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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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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翔看一看壁上挂钟,已经快交七点了,便吩咐调桌入座,好在仅仅四个人,只用了一张花梨小八仙桌,四个人在四面一围。所上菜蔬,只拣精致的留在桌上,不甚精致聊以充数的,随着上便随着撤下去了。三人轮流着让区广喝酒,区广的酒量固然不小,但是怎禁得三个人有意灌他?这一席酒尚未吃完,他已有七八分醉意,必翔让他吃饭,他也吃不下了。便吩咐撤去,又叫鹿儿沏上好的龙井茶,好给区大人解醒,自己亲递吕宋烟,让区广吸。区广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吸了两口烟,立起身来,意思是想要告辞。必翔满面赔笑,说:“区先生请暂停贵步,兄弟有一事不明,想在台前领教。无论如何,请阁下帮兄弟这个小忙。”区广只得仍旧坐下,心想这个人初次请我吃饭,便有事相求,他这顿饭,也实在难扰了。嘴里敷衍着,说:“老前辈有何事见谕?晚生洗耳静听!”
必翔不慌不忙地从衣袋中取出三封信来,递与区广,说这三封信中全与阁下有关,请你详细地阅看一遍,自然就知道了。区广听他这样说,不觉“轰”的一声有点惊魂失措,连忙把信接过来,抽出来看。才看了头一封,跳起喊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人造的谣言?我同姓田的,仅仅见过两次面,连朋友的程度还够不上呢!怎么说他是我的大舅子?况且他姓田,内人娘家姓水,田水怎能合成一家?要这样说,桑田可真变成沧海了。这是哪儿的事呢?”必翔听他这样暴躁,心中怪可笑的:你的丈母娘贵姓,这一来就是不打自招了,常明轩的主意,可真坏啊!随向区广笑道:“阁下不必着急。兄弟对于这种望风捕影的话,根本上就不能置信。不过我们大家看看,作一个笑话罢了。请你再看那两封信,比这一封还可笑呢!”区广又抽出那两封看,不觉大笑道:“晚生同田见龙这一门内亲,是非认不成了。不是郎舅,又成了连襟,到底这一门亲,也不知怎样论才好呢!这都是我那岳母,无缘无故地造这种孽。上海人太不开眼,黄瓜拉到茄子架上,真成了笑话了。”必翔听他说完,故意做出一种庄重的神气来,问道:“怎么令岳母老太太倒与田见龙有什么往来?这事倒得领教了!”区广此时想不说也不成了,又兼他正在醉中,也忘记了关系的轻重,便脱口答道:“这件事说起来很长呢!那田见龙同晚生是同乡,在幼年时候,他同家岳母住在一条街上。两家的感情很好,他比内人大两岁,内人生的那一年,恰赶上他的母亲去世,他家中的日子又不宽裕,雇不起乳娘,家岳母看着他十分可怜,特特地把他抱过来,同内人在一间屋子里奶着,因为这个缘故,他家便把他寄在家岳母的名下,作为义子,其实彼此连一点亲戚也没有。后来他在本县小学上课,天资倒是非常的高,只可惜他不守本分,对于本校的规矩从来不肯遵守,而且十几岁的学生便高唱革命排满,校长看他太危险了,便悬出牌示来,将他开除。他离了学校也不回家,不知什么人,借给他几十块钱盘缠,他便一直跑到东洋日本,跟革命党合在一起,大闹起来。听说张博泉、华自强一干人,全都很爱惜他,情愿帮助他学费,叫他在海外留学,他从来不曾在某一学校中毕过业。这里学三个月,那里学两个月,不是他自己因为奔走革命,中途辍学,便是人家学校里,因为他不守校规把他驱逐了。他自从到海外,七八年不曾回乡,去年武汉起义他随着孙中山跑回中国,却又独树一帜,发起了一个什么社会团,听说发起的还不止他一个人!还另有一个叫什么虎的呢!”区广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常明轩在旁边便代为督促,说:“可见区大人知道得非常详细。这个什么虎的不知他姓什么,是哪里人氏?”区广道:“此人姓洪名化虎,乃是江西的人。他本是世家子弟,学问也不坏,在日本留学多年,当初也是铁血团同盟会的人。后来因为他宗旨不定,又想在会中充当领袖。同人看他很危险,便把他排挤出会。他赌气回到北京,在大学充当教员,后来见武汉起义,革命成功,他又跑到东京去,勾结田见龙,自己发起了一个社会团。大意是想要分平民党的势力。这个人非常狡猾,他专利用田见龙勇猛之气,什么事全可做得出来。可惜这信中却没有提到他,足见他处处防人注意,只在暗中操纵,却叫田见龙去出风头。老前辈对于他这个人,还要特别注意才好呢!”必翔听完了这一套,立起身来,向区广深深鞠躬,说:“难得区先生这样指教,使我顿开茅塞。不过这几个写信的人,一定要向区先生身上拉扯,这究竟是什么用意呢?”这一句话,却把区广问得不好回答,立刻涨红了脸。常明轩在一旁代为解释道:“这一定是那姓田的在上海招摇,他要假借区大人在总统府的势力,有所图谋,这一层倒是不可不防的。要不然,将来倘发生意外,区大人虽说不怕,到底要吹入总统耳中,于区大人的前途也恐怕要发生连带影响。”明轩用这恫吓的话头在旁边一敲,区广早吓得变颜变色,把方才的酒意,都吓丢了一半。很惶急地反倒向明轩请教,说:“常先生!你这话诚然有理。但是得用什么法子才可以免去田见龙招摇呢?我想也许是因为家岳母同他在一起,才发生了这种事。我今天便拍电报到上海,将家岳母邀回北京,他自然也就无的可借口了。”
必翔等听他这样说,便单刀直入,说:“原来令岳母现在还同他在一起,可见本厅侦探的报告,并非虚诳了。”区广听说侦探报告四字,不觉又是吃惊,又是怀疑,忙追问道:“原来贵厅还有报告,老前辈能否把这报告书,赏给晚生一看?”必翔郑重地说道:“要论这报告书中的关系重大,本不当与阁下看,因为方才听阁下所说的话,全是光明磊落,并无丝毫掩饰之词,足可证明阁下与田见龙并无丝毫关系,因此兄弟才敢开诚布公,把这报告书与阁下观看。但是有一个条件在先,你看过之后,千万要严守秘密,别令在座以外的人看见,这是顶要紧的。”区广连声答应,说:“这是当然的!不劳老前辈嘱咐。”必翔将报告从衣袋中取出,交在区广手里,区广才看见了几行,早吓得软瘫在椅子上,几乎立不起来。好容易挣扎起来,向必翔深深鞠了一躬,说:“老前辈,绝不会有这事情的。不知晚生得罪何人,如此血口喷人,叫我如何担当得起!幸亏老前辈眼光明亮,态度深稳,把晚生叫了来,当面商榷,这要放在云处长身上,只怕晚生早已就捕,遇巧连性命都保全不住了。”他一壁说,一壁向必翔连连鞠躬。必翔心中好笑:我只做了这一封假报告书,便把你吓成这种样子,要是真逮捕你,你还不吓一裤子稀屎吗?外面却义形于色地说:“兄弟做事,向来谨慎。何况凭你老哥这样品学兼优,少年英俊,更绝对的不会有这种事。不过我们要想一个法子,洗涮洗涮才好。要不然,蛇影杯弓,前途也是十分可虑的。”必翔用话一挤,区广更觉此事危险,他便不假思索,说:“晚生也没有旁的洗涮法子,只可把家岳母用急电请到北京来,从此永远同他断绝关系,看他以后还造谣言不造!”必翔尚未答言,周步瀛早抢着说道:“区大人你的这个法子更不妥了。你请想,令岳母虽同他在一起,到底他借着区大人势力在外招摇,绝不敢在令岳母面前明目张胆地做,因为疏不间亲,令岳母虽在他那里,究竟她的真心总还是向着自己女儿同姑爷,决不愿有人假借女婿的名姓招摇,致使他仕宦前途发生障碍。如今有令岳母在他面前监视着,他尚且有此轨外行动,假如一旦令岳母来至北京,他在上海,当然更毫无忌惮,遇巧了还许说令岳母此次来京正是奉了他的密令,与区大人当面接洽要事。这种谣言一散布,岂不弄假成真,区大人更没有辩护余地了吗?”周步瀛这一解释,区广仔细想,果然有道理,但是不叫岳母回来,这种疑窦,必永远存在必翔心中。倘再有人造谣,恐怕他就未必能这样客气了,思前想后,忽然得了一个主意,便对必翔道:“晚生有一计在此。可以不叫家岳母回来,反能利用家岳母的力量知道田见龙在上海是否有轨外行动与假名招摇的种种事实,不知老前辈赞成否?”必翔一听,心说入彀了,面子上却假作惊异,说:“区先生还有这样奇谋妙计,兄弟欢迎之至。就请你借箸一筹罢!”区广道:“晚生可以在贵室中,写一封详细的英文信,说明田见龙假借我的名字招摇,闹得北京满城风雨,晚生与她女儿,同居北京,实在担当不起。因此恳求她在上海要随时注意田见龙的行为,设法纠正他。并随时把他的情形,报告给晚生,以便预防。这样便是从根本上可以免去是非,我想老前辈一定赞成这个办法了。”必翔鼓掌道:“这个法子,实在太妙了。不止你老哥可以卸去嫌疑,而且我们本厅中人,以后也不至再为谣言所惑。鹿儿,你快把英文信纸与自来水笔取来,区大人等着用呢!”鹿儿正在门外伺候着,一听必翔吩咐,便即刻跑到后宅,把姨太太的英文信纸同自来水笔取来,放在屋中写字台的上面。区广定一定神,坐在椅上,拿起自来水笔,一挥而就,写了两张英文信,交与必翔观看。必翔不认识英文,常明轩也是门外汉,只有周步瀛精通英文。必翔略一观看,便交给步瀛,步瀛详细地看了一遍,对必翔道:“这信写得周密极了!就由本厅发吧。”必翔点点头,又向区广再三致谢,说难得阁下这样帮忙,可以减轻兄弟几许责任。区广也再三逊谢,说:“这全是老前辈格外周全,保全晚生的名誉,连带便是保全了晚生的功名,只有晚生向老前辈致谢,怎么老前辈反倒说这许多客气话呢!”常明轩在一旁道:“全当的是总统的差,办的是总统的事,理应彼此关切,互相援手。你二位全可以不必言谢了。”
必翔又恳切地安慰了区广几句,区广这才起身告辞。临行之时,必翔又再三托付:“明日午后,小妾在家里,敬候拜师。千万请嫂夫人早些光临,不胜荣幸之至。”区广连声答应,这才出了吴宅,跳上马车回家去了。必翔送客回来,又问周步瀛:“他那英文信是怎样写的?你既认为周密,料想一定是靠得住了!”步瀛道:“他信中并未写明是本厅发现什么报告,大意不过是说近日北京城中,颇有谣言,说他与田见龙既系姻亲,又为一党,这种话于他的功名前途很不利,请他岳母随时监视见龙,以后不要假借他的名义招摇云云,大意也不过就是这几句话。”必翔道:“这种写法,似乎还不十分踏实,请他岳母为我们帮忙的话,怎么一字也没提呢?”步瀛道:“我的总监,你老人家,不要得陇望蜀了。这一场交涉能办这样结果,真得说是十分圆满。您当时就要达到帮忙目的,谈何容易呢!”常明轩也说:“这事不能一步全做到了,今天办的是第一步。那第二步还得另辟蹊径,据职员想,眼前就有一条很好走的路儿,总监为什么不走呢?”必翔大笑道:“你们说对了!我也早就料想及此,要不然,凭什么花束脩给小妾聘的哪一门子老师!本意就是为达到第二步噢。”周、常两人也哈哈大笑,说:“我们就料到总监给姨太太请老师,一定是别有用意。要不然,女教员多得很呢!哪里就选到他的尊夫人!我们两人的责任,此时已经告一段落,以后怎样进行,请总监责成女将军,运筹帷幄吧!”两人说说笑笑,辞别了必翔,各自回家。
必翔特为此事,到姨太太屋中,求她帮忙。樱花这两天正不高兴呢!一见必翔进来,便迎头问道:“你答应人家那掘银子的事,怎么如今连一点信息都没有了?多半是掘出来,你们大家在暗地里分了肥,面子上却诳我们妇人家,硬说没掘出来,连一根银毛,也不叫我们看见。你这老头子真狠啊!”必翔等他责备完了,从鼻孔里笑了一声,说:“你们这当女将的,真难缠呀!掘银子的事当初我不赞成,是你硬主张着办的,我也曾对你说过,徐灵光那种人绝对的靠不住。你偏要信他的话,闹了个乌烟瘴气,满城风雨。都说咱们警察厅想发横财,哪知道结果空掘了几十车黑土,连一块银子渣儿,也不曾见着。此时我心里还十分懊恼,没处发泄呢!怎么你倒翻过脸来,责备我呢?况且彼时你还派小鹿儿前往监视,假如真掘出银子来,小鹿儿又不是瞎子,他能不向你报告吗?谁能捂住他的嘴,把银子昧起来呢?”一席话把樱子堵得无言可答,她便立刻又改了一副面孔,向必翔撒赖,说:“我不管那个!我就是朝你要十万银子,你没有银子给我,我还是带着孩子一走,说什么也不成功。”必翔道:“你不要硬赖!如今倒有一件能得银子的事,但是你可得卖一点气力。如果能帮着我,把此事办成,虽然得不着十万银子,两三万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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