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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美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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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划一的摸样,必定身后是藏了主事的……”她动作停顿,忽然回头喝问袁宝,“对不对?!”
袁宝慌张,忙不迭地点头,又摇头。
匕首刺入人身体的感觉,和刻在木头上实在不同,她见李氏就要命丧刀下,才会想也不想地捅下去,却被利刃撕裂人肉的气势吓住了。她觉得自己杀了人,因为黑衣人反身的时候,明明是想一刀把她砍死的,却在见到她的脸之后呆愣,放下手里的刀。
他是颜雅筑的手下,他是因为见到自己,才不反抗,就这么被李氏砍死的。
袁宝颤抖着用手摸自己的脸,却只见上头染了腥臭的人血,怎么也抹不干净,越擦便越是鲜红。她觉得自己满手都是鲜血,肮脏不已。
李氏上前,难得温柔地轻握她的手,把她拽得死紧的匕首拿下来,“你又是何苦……算了,听老娘一句话。”
李氏粗鲁地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粗劣衣料,磨得她面颊生疼,袁宝只觉脖子上一紧,贴上来样冰冰凉凉的东西,她听了李氏在自己耳边说,“不要乱动。”
袁宝就这么被李氏架着走出仓库,两人刚出门,却被面前藏青色衣衫的男子惊住了。
面若冠玉、嘴唇轻抿,看着两人的男子一身衣袍随风,在大沙声中依旧清淡得怪异的面容,因了微微皱起的一双眉毛,顿时带上煞气。
颜雅筑面上并无变化,握在缰上的手却重重一颤。他骑在马上,低头看下面二人,袁宝的脖子离那匕首仅有分毫,好似随时都要被利刃割破肌肤。
“你不会有胜算。”颜雅筑的声音很冷,陈述事实。
“老娘本来要的就不是胜算,”李氏也不甘示弱,“你们找寻的便是这个丫头吧?”
颜雅筑将视线从李氏的脸上移到袁宝脸上,呼吸稍微加快,眯眼,“伤了没?”
袁宝脸上脏兮兮的,倒是看不出害怕,缓缓地摇了摇头,却很快移开视线,不想看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承载太多的温存柔软,许多年来都如此熟悉,她不想再被骗,不想再沉沦其中,失了自己。
“刚才没伤,指不定等下就破皮见血,”李氏将匕首往袁宝脖子一帖,出声,“下马。”
颜雅筑果然下马,动作潇洒优雅,藏青色袍角翩飞,像是一幅画。他立在地上,李氏才觉面前这个男人修长高大,他脸上的表情淡淡,却会叫人看得入迷,看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看来果真对这丫头上心得很,”李氏咧嘴,更是紧了袁宝脖子上利器,“若你跪下,我便放了这丫头。”
这句话出口,视线闪躲的袁宝,亦是惊得抬眼,她看到微雪中立得笔直的颜雅筑,脸上却不慌不忙,好似完全没有受到这句话的影响,定定看着李氏和袁宝。
三人之间顿时沉默,只留不远处打杀声依旧,间或火药的黑烟腾起,却似别个世界。
“果然不肯,”李氏发出了闷笑,声音尖锐刺耳,听了人却觉心中凄凉,“若是我那口子,定会愿意为我跪下,而你对这丫头却不过如此;你手下杀了我那口子,我现在便杀了这丫头,也算是两讫。”
她说罢,那匕首寒芒便逼入袁宝细嫩的脖子,雪白肌肤上沁了一滴红色珠子,很快滋出来。
颜雅筑身子一紧,似乎是被这抹血红刺伤了眼,面上波澜不惊的沉着第一次有了裂痕,沉声道,“等等,我跪。”
袁宝觉得自己耳朵八成出了问题。
颜雅筑。
永丰王世子,被称作洛城之玉的男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能文能武、貌若潘安的颜雅筑。
也是毁了她袁家,杀了她爹爹的颜雅筑。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该为了她这种丝毫价值也没的小丫头跪下,就算心里真还有些欢喜……
但没等她惊讶完,颜雅筑手里撩了袍角,稳稳当当,便直直跪下去。积雪泥泞的土地污了他上等衣料,下冲动势,在积雪里砸出一个浅浅小坑。
袁宝不敢看颜雅筑的眼睛,心却沉沉地跃动,叫她觉得难过:为何要做出这种……温柔得好似能为她,抛弃一切的事情?
为何明明已经同别的女子成婚,却还要在这里为了她下跪?
为何要用这种灼灼的视线盯着她,即使看向别处,也躲不开他深沉探视?
你明明该是我的仇人不是么,即使你救了我,我不杀你,但却依旧对你凉了心、生了恨,为何还要在我已逃离之后,紧追不放?
袁宝的脑袋瓜子里放不下这么多叫人迷茫钝痛的心思,她只能闭上眼,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她感到李氏的手松开些,轻轻放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
一切似乎都在向和平方向而去,惊变却在此时发生!
李氏背后的仓库顶上,忽地跃下两个黑衣人!他们该是在此处埋伏许久,为了就是待到李氏松懈的一刻,一击必杀。
此时的一刀下来,便注定是从肩膀刺入,生生卸了一只手的力道,避无可避。李氏痛呼出声,袁宝被推得跌坐一旁,只见李氏右臂断口处,泉水一般喷薄不止的血水,浸透她粗布衣衫,又滴在地上,很快在白色的雪花中溶出一条通路,一红一白,看得触目惊心。
两个黑衣人本想要再补上一刀,却又听得不远处颜雅筑冷冷一句,“留她活口。”
留活口的意思,恐怕就是要同那马夫和谢家大小姐一样,扔进永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乃是求死不能的境界,真还不如一刀被砍死在这里。
两人对看一眼,领命回到颜雅筑身边。
他此刻已经站起身,对着跌坐地上的袁宝伸手,脸上微微一笑,眼睛完成半月状,春风一般的温暖和煦,“小宝,过来我这边。”
袁宝坐在地上,看看流血不止的李氏,又看看几丈远的颜雅筑。
刚才黑衣人下手的一瞬,李氏分明有机会下手,就算不一定能杀了她,却也能在她脖子上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况且她若只是倒下,又怎么会跌坐得李李氏这么远?
分明是李氏在她的后腰上推了一下。
黑衣人下刀杀人,只一瞬,李氏本能的反应,便是将袁宝推开。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袁宝。
李氏肩胛处血流不止,她在雪地里大口喘气,除了袁宝,竟无一人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仿佛她早已是个死人。
颜雅筑的声音很温柔,又轻轻问了遍,像是生怕惊了袁宝,“小宝?跟我回去罢。”
他过去也总这样叫她。
冬天的时候,袁宝的手脚总是冰冷,她若是耍赖把凉凉的小手塞到颜雅筑衣襟里头,硬要捂暖了才肯离开,什么男女大防,在她眼里那统统都是狗屁,反正她总觉得自己是要嫁给颜雅筑的。
颜雅筑无奈,每每都只好叹气揉揉她脑袋,“小宝小宝,以后若是嫁不出去怎么办?”
“什么嫁不出去,你定会娶我的。”袁宝不以为然,换个姿势窝得更舒服。
颜雅筑低声笑,眉眼弯弯,收紧了双臂,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叫着,“小宝小宝小宝……”
分明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名字,一样的人。
袁宝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李氏,李氏动作艰难缓慢,却依旧掏出了方才在仓库里拿的火药,擦了火折子,点上引线。
轻微的“呲呲”声顺着引线一路传下去,李氏抬头对上袁宝的眼睛,用嘴型说,
“傻丫头,快跑。”
【一味毒药】
李氏身上携带的火药,是平常的三四倍多,只需一发点燃,便足以将颜雅筑和黑衣人,统统炸个半身不遂。袁宝抬头看了看对她笑得温柔的颜雅筑,转头就跑。
颜雅筑脸上的笑容僵住,这便要追上去,他身边的黑衣人却发现了地上李氏的不对劲,忙拉了他向后退去。
他一人之力,哪里抵得过两个练家子?再不情愿,再大声地叫袁宝的名字,也唤不回她逐渐远去的脚步。
袁宝跑了没多久,就听到背后一声冲天的巨响,地上的雪被瞬间汽化,泥屑同李氏的残骸飞上天去,再零零落落地砸到地上。一截染了血的青织布飘飘荡荡,这花纹熟悉得很,是李氏当初百般不情愿,却依旧掏了出来给她穿的衣服。
现在她连个尸首也无,衣服带了点点火星,边落便渐渐燃烧,等到了地上,便只剩灰烬。
袁宝咬紧下唇,用力抹去冒出来的眼泪,身后颜雅筑仍在叫她的名字,似乎是直接要越过那坑洞直接追过来。
按她的速度,恐怕是跑不过颜雅筑的;可她只想跑开,能离他一秒、便算作多一秒。
“这位姑娘,需要老夫帮忙不?”
悠闲而不符合当下气氛,季东篱嘴里叼着根火折子,蹲在仓库后头的屋顶上,对她微微一笑。
此男背光,胡子拉碴的脸什么的,暂时都被背后阳光射得模糊;只留修长身形,乍看之下,居然很有些绝世风采。
袁宝一听到他的声音,没问他怎么半路又回来了,也没问他叼着火折子干吗,只觉得被李氏的死、颜雅筑的下跪搅得混混沌沌的心神,一下子松懈开。
见到他,便是什么都能克服,什么都不怕一般,喉咙一紧,一股热流从心口涌上来,她抬头看向那个身影,“求求你,带我走。”
那逆光的身影一顿。
袁宝声音闷闷的,带了点沙哑,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的表情,却反而比嚎啕大哭更叫人心疼。季东篱捶了捶自己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最近时运不济:跑都跑了,还鬼使神差地赶回来,多带一个人,肯定要动用内力,到时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罢也罢。
他看着仰望自己的袁宝,脸上脏兮兮,一副被抛弃的小动物摸样,抚额。
跳下屋顶,将袁宝打横地抱起来,随后点了她睡穴,以防此女不习惯轻功,半路吐了自己满身:自己邋遢归邋遢,还是很爱干净的。
随手将火折子从屋顶,扔进摆放火药的仓库之中,施展轻功便跑路去了。
转身的时候,季东篱似乎还看见背后黑滚滚的浓烟中,一个藏青色衣衫的男人追出来。季东篱只来得及匆匆看他一眼,便几个起落离开。
火折子烧得很快,他的速度却更快,身边景物飞一般地褪去,寨子里一声惊雷似的爆炸,火光冲天之时,他已经快要跃入下一个山头。体内蒸汽轮回,飞速运行,一股冰寒之气却从脚心钻出来。
不知能不能撑到下一个地方。
季东篱嘴角抽搐,他可不想躲过了追杀,躲过了毒发,却因为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自作孽死在深山里……
看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袁宝,季东篱认真思索:要不然,就把她扔这山里头了?
不好不好,既然都救出来了,自然是要等她醒过来好好报答自己。
……端茶送水,揉背捶腿。
……哼哼。
。
远处,寨子中。
光下的焦黑烈火如恶魔吞噬着周围一切,颜雅筑被爆炸的巨大力量甩开老远,面上更是被碎石撕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淋漓,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滔天的火焰中,轻柔婉转的微雪终究停下。日出大地,白色的雪便在烈阳的曝晒中,绝望地迎来了新春降临。
万物复苏,瑞雪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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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宝从沉沉的睡眠之中醒来,见到身边季东篱熟睡的面孔。
随愕然脏兮兮的,皮肤倒似凝脂细滑,加上睫毛很长,敛在面上,倒真有些静若处子的味道。
她看自己身上衣服还是在寨子里那一套,染了斑斑血迹,狼狈不堪。脖子上一丝痛楚,该是那道小小伤口又裂开来,她眯眼,看周围景物,顿时有些傻愣。
他们二人躺着的地方不远处,便是一座小小村庄,分明只是片刻步行便能到达,也不知季东篱是吃错了什么药,硬是就地一躺,就枕在泥地里凑合着睡了。到了此刻她醒来,也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她浑身冰凉,手脚都没了知觉。
头顶星空熠熠生辉,袁宝觉得乡野之中的星辰,好似比洛城那样的大城明亮不少,看得人心里暖艳艳的。她好像曾经听说过,星辰之间虽然看起来很近,但他们距离却实在远得很,咫尺相隔不过是错觉,或许一辈子也未必能接触彼此。
果然是个悲哀的境界。
袁宝看头顶无垠星空,恍然自己恐怕已经睡了一整个白天,白日里被鲜血与火焰包裹的事,如今回想起来仍觉触目惊心。她想到颜雅筑的笑、李氏断臂处潺潺的血,还有季东篱逆光身影,从天而降。
她低头沉默一会,觉得两手空空,这才想起自己那柄匕首,恐怕是落在了寨子里,拿不回来了。匕首没了倒也罢了,可是爹爹的牌位……?!
袁宝慌乱起来,爹爹的牌位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若是自己连这都找寻不回来,便如被人生生剜去最后的牵挂。她有些慌乱地在季东篱背后的包裹里四处翻找,结果眼尖地发现,季东篱随手将她爹爹的牌位塞在那堆衣服里。
袁宝紧紧抱着黑漆漆的牌位,想这恐怕便是季东篱折返回来的时候,特意去她屋子里寻到的,心里百感交集,酸楚又有些安心。
只是自己这么大的动作,为何他还不醒?
袁宝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戳了戳季东篱脸面,谁知指尖刚碰到皮肤,便被上头冰凉异常的触感给惊到了:根本已冰冷不似活人!
袁宝一时傻愣,翻看几次却不见季东篱身上有伤,想起他在寨子里的时候,总想尽办法躲在室内,还要燃了所有炭盆,似是怕冷到了极致,此番直接睡在泥地里,莫不是给冻着了?
……是不是,就这么冻死了?
虽然季东篱做派无赖、又不讲理,但在寨子里,却只有他一人听得懂袁宝的话,也只有他一路带着袁宝跑,他就像是寨子里所有温暖记忆的延续,叫她能暂时在痛苦世间寻得一丝解脱的所在,若是真就这么死了……
劫后余生,寨子散了,就连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到头来也终究不存于世。难道这便是她的命运?谁若同她在一起,便注定了没有好下场,而她自己,只能在这泱泱人海之中,沉沉浮浮,终有一天,在谁都不知的状况下,孤独而痛苦地死去。
袁宝手触到季东篱冰凉的面孔,眉毛一皱,那些堆在胸中、快要满溢的难过终究止不住,汹涌而出。
她趴在季东篱身上,无声地哭不停,周围黑漆漆的,偶尔远处兽类嚎叫,听的人心里发怵。袁宝的泪水滚烫滚烫,滴在季东篱冰凉皮肤上,直叫人心里都要化了。
“……别哭了……”极端虚弱的声音,若不仔细听,甚至直接消散于风中。
袁宝抬头,看见季东篱迷蒙着眼睛,没好气地朝天抱怨,“……死丫头……再哭,老夫就真的死了……”
他胸口缓慢起伏,心跳虽微弱,也并非停止。原本真是毒发得厉害,浑身抽筋扒皮似地痛,冰寒渗进了骨子里,他昏倒也昏了,只是被袁宝这么一哭,只觉心里烦躁、无处着落;好似被猫爪死地憋闷,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阻止这丫头继续哭下去。
季东篱伸手轻轻在她背上顺了下,睁眼见到袁宝,被泪水打得晶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心里又是毒发似地一揪,烧得他有些无措,只好又闭上眼,躲开她视线。
见季东篱醒过来,袁宝心口猛地蹿起一股热流,她一边落泪、一边笑眯眯地狠狠抱了下季东篱的脑袋。这是内心欢喜的表现,可惜下手太重,季东篱高兴之余被她两手一闷,非常不争气地又岔过气去,再次昏倒。
袁宝见季东篱身子如此虚弱,雄赳赳气昂昂,毫不犹豫,动手便将季东篱朝不远处的村落拖去。满心严肃豪情:她一定要把他给救回来!
袁宝不知季东篱整个白日里都在用轻功赶路,也不知他身子冰凉,并非天生畏寒,而是中了毒。当初季东篱甩开几个徒弟,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游荡,谁知时运不济,偏偏碰上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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