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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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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想起昨天传授的主意来,向马格尔说:“我有下情上禀提督,请秘书长代为翻译。”马格尔立起身来,向黑华说:“此人原是入籍,不甚精通国语,他有下情上禀,提督可否准其申述?”黑提督点头允许,马格尔向镜芬说:“提督准你自由申述,你只管说吧。”镜芬道:“当此青岛危迫之时,鄙人既系德民一分子,理应服役效劳。只苦于我的身体衰弱,又兼多病,实在不能担任军役,深觉抱愧之至。鄙人情愿报效现洋十万元,稍助军饷之需,也算尽了一分子的义务,务必请提督照准。”马格尔将他的话翻给黑华,黑华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朝着镜芬说了几句,镜芬是一个字也听不懂。马格尔又将德语翻成华语,对镜芬说:“提督听你说捐助十万军饷,心中很是欢悦。说你真不愧是一位爱国志士,特准免服兵役,仍回家中纳福去吧。”马格尔翻到这一句,不自禁地也笑了。李镜芬此时,虽将害怕心去掉了,但是天良发现,惭愧心也随之油然而生:一个很体面的中国大官绅,却拿出十万元来,给德国助饷。结果变成一个爱国的志士,这不是活骂人吗?自己是越想越难过,再加上黑华马格尔冷讥热嘲,直比胯下之辱尤为难堪。他低着头退下来,曲江潮在一旁看这神气,彼此都是中国人,也大有兔死狐悲之感。便向马格尔求情,不必再叫镜芬等候了,放他先走一步吧。马格尔念平日的交情,也不好过为已甚,便派了一名德国兵,暗暗将镜芬送出提督府。好在他的家人,他的马车,全在门外候着呢,一见他的面立刻都迎上来。镜芬上了马车,一直拉回家中。他一进门,便放声大哭,一直哭到自己屋中。向床上一躺,索性抱着头,翻来覆去地哭了一个天昏地暗。家人也不敢劝,直待他哭声止了,方才打上水来,请他净面漱口。他因为悲愤中烧,连晚饭也不曾吃,便蒙头睡了。第二天增寒壮热,竟自害起病来,昏昏沉沉的胡话连篇,什么我不是德国人,我也不是中华民国的人,我还是大清国的人。又是什么我扛不动枪,我上不得前敌,我有十万块钱,我回家纳福。马格尔特特到他家,催索那十万兵饷,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他在提督面前许了这大的量,所以才取得免除军役的执照。这兵饷急于星火,是一天也不能耽搁的。他虽然害病,也得要如数缴纳。”周夫人被迫无法,只得签了十万元支票,由德华银行拨取,这才将马格尔打发走了。镜芬的病势,却一天比一天沉重起来,连请了几个西医,也不见一点起色。
  后来有人荐举,说崂山道士桐冷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之妙,除非将他请来,或者能够立起疴。但是这个道人,轻易不肯下山,他更有一种怪脾气,给人治病必须穷苦没饭吃的人,他才肯诚心施治。越是有钱的,或是做官的,寻到他头上,他连睬也不睬。因此李镜芬的身份,想要请他治病,倒是一个难题了。后来倒是镜芬的儿子李国英想出一条法子来,他穿了做工的苦力衣服,随着向导,步行上山,见了桐冷的面,便伏地大哭。他自己说在青岛火柴工厂做工,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爹相依为命,不料病得很沉重,堪堪就要死了。多亏李公馆慈善,赏给我们一间屋子,在那里养病。人家还拿出钱来,请先生诊治。怎奈药不对症,愈治愈重。后来有人提到,崂山顶上有一位神仙,能够起死回生。但是他老人家,轻易不肯下山给人治病。小子是发于一片诚心,特来拜请老神仙,俯念我父子这样穷苦,移驾下山,给我父亲看一看吧。桐冷居然被他说动了,应许即刻下山。三人仍旧步行,赶回李宅。此时他家人将镜芬移在楼下一间小屋中,盖上一床破布被,桐冷进来替他诊脉说:“这人是急痛伤心,他在未病以前,一定有什么大不痛快的事,所以才会病到这种样子。你们必须对我实说,我才能开方医治。再说我看病人脸上的神气,决非下等社会服苦之人,你们不必瞒我,瞒我我就不管治了。”李国英到此时,只得据实陈述,又说:“我并不是有意欺蒙,实在因为道长轻易不肯下山,不得不以穷苦感动。如说我是富有之家,您当然更不来了。”桐冷哈哈大笑说:“难得你世家公子,居然有这样孝心,我倒不能不尽心医治了。他这病是有一口顽痰堵住心窍,必须先把痰吐出来,自然神志清醒,以后就容易调理了。”他随笔开了一纸方案,取了药来,服下之后,果然吐了一口浓痰。痰作青绿色,吐过之后,居然两眼睁开,不似以前那样昏沉了。调理了两天,居然复原。他本来是一种急痰症,痰一下来,病自然好了。但是身病虽去,心病尚存,仍然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这时候他家尚未放道士回山。镜芬听说自己的病,是道士给治好的,便亲自到前厅,向桐冷致谢。桐冷详询他受病之因,不觉点头叹气说:“你这是受了多财的累了,照我们出家人随遇而安,也用不着入哪一国籍,自然也遇不着这些烦恼。饿了采山果而食,渴了汲清泉而饮,困了幕天席地以白云为被褥,是何等逍遥自在。像你李大人,做梦也梦不着这种境界。”这一席话说得李镜芬万念俱灰,立刻跪在地上,要拜桐冷为师,随他一同到崂山修行,再也不回家了。老道桐冷只是摇头,说:“你是富贵场中人,如何能受得了那样苦楚?这是万万使不得的。你以为当道士是一件舒服事吗?我那三清宫中,养着二三百个道士,他们各有所司,有到地里去耕种的,有到园子管果木的,有做泥水活的,有当木器匠的,还有开炉打铁制造农具的,他们每日都担着很大辛苦。你李大人要到山里去,可以做什么工?卖什么气力?岂不是自寻苦恼吗?依我劝你,还是在家里纳福的好。”镜芬至再央求说:“道长有所不知,我因为受了这一次特大的刺激,觉着青岛这地方,实在不可长久居住。无论如何请道长携带携带。”桐冷道:“你想离开青岛,我倒有一绝妙法子。”若问方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一回 鹬蚌争雄渔人伸巨掌 鳌鱼吞饵帝制始萌芽
  李镜芬一定要随桐冷出家,桐冷执意不肯带他去,后来实在被他磨急了,说:“我替你想一条法子吧,你在这青岛住着十分危险,眼看德日两国就要开火了,德国兵力虽然雄厚,对于青岛却有点鞭长莫及。日本离青岛很近,他若派兵来,可以朝发夕至。将来的结果,一定是日人战胜。这一块土地,终须落于日人之手。他将来占了青岛,对于青岛德侨的房屋财产,一定全部没收,那时候你李大人也决然讨不出公道。若不趁此时早想法子,恐怕临时挽回不易。”几句话提醒了李镜芬,忙请教:“道长,可有什么法子,能够防患未然。”桐冷附在他耳旁,告以如此这般。镜芬鼓掌道:“果然是妙计。”当日便请了吴玉孙来,对他商议,将这所房子作为卖在玉孙名下。写了一张杜绝字给吴玉孙。他在德华银行还存着十几万现款,要一气提,是决然提不出来。只好同老板商议,情愿送给他两万作为酬劳,这才全数提出。第一步是镜芬也改装道士,随着桐冷坐一辆车,先到崂山暂住。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家眷也运出青岛境外,一同来至崂山。崂山有旱路,可通即墨县境。他此时又不敢公然乘坐火车,恐怕被德国人查出来,落一个私自逃走,便有性命之忧。只可偷偷地坐船先到烟台,在烟台也未敢停留,又坐船到天津。在天津住了一两天,便来至北京。他不敢贸然去见项子城,恐怕记挂前嫌,彼此面子上全不好看,只得先去寻他本家哥哥李镜喜。镜喜一见他面,便大发牢骚,说:“你不就参政,总算有志气,但是因为什么又入了德国籍呢?我们无论如何是中华大邦的人,却甘心奉夷狄为主,你难道就不惭愧吗?我看你此次来,这种狼狈样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你不妨对我实说,凭咱们的世家阀阅,不能丢这种人。”镜芬只可把已往的情形对镜喜说了。镜喜道:“他们这明明是做成了圈套,专为骗你的银子,你为什么要上这个当呢?幸而是逃出来,如果不逃出,将来再叫日本小鬼敲一杠子,那更冤枉了。你此番来北京想做什么打算呢?”镜芬说:“我入德国籍,并不是本名。如今倒得拿我的本名,实行加入参政,也好洗一洗以往的羞面。但是我写信骂项子城,如今再去俯就他,也有点难乎为情,还得求二哥替我先疏通一番,然后再去见他,也免得彼此怪僵的。”镜喜哈哈大笑,说:“你这过于多虑了,凭咱们家的门第,要肯俯就他,这是赏他脸。他欢迎还来不及,难道还敢拒绝吗?你不信可随我一同到公府,倒看他对你是一种什么样儿?”镜芬执意不肯,说:“还是二哥先见一见他的好,我在家里候信吧。”两人分手。当天晚上,镜喜到公府求见。项子城听说是他来了,亲自迎出屋门外,一见面便招呼二哥,拉了镜喜的手,表示十二分亲密。镜喜到屋中,先谈了几句闲话,然后说:“舍弟镜芬新从青岛来,想到公府给总统请安。他自己又怪惭愧的,当初因一时闹气,写信太不检点,开罪了大总统,实在觉得太对不住。”项子城大笑,说:“令弟也做了多年官,怎么还不脱书生气?凭我们两家的交情,不要说写信,便是当着面骂我几句,也是很平常的事,还值得记在心上吗?我此时正急于要知道青岛的情形,他来得正妙,求二哥为我速驾,就请他明日务必前来。如果不来,那我可真要恼了。”镜喜答应下来,顺道到镜芬家里,把项子城的意思对他说了。
  第二天午后,镜芬坐着马车到公府求见。名片拿上去,传宣官即刻出来,请李大人到总统办公室会见。不让到会客室,偏要让到办公室,意思间是拿当自己人看待,决没有丝毫客气。子城并在屋门外相候,趋前握手,说:“老弟为何姗姗来迟,真叫愚兄望眼欲穿了。”镜芬道:“疏狂之罪总统不加责罚,已经万幸,何敢再劳总统盼想。”子城让他坐下,说:“贤弟哪里不好住,为何单要住青岛?那种险地,当日德交涉决裂,我就很惦念你。难得你居然脱离虎口,这真是可喜可贺。”镜芬说:“此次日德交战,也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好在镜芬早有预备,一听见消息不好,即刻携眷北上,仰托总统洪福,居然安抵北京。以后在总统帡幪之下,倒可以常常领教了。”子城笑道:“老弟你还得帮愚兄的忙。目前青岛形势危急,国际风云四起,我有许多事得要向你请教。你还是到参政院屈就一席,于公于私均有裨益。”镜芬本是为就参政来的,如今经项子城这样劝驾,面子总算十足。便毫不客气地说:“总统既然有命,镜芬明日便去报到出席。”项子城道:“这样好极了。你从青岛来的时候,德日两方对于战事,想来全有充分预备。老弟亲目所睹,当然知道得详细。我们中国虽然保持中立,但是青岛那一块地方,究是我们中华国土。我们虽不能对军事有所致力,但是外交方面,我们总要早下手才好。老弟你看那两国形势,究竟最后胜利属于某方,我们也好事先有一个准备。”镜芬道:“总统是最圣明的。假如德国的实力,真能保守那一块土地,镜芬就不必到北京来了。这还不是最好的一个比喻吗?”项子城点头微笑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一语破的。我此后也有了外交方针了。”镜芬见他很忙,不肯久坐,辞别项子城,出了公府,特到象坊街参政院报到。这个参政院是一位议长,两位副议长。议长是李天洪,副议长是溥伦同王大和。王大和也出于李家门下,同镜芬是兄弟,见他来报到,觉得十分诧异。立刻将镜芬让到副院长休息室中,大和亲自迎出来,一见面就大笑说:“你为何这时才来?愚兄哪一天不盼望你,大概要没有炮响,还催不了你来呢。”镜芬到屋中对大和说:“一言难尽。”把自己的事约略谈了一番。大和说:“你老弟太固执了。咱们无论如何说是中华民国的人。项子城虽然不好,究竟是民选的一国元首,并非历史上谋国篡位者可比。你何必因为他一个人,连中华国民的资格都自己取消了,这岂不是自寻苦恼吗?依我劝你,从此在北京忍着吧,不要胡颠乱跑了。”镜芬果然听大和的话,在北京一住,再也不敢到外省去了。
  却说项子城他在满清时,曾任外务部尚书。他所抱的外交政策,向来是远交近攻,以夷制夷。他平日同德国最为接近,他最佩服德皇威廉二世,称为世界上第一伟人,意思间很想以德皇为法。因此他在北洋练兵时候,一切编制操法,无不取法德国。北洋六镇的将官,也多半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各镇的练教官,德国人也占去一部分。他最反对的,却是日本,因为他当年在高丽,同日人结下了不解之仇。他如今做了总统,这种芥蒂,依然不能消化。此番日德在青岛作战,他满心是希望德国胜利,将日本打得一败涂地方才趁愿。他虽不敢明目张胆帮助德国,然而在暗中,便想助德人一臂之力。他这种精神,虽不曾明白向人表示,然而在日本一方面,却早已了然于心。这时候,日本的内阁总理正是大隈重信,大隈在本年已经八十四岁了,真是一个狠心辣手的老外交家,他何尝把项子城放在眼里。此番日德交战,他料定项子城对于德国,一定有暗中帮忙的企图。便预先定好了锦囊妙计,授之于驻华日使小帆,叫他依计而行,不但可打破项子城助德的企图,而且还能使项子城转而助日。小帆受命之后,一步一步地做去,他先运动好了项子城左右几个亲信的谋士。有时候子城问到青岛战事将来结果何如,他们就是替日本铺张扬厉,说德国决不能长久支持。始而项子城还有点信不及,后来经李镜芬现身说法的一个解释,项子城的意思才有点活动了。小帆知道这个机会,便亲身来见子城,先说了许多奉承话,把这位项总统拍得十分满意,然后才慢慢说到青岛的事。小帆说:“青岛的事,敝国完全是给总统帮忙。按照情理说,德国既同英法开战,在远东方面,就不能再把持中立国的军港,他本应当把青岛土地完全交还贵国,那才合乎道理。要不然,贵国中立,是决然无法保持的。然就目前的形势而论,贵总统既然宣布中立,决不肯同德国开衅,久而久之,必然引起英法的责言,贵总统那时左右作难,必至无法应付。因此敝国才仗义执言,愿助一臂之力。好在我们同英国是同盟,别的国也无可借口。将来青岛收过来,敝国并无丝毫野心,仍然双手奉还贵国。大总统认清此点,对于敝国的军事行动,自然要表十二分同情。并且敝国的大隈首相同总统是多年老友,他抱定十二分热诚,将来无论遇着什么问题,一定帮总统的忙,要帮到底。”他这样撒开一灌米汤,把项子城灌得晕头晕脑,反倒把日本看成了最亲切的好友,一来二去,将助德的心,竟转移过来,变成了助日。
  德国在青岛方面,所存的军火本来不多,预料开战之后,最多不过能支持两个月。黑华便给天津德国领事去电报,叫他赶紧预备四车军火,却打洋行的旗号假冒土产,由津浦路运至济南,转车运往青岛。天津德领已经完全预备好了,假借大礼洋行的字号,说运的全是牛羊毛。这个消息,早被日本的侦探刺探明白了,以急电报给日使小帆,叫他快想法子制止。小帆即刻去见项子城,说:“德人私运军火,却借贵国的铁路运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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