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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法则-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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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出来的时候整个散了。所谓的干将猛将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树倒猢狲散,哪还有人能记得宁老大这档子事。
“老子还在等他们来打大架呢,这他娘的算个啥事?”宁老五跟丢了钱似的龇牙咧嘴,懊恼不已。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第一次去天宫游戏厅瞎玩,就在赌博机上拍了个大熊猫,当然更不会说,后来几次至少送掉二十个大熊猫的钱。宁老五原本认为跟机器赌不能叫赌,那应该只能算玩,慢慢发现事情不对,就连做梦都能听到“打枪”中奖的声音,这才发狠戒了瘾头。
宁老五本就是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的性格,结果被机器忽悠成了傻驴,自是愤愤不平,最好姓雷的能活过来,被自己砍上几刀再死。宁老大却不知他还隐瞒着这等光荣事迹,奇怪地投来一眼,问道:“你去镇上了?不在屠宰场呆着,整天在外面跑个啥?”
“咋了,去镇上你还有啥意见?”宁老五牛哄哄从身后拎出一样物事,“你们可别忘了,今天是啥日子!”
“啥日子?”放学路上,赵白城一脸茫然地看着宁小蛮,全然没注意到苏苏正在旁边连使眼色。
宁小蛮并不死心,按捺着性子暗示老半天,见他的榆木脑袋始终不肯开窍,终于忍无可忍,大叫道:“是我生日啦!”
这些年农村孩子也渐渐兴起生日风,小丫头倒并非在乎礼物,只不过对于赵白城不把自己这个老大放在心上,着实是气恼之极。
“小蛮别生气了,他逗你玩呢!”苏苏赶忙圆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笑吟吟地递给她,“你看,他放在我这里的,现在给你吧!”
赵白城这段时间整天跟魂煞斗得不可开交,哪还能记得什么生日不生日,被苏苏眼下这一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给我的吗?”宁小蛮却当了真,盯着那张信纸,脸上微微一红。
班级里几个差生早就学会给了女孩递纸条,上面写些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肉麻话。宁小蛮也收到过一回,居然还是首小诗——“如果你是烟,我愿意把你吸到肺里,永远都不吐出来;如果你是酒,我愿意把你喝到胃里,从此长醉不醒;如果你是冬天的阳光,我愿意变成雪人,在你的注视下慢慢融化……”
雪人哥门门功课倒数第一,坐在教室后排,大龅牙朝天鼻,早早就在脸上绽放的青春痘如同野火燎原。他递完纸条后就一直在紧张关注着宁小蛮的动静,等到对方充满惊讶地回过头来,赶紧摆出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单手托腮姿势,充满羞涩地还了个笑容。
这天雪人差点变成血人。尽管御用打手赵狗剩又一次逃课,不在班上,但宁小蛮还是以一记正中鼻子的直拳轻松KO了追求者。
宁小蛮如今仍是班长,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强权人物。像雪人哥这样猪油蒙了心的例外,在生活中向来等同于珍稀动物,但此刻苏苏却说手里的信纸是赵白城准备的。
他给我?会写些什么?
宁小蛮竟有点不大敢接,一颗心砰砰乱跳。苏苏见她紧张到这种程度,忽然收回了手,笑道:“你不看吗?那我可要看啦!”
“苏苏别闹!”宁小蛮大为着急,将信纸抢到手中,背冲两人展开一看,不由怔住。
她看到了自己。
信纸当然不是镜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铅笔素描,画着她的半身像,肌理清晰栩栩如生,就连颊边的梨涡都仿佛刻下来了一般。
“啊……”宁小蛮惊讶到了极点,“狗剩哥,这真是你画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画画这么好看!”
赵狗剩伸着脖子好不容易才看清原来是幅画像,权衡利害之下不得不点点头,老脸发热,讪笑道:“嗨,鬼画符的玩意,他娘的拿不出手啊!”忽听苏苏在边上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谦虚过了头,暗自叫苦不迭。
“别胡说,画的可好了。狗剩哥,谢谢你!”宁小蛮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拉着苏苏的手道,“苏苏,也谢谢你!”
“我可没东西送你,你谢我没有偷看吗?”苏苏微笑着回答。
“反正就是谢谢,有你们两个在,我可开心了!”宁小蛮将信纸收好,一手拉一人,倒像是生怕他们跑掉。
到了晚饭时,宁小蛮跑去二宝家,把苏苏“借”了出来。罗广海的老婆如今孀居在家,等于是跟两个儿子相依为命,见苏苏这么些年也没跑,为人又乖巧懂事,早已放下了戒备心理。对于跟宁家的恩怨,也看淡了许多,知道公公早晚要死,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能把孩子拉扯大就算是不错了,在许多事情上便眼开眼闭,再没了斗气的念头。
苏苏是第一次到宁家吃饭,对着这么些大人,显得有点紧张,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宁小蛮将她推到赵白城身边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侧,筷子几乎没停过,拼命往她碗里夹菜。宁老五正得意洋洋,把从镇上买来的蛋糕拿出来炫耀,说是家里这么些人,唯独自己最最细心,没忘记小祖宗的生日。隔着装蛋糕的透明盒盖,几个识字的兄长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点古怪,把盖子一掀才知道,“宁小蛮”三个字被写成了“宁小馒”,顿时哄堂大笑。
“老子又没念过书……”宁老五尴尬无比,目光转到苏苏身上,忽然嘿嘿一笑,“苏丫头是越长越标致了啊,在学校里狗剩对你咋样啊?有没让人欺负你?”
他这两句话问得大有深意,桌上众人都静了下来,就连宁老大都不禁咧开嘴,笑着望向苏苏。
“没,白城哥哥对我很好。”苏苏不敢抬头,声音比蚊子还轻。
宁老五瞥了眼脸色古怪的赵白城,愈发来劲,粗着嗓子道:“白城哥哥可不是啥好东西,你可得小心点!他从小看到酒就走不动路,有事没事还喜欢赌两把,以前跟我在外面杀猪,挣的那点钱全送到赌场里了。我那个劝啊,就差没跪下来求他了,不知道他在学校玩不玩骰子?哎,都怪我这个做师父的没带好徒弟,将来哪家姑娘跟了他,可真倒了八辈子霉啦!”
“五叔,你在胡说什么呢!”宁小蛮嗔怪地叫。
苏苏听宁老五捏着破锣般的嗓子,学自己叫“白城哥哥”,言语中又在大肆中伤,忍不住好笑,“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
“哦,原来已经听不进去旁人的劝了……”宁老五长长“哦”了一声,表情猥琐到了极点。被坐在旁边的二嫂照着后脑勺一巴掌,差点把头栽到酒碗里。
宁家几个媳妇颇为喜欢苏苏,又知她着实可怜,席间嘘寒问暖,又是夹菜又是舀汤,生怕这怯生生的小丫头吃不饱肚子。赵白城坐在那里一碗碗喝酒,偶尔与她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隐约的阴霾。
将近零点时,赵白城来到村口,远远便看见了已经等在那里的苏苏。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许久之后,一前一后向着村外行去。
“你们去哪儿?”宁小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赵白城心头一沉,跟苏苏同时转身。村口的路灯刚竖不久,在那片并不明亮的光影之中,宁小蛮脸上的泪痕却是如此清晰。
“几年下来了,你们到底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狗剩哥,你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别人看不见,你当我也瞎了吗?”宁小蛮勉强弯了弯嘴角,泪水却在一刻不停地往下流,“就算真当我傻,你俩至少也该问问我,为什么我会愿意装傻。今天是我生日,我只想要一样东西,别再骗我了,行吗?”
第三十八章越疯狂()
夜凉如水。
长久以来拼命掩饰的一切,终于到了摊牌时刻。宁小蛮甚至不确定在得到答案之后,自己会不会比现在更痛苦。
前段时间,曾有过一篇作文题目,叫“我心中的英雄”。她咬着笔头,想了很久,也写了很久。那篇作文后来得了满分,被语文老师拿到各班去读,只不过她全篇都没写赵白城的名字,只是以“哥哥”代替。
谁都以为她真的有个在孩童时,就敢为了她,独自面对野狼的哥哥。但她没有,她只有他。
宁小蛮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很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哥哥姐姐领着。那时候父母总是很忙,村里唯一的商店还叫供销社,她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常拿着钱去供销社买吃的给大孩子,好让他们带自己玩儿。
买东西不算很难,她只需要踮着脚尖,站在大柜台外面,用指头去指货架。有一次她觉得红红绿绿的热水袋很好玩,就指了指,供销社的大婶就照拿。然后她把钱递上去,对方数了数,只还回了一毛。她抱着热水袋,觉得有点肚饿,又去指饼干,大婶冷冷地告诉她:“不够啦!”
她“哦”了声,攥着一毛钱,把热水袋一路抱回家。那天大孩子没带她玩,抢了热水袋灌满水当球踢,最后踢破了便一哄而散。她捡回去后擦了半天,还是很脏,想让妈妈把那个大口子缝起来,妈妈却说缝不了,坏了。
有了他以后,一切都不同了。
直到今天,宁小蛮还记得赵白城背着自己,在稻场上扮大马跑的样子。他从不屑于跟别的孩子一起玩耍,掏鸟蛋抓蛐蛐比谁都厉害,两人合抱的大树噌噌几下就能上去,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拉着她的手,总怕她摔了。
她从未有过那样多的欢笑,再也不用害怕孤单。长大以后,这份呵护也一直在身边。那次看着他为了装傻充愣,眉毛都不跳半下地把手指扳断,她恨不得自己能当场死了,好让他不用吃这么大的苦。
“妈妈,我以后该怎么报答狗剩哥?”从深山里活着回来后,她睡在床上,怔怔地问母亲。
“给他洗衣做饭,一辈子照顾他好了。”母亲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全是爱怜。
如今宁小蛮已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母亲曾说过,父亲年轻时没什么钱,只有一双手。而母亲决意嫁给他的时候,就是想要一辈子照顾父亲,哪怕他将来会偷会抢,没半点出息。
狗剩哥会要我做老婆吗?宁小蛮每次想起这个问题,心总是跳得好快好快。
但进山正是个转折点,有些东西从此发生了悄然变化。
他还是那个他,人没变,心也没变,但身体里却多出了一头兽。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他的全部,所以她能看得见、嗅得出、感觉得到,那头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兽有多危险。跟他单独在一起时,她甚至会觉得有双无形的眼在瞪视着自己,带着无法形容的狰狞和凶厉。
折断的手指长好了,枪伤也好到不能再好。大人都说,是赵白城死去的爹娘在保佑,加上他身体扎实,扛得住,所以才会没事。
宁小蛮却知道,是那头兽让他好了起来。
这并不代表善心,他死了,它也会死,所以它只不过是在救自己。
跟着苏苏,在乱坟岗找到赵白城时,苏苏说了一句话:“不要紧的,让他睡一会。”
正是这句话,让宁小蛮确定,对方也同样知道那头兽的存在。赵白城当时几乎是遍体鳞伤,苏苏却不见半点异样表情,后来赵白城真的没有大碍,很快便复原如初。
据说蟑螂的脑袋被拧下来之后,还能活上七天。宁小蛮无法确定跟这种虫子相比,赵白城的生命力会不会更强些。苏苏尽管从不会在她面前,跟赵白城多说些什么,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宁小蛮已能越来越明显地察觉到,他俩之间有着极深的默契。
这份默契,似乎只为瞒着自己什么。
近期赵白城身上的那股古怪味道,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同样毫无征兆。同学都说那是药味,但宁小蛮却总觉得像是血腥。赵白城身上早已消失不见的旧伤,竟又再次显现了一段时间,宁小蛮连数都数不过来,甚至不知道其中部分伤疤究竟是何时所留。
就在昨天,赵白城跟苏苏放学后回到村子,又同时不见了。宁小蛮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上了牯牛岭,去找赵白城小时候曾经告诉过自己的那处秘密地点。
当她在山脊下方,远远看到赵白城那种近乎自残的锻炼方式之后,只觉得连气都快要透不上来。那会儿赵白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随后却被苏苏嗔怪了一句,似乎是不让他分心,便又老老实实收回目光。
宁小蛮看到苏苏帮他擦汗,动作温柔;也看到赵白城毫无顾忌地在苏苏身上比划,有一次甚至直接将手掌贴在对方小腹部位,老半天才拿开,苏苏竟是半点也不动。
宁小蛮记不太清,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去的。心里最深处的那块地方,像是有把刀在绞动,从未有过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根本无法控制。
此时此刻,宁小蛮又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疼,疼到她紧咬的嘴唇边已经全是鲜血,却浑然不觉。
“狗剩哥,你是喜欢苏苏吗?”她听到自己在问,声音干涩发抖,像是另一个人的。
赵白城正在头痛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听到如此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问题,不由呆住。苏苏也同样有着意外表情,只不过却悄悄瞥向赵白城,像在等他去回答。
“你知道我在你跟前,一直都很笨的。可这次我也知道有什么事不对劲了,真的不对劲了……”宁小蛮直盯盯地看着赵白城,眼中再无他物,“我看到你们去山上了,你对着那些大石头,像疯了一样练拳。到底是怎么了?你为啥身上又多了那么多伤?是不是以前把苏苏卖到这里的那些坏人,又来了同伙,要找你报仇?”
赵白城想起昨天在牯牛岭上隐约察觉到的异样,这才知道是宁小蛮偷偷找去了,却不明白活体感知怎么会在那一刻弱化,没能完整捕捉到她的存在。
赵白城刚要回答,却见宁小蛮轻喘着在心口捶了捶,脸色已透出了三分死气,“狗剩哥,你真喜欢苏苏的话,我就跟妈妈说,你以后不能娶我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赵白城脑中已是轰然一声,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发颤。他素知宁小蛮在这方面脸皮最薄,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坦承对自己的情意。
宁小蛮凄然一笑,恍惚片刻,竟有些语无伦次:“苏苏这么好看,以后你们生的小宝宝,也一定很好看……对了,狗剩哥,你现在出去,是要帮苏苏对付坏人吗?你先别去好不好?要么带我一起去啊,你再厉害,到底是一个人,我怕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一天都不能活了。”
苏苏早已听得流下泪来,赵白城默然片刻,走到宁小蛮跟前,涩声道:“小时候我说过你是我媳妇,你是不是都忘了?”
宁小蛮怔了怔,眼中微微有了光亮,“我没忘,可是……”
“傻丫头,我是准备去跟人打架,这次打完,以后都没事了。其他的你都是胡思乱想,我已经有你了,怎么还能娶别人?”赵白城将她一把抱起,“走,回家去,今天不打了!”
宁小蛮瞪大了眼睛,突然死死搂住他的头颈,又哭又笑,“狗剩哥,你没骗我?你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赵白城在她背上轻拍了拍,一如在哄当年那个总被自己牵着手,总是露出甜甜笑靥的小女娃。
还是轻车熟路的翻窗进屋,到了宁小蛮房间里,赵白城看着她上床,盖好被,目光瞥见床头的那几个竹节娃娃,心头不禁温暖。
“狗剩哥,你别走好不好,我怕睡醒了看不到你。”宁小蛮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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