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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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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尽水穷,我们三个人正商量着上褡裢吊呢!也省得活着受罪,叫债主儿逼得无路可投。偏巧命不该绝,有老师出来做救星,既是您的亲戚,还有什么说的,我们对于老师,难道还一定要一千三百块钱的原本吗?这样吧,请你令亲只拿一千块钱来,那三百作为我们奉送,这一千自当算是救我们的性命,凭王大田先生,堂堂大翰林,现任京官,拿一千块钱,不过如同花几个铜子,却救了三条活命,也不算不值。就请老师替美言一句吧!”张大镛说到这里,又深深请了一个安。赵智雄也哭丧着脸,说:“难得老师当初是最喜爱我们的,如今眼看学生要自杀,我想他老人家心里一定比我们还难过,这一千块钱,一定能办到的。只是便宜了咱那朋友,他当然也感恩不尽。”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说完了这一套,把唐仁木在地上,直着两眼,一句话也答不出。迟疑了片刻,忽然说道:“今有赤子匍匐将入于井,将从井而救之欤?抑坐视而不管欤?吁嗟乎!吾未如之何也已矣!”念完了这几句四书,又朝着王者基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君欲发政施仁,今其时矣!”王者基等了这半天,目睹交涉情形,心中又着急,又生气。急的是投票钟点,转眼已经过时,还没有一点结果;气的是张、赵两人,故意设这种圈套,唐仁并不觉悟,还替他们说情,真要花一千块钱买三张票,我早就买到手了,何必借重你呢?但是目前却又不敢揭破了,如果揭破,这三张票不能到手,选举岂不要根本失败?他心里越着急,唐仁催问得越厉害,王者基实在无法,只得耐着性气,说:“我倒是赞成,只是向哪里去寻一千块钱的现款呢?这不同旁的,要人的票,就得给人钱,难道还能欠着不成?”唐仁见王者基因为钱的问题不敢遽然允许,心中早抱着十二分不痛快,长叹了一口气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放于利而行多怨,将来这三位,倘有一个长短,只怕九泉之下,还要怨恨你呢!”王者基听他这样说,可真急了,大声问道:“你说谁呢?我是有钱不肯花吗?咱们来京时候,我只剩了二三百块钱,这几天你们听戏吃饭,又花去一半多,哪里还去寻一千块钱买票?再说你事前要告诉我,得花一千块钱,我也可以有一个预备,偏偏你要充有鼻子有脸的,硬说一个钱也不用花,如今忽然变了卦,你饶不替我想主意,反倒帮着你的学生向我硬敲,世界上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事呢?”唐仁生平没受过人的抢白,王者基当着众人目下这样羞辱他,他如何肯受?也瞪起眼来说:“你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我学生的票,当然要卖钱,不能白舍给你,你既没有钱,凭什么要当议员呢?”王者基见他这样蛮不讲理,立刻跳起来,要同唐仁厮打,唐仁也不肯示弱,伸拳挽袖,表示反抗之意。眼看两个人便要揪在一处,活该出了救星,唐义从外面喘吁吁跑进来,也顾不得说话,先用力把王者基拖开,又用身子挡住唐仁,说:“这样亲戚,有什么话慢慢讲,何必翻脸呢?”王者基气得直喘,也说不上什么来,唐仁还是不依不饶,向唐义大声道:“你不用劝架!你要是我的手足弟兄,你得帮助我,打他这毫无心肝、见死不救、侮辱妻兄、毁谤大儒的败类!”唐义听他说了这一大套,又可气又好笑,知道他哥哥又要犯呆气病了。心里计算,我不先把他调走,这个交涉还是办不清,随郑重地向他哥哥说:“我是来给您送信的,伯篪在馆里得了急病,请您快去看看呢!”这一句话把唐仁脸全吓白了,也顾不得打架,拨转头就向店外飞跑,抓了一辆车子,只说得一句:“什刹海!”便如飞地开去了。原来李伯篪是唐仁最要好的朋友,因为酸腐顽固的气味彼此差不多,所以唐仁看这个朋友直比看手足弟兄还重十倍。伯篪在北京后门什刹海一个旗人家里教书,唐仁时常去访他,如今听说他得了急症,恨不一刻飞到什刹海,看看他病势如何。其实哪里有这宗事呢?唐义是调虎离山,等他从什刹海回来,事情早办过了,省得他从中捣乱。
  唐仁走后,王者基才把始末根由对唐义说了一遍,唐义又重新向张大铺等接洽,算是八百块钱定局。王者基亲笔立的借字,唐义作保,这一笔交易才算完全成功。一看时刻,已经距法定钟点只有五分了,唐义说:“不好!得快赶!倘然过了钟点,他们把票匦抬走,那时不但议员落空,连票价也白花了。”唐义一边说,一边催大家快走。由店里雇了五辆快车,一直拉奔参议院。下车后,五人一齐跑进投票场,只见票匦旁边,立着两个雄纠纠的人,一个按住了票匦,一个挥拳挽袖,要同另一个投票人动武。王者基见这种情形,吓得也不敢向前,低声向旁边的人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旁边的人笑道:“你不认得那一个投票人吗?”王者基揉一揉眼睛,又详细看了看,说:“噢!那不是张御史吗!他的票已经够数了,为什么又来续投呢?”旁边的人才要答言,忽听那边有人高声喊道:“你到底为什么不许我投呢?”又一个喊道:“你没长眼睛吗?过法定钟点已经十几分了,如果准其你投,这只票匦,明天也对不上了。”那个人又喊道:“我不管过钟点不过钟点,票匦既在这里,就得准其我投!”又一个便高声骂道:“滚开!什么东西!”那个被骂急了,喊道:“好啊!没王法啦!你敢骂人?”又一个说:“呸!这是中华民国,什么叫王法?腐败官僚也配充当议员?趁早儿收起你那官腔来,再说话我还骂你!”此时从旁边走过一位和事佬来,说:“你先生高高手儿,通融这一回,那不是行好呢?”这句话还不曾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抱票匦的先生早伸过巨灵掌来,打了说话人一个嘴巴,紧跟着又是一脚,把那说话人踢出好几步远,还大声骂道:“别不要脸啦!你是公民党人,为什么反向着共和党人说话?你使了他多少钱?”那个白挨了打,一声儿也没敢言语,臊眉呆眼地溜出投票场去了。紧跟着又听那两个看票匦的大声喝道:“你们监视投票的委员是做什么的?为何过了钟点,你们还不封匦?你们使了共和党多少钱?趁早儿当众宣布,不然我拉着你们去见京兆尹,到底问问他,这个京兆区的选举,是公开啊?还是任意舞弊啊?”两个人这一吵闹,吓得监视委员,立刻七手八脚地,将票匦封好,放在铁柜中锁起来,完了他们应办的手续。然后由各党中推出几个人来,彻底轮流监视,好预备明天一早揭晓。当时复选的手续,总算完全办清了。却可怜那位张御史眼巴巴的,两张票完全作废,连一张也不曾投到匦里,当时又是急,又是气,又是心疼钱,在投票场上,便顿足捶胸地大哭起来,直比死了什么亲人哭得还痛,大家连拉带扯,把他架出了投票场。兔死狐悲,哪知旁边还站着一位王翰林,他的心里比张御史尤其难过,八百元买了三张票,全变成废纸;八十五亩好民地,也归了人家,自己还得想法子还账。眼是直了,两腿也麻木了,唐义、唐智一看他这神情,恐怕他急气攻心,当时死在场上,忙忙叫了一辆马车,两个把他架到车里,陪着他一同回家。唐智对他说:“咱只管放心,没有这三张票,也一样能当选。我早调查清楚,顶多的不过二十六张票,咱们倒有了二十五张,还发什么愁呢?”一席话又把王者基说欢喜了,于是开量喝了一夜酒,专等明天报喜的来了,好当议员。
  第二天早晨,天光未亮,他便催促唐智去给他看榜。为什么单叫唐智去呢?因为当年会试,是唐智给看的榜,他巍巍然中了一百三十六名进士,所以这次仍然唐智去看,自以为唐智看回来的决然不会无名。哪知去了许久工夫,始终总不见他回来,王者基等急了,一个人踱出门外,在石头台阶上站立着,观看来来往往的许多人。有那走得慌张一点的,他便认为是报喜人,偏偏走到他的眼前又过去了,他心中不免大失所望。正在观望踌躇之际,忽然看见一个卖报的从那边过来,王者基便大声招呼,叫至眼前,问道:“你的报上,可有议员题名录吗?”卖报人连说:“有!有!”王者基忙伸手向他索要,卖报人笑道:“一毛钱一张,先给钱再看。”王者基瞪眼道:“怎么这样贵啊!”卖报人也答得好:“怕贵别买!”扭头便要开路,王者基哪里肯放,从身上掏出两毛小洋来,递给卖报的,说:“找给我一毛!”卖报人接过去放入衣袋中,却拿了两份报,递给王者基,说:“对不起!我没有现钱找。只好请你多看一份吧!”王者基这时候,只求着自己的姓名,能与议员两个字连带着印在报上,多花一毛两毛的,倒是很不在乎。把两张报接过来,从头看起,费了很久工夫,始终寻不见议员两个字。你道这是什么缘故?原来这一班科甲出身的京官,多半是顽固脑筋,向来管新闻纸叫作洋报,人要看了洋报,便是离经叛道,受了洋鬼子传染,失掉他那做官的身份,所以把报纸视同仇敌,从来不肯寓目。如今拿过一张报来,简直不知从哪儿看起,寻了许久工夫,才寻着一个题目是“京兆选区揭晓”,他心说这可好了,忙接续着向下看,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连看了三遍,忽然急气攻心,两眼向上一翻,身子向后一仰,扑通一声,跌倒在大街上。要问王者基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骗金钻龙御史失妻 窃银圆臧疯子骂女
  唐智给王者基去看榜,其实他跑到京兆尹公署就看见了。本区当选议员一共是六个人,最多的票数是三十一票,最少的票数是二十七票,额外还有六名候补议员。这六个人中,倒有五个全是二十六票,只有一个是二十五票。其实二十五票的一共有三个人,由三人之中只抽取一个,抽的正是张御史心培,王者基同一个姓黄的俱都落选。唐智看了这个榜,心里很犯踌躇,有心回家直对王者基说,怕的是他急气攻心,倘然有一个好歹,如何担当得起!不回去报告,又怕王者基等急了,在家里不定怎样闹脾气,左右为难。后来他想了一个法子,只在胡同口外远远地哨探,如果先有人来把此事报告了,王者基无论怎样,自己却担不着一点不是,这法子是再好没有了。他便站在胡同口外睁着两只大眼只向王公馆的门口注视,王者基从家里出来,他早看见了,心说我姐丈心里这时候不定怎样难过呢!少时又看见买报,心说这就快了,不大工夫果见王者基摔倒在大门外。唐智这时候也不敢再隐藏了,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将者基扶起,又大声招呼家人快出来帮忙,者基的随身长班孙升忙出来观看,一见老爷摔在地上,他也慌了手脚,帮着唐智把他架进家中。太太一看这情形,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唐义也急忙忙地出来招呼着,一面又劝他姐姐先不要哭,这是暂时气闭,并没有什么危险,赶紧请大夫诊病吃药。好在他住的地方同灵光医院不远,叫孙升快去请徐医长来给老爷治病。
  却说徐灵光自从把臧疯子送走之后,终日想发外财,掘地窖掘了二十多天,还不曾看见一点银子苗儿,他心里是如何的焦急!正在家中小书房里踱来踱去,想他那发财的主意,忽见家人高贵拿进两张名片来,全是请看病的,他心说这也不错,先把八块钱拿到手再说。接过名片一看,一张是王者基,现任翰林院编修;一张是龙子春,现任掌江南道监察御史,他心中称量还是龙都老爷阔,我先到他家。这两家全是派车来接,王家是人力车,龙家却是马车。灵光出得家来便一直上了马车,王家的家人孙升哭着喊着地说:“徐老爷,先到我们公馆去吧!我家老爷得的是急症,您去晚了一步,就活不成啦!”哪知龙宅的家人冯贵说得更好:“我们老爷快咽气啦!比你家还急呢!”灵光也不理他们,只催着赶马车的快一点,一摇鞭子,早出了胡同,走远了。孙升在后面追着,又哭又叫,灵光才叫停住车,告诉他:“从龙宅出来就到你家去,你快回去吧!”孙升无法,只得恨恨地骂道:“人说当医生的最势利,看起来真是一点不错啊!”
  灵光来到龙子春家中,只有子春的哥哥龙子敬出来招待,把灵光一直陪到卧房中,见病人躺在床上,口中流沫,两眼上翻。灵光说去诊脉,诊了很大工夫,方才皱着眉向子敬道:“都老爷这是急气上攻,痰迷心窍,必是同人怄气,受了过大的刺激,看神气还危险得很呢!”几句话说得子敬流下眼泪来,说:“徐先生,你真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可怜我们家门不幸,竟出了这样无耻的妇人,舍弟闹了一个人财两空,他怎能不得急症呢?先生要不嫌絮烦,容我把事的经过详细对你说一遍。”
  灵光虽然上了年纪,对于女色,还是非常爱好,他一听见无耻妇人四个字,就恨不得知其究竟,偏偏子敬这样说,恰是投其所好。面子上还带出庄重的神气来,说:“这个是当然的,常言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详细说了,我也好下药治病。”子敬于是又把他陪到小书房中,详述这一段家庭历史。
  原来龙子春自从上次与纯卓先、恒石风一干人开会之后,他知道纯、恒两人,全与民党有些联络,此番国会选举,他们全有当选的希望,自己也不免见猎心喜,想要弄一个议员当当。一者有了护身符,免得受排满的影响;二者借议员做一条终南捷径,将来还可以运动升官。这种打算,未尝不善,只可惜有一件事不如意:他在家庭中并没有财政权。原来子春是中年断弦,续娶了一位夫人燕氏,是做过青州副都统燕喜的女公子,因为父母钟爱,留到二十六岁,还不曾出阁。后来为什么要许给子春呢?因为燕喜在青州府克扣旗饷,被御史延福知道了,一定要递折子参他,子春竭力疏通,由燕喜送了一份厚礼给延福,暗中将此事消灭。燕喜保住了功名,对子春当然感激得五体投地。偏巧这时候恰赶上子春断弦,便有人给撮合,将这位燕小姐许给他作为继室。燕喜老两口子极端赞成,唯独小姐本人却有些不乐意。她说:“龙御史的职官名望,固然很好,但是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差不多比我的年岁大着一半,我为什么嫁一个老头子,牺牲这一世的幸福呢?”后来有人开劝,说子春的年纪虽然大点,但是他的面貌还很漂亮,更兼前妻没有子女,也吃不着什么累,这才说活了心。订亲之后,两个月便嫁过来,夫妻很是和睦。更兼这位燕小姐,天生的轻盈袅娜,在未出阁前就有了绰号,叫作赛飞燕。子春得了这样一位美貌夫人,真是说不尽的愉快,顶在头上怕歪,含在口中怕化,不知怎样地奉承才好。上回书中,他到上海去参与会议,曾敲了海亮的竹杠,给夫人买了赤金手镯、钻石戒指,足值四五千块,带回北京来,交给赛飞燕,当然是欢喜,面子上待子春的爱情,格外美满。哪知骨子里却有了问题。
  原来子春在上海住了一两个月,这位夫人因在家中寂寞,不时到南城外去看戏,这时候北京的戏园子,已经开了禁例,准其妇女随便入场,所以赛飞燕得了这机会,便天天以听戏为消遣。此时天乐茶园新来了一个角色,叫作小桂红,原是一个唱秦腔花旦的,又兼能串演皮黄武小生,长得非常美丽,又兼武功很好,能摔能打,并且是从外江来的,戏衣行头,尤其鲜艳。这位燕夫人看了他几回,居然看上瘾来,每日吃过早饭,非到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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