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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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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呈上轿回署,心里是越想越气:好大的钦差,骄傲到这个样子!不要忙,我自有法子对付你,也叫你知祥大帅不是好缠的。他回来,先到上房用饭。七姨太太问长问短,问他可曾替张豹疏通好了?祥呈没有好气回道:“你们妇人家,怎么啰唣。张豹有病,他不会自己去请假!这一点小事,也必得麻烦我吗!”七姨太太从来不曾受过这样顶撞,如今真是出乎意外,立刻粉面通红,将吃饭的碗,向地下一掼,啪啦摔了一个粉碎。用纤手指着祥呈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冲着我发脾气!我叫你办的事,你忘在脖子后头,还说我麻烦你。我知道你是讨厌我,借题发挥。咱们索性说开了吧,你做你的总督,我回我的老家,各不相干,免得碍你眼。”说罢一迭连声,叫丫鬟收拾行李:“今天过江,便乘船回上海。这总督衙门,一刻也住不得了!”又是哭又是喊,登时闹得乌烟瘴气,马仰人翻。丫鬟仆妇一大群,全围上来解劝,哪里劝得好。可怜祥呈吓得手足无措,饭也不顾吃了,又是作揖,又是请安,再再地赔不是,说:“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天大胆子,也不敢冲你发脾气。因为方才同钦差怄了一点气,将张豹的事也忘了。你问我,我说话太直一点,竟自把你招翻了。这实在怨我不是,请你不要生气。”祥呈这一解释,七姨太太气更大了,迎面啐道:“欺软怕硬的狗头!钦差同你怄气,你为什么不同钦差翻脸?却夹着尾巴回到家来,向老婆发作。难道我是应当给你消气的吗?”姨太太越闹越厉害,祥呈是不敢再开口了。其余的姨太太,全远远听着称愿,谁也不来管这闲事。丫鬟仆妇们,更是无法排解。
  后来还是有个机灵女仆骆大嫂想起,这场风潮,非把庄夫人请来,无论是谁也解排不了。她便偷偷出来,吩咐套好马车,自己坐上,到张公馆去接庄夫人。庄夫人听说,不敢怠慢,系上裙子,立刻乘车到督署来。骆大嫂搀着她一直来到后堂,高声喊道:“张太太来了。”祥呈正在发急,忽见庄夫人来到,真仿佛遇着救命恩人,立刻迎上去深深请安,说姐姐来得真巧,再晚一刻,就要出人命了。说也真怪,七姨太太一听庄夫人来了,立时止住哭叫,迎上前去,携了夫人的手,说道:“姐姐,我们今天见一面,再等后会了。”庄夫人捺着她坐下,说:“妹妹,你怎么又闹起脾气来?自己夫妻,因为两句闲话,哪里就值得这个样子?”七姨太太忙将方才的委曲,诉与庄夫人知道。夫人说:“这事全由我家而起,妹妹你这一闹,叫姐姐脸上如何转得开?妹夫已经受了钦差的气,回来又受你的气,你自己想想,这事可对吗?快不要再说了。”又笑向祥呈道:“大帅向来是最有涵养的,为何今天要发这大牢骚?闹得夫妻反目,却是何苦呢。快向我们妹妹说两句道歉的话儿,这事就过去了。”祥呈此时巴不得有这一句,他好下台。便真个过来,朝着姨太太笑道:“你不要生气了,是我说话不好听,你原谅一点吧!”姨太太指着他冷笑道:“今天看在姐姐面上,便宜你这一回。下次如再这样,休想我饶你。”祥呈见姨太太消了气,好像囚徒遇着大赦一般,登时欢喜得手舞足蹈,又向庄夫人再三致谢。
  庄夫人见他们的事完了,又想起自己的事来,向祥呈道:“大帅今天去见钦差,可曾替外子请过假吗?他实在有病,并非是有意规避。”庄夫人这一问,闹得祥呈张口结舌,半晌答不上来。忸怩回道:“姐姐不要见怪,方才你妹妹也说过了,我今天同瑞方怄了很大的气,武臣(张豹字)请假,也忘记了同他说。好在全有我一人担当,你们只要补进一份请假的禀帖,钦差不答应,全有我呢。”庄夫人再三称谢,说:“只要大帅应起来,这事就好办了。但不知大帅为什么同钦差怄气?”祥呈随将瑞方要调动军队的话,向庄夫人说了。夫人一听,不觉触动灵机,计上心来。忙问钦差要多少兵?大帅是怎样对他说的?祥呈道:“依他的意思,要想带一协呢(按彼时一协即现今一旅)。始而他叫李天洪随他去,是我阻拦住了,他很不高兴,便朝着我说了许多闲话。我想这宗不讲情理的人,也不犯上再拿好心对他,乐得顺水推舟,给他一个苦头尝尝,也算替武臣出了这口怨气。姐姐请想,我这主意可对吗?”庄夫人笑道:“大帅的打算,果然不错。但不知你想用什么手段?拨给他什么兵?不知可令愚姐少参帷幄吗?”祥呈道:“我正待同武臣商议,姐姐来了,也可以代表他——这件事,必须从武臣镇里拨兵给他,最好要挑那长于捣乱的军官。预先安排好了,等送出他湖北境外,设法摆布他。他此次来,是奉摄政王面谕,叫他驻在哪一省,便向哪一省筹饷。等他出了湖北境,尚未到四川省城,便叫这些军官士卒同他索饷,看他有什么法子处置。至不济也要叫他为难受气,折一折他那骄傲的性儿。”庄夫人鼓掌道:“大帅的妙计,果然一点不差。这样做成圈套,半路上怕不急出他的原形来吗?但是这统兵长官,必须物色一个善捣乱的,而且是我们的心腹,然后才能胜任愉快。”祥呈道:“这件事自然得同武臣商量。姐姐回去对他说,叫他早早安排下一个。可得严守秘密,千万莫放出半点声气。要不然,叫钦差知道了,说我们有意耍弄他,他参上一本,我们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吧。”庄夫人道:“这一层大帅自请放心,我们不动声色,这事就办好了。至于那个军官,不必知照武臣,愚姐心意中,已经有了适当人物,这件事非他不能胜任。”祥呈忙问是谁?庄夫人道:“就是第十二镇二十四协四十八标的标统杨得胜。此人心地最贪,性情又最躁,而且有一种傲上的毛病。无论多大的上官,他也敢吹胡子瞪眼睛,胡闹一阵,因此营盘里给他起一个绰号,叫野山羊。他那种桀骜不驯,就可想而知了。叫此人去,一定够瑞方受的。大帅请想,这个人可恰当吗?”祥呈连说好好,就是用他。事不宜迟,我今天便给十二镇去公事,明天便叫武臣详复,早早给他送过去,省得他再催。庄夫人摇头道:“公事可以早预备,营头却不可早送过去。必待临时,我们自有对待方法。”祥呈道:“既然这样,诸事全劳姐姐费神,我就完全委托你了。”庄夫人深深鞠躬道:“谢大帅的委,但不知领多少薪金?多少公费?”祥呈笑道:“薪金六百,公费四百,共合一千,不算少了吧。”庄夫人又谢了,方才告辞而去。
  回到公馆,将上项情形,对张豹说知。张豹欢喜得谢天谢地,说老天爷有眼,也该报应着瑞方了。立刻派护兵将杨得胜请至公馆,有要事面商。杨得胜听说统领叫他,即时骑快马跑来。张豹将他让至密室,把左右家人一律屏退,低言悄语地同他商议。杨得胜回道:“这事统领可拿得稳吗?目前标下已经三个月未发饷,自官长以至弟兄,个个全有很多的账,若不将饷发清,只拨给一笔开拔费,还是走不了。何况统领的意思,连开拔费都不肯发,一切推到钦差身上。我们长途跋涉,随他出去,到临他也不发,我们又敢把钦差怎么样呢?”张豹道:“老弟自管放心,我决然不能诳你。钦差这次出京,从度支部领了二十万现款,专为作兵饷用的,区区两千余人,还愁没有饷吗?”杨得胜道:“既然这样,统领何不请钦差,就此把我们一标的饷完全发清。不要说随他到四川,便是海角天涯,我们也不嫌远。”张豹见得胜愈逼愈紧,知道这事不同他说开了,简直没有磋商余地。便附在得胜耳边,唧唧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得胜听罢,面上略现出笑容来,说:“其实标下也倒不在乎,只是三个营官、九个哨官,不把他们买好了,临时如何能调得动?只要统领将款预备好了,到临时只给一个迅雷不及掩耳,动员令一下,即刻就拔营起马,他们就是想反抗,也来不及了。何况当时许给他们,自出了湖北境,钦差便发给饷款,料想那些弟兄,也没得说。统领请想,这个法子可好吗?”张豹拍着得胜的肩头,说你不愧是老行伍,果然想得周到,这样办去,是再也妥当不过了。你候一候罢,我马上便把款拨给你。张豹立时签了一纸支票,也不知是多少钱。得胜笑着接过去说:“统领自请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那一班弟兄。只是调遣的公事,千万不可早发。比如钦差明天走,只要今天一早将公事送过去,便来得及。若是太早了,倒许出旁的枝节。”张豹点头会意,得胜自去安置一切。
  此时瑞方朝思暮盼,只待祥呈将军队的名册移送过来,便可定日起程。哪知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来,直等了四五天,还不见一点动静。他可真急了,却又不肯自己到总督衙门去催,怕丢了他钦差身份。便派万观察有镒,前往询问。回来对瑞方说:“祥帅正在加意检选。太急促了,恐怕军队不整齐,招钦差生气。说再候两三天,一定可以咨送过来。”瑞方拍着桌子骂了一顿,说:“皇上家每年耗费数百万饷银,等到用着时候,却一个挑不出来,这还成什么公事?足见他们是克扣军饷,那些军人因为不发钱粮,所以谁也不肯告这奋勇。再等三两天,如果还不送来,我便硬派李天洪,带四营人马随我前住,也用不着他咨送了。回头我便预备折子,将他这情形详细奏明摄政王,看他这总督还能做到几时!”大家见瑞方这样生气,只好婉言相劝,说大帅不必心焦,料想祥呈绝不敢误事。再候两天,他必能送过来的。哪知又候了两天,依然不见动静。瑞方真等不及了,只得将李天洪叫上来,同他商议,说:“你如肯带兵随我入川,我必专折保奏,补你四川提督。你随我辛苦一趟吧。”在瑞方这样说,自以为必能欣动天洪,随自己到四川护卫。哪知天洪此时,早已另有打算。他不慌不忙地对瑞方回道:“大帅此番入川,沐恩本当随驾伺候。只是目前实在不能脱身,因为这十三镇的人,对祥帅同张豹,恶感甚深,是沐恩在这里竭力调和着,不至出什么意外。如随大帅同走,在势不能全带了去,所余的人,不定哪一天就许闹乱子。一者糜烂地方,二者他们一定要奏参沐恩训练无方,连大帅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大帅如果急于起马,沐恩可以去催他们,今明日必可将军队咨送过来,决不至误了大帅的行期。”瑞方听他推脱,心里虽然不快,面子上却也无话可驳,只得派天洪再去催促。天洪走了一趟,回来低声对瑞方说了几句。瑞方点头会意,说这法子很好,料想他们不敢再迟延了。你先回去,省得担嫌疑,我自会如法办理,天洪去了。
  第二天,果然还不见有什么动静。瑞方早备好了一封咨文,派人送与祥呈。一面叫李虎臣到江轮公司,定好了一只极大的江轮,预备先开往湖南,再由湖南沂江入川。并吩咐家人,将行李全打好了,今天吃过晚饭,便上船开行。及至日落西山,还不见祥呈有复文到来,瑞方可真气了,拍着桌子,大骂祥呈:“你真是有意同我作对!不要忙,我早晚总得同你见一个上下高低!”气得连晚饭也不曾吃,草草地收拾了收拾,便带着家眷,到江边去乘船。瑞方坐在轿子里,远远地望去。此时正是七月中旬,皓月当空,却见江岸旌旗招展,人喊马嘶,仿佛是有许多兵马在那里布阵。瑞方见了,不觉一惊,心说这是从哪里来的?难道黑夜之间,还在这里操演不成。正在狐疑,轿子已到江边,轻轻放下。瑞方才待出轿,却见张豹、李天洪,全穿着军服,系着战裙,挎着指挥刀。另外还有一个军官,也是这样装束,一同迎至轿前,深深请安。口称大帅在上,职镇等在此恭送。瑞方此时,正在气恼,不觉冷笑道:“你们送我做什么?本部堂不敢劳驾,快快回去,伺候你们的大帅吧。”张豹忙躬身回道:“大帅请息雷霆之怒,容职镇禀复下情:自从大帅带兵的公文行至督署,祥帅一刻也未敢怠慢,即时派职镇检阅军队,挑选劲旅。两镇的军官士卒,由职镇随同祥帅,逐一看过了。昨天才由各营中,拔选了一标年力富强、曾受过陆军教育的军人。今天一早,又发放军装,委派统带,诸事齐备,才敢下动员令,送至大帅行辕,听候调遣。没想到大帅急于起马,已经等待不及。早间公文行至督署,祥帅为此事急病了,现尚卧床未起,特派职镇急速将公事备妥。本想先请大帅简阅,只因时间短促,实在来不及了。万分无奈,这才追至江边。随职镇来的这个军官,便是标统杨得胜,你快过来叩见大帅。”
  瑞方在月光之下,见得胜仪表英挺,真有大将的气度,心里又不觉转怒为喜。忙说道:“杨标统也起来,在这荒野之间,何必行此大礼!”得胜立起身来,李天洪又过来回道:“现在文武僚属,俱在江岸给大帅送行。前面已经搭好了彩棚,请大帅暂在棚中休息片刻,再定行止吧。”瑞方点点头。此时张、李两个镇统,挎刀在前引路,杨得胜同李虎臣在左右随侍,一同走至棚前。各官员已经迎出来,将瑞方肃至棚中坐下。代表祥呈的,仍然是王彭年。瑞方心里虽不自在,但张豹已回明祥呈染病在床,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杨得胜道:“你这一标,统共有多少人?平日可曾训练过?”得胜道:“回大帅,本标是从两镇中挑选的,名为三营,其实不止三营,总计起来,约有两千上下。至于这些士卒,全经训练过三四年之久,而且军械整齐,一律是德国三八式的后膛快枪。就是开至阵前,实地见仗,也可望胜利。若伺候大帅入川,平息匪类,更可以胜任有余了。”瑞方听了,十分满意。转脸对张豹道:“这倒难为你了,本部堂从前还疑心是祥帅有意同我为难,这样看起来,正是你们实事求是,格外细心。你回去见了祥帅,要替我多多致谢罢。”张豹诺诺连声。
  杨得胜又请示道:“大帅已经定下船只,预备沂江入湘,再转四川。如今这两千人马,只能起旱,若是坐船,实在没有这许多江轮。请示大帅,还是怎样办法呢?”一句话提醒了瑞方,倒有点踌躇起来。思索了片刻,说:“你们既是本部堂的亲军,怎好离我左右分路而行呢?这样吧,你们既能起旱,本部堂也能起旱,咱们沿着江岸,慢慢地陆行。当此秋日,天气逐渐清凉,沿途上枫叶豆花,景物宜人,大可助我诗兴。所定的江轮,就此派人回复了罢。”随叫李虎臣上来,派他去回复轮船。虎臣去了,不大工夫,回来对瑞方道:“姨太太已经上了轮船,她执意不肯下来,说是请大帅也上船好,随着这些队伍起旱,她有点害怕。大帅如果定要起旱,便分作两路走,请示大帅是怎样回复姨太太呢?”瑞方暴躁道:“岂有此理!这队伍是护卫咱们的,有什么可怕?你快去请姨太太下船,坐驼轿比船还舒服呢!”李虎臣去了许久,又回来说:“无论如何,姨太太不能下船。”瑞方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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