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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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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没有接茬,他感觉压在自己脖颈的剑又增加了几分力道,死亡的预感像一根死人冰凉的手指缓慢地划过脊背,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于情于理,我该把你在这里斩杀。可如今王氏快剑只剩你一个传人,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来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报仇,还是让我交代后事?”王越的口气里也带了一丝迷茫,贴在曹丕脖颈上的剑被悄然撤回数寸,可曹丕知道,那剑尖在黑暗中仍旧对着自己。

“你现在心很乱,贴着剑身我就能感觉到。”王越的声音变得虚弱,但语调依然笃定,“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惧怕死亡,担心亲人的安危,还是因为见到我,让你的梦魇变得壮大?——还是说,你接触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变得无所适从?”

“别再说了!”曹丕低吼起来。

“呵呵,刚才说的那些事,我一样不少,也全部都经历过。每一把王氏的快剑,都是被无数负面情绪淬炼而成的。那些疯狂和失落,那些仇恨和惶恐,都将汇成一往无前的戾气,附着在你的剑上。”

“我宁可不要……”黑暗中的声音异常疲惫,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你没得选择。从你学了王氏快剑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与这些情绪纠葛一辈子。你的亲人会因此而痛苦,你的兄弟会因此被折磨,你的朋友会与你决裂背叛,你的敌人无时无刻不掀开你的伤口,你的梦魇将跟随你直至死亡。”

“不!我不要!我宁可现在就去死!”曹丕疯狂地大叫起来,他大哭着弓起身子朝前扑去,前方是王越的剑尖,可以帮他结束掉这一切噩梦。

黑暗的密道里,响起“噗”的一声,这是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曹丕瞪大了眼睛,保持着扑击的姿势,两片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他发现自己撞到的不是剑尖,而是剑柄。王越不知何时将那把剑倒转过来,把剑尖对准了自己。曹丕这一撞,恰好将其撞进了王越的身体里。

这是曹丕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刻,但他却毫无快意,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王越剧烈地咳嗽起来,可以想象他的嘴里满是涌出的鲜血,可他仍旧挣扎着发出声音:“很好咳咳……戾气十足,你已得到王氏快剑的真传了,就这样渡过你的余生吧咳咳……”

王越的声音低沉下去,很快密道里陷入死寂。这位最著名的游侠在临终之时,把剑法的精髓传授给了最后一位传人,同时也让他的梦魇之种悄然发芽——传承和对曹氏的复仇在同一个人身上完成,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呜咽声中,曹丕流着泪,双臂抱着头,惊恐地在密道里蜷缩成一团,只有这个姿势才能让他有点安全感。曹丕就像是只受惊的幼猫,只能无助地喃喃自语道:“妈妈,妈妈,妈妈在哪里,丕儿想你……”

◇◇◇◇

刘平不知道曹丕在密道里的遭遇,即使知道,他也无暇去关心。此时的天子正拼命驱赶着马匹,心急火燎地朝着事先约好的地点跑去。刘平在温县已经参加过不知多少次夜猎,在这种夜晚分辨方向难不住他。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刘平看到了他一直期待的东西——在前方出现一座营帐,营门点起了三只火把,二高一低,代表平安无事。

他一口气跑到营地门口,门口的卫兵事先受过交代,略对了一下暗语,就放他进去了。刘平驱马直接闯到最大的军帐前,帐内匆匆跑出一个人来。他看到刘平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一把拽住坐骑缰绳:“你可来啦!”

“公则啊,朕向来是言出必践的,希望你也是。”刘平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说,目光如电。那人连连点头,露出一张典型的公则式笑容。刘平跳下马,一边朝帐内走去,一边问道:“你都准备好了?”公则紧紧跟在旁边:“是,万事俱备,只欠陛下龙威。”

刘平“嗯”了一声,专心朝前走去。

他们在帐内没有停留太久。刘平只是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从公则那里要回了那一张衣带诏。这衣带诏是刘平从白马逃到袁营时交给公则的,后者一直没有上缴。收拾停当以后,两个人乘坐一辆马车离开营地,朝着官渡的方向跑去。

◇◇◇◇

一路上,公则紧张地望着马车外头的夜色,指甲不停地在窗框上刮擦。刘平看在眼里,宽慰道:“别那么紧张,今夜过后,公则你将扬眉吐气啊。”

“托陛下吉言……”公则这才恢复了一点信心。

最近这一段时间,公则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到了谷底。他本以为蜚先生是可信赖的心腹,结果人家瞅准机会,直接去攀附袁绍的大腿,导致他手中可掌握的力量元气大伤;而汉天子的意外出现,让袁绍对他之前的私藏行为大为不满,数次借题发挥申斥。更糟糕的是,邺城大乱的消息也传到大营,审配把大部分责任都推卸到了辛毗身上。结果,公则和整个颍川派都陷入风雨飘摇的地步。

早在蜚先生出现在袁绍身旁时,刘平就注意到了公则的这种窘境。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拉拢公则的绝好机会。公则的奋斗目标,是让颍川派把持大将军幕府;再深一步说,他的终极目的,是让自己和郭氏一族的威名彻底压倒荀氏。为了这个目标,他什么都愿意做。

而现在走投无路的他,汉室是唯一的选择。于是刘平利用在袁营的机会,只花了几句话就把公则拉了过来,成为刘平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孔子怎么说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刘平不在乎公则是否真的忠心汉室,他只要确保公则相信能从汉室手里收获最大好处,就足够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一处军营。这里距离官渡前线只有五里路,如果是白天的话,可以直接看到曹营的情况,所以戒备十分森严。马车先后被三道岗哨盘问,这才开进来。公则先跳下车,急匆匆地冲进大帐。

大帐里还点着十几根蜡烛,张郃和高览两个人正惶恐不安地跪坐在那里,对着一面牛皮地图发呆。乌巢的动静他们都注意到了,可袁绍那边却没有任何命令传过来,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他们隐隐猜到这大概是有什么重大图谋,可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两个人都是官渡前线的一线指挥官,他们的举动将关系到整个战争的成败。

所以当他们看到公则一脚踏进来的时候,都异常惊讶。

“请两位将军尽快起兵勤王。”公则一句客套话也没说。

张郃与高览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滑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先锋督军在这里指手画脚了?何况还是个颍川人。公则没指望他们乖乖听话,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这不是在下的建议,而是传达上头的命令。”

“上头?有多上?从谁那里传达的?袁公吗?”高览嗤笑着伸出手,“调动兵马的符节又在哪里?”

公则道:“没有那东西。”

“那你还啰唆个屁呀!”张郃拍着案几喝叱道,他今天晚上一直情绪不太好。

“但我把发出这道命令的人带来了。”公则不动声色地说,然后袖手一指。张郃与高览同时朝帐门望去,同时大吃一惊。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上玄下赤的冕服,头戴冕冠,眉宇之间有着肃杀之气,俨然一副帝王之相。

“陛下?”张郃与高览连忙跪下。刘平是天子这件事,在袁军高层并没刻意隐瞒,高级将领都知道他已得到确认,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帝王。可是,他怎么会跑到官渡前线呢?还是和公则在一起呢?

刘平威严地扫视了他们两个一眼,语速缓慢而坚定地说:“要调兵的是朕,也需要符节令牌么?”两人为难地对视一眼,汉室是怎么回事,谁心里都明白。但平日里蔑视是一回事,当一位真正的天子出现在你面前,是另外一回事。

“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未接到幕府军令,不敢擅动。”高览比张郃多读了几本书,终于想到一个推托之辞。

“你们是要抗旨喽?”刘平冷哼一声,双目刺了过去,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帝威让两个将军身子都一抖。刘平现在已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角色中来。如果说在许都的他还只是守成之君的气质,这几个月在官渡的经历,给他淬炼出了一种开国帝王的凌厉之气。

高览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连忙辩解道:“不是,陛下,夜战兹事体大。总要等主……呃,袁将军的命令,我等才好出击……”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毕竟是袁绍的私兵。汉室不过是外来之人,名义上大家要尊为共主,礼数不敢或缺,可真是触及利益,是不肯退让分毫的。

“哼,你们也知道兹事体大。那我就来告诉你们,兹事已经大到什么地步了!”刘平一拂袖子,迈步走到地图前,随手拿起一块粉石,点在写着“乌巢”两个字的地图位置。“这里的大火,你们都看到了?”

两名将军点点头。他们都知道袁军搞了个假城诱曹军奇袭,但对蜚先生的第二层计划却不清楚,所以当他们观测到真正的乌巢城陷入大火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刘平对他们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继续说道:

“如今曹军比蜚先生多算了一步,主力已经在攻打乌巢城。”刘平一拍胸膛,“朕险些被围在乌巢,幸亏将士奋勇,这才能身在此地!”

张郃和高览听明白了,两个人微微露出笑意。原来是天子也参与了乌巢之局,差点被曹军给堵到城里,难怪怒气冲冲,叫嚷着让他们出兵。“我等立刻拨兵一支,去救援乌巢。”张郃开口答应。天子到底是年轻气盛,这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找回面子呢。随便拨点兵过去,让他发泄一下,面子上能过去就行了。

刘平盯着张郃:“然后呢?然后曹操退回官渡,继续旷日持久地对峙?”对天子这个问题,张郃愣了一下,没想到怎么回答。刘平举起右臂,一拳砸在了标着官渡的地图上:

“我要的是你们发起总攻,进攻官渡大营!”

他看了眼张郃与高览,两个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刘平又道:“你们为将这么多年,岂不知道围魏救赵之计。如今曹军主力俱在乌巢,官渡空虚,就该趁现在这个天赐良机攻破曹军大营,来个釜底抽薪。届时就算曹操把乌巢烧个罄净,也已彻底败了!”

张郃眼睛一亮,天子所说在他听来很有道理。他早就烦透了无休止的对峙,如今有个一劳永逸的机会出现,还可以立下不世大功。高览见他意有所动,扯了扯袖子,摇摇头。天子跟曹操交恶,这谁都知道,如今他想只凭一张嘴就说动袁军几万将士去给他泄愤,这买卖忒便宜了。

刘平见这两个人跪在地上也不言语,似乎气得不行,来回踱了两步,复又回身,指着地图大声道:“如今战机已现,等到你们派去请示袁绍再回来,天早大亮了!你们刚才也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既然是前线主将,就该有自己的判断。千古大功,你们就忍心从手中溜走?”

刘平的一步步紧逼让张郃与高览不知所措,立场逐渐后退。天子意旨本来不算什么,可当它同时也是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事情时,听起来就无比具有说服力了。张、高二将一直期待着能踏破官渡大营,现在被刘平这么一分剖,竟是个天大的好机遇。

“陛下所言,可谓真知灼见,只是袁公那边……”高览嗫嚅道。

刘平大怒,踏到高览面前喝道:“无胆懦夫!你们既然不敢,何必诸多借口!给我五千兵马,朕自己御驾亲征!不求你们!”

什么叫不求我们,不还是要借五千兵马给你嘛……可这样的想法二将都不敢说出口。这次轮到张郃扯住高览衣角,小声说了几句,高览连连点头,对皇帝道:“并非微臣不愿,只是军纪如铁,无令调兵乃是大忌,虽胜犹斩。事后袁公怪罪,该如何是好?”

“朕为你们做主,怕什么!”

刘平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被说动了,拐弯抹角地想要保证,便从怀里抛出一条东西给他们。张郃和高览接过去一看,居然是衣带诏。这衣带诏上说的是接诏者有讨曹之责,勉强也能当个全线出击的理由。公则也不失时机地站出来说道:“我现在就快马赶去中军知会袁公,去请符节,再加上有陛下居中协调,想来也不算是擅自用兵了。”

有了这些保证,两个将军这才下了决心,跪倒在天子面前,说愿为陛下讨贼云云。刘平大袖一甩,说场面话等打赢了再说不迟,事不宜迟,马上出兵。

张郃、高览治军还是相当有一套。虽然已是深夜,但军令一下,麾下士兵们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完成了集结。与此同时,斥候们回报,官渡对面的曹营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异动。两位将军大喜,他们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任务,张东高西,分两路攻打大营,再汇于中间。

刘平和公则目送着两支队伍开出军营,朝官渡而去,公则由衷地赞叹到:“想不到陛下真的把他们给调动出来了。”他开始最担心的,是张、高二将不买刘平这块天子招牌的账。可刘平连吼带喊,居然真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给震慑住了。

“不是我震慑了他们,而是我提出的计划与他们想要的好处契合。否则就算我把喉咙喊哑,也是没用的。”刘平眯着眼睛,望着这两支袁绍最精锐的部队投入黑暗。这只是郭嘉“人欲五品”的一个小小应用。他一直在从郭嘉、司马懿、杨修这些智者身上汲取经验,化为己用。

“不知曹营那边,会如何应对。”公则小声感叹道。

“你放心好了。曹操既然敢轻军奇袭袁绍,大营正面一定会有防备。他们两个这次一定会败得很惨。”刘平嘿嘿一笑。公则听了居然毫不惊慌,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这正是刘平说服公则的关键所在:刘平利用皇帝身份去鼓动张、高二将去啃官渡那块硬骨头,届时两人擅自行动,又大败而归,袁绍必然大怒。冀州一系又折两员大将,他公则便又有上位的机会了。

|5|对刘平来说,官渡之战的走向最好是两败俱伤。曹操在乌巢城内战死之后,曹氏势必大乱,他们必须要重新找一个足可以抵御袁绍的效忠对象,许都汉室将是唯一的选择;而袁绍这边,也因为粮草被焚和一系列败仗而变得元气大伤,短时间难以南下,再加上公则得势,刘平可以通过颍川派对河北内部施加影响,改善战略环境。

|1|唯有如此,汉室才能充分吸取曹氏的养分,在一个相对不那么危险的环境下茁壮成长,直到有实力将散落天下的九鼎收归帝统——这就是刘平为汉室规划出的生存之路,同时也是死人最少的一条路。

|7|“陛下,那我先走了。我得赶到袁公那里。前线有了什么状况,我也好及时建言。”公则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钻进马车里,也匆忙离开了大营。

|z|望着公则离开的背影。刘平忽然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自己遗漏了。他背着手来回转了几圈,一抬头看到远处营房旁堆放的粮草车,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刘平想起来了。当他提到乌巢大火时,张、高两位将军只表现出惊讶,却没多少紧张情绪。那里明明是袁军最重要的屯粮地,怎么他们却如此淡定呢?

|说|除非……刘平差点跳了起来,除非袁军真正的屯粮处不在乌巢,而是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这些将军才对火烧乌巢十分淡定,只把它当成一个没多大实质损失的意外事件。

|网|这是一个不错的局中局,可是,它真的能骗过曹操么?刘平闭上眼睛,回忆起布局以来的一点一滴。他忽然想到,在乌巢城的府衙里,王越曾经提过说蜚先生遭遇了一点小麻烦,然后他说了一句古怪的话:“纵然杀不掉公敌,总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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