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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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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国九经也来到了,戈二给他引见。九经道:“昨天我要给二哥接风,您一定不肯。今天反倒请我来吃饭,这简直是反客为主了。”戈二道:“我并不是请你吃饭。因为在戏园中,得遇这位仁兄,我们彼此爱慕,特寻了这个地方谈心。因为老弟不是外人,特请你来作陪。有什么反客为主的?”见龙笑道:“你两位不要争执,这个小小东道,还是让给小弟做吧。”戈二道:“绝无此理。方才原是我约来的,怎么能叫阁下做东呢?”见龙哈哈大笑说:“这位金仁兄,你怎么一霎时间,前后判若两人。方才在戏园里,是何等慷慨豪爽。怎么到了这里,又文绉绉地逊让起来,难道看小弟不诚实,故意地存这种客气吗?”戈二尚未答言,九经忙追问戏园里是怎样一种经过。见龙将方才打抱不平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九经大笑说:“打得好,打得痛快。不过这种事出自旁人,固然觉着新奇,要出在我们金二哥身上,那就是司空见惯了。他在北京时候,一年之中,像这种事不定得遇上多少次。田兄要是因为这个请他吃饭,只怕你还请不过来呢!”戈二道:“九经老弟,你不要再替我瞎吹了,咱们喝酒要紧。”九经一听见酒字,立刻眉飞色舞,吩咐堂倌,捡可以下酒的菜,先上几样来,老白干半斤一壶,先来两壶。又对见龙说:“小弟非这个酒不能过瘾,阁下同我们金二哥想喝什么酒,自请随便。”见龙仰着头正在想心事,九经的话他并未听清,只随口好好了两声。你道他有什么心事可想呢?原来他听了九经这一席话,自己加以印证,这位姓金的一定是一位侠义之流,决然不是项子城的侦探,我方才实在是错想了。照这样人物,与曾荷楼所说的几个条件无不完全相合,这真是天假之缘,使我们社会团增光生色。假如我要当面错过去,只怕踏破铁鞋也没有地方再去寻找了。好在有国九经这样一条引线,明日我先去拜访九经,同他仔细谈一谈,自然可知道这位金先生的过去历史。况且九经的为人也非常爽朗,他又在报界占一部分势力,我如果能将这两人引为同志,以后办理分部的事,一定可以马到成功。他心里有了这种成算,表面上益发高兴。因为他的酒量非常之大,无形同九经又成了一种曲蘖之交。两人的酒越喝越多,越多越壮,直喝了五六斤白干烧酒,仍自兴致未阑。戈二再三劝他们,不要再喝了。九经不敢不听,说:“我自出世以来,喝这种高粱水,还不曾遇过敌手。如今无意中得会这位田先生,竟自成了我的劲敌。从此不敢再相天下士了。”见龙也大笑说:“小弟所抱的感想,也与九经兄相同。今天经戈二先生的调和,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进酒兵。等改天小弟只约国兄一人,我们倒得较一个高低上下,但不知国兄肯赏脸否?”在见龙这一席话本是另有一种深意,想要从国九经的口中,刺探金戈二的真正历史。九经是一个直肠汉子,哪里明白他的用意,还认为他是真要同自己比较酒量呢,便也兴高采烈地拍着胸脯说:“旁的事不敢奉陪,要说到喝酒,小弟不才,还能追随平原君作十日之饮。”见龙将巴掌拍得山响,表示欢迎。戈二在一旁,只是微微冷笑。少时吃过饭,由戈二会了饭账。金、国两人,一定约见龙到报社坐一坐。见龙也不推辞,三人安步当车,回了报馆。九经吩咐沏上极好的茶来,款待见龙。见龙喝过两碗茶,见报馆正在发稿忙碌之时,自己不便久坐,便起身告辞。九经还再再挽留,又向他打听贵寓在那里。戈二向他使眼神拦阻,九经不敢再往下问了。见龙却含糊其辞说:“小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很不方便。既承两兄不弃,明日下午我仍然来贵馆造访。”金、国两人齐说欢迎,他这才慢慢地出门去了。
见龙走了之后,戈二向九经问道:“你看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九经道:“他方才是说过想经营糖栈生意嘛,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戈二笑道:“足见老弟你没有眼光,不通世故。中国要这样的漂亮买卖人,恐怕打着灯笼也没地方去寻吧。方才饮酒时候,他说要单独请你,好较一较酒量,你居然就欢喜赞成。你可知道人家是什么用意吗?临走时候,你问他住址,他不肯说。你可明白是什么来由吗?”这几句话,把九经问得直眉瞪眼,急切答不出来。戈二笑了一笑说:“足见老弟的阅历相差太远了。我对你实说吧,此人是革命党中一个最有实力的青年。他是在戏园中,看见我这一幕活剧,意思想要同我定交,自己却又不肯先说实话。开糖栈约帮忙,那全是托词。所以我就直截了当地回复他,也叫他明白明白,我们并不是寿头麻子。后来老弟替我吹嘘,他还有点信不及。所以借着较酒,想把你单独约出来,好从你嘴里讨实话。他自己的住址,此时决不肯告诉你我。他怕我是北京侦探,于他不利。看起来这个小伙子虽然年轻,却是一个久走江湖曾经大敌的人物。老弟是一位挚诚君子,如何能敌得过他。所以愚兄不能不预先揭破了,好叫你有一个临时防范。”九经听罢,真是如醉方醒。说:“既然这样,他再请我,我只给他一个不去好了。”戈二哈哈大笑说:“到底老实人只会说老实话,出老实主意。皆因他这样,你倒不能不去了。他想刺探我们,我们还想刺探他呢。你过来我授给你锦囊妙计,保管能叫他把根本历史,先和盘托出来告诉我们。我们就是帮他的忙,也得以逸待劳,先叫他三顾茅庐,我们才能隆中划策呢。”九经果然听话,把耳朵凑至戈二面前。戈二低声嘱咐他如此这般,九经不觉喜得手舞足蹈,说:“果然妙计!不愁他不说实话。”戈二又嘱咐他,明天你早起一刻,我先躲出来,省得他来了,不好意思约你一个人吃酒。九经也一一答应了,戈二自去安歇。他便到编辑部发稿,早早把稿发完了,他便早早去睡,因为明天还要起早呢。
果然第二天才交正午,九经便起来,戈二却早已出门了。九经候至下午三点,田见龙果然来馆拜访。他见面之后,便打听金戈二是否在家。九经对他说,戈二已经出门去了。见龙脸上立刻表现一种喜出望外之意,再三地约九经一同出门,到南市华楼上喝茶谈心。九经心中早有成算,知道他的用意,便欣然允许。两人出离报馆,安步当车,一同向南市来。见龙昨天信步游行,虽然知道有一个华楼,却认不清方向所在。九经是老天津,在前面引路,一直把他引到华楼后门。两人上楼去,特特叫茶博士寻了一间雅座,所为是可以秘密谈心。这间屋子很小,仅仅也就能容开三四个人。见龙问他喝什么茶,九经说清茶最好,便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博士又放上四碟瓜子花生软糖之类,见龙斟茶对饮,十分客气,说:“昨天你老兄的酒量,被金先生一拦,实在太委屈。今天没有金先生在场,我们倒可以放量地喝一喝。但不知你老哥同金先生,是什么样的交情,为何那样怕他?看起来,真要算是畏友了。”见龙这话,便是试探九经的口气。九经仰天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戈二也。岂但是畏友而已哉?”这三句话虽然不多,却打入见龙的心坎,自信所见不虚,戈二一定是一位侠义之士。两人在客座中喝茶,只说些天津的地理人情。九经决不向见龙采问他的来历,闹得见龙也不好张口询问戈二的历史。直喝到日落西山,见龙开付了茶钱,同九经下楼,特特寻了一家清真羊肉馆吃饭。见龙对九经说:“我们今天是想较一较酒量,不好意思约金先生来。明天小弟当特备请帖,约金先生会餐,仍然请九经兄作陪,如此才显着恭敬。这种意思,务必求九经兄转达,千万求金先生不要误会才好。”九经大笑道:“你老哥太小心了,我们金二哥是何等豪爽人物,他向来处世待人是青天白日,磊落光明,从不曾在小节上注意,何况是一顿饭呢?”见龙借着这口气,便进一步问道:“昨天小弟同金先生初会,便认定了他是一位义烈之士。所以不嫌冒昧,萍水高攀。如今听老哥这样一说,更可证明小弟的眼力不假了。不过小弟还不明白,金先生究竟做什么事业,此番到天津来,有什么公干?小弟是诚心实意,想约他帮一点忙。但恐怕他有重要责任无暇及此,所以要先向老哥请教。”
九经听他这样婉转垂询,特意抬起头来,向见龙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慢吞吞地答道:“你要问金戈二的历史,因为未曾得他同意,恕我暂时不能对你说。你要问他有何职务,可以说是野鹤闲云,任什么职务也没有。然而他的性情,看天上事全是他的职务。只要他认为不平,可以出头干涉的,不怕是陌路人的事,他立刻也能引为自己的事。我说这种话,并不是替朋友吹嘘,你昨天在戏园中,也曾亲眼见过。请你想一想,他如果做着不光明的事业,他敢在众目之下得罪项府的家人吗?我想你老哥是聪明绝顶的人,由这一件事上印证起来,还不能彻上彻下明了他的历史,还用向旁人打听吗?再说戈二的脾气,向来非常古怪。你要信得及他,直截了当地向他说,他没有不能帮忙的事。你要信不及他,吞吞吐吐,他便说你没有诚意,以后连商量的余地全没有了。你同他初次相交,所以不知道他的脾气。等以后交长了,慢慢体验就知道我所说的话,决然没有半个字虚伪粉饰。从来英雄豪杰,最喜欢人以至诚相待。最难过的,就是有人说他不至诚。假如你要明白他这种心理,无论什么事,你本着这种意思,来游说他,保管百发百中。”国九经是得了戈二的传授,所以对田见龙说了这一套似讽似激的话。见龙在当时,果然大受感动。他自己回想人家的话,真是句句有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实在太不对了。假如金戈二是项子城派来的侦探,他焉肯得罪项三少的家人?这是眼前极明显的一个证据,我竟自揣摩不出来,足见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他就无怪人家用话讥诮我了。假如我仍然抱着满腹疑团,用种种手段刺探戈二的历史,必至把人家招恼了,从此远着我,不屑与我亲近,我岂不是把一位极有用的帮手,当面错过了。以后再想寻他这样人物,恐怕比登天还难,我岂不成了世界上一个无比的大傻瓜吗?幸而国九经用话点醒了我,我还得急起直追才好。他想到这里,把同九经较酒的念头也无形打消了。只匆匆喝了几壶酒,还不及昨天三分之一,便接着吃饭。吃过饭,见龙一刻也不再坐,拉着九经回馆去寻金戈二。九经也明白他用意所在。二人一直到报馆来,满想一进门就可以见着戈二,哪知戈二自早晨出门尚未归来。见龙只好捺着性儿,在这里等候。等了足有个半钟头,戈二方才回馆。见龙一看见他,便深深行了一个三鞠躬礼,说:“小弟年幼无知,求老大哥多多宽恕我。”戈二很诧异地说:“田兄,今天大半是喝醉了吧?要不然,怎么失了常态,竟会说出这河汉无际的话来。”见龙道:“老大哥快不要这样说,如果再这样说,小弟只好五体投地了。”戈二见他如此恳切,方才改变口风,说:“田兄到底有什么肺腑之谈,自请开诚布公地对小弟说。凡为我能力所及的,无不竭诚帮忙。千万不必这样客气。好在九经弟也是我们自己同志,有话只请直言,毫无避讳。”见龙到此时,才把自己北上的情形同所抱的宗旨,及求戈二、九经帮忙的目的,一字不隐,滔滔滚滚,直说了两个钟头。戈二鼓掌道:“果然是英雄好汉。常言好汉爱好汉,惺惺惜惺惺。你既以诚相托,我们必以诚接受。设立社会团分部的事,请你把章程规则与缘起宣言,一律交给我们。我们破两日工夫,仔细审查一番,如果有益人民,毫无流弊,也不是小弟说一句大话,保管一月之内,京津两处分部全能正式成立。一切进行手续,我同九经可以负完全责任。”见龙道:“金兄这样慨爽,倒叫小弟无词可谢了。宣言章程等,小弟随身带有现成的,就此向两兄呈政。”说罢从身上取出来,双手奉与戈二说:“小弟今天暂且回店,明日不来,后天掌灯后再来请教。有这两天工夫,两兄也好仔细审查。如有不妥之处,自请加以纠正。”说罢起身告辞而去。
戈二的为人,虽然慷慨好义,然而遇着大事,他却非常谨慎,决不肯贸然加入。别听见龙把社会团说得天花乱坠,他却认定了,现在的党会内幕非常复杂,满嘴的国利民福,其实骨子里边却是为升官发财。就是高尚一点的,也不过攘夺政权,何尝有真心,为中下等社会的老百姓打算。假如见龙这社会团,也是这一路行径,我又何犯上出很大力量,给他们造机会呢?因此向他要宣言章程,先就字面上切实研究一番,然后再定帮忙不帮忙的宗旨。当日洪化虎拟这宣言章程时候,本是煞费斟酌,字字句句,都能打入人的心坎。尤其在金戈二看了,与他平日济困扶危游侠尚义的精神,更觉吻合无间。他看了一遍,再看一遍,又同国九经开了一次二人会议,切实地研究了一遍。认为尽美尽善,是目前民生困苦的时局中,最为需要之应有机关。两人便决定一齐加入,并视力之所及,充分帮忙。戈二本是一位直爽不过的人,无论什么事,他只要认为可行,便急起直追,一刻也不肯延缓,尤其不拘那些繁文末节。也不等两天之后见龙来访,他在第二天的午后,便到义德旅馆去寻见龙。
见龙见戈二亲自来寻他,真是喜出望外。让到自己屋中,竭力周旋。戈二说:“你老哥不必这样客气,以后我们既在一处做事,就好比弟兄手足一般,最好是开诚布公,拿出我们的本来面目来,那才是恭敬朋友呢。”见龙唯唯听命,说:“小弟谨遵二哥的话办理。请你也不要客气,小弟有何不是之处,自管直言训斥,我自信还不是那不能受善之人。”两人谈得非常投机,慢慢说到社会团分部的事,戈二说:“你那宣言章程,我同九经加细地研究了几遍,字面上总算无疵可指。不过这种事业,造端宏大。尤其在我们北省,民生凋敝已达极点。能有人出来,登高一呼,联络有力之人,为中下等社会多多开阔几条生路,这原是再好不过的事。不过天下事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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