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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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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亲兵们就将预备好的酒菜摆上来了,并且替张、曹二帅和众将领斟满杯子。献忠端着杯子,站立起来。汝才坐在上首客位,也赶快端着酒杯站起来,满脸堆笑,心里却说:“敬轩今日这么讲礼,还站起来敬酒哩!”徐以显、吉珪和众将见两帅都站了起来,也跟着站立起来,但没有看见献忠平日吃酒的快活神气,心中觉得诧异。曹操也忽然觉得纳罕,收敛了脸上笑容。献忠脸色沉重地对大家说:

“自从谷城起义以来,我们两营将士又有不少伤亡,真是痛心!啥时候想起这些阵亡将士,我就想斩杨嗣昌的狗头,以报深仇大恨。来,这头一杯酒,要供奠西营和曹营的阵亡英灵!”

屋子里气氛肃穆。献忠的眼睛有点红润,默默地将满杯酒浇到地上。罗汝才和众将领以及两位军师都肃敬地将酒浇地。

在重庆东边大约三十多里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号称三万人的部队。这支部队绝大部分都穿着破烂的农民衣服,武器各色各样,显然是临时征召来的,没有经过训练。但是有三千人甲仗齐楚,旗帜鲜明,军容甚整,美中不足的是中间夹杂着有不少三四十岁的老兵。这三千人多数使用长矛。后带钩环,一律白蜡木杆,不用装饰。因为这支部队曾经在万历年间参加过平杨应龙①叛乱的战争,从天启初年起在长城内外参加过几次抵御清兵的战争,也参加过讨平奢崇明②的战争,所以全国闻名,被称做白杆兵。它的主帅是石砫宣抚司使、总兵官挂都督衔、钦赐二品冠服、③着名女将秦良玉。

①杨应龙——明代播州(今遵义)宣慰使,是压在苗民头上的世袭土酋。万历时在贵州、四川、湖广三省交界地区叛乱,历时十余年始被剿灭。秦良玉同丈夫马千乘于万历二十七年参加平定杨应龙之战。

②奢崇明——明代四川永宁宣抚使,彝族的世袭土酋。天启元年叛乱,占据重庆,围攻成都,又占领遵义,自称大梁王,崇祯二年秋天始被剿灭。秦良玉曾参加讨伐奢崇明之战。

③二品冠服——明代的总兵官无一定官阶,一般视为武一品,但因为沿习重文轻武的制度,所以皇帝赐给总兵官二品文官冠服是难得的“恩荣”。

当张献忠和罗汝才在巫山县境商议军事的这天上午,秦良玉正在陪一位从重庆来的文官巡视营垒。这个人名叫陆逊之,原任绵州(今绵阳)知州,刚刚卸任,奉四川巡抚邵捷春之命,来看看重庆附近的驻军情况。他前天和昨天已经看过了几处兵营,包括巡抚的标营在内,都使他感到失望。如今他被秦良玉带到石砫白杆兵的营中,当然只是那三千训练有素的精兵驻地,看见营垒守卫森严,肃静无哗,临时平整的校场中有军官带领着士兵正在认真操练。这种在当时官军中少见的军容使他感到惊异,心中赞叹,对秦良玉更加敬佩,在马上拱手说:

“自从天启初年以来,都督大人的白杆兵天下闻名。今日下官有幸亲来观光,益信白杆兵名不虚传,周亚夫之细柳营不过如是!看来保卫四川,不受献贼蹂躏,端赖大人这一旅精锐之师。”

秦良玉已经是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妇人,从万历二十七年开始带兵打仗,如今已经有四十一年经历,不但见过很多朝中和封疆大臣,受到尊重,而且她还有众多大将们梦想不到的光荣是十年前曾蒙当今皇上在平台召见一次,赐给她四首褒美的御制诗,并且是御笔亲书,至今海内传诵。她明白陆逊之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官场中常有的客套和奉承之词,所以她在马上拱手还礼,态度娴雅地微微一笑,回答说:

“先生过奖,实不敢当。我已经老了,手下将士也和往年不同。只是皇恩高厚,难报万一,今日正武将用命之时,不敢稍有懈弛。况献贼逼近夔关,老妇守川也就是守家,敢不尽力!”她突然轻轻地叹一口气,又说,“今日先生来得正好。我有些区区苦衷,在先生回重庆前当与先生一谈,或可转达邵公。”

陆逊之赶快说:“下官此来,除代抚台大人向贵营将士慰劳之外,也实欲亲瞻威仪,拜闻韬略。倘有珠玉之言,自当洗耳恭听,回渝①后代为转达。”

①渝——重庆的简称。

良玉点头说:“回行辕谈吧。”

十年以来,除非行军打仗,秦良玉总是在她驻军的行辕正厅中间悬挂着一副她自己用洒金橙红砑光蜡笺书写的“中堂”,全绫精工装裱,下坠两端镶玉楠木轴,用恭楷书写崇祯二年皇帝赐给她的四首御制诗之一:

蜀锦征袍手制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不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中堂”两旁是高阳孙承宗写的对联,这说明秦良玉曾经与这位主持过对满洲军事的大臣有些关系。

陆逊之就坐以后,禁不住先看秦良玉手写的“中堂”,心中佩服她虽然以武功着名,但确如传闻所说她“颇通翰墨”,书法在娟秀中含有刚健。看过以后,他对秦良玉欠身说:“都督大人蒙当今圣上殊遇,御制诗如此褒美,真是旷世恩荣!”

秦良玉回答说:“正因老妇受今上特恩,万死难报,所以才……唉,不说了,吃过酒以后再与先生细谈。”

在秦良玉的行辕中,为陆逊之设了简单的午宴,有良玉手下的几位亲信将领和幕僚作陪。在左右侍候的全是青年女子,一律戎装打扮,短袖窄衣,腰挂宝剑。那些男将在良玉前十分肃敬,不敢随便言笑。在宴会中,秦良玉只随便谈一些打仗的事。她还告诉客人,她和她的儿子马祥麟和儿媳马凤仪①在崇祯初年就同“流贼”作战,媳妇在怀庆府地方同王嘉胤、王自用作战,孤军深入,死于阵上。所以不论为国为家,她都与“流贼”不共戴天,更不愿看见张献忠西过夔关一步。午宴以后,秦良玉将陆逊之让进她平日同几个亲信幕僚和将领们商议军事的地方,只留下两个女兵侍候。她微露一丝苦笑,叹息说:

①马凤仪——本姓张,出嫁后穿男装,率领石砫兵作战,改从夫姓。

“邵公不知兵。我这老妇人受国厚恩,理应以死报国,独恨与邵公同死!”

陆逊之吃了一惊,忙问:“都督何出此言?”

良玉说:“两个月前,我原是驻守巫山,扼流贼入川之路。后来,罗汝才等进犯夔州,我就由巫山驰援夔州。随后在马家寨、留马垭连败贼兵。仙寺岭一仗,夺了罗汝才的大旗,生擒他手下的重要头领副塌天。打仗嘛,应该多想着同敌人争险夺隘,先占好步,方能取胜。邵公不此之图,提弱兵两万坐守重庆,距夔州府一千一百余里。邵公又将张令一军和敝军调来重庆附近,作为倚靠,大失地利。倘若夔州有警,我同张令之师如何能够驰援?况且贼据归、巫万山之巅,休息之后,铁骑建瓴而下,张令必被击破。张令一破,就来打我。我给打败了,还能救重庆么?”

陆逊之不觉点头,说:“都督所言甚是。邵抚台如此部署兵力,恐有未当。”

秦良玉接着说:“况且督师是楚人,不愿有一贼在楚,用全力将贼逼往西来,不啻以蜀为壑①。督师用心如此,连三岁孩子都知道。邵公不趁此时争山夺险,抢占地利,令贼不敢前来攻我,反而等着挨打,这真是自取败亡之道!”

①以蜀为壑——这是当时四川官绅们攻击杨嗣昌的话,认为杨嗣昌是楚人,故意将张献忠赶入四川为患。

陆逊之深为同意,答应回去后就将她的意见转达巡抚。他又试着问道:

“夫人所言者不仅邵抚台前程攸关,亦全蜀安危所系。可否请大驾亲到重庆一趟,与抚台当面一商?”

秦良玉微微一笑,说:“老妇正在忙于练兵,以备一战,实在不克分身。请先生转达鄙意就可以了。”

陆逊之连连点头说:“一定转达。一定转达。”他早已听说秦良玉不惟武艺出众,而且胸有韬略,吐词娴雅,大非一般武将可比。今日初次见面,听了她的谈话,觉得果然不俗。他也看出来,这位年老的女将颇为骄傲,并不把邵巡抚放在眼里,所以不肯亲自去重庆见巡抚商谈。他曾风闻,四月下旬秦良玉和邵捷春都到了夔州,秦良玉拜见过邵捷春,因巡抚没有回拜,她便带着亲兵们驰回防地,连辞行也没有。陆逊之如今很担心张献忠与罗汝才合兵以后会越过夔州西来,使四川腹地饱受兵戎之苦,所以他要尽自己的力量劝这位着名的女将认真出力,使张献忠等不能过夔州一步。他一反文官的骄傲习气,欠身恭维说:

“总镇大人平生战功烜赫,名驰海内。四川乃大人桑梓之邦,上自朝廷,下至愚夫愚妇,无不注目大人的旌旗所向,将大人看作是川东屏藩,全蜀干城。贺人龙率领的数千秦军已在开县鼓噪,奔往陕西,大人可有闻乎?”

秦良玉说:“我是昨天晚上才接到塘报。”

陆逊之说:“督师和抚台因献、曹二贼合兵,夔、巫军情甚为紧急,迭催贺镇进驻夔州、大昌之间,以为张应元的楚军后盾。不料贺镇将士因欠饷鼓噪归秦,致使川东守军益形单薄。所以今日是否能堵住献、曹二贼深入四川,惟恃夫人与张令将军两支劲旅耳。”

良玉微微一笑,谦逊地说:“先生太过誉了。不瞒先生说,今日石砫白杆兵虽然尚堪一战,但也比往年差了。一则我自己虽然尚能骑马杀贼,但毕竟是年近七十的老妇,精力大不如前。二则先生谅也素知,我一家有几个战将,十余年来相继为国捐躯,如今手下得力的战将也少了。”

陆逊之说;“虽然如此,但夫人威名素着,先声夺人,而贵军兵将都是来自石砫土司,上下一心,非他军可比。前去夔、巫,先占地利,必然稳操胜算。下官今日回渝,即将尊意转达,想邵抚台必会欣然同意。”

良玉说:“倘若邵公肯使老妇与张令将军开赴夔、巫,先发制敌,则四川大局或者不致糜烂,督师‘以川为壑’的想法也将落空。”

当天下午,陆逊之在客房稍作休息,便要赶回重庆,好即日将秦良玉的意见回禀巡抚。一位亲信幕僚负责陪陆逊之谈话,赶快走进去禀报秦良玉,并提醒要送给陆逊之一份“程仪”。秦良玉正在为新征召的兵士们的号衣和兵仗欠缺发愁,对着幕僚皱了皱眉头,小声问:

“送他五十两银子可以么?”

幕僚笑着说:“大人,少了一点,目前虽然军中很穷,可是五十两银子恐怕拿不出手。”

秦良玉低头沉吟。虽然她在当时威名烜赫,论官阶比卸任的知州高得不能比,但是她十分明白,万不能得罪像陆逊之这样受巡抚信任的文官,他在巡抚耳边吹冷风或吹暖风,不可等闲视之。想了片刻,她吩咐中军取一百两银子用红纸封好,交给这位幕僚。一会儿,陆逊之进来辞行,行了礼,躬身说:

“下官此次奉抚台之命,晋谒大人。关于如何剿贼保川,亲聆韬略,实深敬佩。下官今日回到重庆,即当面禀抚台,不敢有误戎机。方才又蒙厚贶,实在不敢拜领,只是将军高情雅意,却之不恭,只得勉强收下。”

秦良玉笑着说:“区区薄礼,聊表敬意,先生何用挂齿。今日本镇因为国事忧心,酒后难免说几句牢骚的话,望不必让邵公知道。老妇身为武将,不惜为国捐躯,只等邵公指挥杀敌而已。”

陆逊之回到重庆以后,立刻将秦良玉的用兵方略禀报巡抚。恰好杨嗣昌的监军万元吉从夔州来了一封十万火急书信,催促邵捷春赶快在夔州屯驻重兵,防止张献忠和曹操联兵“西逃”,批评他想同时守住大昌境内的各处隘口是分散兵力。万元吉还在书信中转告他杨嗣昌几句很有分量的话:“今流贼入川九股,相继就抚者七,惟献、曹二贼败逃巫山、大昌之间,局促穷山,势若游魂。倘残寇窥郧阳,走襄阳,左帅良玉当之;窥夷陵,走荆州,我自当之;窥夔关,走四川,蜀抚当之。歼灭巨寇,在此一举。国家封疆所系,各抚、镇切勿疏忽!”邵捷春深感开县兵噪之后四川的局势空前严重,如今又接到万元吉的书信,逼得他再也不敢逗留重庆。

邵捷春同亲信幕僚们经过一番仔细磋商,第二天亲自到秦良玉营中劳军,并同良玉商量石砫兵的开拔日期。因为粮饷困难,石砫兵和张令的川兵都不能即时开拔。过了五天以后,这两支人马才从重庆附近出发。而同一天上午,张献忠突然向巴雾河东岸的军事要地土地岭发动了猛烈进攻……

八月二十五日清晨,张献忠率领着两千步兵突然出现在土地岭的东边,而将大部分人马隐藏在一座山后的密林里。守土地岭的楚军将领张应元和汪云凤同张献忠和罗汝才打过多次仗,较有经验,也还勇敢;得到禀报之后,立刻商议应敌之策。他们都知道张献忠用兵狡诈,身边还有一个徐以显诡计多端,猜想献忠必定用一部分兵力从正面进攻土地岭,牵制官军兵力,而在鏖战正酣时潜用一部分兵力去抢渡巴雾河,只要夺到巴雾河的两岸渡口,土地岭不但失去了重要性,而且后路也被截断。根据这个估计,他们决定派出副将罗文垣和参将胡汝高率领一千精兵固守渡口,由主将张应元率领三百精兵和两千新兵守土地岭,居中指挥,而由江云凤率领一千七百精兵出寨迎敌。官军所倚恃的是居高临下,先占地利,并且从七月上旬到此驻守,已经休息了将近五十天,真正是以逸待劳。

汪云凤立马营垒外一座小山头上,看见献忠的人马不多,只派出一千人马出寨搏战。张献忠将一千五百人马分作两队,轮番进攻,使官军不得休息。从早晨战到中午,汪云凤的人马没有经过恶战,已经消耗了两三百人,十分疲乏,不得不鸣锣收兵。献忠一看汪云凤鸣锣收兵,立刻将令旗一挥,战鼓齐鸣,喊声动地,两千将士一齐冲杀过来,而同时埋伏在树林中的两千人马也突然出现,从两翼包抄官军营垒。献忠冒着炮火和矢石,勒马阵前,手执大刀,对追随在他身旁的一个养子说:

“定国,小杂种,带着两百人从这儿冲过去,夺占那个山圪(土劳),叫龟儿子们不能再站在那里对着咱们乱打炮,乱射他娘的箭。去,谁在阵前不拼命,你就斩了谁!”

二十岁的张定国也看出来官军倚靠那个雄据隘口的小山丘地势险要,架有两门大炮,簇聚着一两百官兵凭垒顽抗,在山丘下边已经死伤了不少义军弟兄。听了献忠的吩咐,他迅速地点齐两百将士,说了声“跟我来!”跃马向前,呐喊着向小山上冲去。献忠吩咐旗鼓官下力擂鼓,注视着张定国所率领的这支骑兵,跃过木栅,壕沟,却没法越过用大树枝布置的一道障碍,并且有几个弟兄中箭和中炮落马。他忽然看见这一支小部队全都下马,向前冲去。由于硝烟弥漫,献忠看不见张定国带着他的亲兵们如何前进,但看见原来被阻在木栅和壕堑外边的将士也都随着定国冲了过去,消失在硝烟中,而硝烟外只有很少人照料战马,并且略向后退。这时敌人的两门大炮已经失去作用,停止燃放,只拼命地放箭和投掷石头,而敌人也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过了片刻,献忠看见山丘上敌军大乱,有的还在抵抗,有的已经奔逃,而在将散的硝烟和纷乱的白刃厮杀中看见了他所熟悉的盔上的红缨,不禁高兴地说:

“定国,这孩子,有出息!”

很快地,义军从几个地方冲破了敌人营垒。汪云风虽然是一员战将,但在义军排山倒海的进攻中,他的人马完全陷入混乱,各自逃生,无法阻止。他不得已率领三四百人退到通向土地岭老营的最后一个隘口,一面接连向张应元飞马告急,一面死守待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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