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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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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到了烟台,有下船的,也有上船的。验病医生照例看了一回,不过是敷衍故事。少时来了一个人,要进包房间,偏偏包房之中,要一间空着的也没有了,全都有人预先占住。那个人立刻暴躁起来,大骂公司是什么章程,为何没有余房也敢接人家的钱。这位先生,本来身量高大,声如洪钟,又兼他说一口河南话,丈人舅子的乱骂一阵。见龙在屋里,听着耳音很熟,连忙赶出来观看,不觉失声叫道:“曾大哥,你怎么到这里?不要生气了,快把行李搬到小弟屋里去吧。”那人正喊得起劲,忽听有人招呼他,抬头一看,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过去握了见龙的手说:“老弟,可把愚兄想坏了。我要不在这里叫骂,咱们还许见不着呢。这倒要感激公司的好处了。没旁的说,只好同老弟住一间屋子吧。”随将提包革囊一齐运到见龙屋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说起来大大有名,他姓曾名旷,字荷楼,是河南开封府人氏。家中广有资财,在日本东京自费留学。十年前便入了铁血团同盟会,与华自强的交情最厚。他不断从家里拿出钱来,接济民党。他是一位实行的革命家,生平最钦佩田见龙。他说见龙年纪虽轻,魄力甚大,而且有超人的见识,有容人的度量,确是一个领袖之才。两人年纪,差着不到二十岁,却定为忘年之交,彼此口盟兄弟。他们先后回国,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却没想到在船上不期而遇。见龙把他让到自己屋里,替他把行李安置好了,然后问他因为什么来到这里。荷楼未曾答言,先表示一种恨恨之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要问了。也是我们河南不幸,出了一个怪物,戴着假面具,欺蒙我们一般民党,十有八九全被他蒙住了,认着他是真心实意要成立中华民国,替我们三百年来被满清压迫的民族,实行恢复自由,这真是错打了定盘星了。他是包藏着一肚子野心,想做皇帝,不过拿总统地位,作一个过渡的阶梯罢了。当日选他为临时总统,我就极端反对,偏偏同党的人全都赞成,我一个人也扭不过大家的意思来。如今怎么样了?所有民党加入内阁几个人,全被他用手段挤下来了。他又想着要收买国会,今年好举他为正式大总统。这种人要叫他得了志,我们民党中人就快没有噍类了。我此次是遍游北省,调查各省支部的情形,将来也好做一个准备,好对付那个独夫。却没想到在这里遇着老弟。听说你在上海,成立了什么社会团总部,好极了。将来我们两党合在一处,对付他一个人,还不容易吗?只可惜你们推举的那个总部部长,实在太糟了。他怎么配当总部长呢?愚兄说话太嘴直,老弟你可不要见怪。”见龙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一大篇,最后又拉到社会团上。他居然知道得这样详细,心中很是奇怪,说:“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社会团成立的消息呢?”荷楼哈哈大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的,还许你不知道呢。”见龙更诧异了,问这话怎么讲。荷楼笑道:“你们那一位总部长,是我们党里不要的人。他时时刻刻想别取一种首领地位,好夸耀于我们民党中,好出一出他胸中的怨气。活该你们社会团,便给他完成了这种志愿。他自取得总部长地位后,便给我们平民党发了不少电报。用的是平等的口气,说我们社会团成立以后,两大党左提右挈,为民造福,尚希查照为盼云云。这就是暗含着表示,他已经做了一党领袖。以后对于我们孙总理,也可以平起平行,俨同兄弟了。这真是燕雀笑鸿鹄,真真的不知自量。我们这党是多少年的基础,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业。孙总理自十几岁以身许国,三十年的苦心孤诣,才熬到党魁的资格。他一个后生新进在革命过程中,并不曾建立过什么勋业,不过是人云亦云,空唱几句高调,怎么能当一党的领袖?公然同孙总理抗肩呢?我真不明白,老弟你是什么居心。凭你自己,足能担得起这个社会团的责任来,为什么偏要把第一把椅子让给他呢?他才跨上椅子去,便背着你在外面乱出风头。将来的结果,还不是把你卖了吗?”
  荷楼这样大发议论,也不管见龙爱听不爱听。见龙低着头一声也不响,心里却也有些感触。想洪化虎原是我一手提起来的,他万不该背着我乱出风头,这实在太不对了,也就难怪荷楼兄这样大发脾气了。面子上又不能不敷衍他几句,只好满面堆着笑,用极和婉的态度,向荷楼解释道:“化虎这种举动,实在是不对。他无论如何,不该妄想同孙总理抗肩。总理是什么身份,平民党是什么历史,我们一个后起的小党,向人家递晚生帖,还怕人家不收呢。怎么居然就敢论平等,他太狂妄无知了,怎么能怨大哥生气呢?”见龙是知道他脾气的,他无论怎样暴躁,怒目揎拳,恨不得打谁一顿才出气,你只要顺着他的口气,说上一两句,他立刻就风平浪静,把一肚子愤慨,全消化净了。你倘然要逆着他的口气,说上一两句,那可就糟了,他立刻把一腔恨怨别人的积愤,完全呵在你一个人身上,甚至扎刀子,玩手枪,他都满不在乎。见龙深知道他这种脾气,便顺着他的口气,说了几句。果然他的心气立刻平了,却仍然慨叹着:“你既然明白我的话对,为什么还要举他当部长呢?我总认为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将来你的性命,都许葬送在他的手中。你不要认为我这话说得过甚,早晚你总有明白的时候。”见龙很不爱听他这些话,但是面子上又不敢阻拦他,只好用旁的话打岔道:“大哥此次到天津,住在哪里,能否携带小弟我,咱们住在一处吗?”荷楼道:“我想住在六国饭店,那里的房子挑费全都太贵。老弟你要一个人随着我住,倒也没有什么,你倘然带的人多,那可就犯不上了。”见龙说:“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先住栈房,将来有便宜房子租一所,我们好成立社会团分部。”荷楼道:“你们这社会团分部,也不是到了天津就可以成立的。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得访几位志同道合的人,彼此可以合作,自然成立起来,也可望发达。要不然,有名无实的分部,要他有什么用呢?”一句话提醒了见龙,说:“大哥所说的,真是金石之言。我也为此事很犯踌躇,头一样京津两地,并没有一个知己的朋友,我们空空洞洞地跑来了,究竟谁靠得住,谁靠不住,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临时要寻同人帮忙,岂不是很大的一个难题?”荷楼笑道:“你岂不闻燕赵自古多感慨悲歌之士。你这次到京津,果能细心寻访,屠狗卖浆之流,只怕有的是呢!”这一句话恰打入见龙心坎,立刻眉飞色舞,向荷楼拱手道:“承大哥指教。我此番到天津,破出一月二十天工夫,一定要寻几位有肝胆有毅力的人物,把这社会团分部,于最短期间内,推广到直隶全省。将来与贵党分道扬镳,也不枉这一次南奔北走的辛苦。”荷楼哈哈大笑道:“你的志愿,诚然是可嘉,然而庆父不去,鲁难未已。你就知在枝叶上着力,不知从根本上着想,将来到了京津,你就知道专制独夫的厉害了。依我劝你,发展贵党,在目前倒不是什么切要之图。你如果真有决心,想给同胞造福,倒莫如帮着我们轰轰烈烈地做一回。凭你的胆量腕力,哪一样也不落后,为什么不做大事,却办那穷年莫殚累世莫究的党务呢?”
  见龙听他这话里有话,忙向前凑了一步,低声问道:“大哥的话,是怎么说法?莫非还有什么借重小弟的地方吗?”荷楼也把声音放低了一些说:“老弟,错非咱们是老同志,我也决不肯对你说。假如洪化虎在面前,我宁可叫它烂在肚子里,也休想提一个字,因为这事的关系太重了。我同华自强筹划了不是一天,总也想不出一个相当的人物来。后来老弟成立了一个社会团,我们更想到将来这种事借重老弟的地方很多,因为我们那平民党,现在被老贼注上了意,特特派了许多爪牙,终日刺探我们的内幕。尤其京津两地,暗中埋伏着,真是满坑满谷。北京一个吴必翔,天津一个杨德林,全是他看门的心腹,整天率领着一班爪牙,同我们平民党的人作对。凡是我们党中少有一点名望的人物,未曾来到京津,他们就先得了报告。等到这两只脚一履京津的土地,先得严重地搜你一回,恨不把你浑身衣服全剥光了,看一看你是否带着有什么危险物。等到你落了栈房旅馆,无论你是在租界与不在租界,至少得派四个探兵,四面包围着你。你一张口,一抬脚,他们全有报告。请想这种样子,我们党中人还有活动余地吗?不要说大事做不了,甚至连一件防身的利器,全不能带到京津来,真真把我们制死了。所以想到老弟你,目前还不为他们注意,将来到了缓急之时,借重你做一位运输使者。凭你的胆量,同你那随机应变的口才,一定不致发生破绽。这就是我们的肺腑之谈,但不知老弟你能否帮我们这个忙?”见龙笑道:“大哥这话,说得太离奇了,我怎能不帮忙呢?我们投身革命,哪一个不是受孙总理的培植提携。饮水思源,对于他老人家,当然还得服从到底。至于我们那社会团,也是由平民党分支出来的,怎能有了社会团,就把平民党丢弃了呢?”见龙这样一说,荷楼真是从心眼里痛快,挑着大拇指啧啧地赞道:“如今世界上,照老弟这样不忘本的,真是不可多得。将来平民党如有达到目的一天,老弟是凌烟阁上第一人呢。”见龙道:“小弟不过是行心之所安。至于擎功受赏,我的心意,倒还不在此呢。”荷楼道:“你这次到京津去,要寻一位最得力的同志,这是很要紧的。人不在多,如果能有一位,将来发起大事,便可以得到他很大的助力。这个人的资格,我向老弟说一说,头一样要北京老土著,于北京的人情地理全都熟悉;第二样要有肝胆义气,不受势胁,不为利诱,能够坚持到底,始终不变节的;第三此人还得精明强干,伶牙俐齿,有临时应变之才的。这三样能够完备,便是我们一只大膀臂。将来伟大事业,说不定即由此人身上成功。不过能够这样完备的人才,实在不可多得,也就看我们的时运如何,能成功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见龙点头称是。两个人住在一间屋里,倒是丝毫不觉寂寞。一路上说说谈谈,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天津。
  新铭轮船是直开到海关码头的,虽然在法租界中,仍然是军警森列,侦探密布。你道这是什么缘故?原来彼时项子城当权,他同各国公使,都有相当的交谊。凡无关大体的事,他只要提出要求,各公使无不慨然应允,这也是外交上一种手段,所谓以小换大,结果还是他们得便宜。此次项子城做了临时总统,他最怕的就是平民党一班革命健将。不但明目张胆地反对他,有时候还在暗中策动,用种种手段,为不利他的行为。因此他就不能不思患预防,对于民党人的行踪动作,时时刻刻地提防着。第一步是多多豢养鹰犬,做他的爪牙。这些鹰犬,分门别类,什么样的人全有。一言以蔽之,不过是些无业流氓而已。因为人数很多,分散在各地,凡各省城商埠一律全有。唯独北京天津,格外加多。但是有一样美中不足,北京有江米巷使馆领域,天津有英法日德奥意俄比八国租界(按:彼时欧战将开,租界尚未收回),这全是中国政权法律不及之地。党人有时藏匿在这种地方,做种种反动的预备,中国官吏,便束手无策。项子城做过北洋大臣,深知道内幕情形。他当选临时总统之后,便对左右宣布,满清之时,党人可以在租界自由活动,如今是我的天下了,他们休想再做当日的好梦,所有各国公使,我对他们说一句,他们总不好意思驳我的面子。果然当宴会之时,项子城对各公使要求,说我们中国初改国体,时局尚未大定,所有宵小匪人以及宗社党等,多半以各国租界为护符,时常策划不利于现政府之事。贵公使领事等,耳目难周,哪能顾得过来?莫若由我国警察密探,帮助办理,随时可到各租界,会同工部局严查匪党,务断根株。不仅是敝国之幸,即贵国租界中,亦可减少许多是非。各公使一致赞成,立时通知各地领事,以后中国官警,如入界捕拿匪党,务必协力相助,不得拦阻。并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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