坐在桌边掀著书,只抬头瞄瞄三人,眼珠又往书上钻。迎美看她没有回应,也不跟她计较,只管催促着学妹离开:“好啦,快走吧,有机会还不走,到时别怨没有时间备课啊。”
“可是……我们正在值班……”二人仍然犹豫。
“有我在嘛,这里我给你们看着,没事的!”迎美拍拍胸口,大方地向她们作个保证。
“迎美你太好啦。”二个新丁导师高兴得连谢也忘了,转身就往图书馆跑去。
导师室剩下两人。两个人的空间,可以很宽敞,也可以很狭窄。可现在对黄敬依来说,只有四个字:局、促、不、安!脑袋发胀,空气越来越稀薄,不行,得到茶水房再走一转。
“诶,你杯里的水还热着呢?又要加水吗?”温柔的声线突如其来地改变,迎美的脸笑依然迷人,可咀里的话却尽是不留情面的嘲讽:“哼哼,黄敬依,你有糖尿病吗?”对着那张比冷缩热胀更没有规律的脸孔,黄敬依无奈地透了一口冷气。实在不想跟她多咀,只盖紧茶杯,往门走去,可门未打开,迎美就一个横手拦住黄敬依,那一脸盛气凌人,比刚才的慈眉善目差去十万八千里!
“样子还挺可怕嘛,你就不怕两个学妹折返吗?”黄敬依抬以极厌倦的神色,拨开迎美的手:“保持一下形象吧。”正要扭开房门,房门又粗暴地关起。黄敬依心情本来就不好,受着一波又一波气弄,直要她发飙大嚷:“徐迎美!你又要怎样啦!”这下可气得她全身抖动,胸前一甩,竟把吊着结婚戒指的小黑链也晃了出来。
香港大学主楼是传统英式建筑,房间大,楼底高,连窗子也比华利山的毫宅大上两倍。在充足的阳光照射下,黄敬依胸前折射着不可意异的光芒。那抛光的铂金,刻上维多利亚的细纹,顺着细纹镶嵌的圆形钻石,由大至小如流交织。未端的碎石与上方的主石折射度不一,明暗之间却流露着冷艳的神采。骤眼看去,已觉迷人;聚精定神,那突耀的亮丽,直叫人砰然惊叹。
徐迎美瞪着那钻戒,下巴只管不争气地抖动。那明明就是结婚戒指,这笨得可以的女人,怎配戴上?摸摸阿达送她的马尾毛小戒,她瞪得黄敬依更狠,只见她一脸惊愕化为妒恨,一下又转为怒目,张口时已是满脸耻笑:“还以为你有多纯情,想不到这低桩的鬼主意,你也会用?”边说边捏着那戒指,直要把它捏碎似地。
“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黄敬依说是退了烧,但身体还未恢服过来,现在让那女人扯着自己颈头黑链,胸口更加难受。她咳了两下,拍下徐迎美的手,把链和戒指套进衣领里,胸口仍然难受,她又咳了两下。
“不明白?哈哈,”徐迎美摇头三笑,张着她的大咀巴斥道:“跟珠宝公司借了这么个道具,再在人前招摇,那看见你的男生会怎么呢?就算得不到你,心里也有点甚么吧。”突然收起一脸讪笑,徐迎美警告着一吼:“你以为阿达见到这戒指就会后悔吧?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哦,原来如此,”黄敬依承认这人的气势锐不可挡,可为甚么就要怕她?由进学第一年级她已经如此,难道受骂受骗,她也应份的吗?徐迎美可以笑着骂人,她为甚么不可以笑着还口:“说到底你就怕阿达给抢了吧,没信心的话,就把他绑起来吧。”放下杯子,水不喝了,还好下午没课,她才不愿意跟这女人吵下去:“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对阿达完全没有兴趣的了,你们爱多温馨,就温馨个饱啦。”
导师室门一关,黄敬依其实还怕徐迎美会追来,她想跑,可跑的话就表示她怕;她心里难受,很想哭,可哭的话就表示她认输。甚么也可以输,说用她老公的戒指来刺激第二个男人,这样的侮辱不可以接受,眼泪一定不可流!可这憋着憋着,胸口又是一阵难受,走到楼梯口,她竟又喘咳起来,一时气接不下,她辛苦得直蹲了下去。掩着咀巴掏出戒指苦苦看着,她终于明白心内痛苦的根源。究竟在甚么时候,他的一个反应,都牵动她全身的神经?
充塞着冷气的办公室来来回回走着传真、影印、送文件的人。没有秘书没有办公室助理的地产部,与其说全民皆兵、亲力亲为,不如说越乱越精彩。
总经理房门打开,第一个出来的却是庞兆旭,只见他垂着头捏着鼻梁,一副虚脱的样子,叫跑着的瞄着的低语着的人,纷纷在MSN上集合,开盘赌赌这主任昨晚战了多少回合。
“Jerry,”总经理施施然跟着庞兆旭,搭着他的肩膀,满关心地说:“怎么啦,脸青唇白的,昨晚没睡吧。”
“你刚才不问过我了吗?干嘛又重复?”庞兆旭是累,可没有不清醒,看着总经理奇怪的眼光,立时想到有甚么古惑,急往办公区的人扫去,那队训练有素的军队马上扮得各有各忙的,不像有甚么诡计。
“你刚才就是说得不清楚嘛,我要完整的答案!”总经理用处理大案子的腔调发问,手却在背后暗暗指挥。这死家伙,原来也跟其它同事开赌了啦。
众人继续专心工作,只是耳朵越竖越高,每部计算机都是一致的蓝,各个nickname都蓄势待发。
“昨晚……”
“怎么啦?”
“整晚也……”
“慢慢说,慢慢说。”
“我肚子饿了。待会还要见大客,一起吃lunch吧。”
“不会吧,你这就是完整答案?”总经理一阵躁火,他可押了一千块赌巴黎铁塔反转再反转呢,看着庞兆旭说走就走,急急把他扯住:“喂Jerry你说清楚再走啊。”
“咦,这是甚么呀?”不知装傻还是精神欠佳,庞兆旭有一句没一句的,叫大伙儿失望透顶。他本想到位子去拿了银包就走,可桌上压着一张MEMO吸引了他的视线。纸上的字,写了又划走,没有上款没有署名,明明是垃圾,怎么压在他桌上?
“啊,刚才你跟Kenh开会的时候,有个女人来找你。我问她是哪家公司的,她说没有公司,我问她要不要给你通传一声,她说在外头等你。那人奇奇怪怪地,八成又来搞甚么传销或者传教吧。等没多久,只留下张字条给我就走了。我没看上面的内容呀,你也不知道谁来找你吗?”一个同事走过来跟庞兆旭交代着。总经理觉得事有可疑,以前也有几个同事让神秘传销公司缠着,拿过MEMO一看,眼珠又鬼惑地一转,瞪着庞兆旭问:“Jerry,从实招来,你昨天是不是搞过甚么……”
办工区又是一阵紧张,所有同事屏息静气等待开盘,结果是,庞兆旭以极其厌倦的眼光往总经理一瞪,咀巴只啐了一句:“无聊!”就这两字,胜负已定,总经理交还MEMO,头丧气地返回房间。庞兆旭则把那纸条搓成一团抛进纸屑筒去。拿好皮夹,穿好大衣,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忽地止住脚步,半信半疑地从纸屑筒里翻出那纸条,看着仅能辨认的“咖……厅……等”三字,双目一怔,纸条全攥在手中,飞闪地离开办公室。
“喂喂,你这Jerry……”穿好大衣的总经理从房中追了出来,却只追得一身急跑的背影,抓着无绪的脑袋,扭头向身后的会计问:“他刚才不是约我吃lunch吗?”
(10)
“先生,请问几位?”
侍应招待之声如风扑面而来,庞兆旭才刚察觉自己喘气的声音,连自己也不解,他跑那么快干嘛?
细小的咖啡厅,只放得六七张枱,座中不是匆匆灌咖啡啃三明治,就是缩起肩膀指头游走于笔记本键盘上,任由咖啡不冒烟,热狗变冻狗……香港人所谓的优闲,实在让人看了也发烧。
如在团团战火中走着,庞兆旭脚步一比一步缓慢,视线一下比一下凌乱。看见自己这样子,一定有她好笑的,可是如果看不见她的话……
不大的地方,不到三分钟,他已经确定了,她不在。
心如洪水般退潮,还有点点回头浪徘徊拍击,庞兆旭跌坐在靠窗的红沙发上,脑袋内不明地嗡嗡作响,心头一阵烦躁,他扯扯领口,挺实的领带摇得头歪尾摆。
“先生,您这位子……”待应赶了过来,口气如像逐客般。
“给我一杯黑咖啡!”一声令下,庞兆旭别过头往窗外看去。待应看着这傲慢的客人,只灰了脸喷着气地走开。
庞兆旭没心情理会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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