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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迷蝶之秋霁 锦瑟篇+赋菊篇+番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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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我的话声,两船已靠近得不能再近,秦国船上每个人的样子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发现他们的表情明显分为两派,一派和那胖子同仇敌忾,满脸愤慨的瞪着我;而另一派脸色虽然难看,但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憋笑憋出来的。
就在一片古怪的沉默中,秦船上忽然传出一个优雅动听的声音:“楚后说笑了,没有出迎是秦烈的不对,该死该死。秦烈已在船上略备薄酒,既为楚后接风,同时也为刚才的失礼赔罪,还望楚后不要推脱才好。”
第三章 一夜春梦了无痕(下)
随着那声音的出现,秦船上众人纷纷靠向两侧,露出条长长的走道,在走道尽头,船舱入口处一个紫衣玉冠的年轻男子卓然而立。
紫衣男子和我目光相对,微笑点头,温文尔雅中透出股不容侵犯的王家威仪。给人的感觉犹如天上白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高高在上。
我有些失神的望着他,刚才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好像只是错觉。
“娘娘!”
曹佑思的低唤叫醒了我,转而娴雅的笑道:“承蒙长皇子殿下美意,本宫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故意忽略曹佑思最好不要过去的眼神,命令下人在两船之间搭好舢板,轻提罗裙,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好,楚后爽快,佩服佩服。”秦烈的语气显得很高兴,快步走到船边迎接道:“今日我做东道,请楚后一品大秦美食。楚后也莫吝啬,秦烈对南楚美食闻名已久,却一直无缘品尝,等下次会面时还望楚后成全。”
秦烈果然有心,知道和谈肯定耗费时日,两国人又不可能隔船喊话,干脆以美食为名,让和谈轮流在两条船上进行,给了前段时间因谈判地点争得脸红的两国一个台阶下。
我笑着点头答应,总觉得这腔调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临行前秋狐狸曾说,秦烈身为秦国长皇子,举止斯文、礼贤下士、事母甚孝、爱护幼弟,秦国大部分朝臣都甚为推崇,却偏偏被其父秦王所厌,言其优柔寡断、儿女情长,最不肖己。今日观他进退有据、谈吐优雅,轻描淡写化解两国争论焦点,绝对是个厉害角色,没准下任秦王就是他。我忽然想起秋霁燕,一个我本以为已忘记的人,嫁的正是眼前的秦烈,她有没有机会坐上王后宝座呢?
刚才那个态度傲慢的胖子靠上来,经秦烈介绍,我才知道此人是秦国大司徒王廷相,也因此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秦船上的人们表情分为两派。
看来离楚京前,秋霁言给我讲述的秦国朝廷消息到派用场的时候了。
王廷相是秦王宠妃惠妃的兄长,而战争中被白夜擒获的三皇子秦宁正是惠妃之子。王家对于秦王位有力的竞争者秦烈总处处刁难,这次想必是担心秦烈在换回秦宁的事上不尽心,所以干脆亲自出马。
和谈的事我没有插手,只安静的坐在一边,静品香茗,任由曹佑思与王廷相唇枪舌剑。而王廷相显然也没有和我这个妇孺谈判的意思,秦烈不知是否因王廷相与自己弟弟秦宁的关系,谈判事宜几乎都交给了他,只有当双方某个问题谈不拢僵持时,才会出来打个圆场。
整个和谈过程中,王廷相一直面色不善,似乎还在生气我说他年逾古稀,这人不会就只有这么点肚量吧?我暗想,要真如此,看来王家也没什么希望了。不过,也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好像秦烈的视线会若有意若无意的往我身上飘。
这日和谈告一段落后,我又与秦烈客气了两句,便起身准备离开。忽然船体猛烈摇晃起来,毫无准备的众人大部分摔得东倒西歪,我也摔在了地上。
秦烈脚下虽有些踉跄,却没有摔倒,他第一时间走到我面前伸出了手,道:“楚后,您没事吧?”
猛地,记忆中一个声音与这声音重合,那时有人撞倒了我,也同样走到我近前,关切的问:姑娘,你没事吧?
然后,我看见了一双纤尘不染的云履……
当初去找阿星的人竟然是秦国的长皇子,我任他扶着站起,低头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扶我站好后,放开我转头对身侧的侍从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侍从不一会儿回来报说,不知为什么乌塞河的水流突然变急,连固定在秦、楚两国船上的舢板也不稳了,很难通行。
秦烈听后,蹙眉沉吟,有些为难的望着我道:“楚后,你看是在我船上稍歇片刻,还是我用船送你上岸。”
没等我表示意见,王廷相厉声道:“殿下三思,不要中了对方的诡计。”
死胖子,我要真能控制河水,第一个先淹死你,省得你唧唧歪歪。脚下依旧摇来晃去,我一刻也不想在河上多待,笑道:“如果不麻烦的话,殿下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秦烈边答应边命人起船,王廷相也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拂袖而去。等他带人走远,秦烈歉意的道:“这几日大司马心情不好,有失礼数,楚后莫要见怪。”
我心想可以理解,毕竟战败被抓的是自己外甥,要换作其他皇子,他不放鞭炮庆祝才怪。
秦烈身边的侍从忽然扑哧一笑,对于自己侍从的无礼,他只是无奈的笑笑。这让我更加好奇,什么事如此好笑?
那侍从年纪很轻,一双墨黑的大眼滴溜乱转,见我好奇的望着他,也不惊慌,反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楚后娘娘,您不知道,昨日大司马才被五皇子殿下当面说老得连路都走不动,牙齿也要掉光了,做和谈使者根本是给秦国丢人。当时……”
“小澈,不要胡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秦烈急忙阻止越说越眉飞色舞的侍从,转头对我道:“我平时太纵容家仆,让楚后见笑了。”
“哪里,殿下的侍从很有趣呢!”我轻笑,故做若无其事的问:“这次和谈,五皇子殿下也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他呢?”
“五弟向来不善言辞,所以留在营地,没跟来。”秦烈答,见我不信,苦笑着解释:“五弟平日寡言少语,只偶尔嘴里刻薄了些。”
“是呀,昨天是大司马逼人太甚,五皇……”叫小澈的侍从想进一步解释的话被秦烈瞪了回去,真是对有趣的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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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十几日和谈,轮流在两船上进行,双方表面虽争得激烈,但暗里却都做了退让。秦国因三皇子在我们手里,不得不让;而楚则因潼关之围,希望秦尽快撤兵。
今天的和谈在秦船上进行,船平稳的停在河上。乌塞河除上回出现异常外,以后的日子都很平静,可我心里不知为何总感到有丝阴影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河水好像少了很多?”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条河本来水流就不旺。”
“可前阵子又闹得很厉害,你说不会是龙王显灵吧?”
今日秦烈有事没来,船仓里曹佑思和王廷相的谈判大体达成协议,正在就细节问题讨论。我听着无聊,加上老觉得有些不对劲,干脆到外面透气。没想到一出来,就听见两个操船的下人在小声议论河水的问题。
水变少,十几日前那么汹涌的河水怎么会变少?似乎有什么在心里一闪而逝,当我想捕捉时已消失。
这时,一种仿佛用什么东西蒙住的骚动从远方传来,闷闷的响声渐渐充周围。
船舱里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纷纷走出观瞧。
看着船下依旧平静如死水的乌塞河,岸侧长期被河水冲刷的痕迹清晰可辨,但此时的河面已低得不能再低。我脑中灵光一现,中计了!感觉像被人浸入河里,手脚冰凉,面无血色的冲操船的秦人大喊:“快,快把船靠向岸边。”
他们奇怪的望着我,明显不打算执行命令,我怒道:“不想死的话,快开船!洪水要来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更加古怪,仿佛看见了一个疯子,其中一个秦人安慰我道:“楚后娘娘,乌塞河从来没发过什么水,您……”他的话戛然而止,两眼发直的望着前方河道,惊恐的表情好像见鬼一样。
其他人不明所以随着他望去,然后各个呆若木鸡。
远方一条白线向我们推进,夹带着越来越响的骚动,仿佛无数兔子在河道里飞奔,眨眼的工夫又近了不少。
“发什么呆,快开船!”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一把抓住个操船的秦人猛摇。
所有刚才僵直的人被我的大喊声震醒,快速行动,操船的人起锚后,拼命想让船靠岸。一些侍从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只能惊慌的看着那白线越逼越近,不时发出尖叫的四处乱跑。
河面开始剧烈的波动,白线变成了白色的水墙,以前看着很近的河岸此时却那么遥远,我感觉也许我永远都到不了那里了。
“可恶!都不要乱!侍从原地待命,船员给我全速往岸边靠,违令者老夫现在就斩了他。”王廷相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大声下完令后,他没有惊慌失措,只脸色铁青的低声诅咒:“这定是秦烈的诡计,我说他怎么忽然有事不来。秦烈小儿,你不要得意,如果老夫死了,我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死亡威胁,我忽然觉得这个胖子看着顺眼多了。起码他死了,还有人为他讨债,我死了,可有人记得我?
船最终没能摆脱被吞没的命运,当那耸立的水墙滚滚而来时,我耳边刚还喧闹的声音全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和浪头轰然撞击后的支离破碎。
在一片破碎中,有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同时红色的水从眼前流过。我惊讶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额上染满猩红的小四抓着我努力向岸边游。
河面波浪涛天,完全没有停止的势头,我们被卷入水下。河下的世界一片浑浊,我浑身被冰冷的河水浸透,颤抖的紧闭呼吸,窒息感越来越重,意识变得模糊,反抓小四的手渐渐无力。小四的手也有松动的迹象,可随后一紧,我马上感到他指甲陷入我肉中的刺痛,脑子也清醒不少。
正当一切有好转的势头时,忽然斜次里一个庞大的东西顺着水流冲来,猛然击中小四的背部。受此撞击,我被他拽着的胳膊一荡,手上一轻,我便向上水底沉去。
挣扎对于不识水性的我来说不过是加速了沉没的速度,我看见惊恐的小四拼命向我游来,却又看着他被急速涌动的暗流冲远,然后他继续疯了似的向我这边冲。
他为什么要拼命救我,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你命令他一定要保护我,秋狐狸。我突然想笑,笑自己自作多情,当死亡近得几乎要贴上我的脸时,反觉得麻木了。
小四终于彻底消失在眼前,正当我感受着无法呼吸的痛苦,想这回死定了时,一双大手抱住我的腰,把我纳入一个怀抱,然后向不知名的方向游去。
是谁在救我,小四吗?头晕的我努力睁大眼,可那人在我模糊的眼中像片雾影,无法看清。
有什么东西凑到近前,堵住了我的唇,然后一股夹带清冽气息的气吹入我嘴中,异样的舒服。
不够,还要,我本能的阻止那气息离去,牢牢抱住救我的人,用唇反复吸允。
昏厥前最后看到的是我的长发在水中飘荡,如我贪恋他嘴中的空气般,与那人散乱的发纠缠在一起。
第四章 我好像忘不了你(上)
我静静地漂泊在冰寒的幽冥里,任由难以抵挡的寒冷浸入骨髓,填满整个身体,却无人打捞。
好冷,我不住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好难受,我伸出手,握到的是虚空。
一只暖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慢慢把我从水中拉出,温柔的抱在怀里,一点一滴地驱散寒冷。被如此细心的呵护,像是回到多年前的大清,和小姨的怀抱、表哥的怀抱一样温暖的怀抱,让人怀念的气息。被这样搂着,那些久远到连梦里都不再出现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
“小姨,宫女们说太子的额娘以前好幸福,我和人约好了,等我长大,也做皇后。”
“她幸不幸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生有种幸福皇后永远都得不到。”
“是什么?”
“有那么一个人,每天晚上,你闭上眼前看到的是他;每天早上,你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他。无论春夏秋冬,每夜都有他搂着你、陪伴你。夏天,你能闻到他的汗味;冬天,你能感受他的温暖。”
“这有什么幸福的?等我当了皇后,想睡哪里就睡哪里,而且我才不想闻别人的汗味,太臭了。”
小姨沉默了……
我睁开眼,往事如烟散去,唯一看见的是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三年多的岁月,把这张脸上过于柔和的线条变得硬朗,显出男性的俊美。额前凌乱的发半掩住属于奴隶的屈辱印记,不但不损其美,反而增添一份张狂、妖异的魅力。
他似乎累极,每一下呼吸都那么沉重,陷入沉沉睡梦,可他的手依旧紧紧搂着我,没有片刻放松。
是阿星,我早该想到,自那个繁华的小镇开始,为什么会忘记?难道因为他把长发染成了黑色,或许更因为他这些年的变化。我苦笑,忽然感到后颈一阵疼痛,于是苦笑加深。他在水底可真不留情面,我不过想多吸点空气,有必要把我打晕吗?
伸手想揉揉后颈,结果胳臂僵在了半空,白玉般的小臂上空荡荡的,连张纸都没盖,自醒后萦绕不去的古怪感终于渐渐清晰。我低头,入目的是两具光溜溜的身体,苦笑僵在唇边,改为抽搐。
大约是被我过多的小动作吵醒,阿星的凤目慢慢睁开,一瞬的迷离后,恢复冷漠清澈。见我正尴尬的望着他,脸绷得更紧,淡然道:“你发烧,衣服湿了。”说着,捡起一边散落的衣物,背转身开始穿戴。
他捡衣时,我已恢复平静,感受到他身体离开后的寒冷,我蜷缩成一团,看着他穿衣。比起我些微的尴尬,他的反应更有趣——无暇玉容虽冷漠无波,但更衬出那双绯红的耳朵,竭力平静的表象下,是半天也没穿好的衣服。
他不会是还没见过女人的身体吧?我又想笑了,怎么可能?如果猜测不错,他应该是秦国的五皇子秦夙,这些年就算再如何受兄弟排挤,也不可能没有过女人。
王族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大小老婆无数,夜夜搂着不同的女人开枝散叶。即使是他们的正妻,每月能得到的夜晚也寥寥无几,所以到如今,我依旧不明白小姨那段话的意思。
“怎么还不穿衣,想再发烧吗?”阿星冷冰冰的声音刚刚响起,我便被从天而降的衣服埋没。
衣裙早已干透,也不知我昏迷了多久?那一通大水到底冲出多远,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慢吞吞的穿衣,感觉手脚还有些使不上力,边整理稍微混乱的思绪边打量身处的环境——倒塌的佛像、供桌的残骸、密布的蛛网,发现自己此时正在一间废弃的破庙里。
灿烂的阳光从残破的庙门和窗户照入,给有些阴森的小庙增添了一缕生气。
我张嘴,本想说这次多谢他救了我,但当目光与那双还残留着一丝羞涩的眼对上时,嘴里的话就变了味:“阿星,小镇那夜你装神弄鬼,骗我把心里话都说给你听,我太吃亏了。你说,怎么补偿?”我说着就往他身边靠,阿星此时的表情真的很有趣,起码我在秋狐狸脸上从没见过,莫非因为狐狸皮太厚的关系?
他扭头避开我的目光,冷淡的道:“是你自己要说给我听的。”
“没错,上回我喝醉了,可这回呢?”我哀怨的望着他:“我的名节呀,都被看光了。”
经我一说,他更不自然,低声道:“你衣服湿了,又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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