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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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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之类,北京人管叫拢子),特准用黄绒绳拴起,这真是从来未有的异数,因此髽髻赵的名儿也就传遍了九城。他不但莲花落唱得好,而且是少林会中一名健将,从小时就能打五虎棍,打得非常精熟,而且各种武器,长枪短刀之类,也都拿得起来,因此北京城的练家,也都同他交接。他因为得了太后的宠爱,身份自然高起来,便隐然执此中的牛耳。后来太后死了,他便不肯常常出会,以为普通的平民不配听他这种玩意。联星怎么会同他相好呢?因为联星曾入善扑营,上文已经表过。他在北京练家之内,很有个名儿。好汉爱好汉,惺惺惜惺惺,所以同髽髻赵非常要好。髽髻赵比他大几岁,居然彼此定了忘年之交,结为异姓兄弟。联星这一次,想借着禁卫军的力量要在北京起事,一方面给锡龄去信,报告自己在长春的情形;一方面又给髽髻赵去信,说自己在长春做买卖,怎样不得意,还想回北京来做一点事业,但必须大哥在普通社会中,能替我出力帮忙,我才有把握。至于我想做什么事业,在信中也不便说,最好请你访问锡二爷,自然就明白了。过了几天,锡、赵两人全有回信给他,锡龄是问他进行的情形如何;髽髻赵是说他同锡二爷晤面了,所有老弟想做的事业,我已经彻底明白。旧东家是我的恩主,一辈子也不能忘,果能恢复旧东家的事业,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情甘乐意的。有机会还请你到北京来,我这里替你吹号,已经有不少入股的人,你就快快地来吧!联星接了这封信,很游移的,不回去吧,前途没有一点希望;想回去吧,又怕有危险。只好又给锡龄去信,询问他在禁卫军中联络到如何程度。他这封信,便是落在小鹿儿手中的那一封信。他发了这封信后,也没等锡龄来回信,便起身赴京。在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在北京久住,也不是当下就要举事,是要在暗地里调查北京的情形同禁卫军的各同志对于保皇室的志愿究竟坚不坚。他临行时候,也曾谒见敬王面陈一切,敬王也很赞成,特特送了他二百块钱旅费,又派府里管事的长和到栈房中代理他的职务,联星这才放心大胆地到北京去。
他下车之后,并没敢到自己家里,也没敢到锡龄家里,怕的是被本军中人看见,招出意外的纠葛。他一直跑到东直门内小街子髽髻赵的家中,恰好髽髻赵正在家里,一见把弟来了非常欢喜,立刻把他让到后院密室中。问他到东三省以后的情形,联星详细地诉说了一遍。髽髻赵道:“老弟你不必担心,只管在我家里住着。我敢保险,决不至发生什么危险。因为这本区警官同我至好,如果有风吹草动,他必早早给我送信。咱们还有更背静的地方,足以藏身。军警两面,决然无处搜查,我们有什么可怕的。”联星再三致谢,说:“大哥对我这番意思,真是仁至义尽。不过我还不能净在您家里住着,明天我就想到南苑走一遭,所为是调查调查我们那些位同志究竟怎样。”髽髻赵也很赞成,只是还有些替他担心,说:“老弟你要到南苑去,差不多本军之中哪一个不认识你?倘然被人识破了,你身为军官,放弃职守,并不曾得到上官允许就私自开差,这种行径,自然同逃兵差不多。要是按军法办你,你岂不担了极大危险?这事叫我看,还得慎重一下子才好。”联星道:“大哥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很踌躇的。如今想了一个法子,打算改扮乔装,变成小贩的样子,也许可以蒙混一时,你看怎么样呢?”髽髻赵笑道:“扮成做小生意的倒是可以,不过你的年岁面貌,如何能改得了?还怕有些不妥当吧!”联星道:“这一层我早已虑到,在长春时候,就从俄国人手中买了一张面罩,戴起来掐上小胡子,立刻能变成六七十岁的老翁。大哥要不信请您到屋外候一刻,容我在屋中装扮起来,您再进屋看,保管认不出我的本来面目了。”髽髻赵笑着出去,候了有十分钟,听屋里联星喊道:“赵二爷!你买糖吃吗?”髽髻赵推门进来,屋里哪里还有联星的影儿,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须发粉白,穿一身破烂衣服,手中提着一个筐儿,筐儿里盛着各色糖果,颤颤巍巍的,步履艰难,真是一位老年人的态度。髽髻赵不觉鼓掌大笑,说:“老头儿你不要装模作样了。我真佩服你这戏法变得真妙。你要这样去,我敢保军中的同事,决然看不出来。不过这期间又发生了一种难题,你此番到南苑去,原是想看看几位同志,好商量进行的法子。似这样老迈龙钟,谁还认得你是联星,其势你又不能自通名姓,糊里糊涂地跑一趟,究竟有什么益处呢?难道就为逛一趟南苑,走一趟营盘,岂不是太没意思了吗?”联星一面将面罩取下来,一面对髽髻赵说道:“大哥不用发愁,我自有法子办理,保管同志也能会着,马脚也露不了。”髽髻赵道:“果然能这样,好极了!不过我还有点不放心,最好是叫你侄儿随在你的后边,做一个眼线。他的眼皮最杂,如果看见有不妥的形迹,可以早早知会你,免得掉在他们的网里。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北京的侦探闹得真凶,他们那两眼睛毒得很呢!前几天社会党领袖陈永龙就是被他们圈了去的,可怜一位少年英雄,活条条的,被枪弹送了生命。你不要自恃化装之后就可以没有危险,可以坦坦然然地去访问同志,倘然被他们看出一点形迹可疑来,说不定眼前就许发生意外。”他说到这里,便喊一声:“小伶!”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应声而至。见了联星,忙请安招呼二叔。髽髻赵吩咐道:“你回头同你二叔到南苑走一遭,却不可一同行走,只在远远地瞧着。如果要有侦探注意,趁早将你二叔领回,千万别落了他们的圈套。你明白这意思吗?”小伶道:“明白,明白。”又向联星道:“你什么时候去,我陪您走一趟吧!”联星道:“好!好!今天过午,我们正好趁早去看看,你去换衣服吧。”小伶又跑出去,到自己屋里换衣裳。这里联星也换了一身破烂衣服,仍把面罩蒙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挎着糖筐,把糁白胡子卡在鼻孔中,髽髻赵哈哈大笑,小伶也掀帘进来,白瞪着两只眼睛问他父亲道:“联二叔在哪里呢?”他这一问,更招得髽髻赵笑不可抑,说:“我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你慢慢地寻吧!”小伶一抬头,看见那个卖糖的老头子,不觉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此时联星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贤侄,你看远在千里,近在目前,这个糟老头子便是你要寻觅那个人的化身。你也不必寻了,咱们一同走吧!”小伶这时才恍然大悟,一把揪住联星的衣服,说:“您比孙悟空的本事还大呢!我真佩服极了!咱们一同走吧。”联星说:“不成!咱两人走不到一路上。我先出门,你在后边慢慢地跟着。”小伶点头称是。
联星挎着糖筐走出大门,故意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来。一步迈不了四寸,向前踱着,小伶离着他很远,专注目街上行走的人。这时候联星身后,忽然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壮汉,紧行几步,高声叫道:“卖糖的!有牛奶糖吗?买几块吃吃。”联星却装作没听见,仍然向前走着,那个人却大声吆喝:“你是聋子吗?怎么叫你买糖,也听不见啊!”一壁说着,已经赶到联星的身后,用手一拉他的糖筐,说:“不要走!”联星只得回过头来,两个人一对眼光,把联星吓了一跳,心说怎这样不顺适,一出门就遇着他呢!若问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布疑阵志士陷网罗 究真情法官谈秋密
天下事越是心虚胆怯,怕人知道,越发生意外不顺的情形。联星要到南苑去访问同志,又怕侦探窥破他的行径,所以才假扮乔装,变成一个卖糖的老头儿,自以为无论何人也休想看出他的真相来了,何况身后边还有小伶保着险,当然更无意外之虞。哪知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对头,在后面死乞白赖地非要买糖不可。假如这个人要是素不相识的人,在联星还不至十分害怕,偏偏这个人从前同联星本有仇隙,如今在提督衙门又当着一份侦探的差使,联星此番回来,髽髻赵已经对他说过。他提心吊胆的生怕遇着了他,以后便有些摆脱不开,一切事全不好办了。却没料到才一出门,偏偏就同他撞在一处,这在联星的心里,得要怎样难过!有心紧行几步,赶紧躲开他吧,岂不更露了马脚?敷衍他吧,自己虽换了面目,却换不了口音。他同这个人曾在少林会中共事二年,彼此的口音全都非常熟悉,倘然一开口,立刻就能被他认着,再想逃都逃不开了。不开口吧,拉着糖筐子问价钱,却怎样的答复他呢?联星也是急中生智便装聋装哑,只朝着他打手势,白瞪着两眼,仿佛一个字也听不见。那个人却故意地逗弄,问了这一块,又问那一块,闹得联星心中非常急躁,却又不敢开口,只耐着性儿,对他装哑巴。后来还是小伶给解了围,他从后面假装着紧跑几步,故意提高了嗓子,喊道:“这个卖糖的哑巴老头子真可恨!我们买你十块糖,统共才一毛二分钱,你为什么拿着两毛钱就走?连那八分也拐去了!这个说得下去吗?快回来!咱们得算算账。”一把揪住联星,一面却朝着那个人,假装才看见,说:“这不是黑二哥吗?你怎么走到这里?请家里坐喝茶。这个老头子不公道,快别买他的糖啦!”那个人也忙着招呼,说:“赵老弟,许久没见,你们老爷子在家吗?”小伶说:“才出门去了,你不家里坐吗?”那个人因为小伶一打岔,不好意思再同卖糖的捣乱,便说一声再见,匆匆地去了。小伶却仍然拉着联星,说:“你多收了钱,得随我到家里,重新算账。你就是不吐钱,也得给我们糖啊!”拉拉扯扯,一直把联星拉回家中。进了大门,又把门关上,方才说:“大叔,真险啊!怎么这样凑巧,一出门就单单撞上他呢!我看今天日子不好,别去冒这险了!”联星也唉声叹气,仍随他走回屋中。髽髻赵见他爷儿两个又跑回来,也很诧异地迎着问道:“有什么岔头儿吗?怎么又回来啦?”联星一壁将面罩取下来,一壁跺脚道:“大哥,你看我们真真倒霉!只怕大清朝的江山社稷也完全无望了。昨天咱弟兄还谈到他,就害怕得了不得,哪知今天一出门,他恰恰从门前经过。我还紧走几步,怕他看出形迹来,哪知他在后面追着我,死乞白赖的,非要买糖不可。看神气简直是故意同我捣乱,问了这一块,又问那一块,幸亏我一死地装哑巴!你无论怎样逼迫我说话,我总是打手势,瞎哦哦,多亏老侄机警,算是替我解了围。要不然,这头一次出门,就怕要掉在网里。大哥你看险不险呢!”
原来联星遇着的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前十几回本书所说的那个黑巨鹰。黑巨鹰自从在天津唱新戏被警察厅使出人来大打了一顿,打完又办了一个押解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的罪名,把他送回北京。他自从到京后,所有亲戚朋友全知他平素品行及在外边闯的祸,谁还敢亲近他?他赊借无门,眼看着就要挨了大饿,后来实在无法,托人在某小班中,谋了一个乌师的职任,每天夜间,提着胡琴到小班中拉几出戏,得上三两块钱赏,对付着可以生活。这样干了一个多月,也倒觉着清闲自在,自以为可以在此终老了,哪知活该他时来运转,应当高升一步。这一天夜间,有一点多钟了,忽然来了一帮客,不但喝茶,还要听唱,茶壶先生只得去寻黑巨鹰,叫他快来拉戏。黑巨鹰已经睡着了,硬把他捶醒,叫他赶紧去。黑巨鹰满肚皮的不耐烦,无奈饭碗所关,怎敢说一个不字!只得硬着头皮取下了壁上的胡琴,匆匆忙忙地随着茶壶赶到。才一进屋子,看见在座的人,他掉头又跑出去了。茶壶看他这种样子,诧异地一把手把他揪回来,说:“你跑的是什么?叫你干什么来啦?”黑巨鹰才一转脸,在座的一个客人,早立起身来,大声叫道:“原来是黑二弟,你怎么落到这般田地啦!”黑巨鹰满面羞惭地说:“原来是文大哥!小弟还拿什么脸见人?这也是为生计所迫,实在无可如何,不然就得大口地挨饿。我也曾访过大哥两次,总是见不着。假如要见着大哥,无论奈何,也不至叫我落到这种样子。我今天实在是羞愧难当,所以才想躲避。大哥千万不要怪我啊!”那个姓文的,便是前文所说同管天下伙吃伙骗的文伯泉。他现在已经钻进提督衙门,充了一名高等侦探,每月有二百块钱的薪水,专门给官府当走狗。什么革命党、社会党、宗社党,他是概而不论,一律减价出卖。有时候高了兴,还插圈弄套,栽赃诬陷,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全能做得出来。他逛班子也不是为取乐,是要在娼寮侦探一些消息,寻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好敲几个钱花,或是送到官府里,擎功受赏。他这次到小班来,仍然抱的是这种宗旨,却不料无意中遇着了黑巨鹰。他一见老黑立刻心中起了一种感触,感触着什么事呢?原来此时他们侦探队中,正缺少几名能在下等社会奔跑的走狗,黑巨鹰恰恰合于此种资格,而且他又在穷困无聊之时,若能提拔他一下子,他当然死心塌地地给他们下力。想到这里,便表示出一种极惋惜、极关切的样子,先让他坐下,说:“老弟,你只管请坐。我们是老朋友,你就是落到沿街讨饭,我们也不能小看你。”又给两旁的客人引见,说这位是那马登云马二哥,现充提督衙门箭手;这位是高福延高三弟,现在警察厅侦缉队中当队员,全同我是换帖弟兄,算起来都真是通谱一盟不必拘泥。黑巨鹰这时才扭扭捏捏地坐下,文伯泉又问道:“老弟,你是打算在这里终老,托着一柄胡琴就了此一生呢?还是别有打算呢?好在哥哥不是外人,你只管披肝沥胆地对我说。”黑巨鹰被他这样一问,早已羞得满脸绯红,迟迟顿顿地答道:“大哥!你怎么问到这个呢?小弟要不是为生活所迫,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这样不知自爱。您如果有安置我的法子,就是牵马坠镫,我也乐意去。我想大哥也决不能看着我在龟窝里混一辈子,难道我真那样下流吗?”文伯泉很高兴地说:“贤弟总算有志之士,目前倒有一个机会,不过能否成功,我还没有十分把握。”黑巨鹰不等他说完,便插嘴道:“有大哥为力,决无不能成功之理。就请您告诉我是什么事吧!”文伯泉道:“不过是一点小事。我们北衙门里边,还缺少几位探腿。什么叫探腿呢?就是专给我们侦探跑腿,每月的钱很有限,顶多不过三十元。可是将来很有希望,如果有成绩,有功劳,一步一步地向上提升,过一年半载,就许同我一样,不知你肯干不肯干?”黑巨鹰道:“好极了!我愿意干!我一定愿意干!就请大哥即刻把我带去到差,晚一步就怕被人夺去了。”伯泉哈哈大笑道:“你忙的是什么呢?明天午后两点,你到提督衙门侦探处去寻我。我领你去见一见处长,这事就算妥当了。”黑巨鹰又深深请安谢了。
这时候天已快到三点,班子里的毛伙们,也盼望客走净了,他们好关门休息。偏偏这三个人同黑巨鹰越谈越高兴,总不肯走。他们本不是逛家,无论坐到什么时候,也休想花一个钱,如今又耽误了人家睡觉,大家恨得在屋外乱骂。好容易马登云说了一句:“咱们走吧!”那两个才立起身来,慢慢地踱出屋外。黑巨鹰把三人送出大门,又回身进来。毛伙之中有一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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