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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逼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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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络看着两边和对面的狱友,他们有的摇头,有的无声叹息,更多的坐到角落里,面无表情,发呆。
苏络也在发呆,不发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靠着墙角坐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史书的记载真不可靠,一会想自己的贩布计划就此失败,一会又想失败是必然的,就算她没被抓起来,布也卖不出去,还想涨价?人家都白送。想到最后,终于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白送?
苏络突然记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生意人唯利是图,有钱就赚;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企业家必须承担社会的责任,创造价值,完成责任。
苏络一直不以为意,她觉得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无商不奸,都是奸商说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说什么社会责任?而现在,她似乎懂了一些。
海瑞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历史符号,包青天施青天海青天,似乎每个朝代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极具代表性的青天,他们无一例外地正直清廉,与恶势力斗争,苏络对他们的认知来自于各式各样的小说影视剧,所以在她心中他们只是清官、好官的典范,却从未想过为什么百姓会送“青天”二字给他们?
今天牢头的一句话便解了苏络的疑惑,青天,是百姓的青天,哪怕周围阴云密布,只要他在,百姓心中就永存一片青天。为了这片青天,有些生意人成了商人,有些商人成了企业家。而她,也开始了她的商路,在这条路上,她到底要成为什么?生意人?商人?还是企业家?
“在想什么?”低沉柔和地声音在苏络耳边响起,她没有抬头,却有些讶异,讶异从云朗的口中也能听到如此温柔的声音,让她想起周崇文。
“我有点难过。”以前的苏络想起海瑞或他的死,或许会惋惜,但绝不会难过。可现在,当她听到看到那么多人的所作所为时,她无法不动容,无法不难过。
云朗伸出手,将苏络揽到怀中,低声道:“我是贼,可也希望全天下都是如海青天这般的好官。”他又看看四周沉默的牢房,“他们大概也都这么想。”
苏络看着云朗,他脸上不带一丝以往的嘻笑神色,显得有些严肃,想来他的心里也是难过的,可这种难过又与苏络不同,或许他难过的是百姓少了一个好官,或者难过自己少了一片青天。
这天晚上,整个监牢里非常安静,大家都小心地不发出声音,更有人将晚饭的窝头凑在一起,摆成供品供在窗下,他们的脸上并不见悲伤,却无一例外地安静。
苏络将头靠在云朗肩上,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恍惚中的思绪已不知飘向哪去,在这种淡淡的哀伤氛围中,苏络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是苏氏,是她一直不理解,甚至怨恨的母亲。她发现自己不见了吗?一定发现了,就算明朝的苏络去了她身边,她也一定会发觉两个苏络的不同之处,换了个乖巧女儿,她会开心吗?如果明朝的苏络没有到她身边去,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她会难过吗?应该会难过吧,就像苏络一样,听到海瑞的死也会难过,何况是自己的亲人。
亲人……苏络侧过身子,将头埋进云朗的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
第二天清晨,苏络在习惯的敲栅栏声中醒来,周围牢房的狱友们整齐划一地敲着栅栏要求开饭,像住常一样喧哗笑骂,似乎昨晚的事只是一个幻像。
不知怎么,这样的情景更让苏络感叹,些许的心酸,更多的无奈。
回过头,苏络对上一张熟睡的容颜,长眉长目,低垂的眼睫,让云朗看起来有一种漫画的质感,平时他总是神采飞扬或自大张狂,破坏了他完美的眉眼线条,此时静静的,没有一丝防备,双唇随意又任性地嘟起,就像个小孩子。
苏络不由轻笑,她想起云朗找到她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是这样坐着,闭着眼睛嘟囔自己有起床气,气他者死。
云朗动了一下,搭在苏络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把她带进怀里,在苏络有所反应前,双唇已压了下来。
瞬时间,尖叫口哨充斥着整座大牢,苏络一脚踢开他坐起来,额上布满黑线。虽然没有真正吻到,却也擦边而过,那种高于体温的暖意,似有若无的触碰感,在两人唇间激起无形的火花,更让人心里痒痒的。
尖叫口哨一直持续着,苏络说不清是难堪还是害羞,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朝着半睡间的云朗踢了两脚,云朗被踢得倒向一边,接着一跃而起,大吼一声,“谁踢我?”
“我!”苏络涨红着脸叉着腰瞪着他,“滚回你的牢房去!”
云朗眨眨眼,看了苏络半天,嘴角极其诡异地抽搐了一下,虽然没翘上去,眼睛却已经弯起来,他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牢房,再回过头,眼中的笑意已完全绽开,舌尖抵着牙齿坏笑,苏络脸上更红,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过去,什么土啊、石子啊、稻草啊、李时珍啊……
第五十四章 … 重见天日
“以后别哭了。”云朗突然说了一句。
苏络一愣,云朗隔着栅栏拉住苏络的手,将她拉向自己,指着自己的胸口,“看……”
苏络又要脸红了,这种时候大概都说一些“看我的心只为你跳动”这类的傻话,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对她有意思,并且要当众表白……嘿!
“你看哪儿呢?”云朗的指尖点点衣服,“看这里。”那里有一大滩湿了又干的痕迹,“一边睡觉一边流眼泪,搅得我一晚没合眼。”
苏络错愕半晌,想到自己昨晚想的人,心底默叹一声,又有点难为情,刚想引开话题,过来分窝头的牢头听见云朗的话,瞧瞧苏络的眼睛,感叹道:“你这强盗也算有点良心,能为海大人如此悲伤。”
苏络有点尴尬,“我们真不是强盗,猪头山的那些人才是强盗。”
牢头又打量打量苏络,这时隔壁牛头山的兄弟招呼云朗,“猪头山的兄弟,猜拳赢窝头的,玩不玩?”
云朗屁颠屁颠地答应着过去,牢头面无表情转身就走,苏络吐血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叫也不好使。
苏络悔啊,她就不该一时无聊地教他们怎么猜拳,结果这帮家伙玩上了瘾,从耳光到窝头,能赌的都赌。
“我们不是猪头山的!”苏络钻到隔壁牢房大吼,“是猪头山的抢了我们,我们是受害者!”
没人搭腔,都忙着猜拳呢,最后是对面萝卜山的狱友好心地道:“装受害者这招我们早就用过了,没用。”
苏络不吱声了,回自己牢房蹲墙角画圈去,没一会云朗过来,把苏络分的那三个窝头拿走——他的两个输了。
这个早上“猪头山”一伙谁也没能吃上窝头,就连老李头儿的口粮也被迫贡献了一半。
为了避免不被气死,苏络尽量选一些可以舒缓身心的事情做,向老李头学学打坐吐纳啦,畅谈一下未来理想啦,更多的时间则与他探讨医学药理。苏络不打算行医,在这方面也是个外行,不过听到一些超出她认知以外的理论时,她还是要质疑一番的。
比如这老头儿认为孝子衣帽、寡妇床头灰、草鞋、男**能治蛇咬、女**治“五淋、阴阳易病”、人吊死后的魂魄能镇惊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前边儿就不说了,单说这个魂魄能镇惊吓,理论上就行不通嘛,吊死鬼的魂魄,就算有能耐把它找来,直接就把病人吓死了,还镇什么惊吓?嗯……不过想想也对,人都死了,以后自然是再也不会受惊吓的。
至于什么割股疗亲,苏络认为这纯粹是精神作用,割肉的心理平衡,吃肉的大受感动,从而与病魔做顽强斗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最扯的是人中黄治呕血,梁上尘治昏厥,苏络特地请教了一下什么是人中黄,老头儿不说话,只是指了指角落的马桶,苏络胃里一阵翻滚,想来病人被这么一治后是不会呕血了,呕死了。还有那个梁上尘治昏厥,苏络也不问了,自己琢磨出了答案,估计是房梁上的尘土年头太多,发霉长毛,味道可想而知,就连昏厥的人也受不了,往下一灌,肯定就醒了。
对于苏络提出的种种疑问,有的老李头儿也赞同,不过他说这些方子都是有人使用过,故而才收入《本草纲目》之中,苏络想了想,明白了,这就叫宁杀错不放过,老头儿身处封建社会中,有点小迷信思想也是应该的,不过一想到那个人中黄,苏络又开始恶心了。不过同时她也更佩服老李头儿,《本草纲目》写了二十七年,收集药材古方无数,又经细分纲目,其中的艰辛非常人所能想像。
他们探讨得热闹,云朗在经过半个多月的牢狱新体验后有点受不了,他是一串风一片云,天天在这关着似乎是件挺没面子的事,而且这两天苏络跟老李头儿走得挺近,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于是他决定,靠人不如靠已,与其等着周崇文没头苍蝇似的找他们,还不如采用他的办法,逼着代理县官升堂。这个想法决定后,他就动手了,把牛头山的三个狱友打得鼻青脸肿,并叫嚣,不升堂就继续打,打死拉倒。
牛头山那几位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帮着云朗一块喊,说他们不是猪头山的,我们才是,快放了他们吧。
苏络气死了,这小子想到就做,根本不和她商量,如果加刑的话……嗯?苏络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牢头,牢头打开牢门,向苏络示意,“出来,县太爷升堂。”
这个……难道强盗头子的办法真的管用了?苏络真是惊喜交加,不管怎么说,能见到县太爷就是好事,跟他拉拉关系,误会也就解开了。
对于这事,云朗万分得意,以致在他们走后不久,大牢里展开了群殴热潮,自家兄弟关在一起没外人好打的,就含泪互殴,一边殴一边骂,“老子忍你好久了!”
苏络他们一走,老李头儿自然要回到他原来的牢房去,临分别前,老李头儿紧紧拉住苏络的手,“千万别忘了我。”
苏络重重点头,《本草纲目》啊,把她脑子抠出去她也忘不了。
就这样,苏络一行四人跟着牢头出了大牢,却没有去公堂,而是绕到了衙门后院,摆明了不走司法程序嘛,苏络的步子轻快起来,转过一座假山后,看到远处的人影,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便冲过去。
紧随其后的云朗也喜出望外,“老周,你终于……”
云朗的声音在见到苏络与周崇文欣喜相拥后嘎然而止,周崇文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握着苏络微凉的手,“络儿,你受苦了。”
苏络连连摇头,“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过程是艰苦的,结果是光明的,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苏络即兴赋诗一首:受冤坐牢不要紧,只要遇到李时珍,卖布计划失败了,《本草纲目》第二春!
云朗沉着脸站到两人身边,身手拉过苏络,占有性地搭上她的肩膀,眯着眼睛看着周崇文,周崇文显然也察觉到了敌情,两男一女对峙良久,其间火花微现,苏络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有点小欣喜,带些小兴奋,穿插着小得意,外加一丁丁的小羞涩,看来她……还是抢手货嘛!哈哈哈哈哈……
“周哥哥……”一个软软的女孩儿声音自周崇文身后传来,一双小手抓上他的手臂,再探出一张小巧可爱的脸蛋,“你要救的就是他们?”
第五十五章 … 南京南京
苏络愣了,云朗也愣了,周崇文朝那女孩儿笑了笑,侧过身子抽出自己的手臂,向苏络等人介绍,“她叫甘霖,我被马车带走后情形十分惊险,多亏她和下人路过相救,又帮我至各处寻人,此次能找到你们全靠有她。”
苏络打量着那女孩儿,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微圆的脸蛋带着少女的娇憨,相比于差不多年纪的李情儿,同样是不经世事的美丽,甘霖少了一分李情儿的娇纵,多了些小姑娘的羞涩。
“我没做什么。”甘霖怯怯地摆摆手,指着牢头道:“是这位大哥看见了我们的寻人张贴,才来通知我的。”
苏络万分惊讶,周崇文解释说因为失去了牢头却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去一旁向大人交差。苏络这才注意到被忽略良久的代表县太爷,县太爷有点尴尬地笑着,对甘霖的态度却是十分恭敬,苏络断定这小姑娘来头不小,连忙说我们受冤枉的还有两个人,她先说了老李头儿,想了想又提了下吴镛,不过却说行医案的实情到底如何还得请大人公断,不如先升堂问问。
县太爷有点为难,说我是代理的,不能表现得太优秀,否则等正主一回来,怕不以为我有想转正的心,该给我穿小鞋了。
甘霖眨着纯洁的大眼睛有点不解,说你不就是想拜托我跟姑父说一说给你转正的事吗?代理县太爷额顶冒汗,笑得很是尴尬,苏络悄悄问了周崇文,才知道甘霖小姑娘是怀远县上级领导凤阳知州夫人的侄女,很得知州夫人喜欢,而这个凤阳知州,又是个怕老婆协会的忠实会员。
一边的牢头默默不语,从怀中掏出几张按了指印的供词,拿给代理县太爷,“这是吴镛一案的药铺掌柜供词,承认是药铺疏忽放错了药材的位置,导致学徒抓错了药,与开方的吴镛并无关系。”
县太爷一听当即瞪了眼睛,“既然已有定论为何不早早呈报本官?药铺老板承认了过失继续收押,吴镛等人……也不用升堂了,直接放了吧。”
苏络无语地看着县太爷,同时又对这牢头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显然他是肯定了自己会救李时珍与吴镛,才会将吴镛一案的供词带在身上。
没过一会,便见牢头面无表情地带着老李头儿和另一个年轻人出来,老李头儿自然万分欣喜,那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色白晰,看得出肤质极好,偏生就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好像随时随地都在皱眉,看得苏络一个劲儿地猜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烦心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苏络一行人本来就是在正县长丁忧之后才抓进来的,现在放了也不用经什么手续,老李头儿两人也有相应供词担保,签了个字,应承将来若有需要,一定回来过堂,当然这基本上属于屁话。
就这样,苏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衙门后大门,临走前苏络拉住那牢头,“就知道大哥是牢头,不知尊姓大名?”
牢头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看了苏络一眼,转身就要回去,苏络连忙又叫住他,“我们能出来多亏你看到张贴前去报信,这个恩情我苏络一定会报。大哥不妨说说有什么愿望想达成?想换个工作吗?”
在苏络看来,牢头的工作无疑是不具挑战性的,或许可以拜托甘霖小姑娘走走她的后门优势。
牢头的神情不变,目光却变得有些哀怨,“不必,牢头是我此生只能从事的职业。”
看着他有些寂寞的背影,苏络大喊:“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一阵秋风吹过,带起一地黄叶,一道幽怨的声音飘过来……
“我姓牢……名头……”
直到苏络踏出怀远县,她还在为姓牢名头的牢头大哥不可打破的注定命运唏嘘不已。
不管怎么说吧,牢狱之灾总算过去了,让苏络庆幸的是马车还在,银子没丢,她还是打算去南京,虽然已经不能卖布了,但至少去见见秦怀,跟他商量一下《本草纲目》的事。吴镛因为牵涉了人命官司,医馆已经开不下去了,在苏络的提议和老李头儿的劝说下,与他们一同踏上了前往南京的道路。
甘霖小姑娘也跟他们一路,虽然苏络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在人家还她自由的份上,也没过多询问,就是觉得挤了点,一辆马车,悍马和大众在前面坐了正副驾驶的位置,马车里就挤了苏络、云朗、周崇文、甘霖、老李头儿和吴镛六个人,苏络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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