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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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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有八点多钟,掌灯多时了。众人正在等得不耐烦,见他两人回来,便七嘴八舌的,抱怨他们不会办事。又追问,项子城已否应许将库款缴还?载洵也不待载择张口,便直言奉上,把经过的情形全说了。醇王一听,哦了一声,说这样,发军饷的事还是真的,并非假造了。话未说完,恭王早插嘴道:“什么真的,这是骗局。所有电报,全是项子城捏造出来,骗我们大家,我们不能上这个当。他既叫我们给各路将官去电,我们就办给他看,倒看他还有什么说的!”载择道:“这事据我想得慎重。咱们要具名拍电,倘然把各军激变了,谁担得起这大责任啊?”载洵道:“四哥,你这是瞎小心,决然不会有这样的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相持不下。内心唯有载择、普伦,是主张不拍电,其余全主张去电拦阻。醇王始而还慎重,继而见多数要那样办,自己把胆子也壮起来,便领着头儿,去见太后当面奏陈。说项子城允许还款,但必须由各家主公分电前方将士,告以不能动用寿皇库款之原因,然后再向项子城追索此款。我们大家,既替项子城说话,他当然无可推诿,这笔款子就可以安然返库了。皇太后道:“你们准有把握吗?倘然电报拍出去,那些军官将士心不甘服,闹出一点反动来,你们能够负责任?”当时除去伦、择二人低头不语,其余全一口同音,说敢负责任。更有说,项子城这是做成的骗局,前方将士,决不至因为不发库款,就敢同朝廷翻脸,难道真就不怕王法了吗?皇太后见他们如此坚执,自己一个人哪里拦阻得住,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既赞成这样办,我也不便拦阻。但是,祖宗留下二百多年的江山社稷,倘然将来发生一点意外,到那时候,可不要把罪过推到我一人身上。你们全是祖宗的子孙,今天的办法,又是你们一力担承,无论变化到什么景象,你们可不能再怨我了。皇太后说到这里,便吩咐退朝。众王公见太后已经准了,一个个得意洋洋地从宫里出来,全跑到项子城宅里。一见面,便说要拍电报,好截留寿皇库的款子。项子城极端赞成,请他们将电报稿拟好,派了两名随侍官,陪着贝勒载洵,即刻到内阁电报处去拍发,并吩咐一刻也不许延缓。内阁一共有四架电报机,大约有一夜工夫,总可以拍发完了。好在电报的字数并不多,不过告诉他们,寿皇库款项,不能动用,未领的暂候,已领的缴还,末尾是一二十名亲贵出名。项子城又对大家说,明天午后,仍请到这里来,一者他们必有复电,请众位爵爷过目;二者缴还库款的手续,也得彼此商议一番。众王公这才告辞散去。出了项宅的大门,彼此说,看他明天还有什么推诿的。咱们向他坐索,少了一个也不成功。大家以为这一次可把项子城战败了。明天接过款来,第二步便接他的政权,仍然推醇王上台。这个参赞军务,那个管理财政,仿佛又到了宣统元二年时代。
大家回府之后,欢喜得一夜不曾合眼,只有载择、普纶、普纬三个人,觉着这件事办得并不十分妥帖:项子城决然不能这样忍气吞声,受人摆弄。第二天一早,载择、普纶、普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收拾了些个金钱细软,全乘早车到天津去了。载择是逃往大连,普纬却转赴青岛,唯有普纶不忍远离,只住在天津,观望风色。这三人暂且按下不提,却说其余的王公贝勒,到了第二天早晨,全是草草吃过饭,便不约而同地到醇王府聚齐,单单不见了私走的三个人。打了几次电话,府中推说有病,不能出门,请众位爷们偏劳吧。在座的只有载洵、载福、玉朗、玉璋几个人格外起劲,在醇王面前大告奋勇,说我们四个人,愿到项子城住宅,坐索库款。醇王允如所谓。四人坐上马车,如风驰电掣一般,来到项宅。此时看门的卫兵,已经迎出门来,一见是四家亲贵到了,笑面相迎。先请过安,然后说请四位爷里面坐,宫保正要催请呢。四个人糊里糊涂的,随着卫兵来至小客厅中。这小客厅乃是宅中机密所在,若非有机密要事,不在这厅里会客。四人来到小厅,才一落座,就从里走出两个人来,全是顶冠束带,穿着一身朝服,来到客厅,同四人请过安。四人认得这两位现任的侍郎,一位是民政部侍郎赵秉衡,一位是工商部侍郎杨士奇。两人请过安,并不落座,满面愁容,带着很惨苦的样子。赵秉衡先开口道:“各位贝勒爷公爷,可是要见宫保吗?”四人回道正是。赵秉衡道:“宫保因一时急气,卧病在床,半晌缓不过气来,现请德国马大夫打了一针,方才苏醒,急切间实在不能会客。好在宫保关心国政,现将最紧要电报一纸,奏折一封,派我两人,各位从随爷王,至皇太后驾前当面呈递。我等一刻也不敢耽延,请四位爷这就一同走吧。”说罢便向外招呼套车。四人一看这情形,也摸不着头脑,只得糊里糊涂的,又随着他们出来。好在马车俱在外边放着,直眉瞪眼地钻进车去。不大工夫,又拉回领侍卫大臣值班处。大家正伸着脖子,候他们的回信,果然回来了,却又多添了两位翎顶辉煌的侍郎。大家见了,全莫名其妙。醇王先迎头问是怎么一回事,载洵据实说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好先问杨、赵两人。杨士奇道:“封章以内的事,我们哪里知道,只有随同众位爷,面呈皇太后,等太后御览后,大家自然就知道了。”正在说着,只见吉富、崇华两位内务府大臣,仓仓皇皇地从宫内出来,先朝着醇王说:“请爷带同奴才等,进谒慈驾,有要电面呈,快走吧,一刻也不容缓了。”紧跟着张得禄又出来催促,说老佛爷升殿,召见王公贝勒,及杨、赵两侍郎。同内务府崇、吉两大臣,此时大家也不能再问再议,只有跟随张得禄进宫。到了慈宁宫殿上,方要叩头行礼,只听皇太后颤声说道:“算了吧,不用行礼了。有什么电报,你们快快拿出来看看。生死存亡,就在这一举了。”赵秉衡从袖中取出封章及电报来,交给张得禄;崇华也举着一份电报,交在得禄手中。得禄举到太后驾前,轻轻铺在龙书案上,请老佛爷过目。太后凝神定气地看着电报,两份还不曾阅完,忽然容颜惨变,将那封章电报,一齐推在案下,只说了一句你们看,就晕过去了。要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皇太后下诏顺民心 宗社党转舵新面目
皇太后一齐将电报奏折,推下龙书案去,只说了一句你们看吧,一面身子向后倒仰,却晕了过去。幸亏她坐的宝座,乃是檀香木雕成的,分量极重,虽然向后倒,椅子却纹丝不动。张得禄一见太后晕倒,立刻跑去,用手挽扶,又招呼其余各太监,速速将软轿抬过来。大家架着太后,入了软轿。得禄在里面扶着,由八名太监,抬往寝宫。又招呼快传值日御医进宫诊视。这里许多王公贝勒,见太后坐轿走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口里还高唱衔名,奴才某爵某人,跪送皇太后圣驾。太后此时,哪里听得见。张得禄却深抱不平,在轿里向众人喝道:“算了吧!全是你们大家逼出这大祸事来。老佛爷倘然有个好歹,你们提防着,欺君之罪是跑不脱的!”他一壁说着,轿子早走出老远去了。
这里众王公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事到如今,还敢说什么吗?只好耐着气儿,慢慢站起来,将地上的电报奏折一一拾起。大家跑到殿外光亮的地方,抢着观看。哎呀,果然不妙。原来内阁所接的电报,同内务府所接的电报,全是一处拍来的。领衔的全是段吉祥,其余如冯国华、曹虎臣、王占魁、卢长瑞等,一共有二三十个人,全是有名的镇统、协统,目前手握重兵,朝廷倚为干城心膂的,如今全一律变了脸。电报上的词意是说,全国人民全都倾向民主,帝制已无保存余地。臣等受皇家厚恩,本应投身致命,挽此颓波,无奈所部军士,一致要求罢战,宣布共和。臣等再三劝导,终归无效。因此迫不得已,合词吁恳我皇太后、皇上,以爱民为重,顺此潮流,效法唐尧虞舜,禅国于人民,俾干戈得以早息,国本不至动摇,实为中华全国之福。倘不采纳臣等所言,臣等只有统率所部各军,来京请命。临电迫切,死罪惶恐云云。末尾又附两句,说所以拍致内务府,是因为内阁总理大臣项某,未必肯将臣等之电上呈御览,只可再拍副电,以达天听。各王公阅了这两份电报,多半吓得目瞪口呆,说不上一句话来。还是醇王摄过几天政,比大家略为有一点见识,叹了一口气,说这事总怨咱们大家太鲁莽了。当时就知道索要寿皇库款子,却忘记了有此一着。此事的枢纽,完全在项子城一个人身上。但是这时候他有的可说,咱们却无的可说。如今再看一看他奏折上说了些什么话,再想挽回余地吧。说着把项子城的奏折翻开了,同大家看。原来是一封辞职的折子,大意是说,臣自受任以来,昼夜焦虑,早已致疾,所以不敢辞职,恐负皇太后皇上圣恩。前方军士索饷至急,所以才筹及寿皇库存款,暂救一时,好鼓动军心,去对付革命党。不料众家王公贝勒不谅此意,奏明皇太后一定要将此款追回。臣不敢抗旨,只得任凭众王公拍电索款。谁知电报拍出之后,第二天便接到各将帅来电,不但无还款意思,而且明目张胆,要求皇上禅位,改建民主国,并且还以兵力要挟,似此直然是形同叛逆。臣览此电报,义愤填胸,当时昏迷至两小时之久。臣自问才疏力薄,实无法抗此大难,只可吁请皇太后皇上,格外矜全,开去内阁总理大臣,另简贤能,以应付一班将士,与南方之革命党,藉固我圣清万年有道之基,不止臣一人之幸,实为大局之幸云云。
大家看完了他这奏折,有几个吃了糊涂药的,便抢着说道:“项子城既然辞职,就叫他去好了。难道没有他,我们就不办事吗?这全是他一个人冒的坏,他走了,保管立刻便有转机。”醇王道:“你们慢着点吧!这时候准他辞职,准保不出三天,段吉祥率领各路将士,就能到北京来。到那时候,不但我们成了俘虏,只怕皇太后、皇上,全有点不得安宁。难道我们真忍心叫宗庙丘墟,叫太后母子去投降他们吗?”醇王说到这里,已经哽咽不能成声。贝勒玉朗挺身说道:“王爷所见甚是。如今玉朗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否行得?”醇王忙问他有什么主意,快快说出来,大家参酌。玉朗道:“目前逼到这种地步,咱们大家是不能再出头了,一者皇太后不放心,二者项子城也不把我们看到眼里。最好是另请出一位平素同项子城接近,可以同他说私话的,先见他一面,采一采口气。如果有挽回余地,不怕大大地封他一个官爵,只求他不辞职,这事许就容易办了。”醇王道:“哪里有这样相当的人啊?”玉朗道:“怎么没有,现放着老恩王是他的老师,从前待他又有种种好处,难道当这紧急关头,老头子就能袖手坐视吗?”醇王道:“对呀,现放着他,我怎么就忘记了呢!既然这样,你就快快去劝驾吧!”玉朗尚未答言,载兴早接口说道:“算了吧,你们这些人去,老头子一定不出来。前天醇王爷约会大家,他老人家就发了半天牢骚,说此事非办僵不可。昨天我回府向他学说,他迎面就啐了我一口。说你们这群小孩子,少高兴吧,有个大乐儿在后头呢!我当时还很生气的,以为老头子是发疯,却没想到真被他猜着了。如今再翻回头去求他,他一定说你们既会惹祸,就有法子去搪,不必来寻我,我是不管的。这样岂不是白碰钉子吗?”玉朗道:“这话也有理。据我想,咱们还得去求皇太后,请老佛爷下旨,召恩王进宫,有要事面议,他总不能不来。只要来了,太后当面委他,他不能再推诿了。”醇王道:“这法子好极了。但是皇太后正在病间,我们怎能见得着呢?”玉朗道:“此事也无须面见皇太后,只要寻张得禄,他肯替我们出力,这件事就全好了。”醇王道:“恐怕不易。前天我们大家把张得禄得罪得很苦,他此时恨还恨不来,焉肯再替我们出力?”玉朗笑道:“王爷怎么这样固执呢?像他们这些人,无所谓恩怨,只要给钱,什么事全办得了。请王爷开五千块钱支票给我,我去见他,保管一说就成功。”事情挤到这里,醇王也深恐将这天大的不是搁在自己身上,只得忍肚子疼,当时取出支票来,开了五千元,交给玉朗,玉朗一个人去寻张得禄。
此时皇太后回至寝宫,已经御医诊过脉,说是急怒伤肝,吃过药后,须静养三天,方可阅看公事。得禄在身旁伺候着,倒是一步也不敢擅离。哪知左右小太监,忽然向他耳旁低声说了两句。得禄皱眉道:“他们这些东西,又来寻我做什么?老佛爷被他们搅得这种样子,难道说于心不足,还想捣乱吗?”小太监又低声道:“来的只有朗贝勒一个人。他同总管平日是很要好的,所以我们才敢上来回。并且他说还有什么礼物,要当面送给总管,因此更不敢怠慢。总管一定不见,我们只好回复他吧。”张得禄听说有礼物,便不似方才的样子了,说我不是不见他,因为老佛爷这里,时刻离不开人,我走了,总觉不放心。这样吧,先叫王总管来替代一时。吩咐小太监,将王得功请来,再三嘱咐,不要离开一步,我去去就来。得功答应,他这才匆匆来到侍卫处,同玉朗会晤。一见面就抱天怨地,说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无事生非,逼出这塌天大祸来。如今老佛爷也病倒了,项宫保也不干了,各路将帅也都变了心了,你们想法子收拾吧。玉朗只得赔罪认不是,说了许多好话,最后说到请皇太后召恩王来商量办法。得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说办不到办不到。老佛爷病成那种样子,谁敢再去麻烦她。你们既要老恩王出头,何不自己去请?玉朗将五千元支票取出来,说这一点小意思,是醇王送给总管买一包茶叶,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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