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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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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德林果然带着十几个职员,一同到健身社来。先叫两千人站好了队,自己恳恳切切地训一回话,说:“我们此次给项大总统帮忙,并不是为个人,乃是为国家大局起见。目前我们中国的形势,唯有项公当选总统,可以挽此危局。除去项公一人之外,再也寻不出第二个适当的人物。最可恨是这两院议员,他们是人民选举出来的,原应当代表民意,何况每月还拿数百元的民膏民脂,哪知他们到了北京以后,终日花天酒地、胡闹一气。对于职分内应当替人民说的话,他们也不说;应当替人民办的事,他们也不办。这还不算十分可恨,最可恨是眼前离大选之期,仅仅剩了两个月,他们要稍有一点良心,就应当体贴民意,早早将项公宣布出来,以慰全国人民之望。哪知他们讳莫如深,不但不指定应选之人,反倒鬼鬼祟祟、暗中勾结,想要胡乱举人,使大选结果变得乱七八糟,好塌中华民国的台。更有一部分用消极手段的,他们既不举项,也不举他人,老早地逃出北京,等到大选时候,来一个临时的缺席。这种手段又阴又毒,较比故意捣乱尤为可恨。本道特派祝社长训练你们诸位,就是专为大选问题。这其间最重要的工作,可以分作两步:第一步是事前的防范;第二步是临时的督促。什么叫事前的防范呢?比如这些议员,有想秘密出北京的,你们只需跟在他们后边,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他们登车要走你等只管放大了胆子,伸手将他抓下来。他如果翻脸骂人,你们也要沉住了气,只给他一个和平对待。自己先承认我们是公民一分子,并没有旁的要求,只要求你们诸大议员给我们选出一位恰合时势的总统,使中华民国从此永久太平,我们人民可以安居乐业,这样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如今大选期近,你们当议员的正应当澄心静虑,稳坐北京,预备临时投票。为什么单在这时候,要离开北京呢?无论如何,得请你回去,不要辜负了我们人民望治之心。你们只管侃侃而谈,劝他们回寓,这时候自有本地面的警察出来帮忙。别看他们是议员,最后胜利仍然要属之你们。这是事前防范的工作。至于临时督促,随机应变,原没有一定方式。大意总得圈住他们,在票面上不能书写旁人,只能书写项子城三字,便是大功告成。不过这种工作,较比事前防范可又难得多了。按道理说,投票选举,原是人家的自由权,无论何人是不能干预的,如今你们硬插一杠,立逼着人家非写某人不可,他们岂能安然接受?这时候刚柔缓急,就在能否善于运用,决非口头上同纸篇上那几句死功课所能拘束得了。”德林演说到这里,略为停顿,然后又对大家说:“本道今天来,一半是同诸君谈话,一半是要当面试验诸君的成绩如何。比如今天就是大选,这健身社操场就好比是议场,本道同来的各职员就好比是议员,你们诸位就好比是公民一分子,今天在这议场上,咱们就实地试验一番,由此类推,将来到了大选之期,能否胜任,也就可以预先知道了。”德林说到这里,便吩咐祝平选定几十个人,好演这一出文明新戏。
本来是预先指定了的,自然毫不费事,几十个人全换上袍子、马褂,神气满足的,确乎有一个公民态度。操场上立刻陈列了几十张桌子,笔纸墨盒也都全份备妥。德林带着二十几个职员,每人提着一个手提包,大摇大摆地走上议场。德林权做了临时议长,在主席上立定,一二十个职员也都各入席次。德林高声说道:“今天正式选举总统,用无记名投票。诸君各书意中欲选之人,投之票匦,当时便揭晓唱名。秘书长可速速将票散与大家。”此时祝平却做了临时的秘书长,他手中拿着几十张白纸,分散给大家,就作为正式选举票。这二十几个人,每人领了一张,想要回到自己座位上从容书写,哪知一转眼间,已经被公民包围上了,一个人身旁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这本是逢场作戏,闹着玩的事情,在老于做官的一班职员,谁也不肯说什么,只有听其自然,倒看这些位假公民玩什么把戏。偏偏内中有一位职员,是河南人,姓龙名叫子封,这人非常粗野,而又有一点神经病,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好山嚷怪叫地乱喊,因此大家送了他一个绰号,管他叫龙疯子。这一回试验选举,无意中又把他的疯病招上来了,他看见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夹起来,他心中便觉着老大不快,继而一想,这是假充议员,他便真拿出议员的气派来,大声向左右问道:“你们是干吗的,怎么跑到议场上来捣乱?”这一问可问到钉子上了,他们正在发愁没有题目可以发泄这满腹的经纶才识。龙疯子张口一问,可就有了他们的题目了,内中一个首先答道:“你问我吗?我是中华民国的主人翁、公民一分子,也就是当日选你们当议员的投票人。我们当日选举议员,同你们今日选举总统是一样的道理、一样的宗旨,全是为扶持这个才降生的中华民国。你等当了议员,乃是代表我们人民行使职权,今天选举总统,直接虽是你们议员投票,间接仍是我们人民做主。我们认为这次选举,关系国家安危、民生休戚,意义非常重大。所以必须亲身到议场上,实地监督,先得问一问你们意中想举的是什么人?你们意中的人,同我们人民意中的人,是否一致?如其不一致,我们便有纠正余地,这是关系我们切己的事。你凭什么说是捣乱呢?”一席话把龙子封说得直眉瞪眼,竟想不出适当的言词来,可以折服身旁这个人。他本是一个粗鲁汉子,被人家抢白了几句,有点压不住火,便大声喝道:“胡说!投票是我的自由权,我想举哪一个,便举哪一个,你们问得着吗?”这几句话才出口,把这边的一位也招翻了,嘻的一声冷笑,说:“听你这几句话,就不配当议员,你还配选举总统吗?你自己以为投票有自由权,不许旁人干预,但是那自由两个字,也看朝着谁说。朝着我们主人翁,还能讲自由吗?别人固然不能干预你,我们当主人翁的,难道也不能干预你吗?比如我们做主人的,支使出一个仆役去,叫他拿着请帖,去请张三,他转脸不请张三,偏要请李四,难道也能说这是我的自由,不许你干预吗?何况你这种声音颜色,拒人千里之外,对待平等的人尚且不可,何况对待主人翁呢?我看你简直有点要奴欺主了。”这个人又训斥了他一番,闹得龙子封真把嘴封住了,气得呼呼直喘,只是答不上一句话来,把左右那一班议员,招得掩口而笑,都瞪大了眼睛,看这一幕喜剧,也顾不得写票了。主席上的杨德林点头咂嘴,意思是很赞成这两个说话的人。祝平在一旁也扬眉吐气,仿佛在表示他教授得法。后来龙子封身旁这两个人,见僵住了没有台阶儿,只得寻一个下台地步,问龙子封道:“你到底想投谁?得预先告诉我们,要不然我们是不放心的。”龙子封也想开了,不再怄气,便直截了当对他们说道:“我投项子城!这是光明正大、不瞒人的。”两个人脸上立刻现为一种和霁之色,拱手说道:“罢了,你这位先生不愧是议员,不愧是人民代表,我们先谢谢你。”两人说罢,德林在主席上鼓掌喝彩,并传谕这一幕就此停止,不必再向下演了。一面对祝平大加赞赏:“你训练的这一支主人兵,实在得用,将来在议场上,不愧是促成大选的健将。就听方才这二君的说辞,便可见一斑了。”自己又拿出二十元钱来,赏子封身旁这两个。吩咐祝平:“赶紧收拾收拾,三两日内我便带你们全部进京,请项大总统当面试验。”
果然当日晚间,公府便有电话来,询问这一支人是否训练成功。目前因为议员纷纷出京,防不胜防,叫德林务必提前将这一支人差至北京。吴必翔会同京兆尹王者香,早给预备好了这些人的寓处,分散在北京九城内外各大庙中,每人每天发两块钱的伙食零费,净这一帮人,每天开销便在五千元上下。德林带着祝平去谒见总统,项子城很奖励了一番,当面赏给祝平上校职衔,叫他带着这两千主人兵,从本日起实行在北京服务。祝平叩谢了总统,出公府来,真是说不尽的满怀得意。他一个人带着一百多个最得力的社员,住在龙泉寺庙中,每日早晨六点钟便起床,分派这些人,有守在议员住宅左近、寸步不离的;有分布在东西车站,专候议员来到站台上,便实行挡驾的;更有散布在花街柳巷、园馆居楼,专伺察议员的行动,以便早早下手,防他们逃跑的。真好似天罗地网,把八百金身罗汉罩在当中,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偏偏当这时候,竟有不知好歹的许、凌两位议员,他们在票房中碰了钉子,仍然不死心,又商量着乘当日夜车,也不用打票便一直登车,寻个背静地方,将头一蒙,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可以混到天津。这真是再机密再巧妙不过的法子,料想一定可以如愿,决不至发生二次的阻力了,哪知结果却遇着了这四个冤家对头,仍然是寸步难行。
到底这四个人为何来得这样巧呢?还是早晨,他们在票房捣乱时候,这四个主人兵就一眼看定了。当他们出离票房之后,内中有两个紧紧在后面跟定,那两个却钻进票房中寻马瑞探听一切。马瑞正发愁,这两个人如果出京,自己明知故纵,便担了很大不是。无奈这些议员,全是很难缠的,要专用警察侦探面目来对付他们,结果必难免于决裂。等到决裂时候,当然要闹到吴总监面前,到了吴总监那里,无论如何,当侦探的也得落一身不是。他不说议员难对付,却归罪侦探不善对付,给总监招了麻烦。因此马瑞虽用好言语把许凌两人搪走,他仍然不放心,生怕这两个人去而复返,一死地非买票上车不可,到那时候,可就费了周章了。正在为难,忽见进来两个人,掏出名片来,是天津健身社社员,兼第三队的正副队长,一个叫陆福通,一个叫车福上。马瑞对于健身社的职务,他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遇见这个难题,正在发愁寻不着替身,忽见这两个人来了,真是喜出望外,忙将两人让到后边,恳切地告知他们:“这两个议员,一个叫凌冰,一个叫许仁镜,平日激烈得很,专反对项大总统。如今到了大选,他们又要偷偷出京,这两人一走不要紧,必有许多议员随在后边,将来大选可就怕不够人数了。我们当侦探的,虽然出头阻拦,却不敢十分勉强,因为那些议员,全都非常骄傲,他们眼里,看侦探就不是人,管我们叫狗,张口便骂,举手便打,我们又不敢同他翻脸,这事真是难办极了。你二位如能出头,用公民资格挡住他们的去路,他绝不敢以对待侦探的面目,对待你们二位。只把他们挡回去,这便是第一件大功。以后议员中有再想出京的,以他两人为鉴,也就不敢轻于一试了。”马瑞是连激励带煽动,将陆车两人,说得跃跃欲试,向马瑞道:“侦探长只管放心,这事交我们去办,已经有两位同人,随在他们的身后了。只是回头的时候,侦探长还得派几个人在暗中助力。”马瑞道:“这是自然,不劳二位嘱咐,我回头派一二十人,也随在你们几位后边。你们是公民,他们便以公民帮助公民,丝毫不露形迹,保管叫他们乖乖地回寓,你二位就擎着这第一功吧。”陆车两人别了马瑞,在车站上张望,也看不见那两个同伴的影子,不知他们跟到什么地方去了。两人有意也要自己去寻,又怕他们回来,彼此两歧,走了岔路;要在这里候着,又不准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后来算是决定了:一人去寻,一人坐守。两个人都乐意去寻,谁也不乐意在此呆等,后来还是车福上说:“我是车子,你便是大陆,当然是我动你不动。”陆福通无法,只得看他去了,自己在这里等候着,连晚饭也没地方去吃,只可在票房外,买了两套烧饼麻花、四个茶鸭蛋,权且当了一顿饭。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苍茫,方才看车福上匆匆地回来,一见福通,便低声说道:“咱们快到站台上去,少时他两个准陪着议员一同来。”二人一同走上站台,车福上对他说:“活该咱们露脸,我追到大李纱帽胡同东海居,无意中遇着了他两个,他们也在这里吃饭。”并对我说:“那个姓凌的议员就在隔壁,他们商量好了,坐夜车到天津,连票都不打。”我嘱咐他两个在后面跟定了,不要失神,特来给大哥报信,这事应当怎样处理?陆福通笑道:“这是他们自投罗网,还有什么难处理的?”附在福上耳边,告诉他这般如此,福上会意。远远站在站台的旁边,瞪大了眼睛,专等待那两个议员同两个伙伴。不大工夫,陆陆续续,乘车的人已经来了不少。又候了一刻,两个客人把头上的毡帽向前戴着,鼻子脸几乎都看不出来了,手里既没有车票,又没有站台票,却一死儿地非进站不可,检票员拦他拦不住。车福上在旁边向检票员使眼色,检票员同福上熟识,知道他是健身社社长,认着这两人必是他们同伙,便让开路,放他们进去了。在当时凌、许两人还认定是他们个人的幸运,哪知暗地里是有人托情,专预备放他们进去,好唱这一出三挡的好戏呢!可怜这两位大议员还在睡梦中,糊里糊涂地跑来,专等着车到了便一齐上去,可以安然到津。哪知早有四位谋定后动,走在他们头里了,在他们踱进站台,寻觅僻静地方、遮人眼目的时候,四个健身社社员已经会在一处了。及至大通车开到,凌、许两人因为怕人看破,当乘客纷纷下车之际,不肯贸然抢上。那四位却早已从那一边上来了,等到人散得差不多,凌、许两人跨上车来,两足才入车门,就被这四个假公民一把抓住,两个架一个,一直把他们架下车来。所有前后左右围观的人,也并不是旅客,乃是马瑞派的侦探,假充公民,给这四个人助声势。要不然乘车出外的人,全是有公事在身,谁有工夫来管这一笔闲账呢?偏偏又赶上陆福通、车福上这两个人,全是健身社的健将,真有随陆之口、苏张之舌,当着大家痛快淋漓地一演说,围听的全都鼓掌称快。把这两位大议员,硬给木在站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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