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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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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着这消息,心中益发焦急,深恐款到迟了,钦差担着危险,因此连夜赶奔前程,向四川去了。”秦勇道:“大人替我筹划的,妥当极了。明日早晨我便回城去了。”会卿见他毫无留意,非常欢喜。又说:“别看咱二人暂时分手,将来大局平定,我一定请钦差向田帅咨调你到四川去,仍然可以常常聚首。又听瑞钦差此番到四川,摄政王爷曾当面许过署理四川总督,将来把宋耳盈换下来。因为他的资望太浅,实在够不上开府全川,你就在长沙静听好音吧。”一席话又把秦勇说欢喜了,二人一夜也不曾合眼。第二天一早,先把秦勇开发走了,然后会卿方才起程。因为他胆虚,恐怕自己先走,秦勇知道路径,将来再去赶他。所以情甘落后,同车夫马夫商议,专走僻径,所为遮掩人的耳目。好在车夫路径极熟,会卿又应许如能将自己送至宜昌,可以改乘江轮,情愿送车夫二百块钱。车夫果然竭力地向前赶路。从此会卿鸿飞冥冥,不知逃向何方去了。这一来,便把瑞方兄弟的性命,轻轻断送。
原来端方自从会卿走后,心中总算是有了盼望,就是随从的军官,如杨得胜、张成功等,也不似从前那样跋扈了。沿路之上,除州县供应外,瑞方想要花钱,杨、张等居然肯拿出来供给。好在转眼已入了四川边境,沿路官知道是查办铁路的钦差大臣,谁也不敢怠慢。瑞方心中打算,我必须向他们先借几个钱,略为点缀军饷。有一日行至四川资州,知州谭正斯出郭迎接。在北门外替钦差预备好了行辕,是极大的一所民宅。随来的军队,全安置在一所大庙里。这庙的名字,叫大佛寺,乃是资州第一座大庙。全寺的地基,足有四五百亩,大小房屋有七百余间。寺中当家的老僧,名叫枯木,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一千多名军队住在里面,倒是绰有余裕。寺中有的是米粮,军队在此吃上三五个月,也可足用。知州将钦差让至行辕,一切饮食供应,俱有专员伺候。瑞方觉得沿路之上,唯有此处供给,最为周到,便一心想在这里多住几日,一者休息鞍马劳顿,二者等候孙会卿,三者实地调查调查,这资州是否殷富。如果殷富呢,便可向知州张口借款。有这三种关系,瑞方便在此一连住了七八天。好在各军官士卒,也看中这地方好,第一样吃饭不用为难,大家便也不言而喻地表起同情来,在此住着不走。在瑞方想,会卿一定可以回来了。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算计他起身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仍然毫无消息。瑞方心中,自然是着急,连杨得胜也是有点诧异,不时追问钦差,怎么孙委员还不回来?瑞方只好用话支吾,说也许路上耽搁住了,你们不要性急,他早晚必定携款回来。杨得胜问了不止一次,瑞方总是这样回答。这一回杨得胜急了,瞪眼向瑞方道:“钦差不要说了,三番五次孙委员准携款回来,如今快一个月了,连影儿全看不见。麾下这两千人,全朝着末弁要饷,气势汹汹,再不发饷,他们就要叛变,连末弁的性命也保不住。钦差是打正经主意,别等到炸了营,那时有钱也来不及了。”瑞方急得跺脚,说你叫我打什么主意。杨得胜道:“现放着偌大一座资州城,还筹不出几万块钱来?只要钦差向知州张一张口,大洋钱立刻就能盘出。”瑞方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不过这几天在暗中查访,资州并没有多少钱,倘然借不出来,岂不是白饶面子吗?”得胜冷笑道:“钦差哪里知道呢?谁肯把真话对钦差来说。我早听见老和尚枯木说了,州库里哪时全存着三五万银子。并且那谭知州在这里,做了三四年,他本人的积蓄,就有十几万。钦差向他借,将来他仍由地丁下扣还,丝毫也短欠不了。这样顺水人情,谁不肯做?钦差却始终不肯张口,那可怨谁呢?”几句话,把瑞方说活了心。说既然这样,明天一早我便进城向他商借。你们暂候一时,无论如何,我总弄几个钱来,向弟兄点缀点缀。杨得胜见瑞方应许借钱,便怏怏地退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瑞方果然进城去见谭正斯。哪知这一回见了,神气间与往常大不相同,只淡淡地用话敷衍,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而且所答非所问,直然是神不守舍。瑞方很诧异,却又不便问他,借款的事,也不好张口,只得告辞出来。心里计算,我必须调查调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故。想到这里,便用眼向四下观看,但见衙门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露一种惊惶颜色,彼此交头接耳,也不知说些什么。瑞方又不好过去打听,一个人走出衙来,也不坐车,只在大街闲游。游了有一个钟头,才想起雇车回寓,忽见迎头来了四个军人,正是随他来的湖北陆军。一见瑞方,如得着宝贝一般,高声叫道:“钦差大人快回行辕,我们奉统领的令,哪里不寻到了,原来却在大街上。”说着便招呼一辆轿车,扶瑞方上去。两个人跨车沿,两个人在后面跟随着,一直拉到大佛寺。却见大佛寺门前站着不少的兵,一个个仰头张望。看见瑞方的车到了,也不立正行礼,却彼此互使眼色。也有伏在耳边说话的,闹得瑞方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端方跳下车来,问护兵道:“你们将我拉到庙里做什么?”护兵尚未答言,营官张成功已经迎出来,先行了举手礼,然后说道:“快请钦差到后边,大家要开军事会议,请钦差主席呢。”瑞方听了这一声请,恰如半空中响了一个霹雳,早吓得手足无措,身体乱抖。有心要不进去,看神气是走不脱;要进去吧,直然是鸿门宴,难免生命的危险。满腹狐疑,两足也就且前且却。张成功在旁边一力催促,说大人累了,可叫护兵挽着你走。一声令下,早有两名护兵,一左一右挟持而行,一直将他架尽后边禅堂中,是五间大房明着。瑞方进来,见乌压压坐满了一座禅堂,全是军装挎刀,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原来是这三营的军官,自标统下至哨官、哨长,全来齐了。杨得胜正在主席上站着,一见瑞方进来,高声喊了一句一齐立正,众军官全站起来行礼。得胜满面赔笑道:“老帅来得正巧,请在主席椅子上略为休息,末弁有一事面禀。”瑞方只得过来,向大家鞠躬道:“本部堂承杨将军之约,来此与诸君晤谈,但不知杨将军有何见教?等他说完了,本部堂再同诸君细谈。”说完了便坐椅子上,闭目合睛,专听得胜说些什么。得胜立在他的身前,大声说道:“本标统同诸君全是湖北的军队,你们可知道湖北军界,现在起了什么变动吗?实对诸君说吧,我们湖北陆军,因受不了满人的压制,由李天洪统领,首举义旗,实行革命,已经占了武汉地方,杀了祥呈那个贼子。如今各省响应,革命事业已经告成。是本标统昨日夜间,才得着这个消息,一宵也不曾合眼。我们全是汉族好男儿,趁此机会,应当早回本省,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难道还随着满人作保驾的护卫吗?但本标统一个人也做不得主,今日趁钦差大人也在座,你们是愿意跟随钦差呢?还是想回湖北呢?人各有志,不妨明说,本标统也好采取多数的意思,早定行止。”得胜的话才说完,只听大家异口同音,如春雷一般应道:“愿回湖北!愿回湖北!”这一声才应下来,早把一位大钦差吓得软瘫在椅子上。得胜见大家全愿回湖北,正中他的下怀。便又问道:“诸君既拿定主意,一律回省,这保护钦差的差使,可怎样消除呢?难道将他扔在半路上不管吗?”一言未毕,只见张成功攘臂说道:“统领这话差了。瑞方虽是钦差,实为满奴。我们如今既革命排满,凡是满人为官僚的,理应剪草除根,难道还能留他的性命吗?”成功一发这议论,只见在座的军官,倏地全立超身来,高声喊道:“杀满奴!杀满奴!”登时吵成一片。更有那激烈的,拔出刀来,立时就要动手。可怜堂堂的大钦差,此时魂灵儿已飞出半天。要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戮钦差禅堂作法场 盗首级和尚指迷途
杨得胜一干人,昨天还朝着瑞方索饷,为何一夜之间,竟自变了面孔,将瑞方抓到大佛寺来,气势汹汹的,竟要革他的命,这也未免太突兀了。原来得胜等从前并不知湖北起义,也是活该凑巧,资州的美国教士新从汉口到来,所有李天洪起义这些举动,他是亲眼看见的。回到资州来,自然教会中人先知道了。偏巧这位教士,又同知州谭正斯是老朋友,他先到州衙去,把武汉的情形一五一十,全对州官说了。要不然,这资州本是穷乡僻壤,一时也绝得不着这种消息。谭正斯本是一个老猾吏,生平最胆小怕事,听见邻省出了这样大乱子,早吓得亡魂失帽,不知怎样才好。又兼州城之外,现扎着三营湖北陆军,他们一定同革命有连带关系。倘然这个风声传出去,叫军队知道了,他们在本州革起命来,哪还了得吗?想到这里,便将八班六房,全传到后花厅当面嘱托,千万不许在外边露一点风声。哪知他不嘱托还好,这一嘱托,更坏事了。那些当衙役的,哪有好人,立刻便跑到城外去报机密,所为的是讨赏。得胜听见这样警报,也不敢视同寻常,果然赏了差役几两银子,然后召集了一回秘密会议,将湖北的事,对大家完全宣布了,又问这事应当怎样处法。第一营营官张成功,性情激烈,本是一位革命健者。依他的主意,立刻把瑞方兄弟杀死,拿首级到湖北去献功。内中参谋同那两位营官却不赞成,说这样办太鲁莽了。我们先把瑞方监视起来,俟等孙委员借款回头,我们先将钱诓到手中,再做计较。横竖瑞方的生命,逃不出我们手中,我们何必忙在这一时呢?得胜很赞成这套议论,当时便同大家计议,明天先把瑞方赚到庙中,给他一个下马威,然后再监视他。他惧怕我们,还得要感激我们,将来有了钱,自然得快快拿出来买命。众人商议好了,第二天便派了四名卫队,去请瑞方,偏巧瑞方进城借款去了。得胜对大家笑道:“他这回借款,太不是时候了,你们想湖北这消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知州纵然有钱,岂肯白填这个窟窿?他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又催那四个兵,急速到城里去寻瑞方,不大工夫,果然把瑞方架来。始而得胜演说,瑞方已经吓得真魂出壳;继而张成功又要实行杀人,哪里还坐得住,从椅子上勉强挣扎起来,向大家说道:“诸君不要错认我是满人。实对诸君说,我祖上确是汉籍,我们老姓姓金,并不姓瑞,我确是金圣叹的后人。当初,圣叹先生被汉人杀了,他的妻子全发遣到黑龙江为奴,便改了旗姓,已经九代了。鄙人确是圣叹的九世孙,诸君不要误认我作旗人。”瑞方这一套掩饰之词,自以为蒙骗这些军官,使他们深信不疑,可以免去眼前的灾祸,哪知他们却不听这一套。张成功早大声喝道:“不要信口胡说了!你拿我们大家当三岁儿童看待,那是不成功的。谁不知你是满人中的大员,今天遇在我们手里,休想活命。”说罢揎拳挽袖,便要抢上讲台,去拉瑞方。高低还是杨得胜看不过了,一把将张成功拉住,说你先慢着,这不是任性胡闹的事。瑞大人是朝廷的钦差,倘然有个好歹,我担得起吗?再说湖北的事,不过传言,倘然不真,你们无故戕害钦差大员,便成了叛徒。区区一二千人,各省派兵会剿,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一席话把张成功挡住,算是给瑞方解了围,瑞方吓得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只是拱手向得胜再三致谢。得胜又安慰他,说大人自请万安,有末将在这里,决不能叫你受着一点委屈。随又吩咐护兵,仍将瑞大人送回行辕,路上兵丁们不准啰唣,如有侮辱钦差的,定以军法从事。得胜这一下令,瑞方心中才不慌了,仿佛拉到市上的囚徒,忽逢赦旨一般,一刻也不敢在这里停留,立时辞了得胜,匆匆地出庙回寓。
来至寓中,见了他六弟瑞锦,止不住放声大哭。说万没料到,咱们弟兄,无缘无故地跑出北京,死在这万里之外,将来连尸首全没人管收,饱于虎狼之腹,这是造了什么孽呢!瑞方一壁说着,哭个不住。可怜瑞锦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拉着他哥哥的手问道:“到底是为什么事啊?”瑞方这才收了眼泪,将湖北的事,对瑞锦详细说知。瑞锦却不惧怕,也不哭啼,只叹了一口气说:“哥哥你想开一点吧,常言说,生有地,死有处,谁叫你贪图功名富贵呢?在北京住着,有多么逍遥自在,偏偏要拿出四五十万来,捐一个万里充军,偏偏又赶上这样惊天动地的逆事,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要往死坑里跳,还有什么说的?横竖咱弟兄两个,生在一方,死在一处。哥哥有个好歹,我也决不想活着,一路奔鬼门关,也省得在路上受罪。我是早想开了,空哭一阵子,有什么益处呢?”瑞方万没料到,瑞锦说出这一套话来,心中很不自在,说你是疯了吧,为何偏说这丧气话呢?瑞锦冷笑道:“算了吧,我倒想说吉利的,也得有啊。你难道不睁开眼看看,那杨得胜、张成功一干人,比强盗还厉害。就是没有湖北的事,我们弟兄也危如朝露,何况又遇着这大题目,他们益发可有借口,说不定拿我们的性命,到湖北去擎功受赏。你想一想,还能有活路儿吗?”一席话说得瑞方毛骨悚然,只是摇头叹气说:“老弟的话何尝不是。不过,虫鸟尚知贪生,何况人类?我们总要死里求活才是,难道就真坐着等死吗?我如今尚有一线希望,或者可以借此求生。”瑞锦忙问他,有什么希望?瑞方道:“你忘记了孙会卿吗?他到湖南去借款,已经去了好多日子,算计着早晚总该到了。只要他能借来一笔巨款,我们有了钱,便可以买命。那杨得胜、张成功等,虽说凶恶,究竟同咱们并没有深仇大恨。只要有钱给他们,再多说几句哀怜的话,劝他们早回湖北。我也不希望做官了,从此隐姓埋名逃回上海,赶紧搭船到津,便可脱离危险,保全性命。你想这法子可好吗?”瑞锦听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哥哥,你还盼望孙会卿吗?那个混账东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决然不回来了。”瑞方道:“你怎么张口骂人?孙会卿是我的契友,况且从前我待他有恩,他无论借到借不到,万没有不回来的道理,你这可是错怪人了。”瑞锦叹气道:“哥哥,你到如今还脂油糊心,拿着坏蛋当好人,怎能不闹到这样结果呢!假如当日你要肯听项四哥的话,决然遇不到这种祸事。事到而今,你还拿会卿当好人。他本是一个市侩,此番到湖南去,款子八成可以借到。只是湖南湖北相隔不远,那革命的事,难保他不得着风声。他只要知道了,一定要变心的,几万块钱缠到腰里,到哪里去不好,凭什么送给你我弟兄呢?”瑞方连连摇头,说越说越远了,天下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他纵然贪财,难道就不留他日相见的余地吗?越是知道湖北消息,我想他回来得越快呢。瑞锦听得不耐烦了,一甩袖子站起来,说:“算了吧,不要往下说了。像你这样昏聩糊涂,只怕可着中国,也寻不出第二个来了。”瑞方本来没好气,又被兄弟当面抢白,怎能捺得下去,登时也发作了。说:“好啊,你目无长兄,竟敢当面侮辱我,真没有王法了。你看不起孙会卿,我偏说他是好人。你既嫌我昏聩糊涂,不妨早早离开我,我没有你这样弟弟,你也没有我这样哥哥,咱们是各奔前程,也省得我带累了你。”瑞锦万没料到,他哥哥说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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