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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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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寻思着什么办法可以蒙混过关,忽见一队车马辘辘而来,正经过这队排队的人,一辆雕金嵌玉的香车内,隐约有女子低笑,随即一颗脑袋探了出来,有趣地对这边张望。
那女子双十年华,姿容娇媚,所有的线条都特别柔和,像春风初初拂过的柳枝,最显眼的是她的嘴,唇色不着胭脂,就已经特别鲜艳,少见的醇正的红唇,偏偏牙齿特别白,珍珠贝似的发亮,两相映衬下,色泽便端丽得叫人一看便眩。
君珂好奇地盯着那女子,心想光是这张嘴便可以称得上尤物了。
几个兵部主事百忙中抬起头来看一眼那宝马香车,随即痛苦地低下头去——唉,这年头,越来越不像话,柳咬咬这样的身份,也可以乘坐公主府香车,在这堂皇武德门外嬉笑游玩!
柳咬咬,燕京第一舞娘,燕京第一个给钱也不睡的舞娘,燕京第一个不以舞以“咬”成名的舞娘,据说她和男子在一起,并不行榻上之欢,只是一张嘴擅咬,咬得你神魂颠倒、咬得你灵识出窍、咬得你飘飘欲仙、咬得你恨不得立刻快活死了好。
京中有谚,“一咬胜过一倒。”
所以真名渐忘,人人只知“柳咬咬”。
她一眼看见君珂,眼睛一亮,欢喜地道:“女人啊!”转头对车内人说了什么,车内人这才懒洋洋掀帘来看,正是文昌长公主的幼子,武威侯世子冯哲。
冯哲和人打赌终于赢了,得柳咬咬陪咬一天,于是欢快地驾马车带她来武德门见世面,此时小侯爷一见君珂,脸色顿时有点尴尬,毕竟前几日那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不过贵人一般都有个长处,脸皮特厚,如今君珂正是他们侯府举荐,也算半个自己人,连忙笑嘻嘻打招呼,“君姑娘好啊,在这里做什么?”
君珂看见他,眼睛一亮,此时正轮到她到了案前,兵部主事手一伸,君珂侧身一指,粗声道:“在下人保,武威侯世子。”
那兵部主事头一抬,一呆,冯哲也一呆,但是被君珂指着,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那主事“哦”一声,“啪”一下给君珂的存名簿子签了章。
君珂眉开眼笑,想回头感谢下冯哲,又怕被听出声音,赶忙点了点头走向下一道关,眼角瞥见柳咬咬竟然已经下了车,似乎很有兴趣地跟着她,还听见她对冯哲撒娇,“世子世子,你说带我见见梵因大师的……”
敢情舞娘不爱世子爱和尚!
真是个有理想有志气有情操有个性的舞娘!
身后传来冯哲尴尬的搪塞,君珂已经快步走向下一关,经过前面几关,这里的人已经少了些,围了一个场子,用木板挡住了对外的通道,四面都是些武器架子,各式兵刃都有,一些人正在里面嘿哟嘿哟的耍着刀枪。
这是最后一关了,要过一个武技的基本测试,水平太臭了上擂台那也是找死,不得不说大燕兵部对武考生们还是负责的。
君珂到了此时也不再遮遮掩掩,都最后一关了,既然是论武说话,不给我过关?我千金锤砸扁你脚趾!
“一六八号,君珂!”
君珂大步迈了出去。
主考官们抬头、失色、一阵骚乱。
“女人!”
“怎么有女人混了进来?”
“她怎么过三关的?”一个兵部侍郎连连挥手,“快给我回头查,她怎么过来的?要倒查!要究责!”
“我是来参加武举的!”君珂等了半天,这群官儿们还在“倒查究责”,这要等他们查完,她的武举也没戏了,干脆上前一步,大声道,“我能过关,你们便得给我过,你们武举规矩里,可没说不许女人参加。”
几个考官面面相觑,拼命翻那厚厚一堆律条,还真没找到“不许女人参加”这条,但也不敢承担让女人上场武举的责任,想了半天对视一眼,觉得还是让她知难而退比较好。
“那你先试试武器。”一个主事捋捋胡子,“千金锤、金刚锏、韦陀杵,三选一。”
这其实是刁难了,在场考生都是自选武器,却对君珂下了规定,还特意选了最沉重的三种,看准了女子力气不足。
君珂冷笑一声,上前,在武器架前手指一抚,众人都以为她要挑轻一点的金刚锏,谁知她一把就将最重的韦陀杵拿了起来,在掌中一掂,笑道:“中!”
那声“中”字一出口,她已经一抬臂,将韦陀杵扔了出去!
劲风破空,呼啸如鼓,空气都似被那股巨力给摩擦得唰地一扯,靠得近的人眼睛一眯,觉得头发一直,而尘土里的沙粒扬了起来,扑簌簌地打在了脸上,生痛。
“扑”一声闷响,那杵直冲着前方十丈外的箭靶而去,像轻薄的长箭一样,准确地贯穿了靶子中心,却因为杵身太沉重,只停留一瞬,便霍然下沉,将木质箭靶一分为二,然后一起轰然坠地。
场上腾腾的烟气和众人的抽气声里,君珂拍拍有点酸的手,笑道:“十环!”
考官们一脸便秘神情,考生们窃窃私语,君珂露的这一手,要想昧着良心说一句“你不够资格”都不能,几个考官头碰头凑一起,在那叽叽咕咕,君珂观察着他们的神色,眉毛渐渐皱起。
身侧幺鸡,突然有些骚动不安,昂起大头,对空气中嗅了又嗅。
君珂心中一动,幺鸡并不像普通的狗,对气味特别敏感,它至今似乎只对几个人的气味表示过情绪,一个是曾经折磨过它的沈梦沉,一个是曾经袍角拂过它鼻端的梵因。
幺鸡是食肉爱好者,似乎很讨厌梵因与生俱来的圣洁干净气味,第一次遇见,就送了他一泡尿。
难道梵因在附近?
他在附近,为什么不出现?
君珂把视线上抬,隐约看见隔开的木板后,似乎有雪白的衣角一闪。
这回她终于留了心,运足目力透视过去,果然看见木板后是一座水亭,再往后是一泊水池,有半截围墙还没造好,那里似乎是还没竣工的皇家园林,梵因正在水亭中喝酒。
他大概原本经过这里,不知为什么避入木板后水亭上,因为园林还没竣工,道路不通,他竟被堵在了那里,不过看他那临水喝酒的悠然样子,似乎也没觉得急迫。
君珂回身,看了看柳咬咬,那姑娘正咬着冯哲耳垂,唧唧哝哝地问:“你不是说梵因大师今天会过来的吗?人呢人呢人呢……”被咬咬咬住要另一个男人的武威侯世子,露出欢乐和痛苦交织的变态表情……
君珂突然也露出了奸诈和得意交织的恶毒表情。
某个人,不会是为了躲咬咬姑娘的桃花运,才不敢出来的吧?
想起当初自己在定湖,被那神棍一句“伴龙携凤”,害得被迫剖了纳兰君让的腹,导致后来一系列事端,君珂就牙痒,突然也想咬神棍一口。
咬是不必咬的,谁也咬不过柳咬咬,不过让神棍将功赎罪,让她也当一回神棍还是合适的。
“姑娘想见梵因大师吗?”她笑眯眯回身,问柳咬咬。
“是的是的,我找了他很久了。”柳咬咬眼睛一亮,立刻放开冯哲的耳垂冲到她身边,“姑娘你眼睛这么亮,一定比我看得清楚,你看见梵因在哪里了吗?”
君珂无语,心想这姑娘还真是一语中的。
“我嘛……”她伸平手臂,伸出手指,慢慢地转着圈,“梵因大师嘛……”
她拖长声调,手指慢慢指过场上、官衙、兵器架、板壁……
木板后没有动静,考官们没有动静,还是那一脸拒绝神色,在商讨着打发她的理由,柳咬咬闪着眼睛眼巴巴望着她,红唇白齿,亮瞎人眼。
你个死撑不挪窝的神棍!
君珂肚子里暗骂,但也不甘心,手指从板壁方向滑了过去——再给神棍一次机会!
“他嘛,就在……”她的手臂,又开始了一圈绕行……“在……在……在……”
场上、官衙、人群、兵器架……她又一轮地指了过去。
柳咬咬张着妖艳的嘴,眼珠子跟着她的手指直转。
板壁后终于有了动静。
那个身形优美的影子,忽然偏头对这里看了看,随即似乎摇了摇头,终于站起,他行路的步伐,就算是一个轮廓,也看来流逸有仙气,微微一移便到了板壁边,轻轻敲了敲板壁。
立即有个兵部侍郎颠颠地过去,俯在板壁上认真听了半晌,又犹豫地对君珂看了看,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君珂笑了。
“一六八,君珂,过!”
兵部侍郎这一句喊出来,君珂的手指,在指向板壁的前一刻,唰地放下了。
“抱歉。”她毫无歉意地向柳咬咬微笑,耸耸肩,“我没看见。”
柳咬咬:“……”
君珂眼看着自己的名字写进了兵部武举考生名册,哈哈一笑,觉得心情畅快,向冯哲柳咬咬挥挥手,向板壁后打个响指,得意洋洋打道回府。
她不知道。
在她背后,梵因隔着板壁,端着酒杯,唇角浮着一抹奇怪的笑意,摇了摇头,轻轻道:“躲也躲不过你……”
他目光一直凝注的,是君珂的背影。
她更不知道。
在她走后,人群里突然窜出个女子,在官员们慌忙的见礼中,平静而又不由违拗地道,“她可以报名?那我也报!”
君珂在为武举报上名费尽心思时,纳兰述在燕京别业里和戚真思头碰头。
“千霞谷那边传来密报。”戚真思哗啦啦翻着手里的东西,“周桃最终见到了世子,这女人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世子竟然没舍得杀她,然后鲁南王知道了,勃然大怒,点军来追索世子,世子在千霞谷外拉出私军抵抗,却在当晚,被……”她突然吸了口冷气,“被周桃所杀。”
纳兰述一怔,“周桃?”
“嗯,”戚真思俯下脸,拒绝和他目光接触,“然后这女人拎着世子的脑袋,回鲁南王府,在鲁南王膝下好一阵哭泣,言下之意她被世子垂涎日久,终于在单身出外时被世子强掳,但她心地坚贞,含悲忍辱以身事敌,终于千辛万苦寻到良机,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逆贼,如今身子已污,也无颜再伺候王爷,只待杀了逆贼报了王爷大恩就一死便了,随即便当堂撞柱……”
纳兰述挑挑眉,连句“死了?”都没问,果然戚真思继续道:“当然没死成,还感动了鲁南那老家伙,当即给她看伤,又要提她做侧妃,周桃却没肯。”
“哦?”这下纳兰述也怔了怔,以周桃的性子,这不是她最喜欢的事儿吗?
“她说身子已污,无颜再为侧妃,愿为王爷护卫,为王爷训练私军,她周家一门为将,她自小耳濡目染,也不是全然无知,王爷身边虽不乏能人,但最为可靠贴心的贴身护卫却还缺少,她周桃愿意从此易钗而弁,永为王爷忠心护卫。”
戚真思读了这么一大段话,纳兰述只说了两个字,“军权!”
两人对望一眼,纳兰述突然缓缓道:“小戚。”
“嗯?”戚真思转着眼珠。
“关于周桃,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纳兰述眼神狐疑,“这女人虽然狠毒跋扈,但似乎还没到这般心机和毒辣,她发生什么事了?”
戚真思肚子里暗骂,你小子太精明!却万万不肯将千霞谷周桃的遭遇给说出来——纳兰述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事,如果知道当日还出了这事,那跟随周桃,负责安排这事的俩兄弟八成得受责。
戚真思一向心疼部下,而且也不认为部下在这事上做错了,理直气壮一扬头,道:“哪能呢?这么多年,你看我瞒过你什么来着?”
“你瞒过我你的性别,以至于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小子,在那雪原上,搂着你睡了一个月!”纳兰述毫不客气地拆穿她。
“我那不是自己也没搞清是男是女么?在那雪原上只想活命哪有什么男女之分?”戚真思反唇相讥,“什么你搂着我?不是我怕你冻死搂着你?当初谁拼命往我怀里钻一口一声喊我哥来着?”
“哥!”纳兰述立即笑嘻嘻喊一声,“啥时候给兄弟娶个嫂子回来?”
戚真思:“……”
第一万次斗嘴失败,戚真思也瞬间收了玩笑的心思,一边整理密报一边想,主子是因为信任她不追问了,她却不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那周桃现在看似小打小闹,但还是要拨专人盯着也行。必要的时候……
也不妨刀上染血!
她磨了磨牙,眼珠子泛出青色的光,像一匹在雪原上傲然行走的狼王。
纳兰述突然抬头对她瞟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转过头去。
有些事,他不问不代表不知。
但不问,就代表默认。
一些危险,必须掐灭在萌芽状态,为他自己,更为小珂。
“……下面这条信息是尧国的。”两人都已经下定主意并收拾好心绪,继续讨论密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尧国边境,回报来说边境查得极紧,竟然一时进不去,报说在想办法。”
“极紧?对燕朝来人也紧?”纳兰述皱起眉,尧国是大燕属国,关卡对燕民是比较宽容的,如今这情形,可有些异常。
“再等等看吧,第三件事。”戚真思又拿起一封书信,这回不是尧羽卫专用密报,而是普通的信笺,“崇仁宫和兵部联合来函,请冀北睿郡王,为即将到来的武举做仲裁。”
“找上我干什么?”纳兰述皱眉,“我们藩王,可插不上燕京的浑水。”
“不都是权力博弈的结果么。”戚真思笑,“大燕近年来风气不好,皇帝有心趁这次武举,好好寻些领兵人才,也好涤荡下燕京子弟的脂粉气。看这次的隆重程度,保不准未来大将就诞生在此次武举。军权啊!郡王,这是军权啊!哪边不争红了眼睛?武将派系固然要拉拢自己的人;文官集团也希望能够插手武备;闲散的功臣贵戚还希望借此寻点差事东山再起;韦、沈、姜、三大世家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争夺。这个仲裁人选,比科举主考还要难上百倍,各方利益代表都要有,却又不能令谁家独大,我敢说纳兰君让为这个人选愁白了眉毛,各方大佬为这个人选也一定吵翻了他崇仁宫。要找各方都同意的仲裁可不容易——正好你来了。”
“哼!”
“你冀北毕竟不涉燕京朝务,武将再怎么选,也不会派到冀北,所以你是完全的中立人,各家如果塞不进自己人,来个中立的也是好的。”
“这是纳兰君让的如意算盘,我为什么要应?”纳兰述冷哼,“当我傻子好用?这是浑水,踏进去没好处,倒可能染了自己一脚脏,他做得美梦!”
“那你的意思,是不去?”
“不去。”
“真的不去?”
“真的不去!”
“那好。”戚真思招招手,唤来一个护卫,“去回报太孙府等消息的人,就说睿郡王最近得了帕金森症,去不了,请代向太孙表示歉意。”
“是。”
“什么是怕金子深?”纳兰述对戚真思的安排是满意的,对病名却有些不得其解,好学地发问。
“哦,就是老年痴呆症。”
“……”
半晌,室内传来一声巨响……
当室内恢复安静之后,戚真思才拿起刚刚来传报的护卫,送来的最后一封书信,那是个名单一样的东西,她随意翻了翻,目光突然一凝,随即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狡黠笑意。
“还有个消息要不要听?”
“嗯……”纳兰述似睡非睡。
“也不是那么重要。”
“哦……”纳兰述打个呵欠。
“刚得到的消息,某个人,偷偷报名了今年武举。”
“哦……啊?”
快要睡着的纳兰述,霍地一下站起来。
“报了?”
“报了。”
“改不了了?”
“已经归档送兵部了。再拆要圣旨才行。”
纳兰述二话不说,向外就走。
“去哪?”戚真思懒懒地喊,露出奸诈的笑容。
“把太孙府的人追回来!”纳兰述一边向外奔一边喊,“我要当仲裁!”
------题外话------
亲们六一儿童节快乐,我认为这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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