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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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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仿佛一刀切下,朝堂一静。

静寂里,皇帝不急不慢,语声沉稳还带着几分纳闷,淡淡道:“诸卿昨夜都没睡好?”

“嗄?”群臣一傻。

“朕刚才闪了一会神。”纳兰君让笑容微微讥嘲,“等到醒神,发现诸卿竟然还没醒。”

“陛下何出此言。”半晌沉默后,兵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

“朕听你们在讨论如何处置君珂,将其押到边关,胁迫尧国退兵,说实话,朕也很想。”纳兰君让向龙座上一靠,唇角一弯,“但谁告诉朕,如何越过鹄骑,穿过云雷尧羽双军,进入尧国皇宫,掳获尧国皇后呢?”

“嗄?”众臣又是一傻。

陛下什么意思?不承认?

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向那个都督投过去,毕竟是他先说出君珂在燕的。

那都督似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当场赖账,张大嘴愣在那里,一线口水险些拖出来。

纳兰君让脸皮也有些发热,但此刻骑虎难下,已经不容回头。

他一脸坦然,端然高坐,俯瞰群臣。

声息渐低,群臣惶然。

“陛下竟忍心欺诸臣如此!”蓦然有人高叫,越众而出,俯伏阶下,声震屋瓦,“君珂明明身在皇宫,皇后为阻陛下对其宽纵,被陛下斩去一臂,终身致残,事到如今,陛下还要欺瞒群臣吗?”

一言出而众臣惊!

再一看出面的,竟然就是当今国丈韦老公爷,更是瞠目结舌。

韦国公此刻心中深深失望,原本太皇太后给他出的计策太为大胆,他不敢将身家性命都孤注一掷,今天上朝,原本就是来看皇帝态度的。

谁知道皇帝果真丧心病狂,为了一个女人欺瞒群臣,轻掷天下。此刻他连最后一丝怀疑都没有了——皇帝既然能在朝会上,睁眼说瞎话欺瞒群臣,那么对自家孙女下狠手,那也没什么不可能!

“陛下,皇后如今现在韦府,”韦国公昂起头,眼神悲愤,“君珂是她亲眼所见,陛下竟是想当殿抵赖吗?”

纳兰君让并无惊慌之色,在九龙御座之上深深下望,年轻帝王沉冷的目光和当朝公卿老辣愤怒的目光相撞,一霎间似有火花。

“皇后如何会在韦府?”再开口时,纳兰君让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韦国公一怔,气势一弱,随即道:“太皇太后亲送皇后回韦府!”

“如何不立即礼送皇后回宫?”纳兰君让神情漠然。

韦国公又是一窒,心里有点混乱,纳兰君让两个问题,顿时打乱他的步调,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但皇帝问话不可不答,只得道:“皇后伤重,正延医调治……”

“朕昨日命休假的太医正火速入宫。”纳兰君让转顾荣华殿大学士李卓,对方轻轻点头,示意知道此事,“就是为皇后延医救治,难道韦国公自认为府中郎中,还胜过当今国手吗?”

韦国公顿了顿,咬牙道:“自然不如,老臣却不敢送皇后回宫!”

“何以不敢?”纳兰君让紧跟而上,竟是一步不让。

韦国公怔住,朝堂应对,从来点到即止,奏对圣上,更不能将话说白说透说尽,此时叫他怎么说?因为我不放心你?因为我怕你杀了皇后?

能说吗?

“国公不敢说?那朕替国公说。”纳兰君让淡淡一笑,几分嘲讽,“你怕朕杀了韦芷,你怕朕无端废后!”

群臣嗡地一声,随即如风过草甸,无声俯伏。刚才还乱糟糟的金殿,转眼鸦雀无声,只有纳兰君让如金石交击的声音,在高旷的大殿之巅回响。

“皇后昨日确实重伤,但自然并非朕所为,皇后并无失德之处,便有失德,也当诏令百官,交由宗府,议定废立之事,岂有私刑擅伤国母的道理?”纳兰君让冷冷道,“昨日宫中有刺客,皇后为救朕,被刺客所伤,朕正准备予以嘉奖。至于所谓君皇后……昨日刺客,是昔年君珂手下,一直潜伏在宫中,骤然出手欲待刺朕,被朕命人擒下。刺客出手时曾高呼,‘吾为君皇后复仇!’随即重伤皇后,想必当时皇后伤重昏迷,只听见了前半句,产生误会,因此以讹传讹,令诸卿今日,空欢喜一场。”

群臣都一愣,这话听起来,倒也没有破绽,一些昨晚得到消息的韦派官员,都将目光投向韦公爷。

韦国公哪里肯信,他一直观察着纳兰君让的神色,消息抛出来那一刻纳兰君让眼神一变,其间犹豫担忧,再无虚假。

他在犹豫什么?担忧什么?

犹豫是否要交出那女人 ?'…umd'担忧交出她会伤及她性命?

韦国公气往上冲,上前一步,铿然道:“既如此,老臣请求,将那刺客交于老臣,老臣定要这敢于杀伤皇后的敌国奸细,吐露实情!”

纳兰君让冷然下望,“国公可是依旧不信朕?”

韦国公咬牙不语。

两人目光再次隔着铜鹤金鼎,香炉玉阶,重重撞在一起,都没有一分退让之意。

殿中气氛肃杀。百官噤声,恨不得将自己的脖子缩进衣领里。

半晌纳兰君让却淡淡一笑。

几分冷淡几分凉的笑意,看得韦国公心中一紧。

“来人。”纳兰君让道,“带那女犯上来。”

镣铐拖地声随即响起,两个护卫拖着一个女子从后殿转了出来,那女子一身单衣,血迹斑斑,长发微垂,形容枯槁。

“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一张饱受刑讯有些浮肿的脸,有些人是记得君珂相貌的,赶紧仔细端详,看来看去,都不是那回事。

但众臣心中却疑惑更甚,入宫行刺的重犯,最起码也该关到刑部,怎么会押在这正殿后堂,倒像早已准备好的。

纳兰君让挥手让人下去,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这个女子,据说是当年君珂率领云雷军离开燕京前就留下的暗桩,多年来在京中经营酒楼生意,朕今日特意带她上殿,就是想让各位卿家辨认一下,是否熟悉她,是否知道此人平日交往,朕要顺藤摸瓜,将尧国留在大燕的余孽,都一气给拔了!”

群臣想了想,都一一摇头。

纳兰君让面无表情,他向来修得铁面,暗笑也不会露出端倪。自从昨天皇后被太皇太后接走,他便预料到可能韦家会发难,安排了一个假囚犯以防万一,这女人是石沛手下秘密训练的女暗探,特意化了凄惨的妆,来此处扮演囚徒。

韦国公却气得浑身发抖,他对纳兰君让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一个暗桩何须皇帝亲审?还要带上殿给众臣辨认?如果真相真如陛下所说,芷儿何至于仓皇逃奔,求助兄弟,痛不欲生?

想着孙女回府时的惨状,想着她悲愤绝望的神情,想着金尊玉贵的韦家娇女,欢欢喜喜送进宫,一年不到竟然致残而回,韦国公浑身发抖,眼前发黑,心底的怒火一拱一拱,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为何老臣听皇后所言,并非如此?是否其中还有蹊跷?陛下可否让皇后上殿……”

“国公,你昏聩了!”纳兰君让截住他的话,厉声道,“后宫不可干政,向无上殿之说!”

“皇后天下国母,此事她亲身经历,上殿有何不可?”

“国公是在暗示朕信口胡言,欺瞒群臣?”

“不敢,陛下英睿聪慧,定知老臣苦心,老臣却不明白陛下,为何对此事讳莫如深?”

“朕已经将事情说清,何来讳莫如深?”

“夫审案断狱尚取不同证词,如今皇后另有说法,此事关乎我大燕国运,陛下为何不肯还百官一个明白?”

“韦一思,你放肆!”

“老臣知罪,但求陛下广开善纳之门!”

两人一番对话说得飞快,雷霆闪电不容喘息,朝堂之上,君臣之间,竟然话赶话地针锋相对,各自抵在了那里。

韦国公今日豁了出去,也不指望纳兰君让能够容忍,反正他韦家根深叶茂,在朝中势力雄厚,谅皇帝在这多事之秋,当着满殿朝臣,也做不出鸟尽弓藏迫害忠良的事儿来。干脆噗通一跪,大叫:“求陛下广开善纳之门,允皇后上殿剖白!”

他这一跪,韦系所属的一批言官御史,也觉得今日陛下草率,态度暧昧,纷纷跟上,“求陛下再查此事,并允皇后娘娘上殿!”

“敌国首脑是否在燕京,关乎我大燕国运民生,求陛下慎重!”

“求陛下慎重,允皇后入殿,细查皇后重伤之事!”

------题外话------

有大结局上就有大结局下,最终大结局基本写好,有些线索呼应之处还要修改,估计明天可以上。

这次断更时间长了点,有读者批评我傲娇,啧啧,我要真有这傲娇的福气和胆量就好了。我到底玩没玩,是在拼命写文还是在傲娇,这两天的字数你们看着吧。

实在不能再拖了,必须快点写完结局,后面还有一堆事在等我,再不写完这结局就真的难产,到时候只怕又要冒一堆人来说我言而无信。最近几天从晚到早从早到晚,写到青面獠牙眼冒金星看见电脑都想吐,好歹写完了。

这个结局,是我脑中有构思开始就已经想好的,我的结局从来都是预设,和任何因素都无关。一个作者的基本素质,是将故事善始善终,我想我基本做到,如果有谁说我没做到,我只好当没听到。

第五十七章 大结局(下)

群臣呼啦一下跪下一大片,话越说越紧,越说越难听,仿佛皇帝如果不按他们的要求做,那就是祸国殃民昏君,卖国无耻败类,也有一些向来紧跟皇帝的,立即予以驳斥反唇相讥。刚刚恢复安静的朝堂,转眼又成了菜市场。

吵得最厉害的时候,纳兰君让霍然立起,素来平静的脸色,已经涨出一片勃然的红。

“放肆!”

底下静了一静。

“当殿咆哮,诟辱君皇,你们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有你们这样做臣子的?”纳兰君让眉间带煞,怒视群臣,“都下去,在金水桥外玉带广场跪着,背《道德心经》十遍,好好反思己过!”

韦国公仰头望定他,怒哼一声,重重磕头,“老臣领旨!”掀袍站起,掉头就走。

其余官员紧随其后,并无惧色——言官风闻奏事,可以根据听说的事情随意上奏,也可以随时纠正百官乃至天子的不当言行,向来有冲撞免罪的说法,也正因为如此,难免各种得罪人,罚跪什么的家常便饭,他们习惯了,跪得越久还越觉得光荣——犯颜直谏,不惧天威,忠臣所为!跪得越多,越名垂青史!

一大批人在韦国公带领下出殿跪广场去了,纳兰君让重重吸一口气,有点疲惫地坐下。闹了这么一场,他也累了。

韦国公出去时的脚步却大步生风,他今日上殿,得了最沮丧最愤怒的结果,此刻心乱如麻,万般猜度,时而发狠要和太皇太后合作,先下手为强;时而又觉得信一个已经被迫离开宫禁数年的女子,和她携手干那杀头抄家的事,实在太冒险,一时犹豫,依旧在举棋不定。

匆匆走出几步,眼看自家的长子,五军都督佥事韦扬正在仪门外盘桓,眼睛觑着自己,韦国公不禁心中一跳。

韦扬是韦芷的亲生父亲,正牌国丈,对于皇后致残的事情最愤慨,对于太皇太后昨晚提出的计划也最赞成,此刻他悄悄梭巡仪门之外,就是在等着父亲的准信。

看见父亲和一群臣子被金吾卫士从大殿里押送出来,在广场边依次跪下,韦扬眉毛一挑,心知里头谈得定然极其不愉快,眼神里涌出怒火。

他举起手,想向父亲打个手势询问一下,手刚举起,忽听“咻”一声疾响,一道乌光从头顶掠过,风雷掣电,直奔广场人群而去!

对面韦国公本准备跪下,看见儿子手势,下意识扭头,头一扭,便见乌黑一道箭光,劈面带风,汹汹而来!

“咻!”

短暂有力的箭啸,伴随一声大叫,一溜血迹在韦国公咽喉前炸开,韦国公霍然向后便倒!

广场上跪成一排的官员们静了一刻,随即轰然一声炸开。

“有刺客!”

“杀人啦!”

“韦国公被刺!救命啊!”

“来人啊!”

百官一部分吓得满地乱滚,没头苍蝇一般向大殿疯跑;一部分涌向韦国公,一大堆人头挤挤挨挨挡住了其余人的视线。广场上的侍卫奔过来,一批人奔向百官保卫,一部分立即散开,追向仪门之外飞箭来处,开始搜寻刺客。

仪门外韦扬大惊,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放下来,他心系老父死活,下意识抬腿就向里面奔,脚步刚抬便见一大批侍卫奔来,心中顿时一惊。

按照大燕惯例,非入朝臣子不得进入仪门内广场一步,他是武官,无需上朝,今日也不轮值,也不该出现在这仪门之外。要在平日,以韦家的声势,他不合规矩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是此时,眼看韦家失宠,皇帝要对韦家下手,他在不该出现的此刻出现,岂不是授人以柄?

韦扬的脚停在门楼边缘,僵住了。

一边是老父生死,一边是家族兴衰。于情于理,他该进入冲入广场,探看老父;然而这一步冲入,也许面临的就是枷锁重镣,韦家最具地位的两人一旦被羁縻,剩下的人岂不是任人宰割?

煌煌百年家族,当真要倾覆此刻?

韦扬眼睛发红,盯着乱糟糟的广场——陛下辣手如此,竟然当着百官的面,对着老父公然下毒手!

忽然想起昨夜太皇太后离开时,他相送出二门,太皇太后临走时对他说的话,“因不满燕京贵族奢靡脂粉风气,陛下即位来一直谋思变法,取消贵族禄米及授官特权,届时,你韦家作为公卿代表,必是此政最大阻力。莫以为韦家百年世家,恩宠不替,今日之荣华煊赫,明日之火上薪柴,卿当慎之!”

眼前忽然掠过女儿血淋淋的断臂,掠过广场上生死不知的老父。

韦扬眼底一片血丝,蓦然跺了跺脚,在侍卫赶来盘问之前,一转身冲回马上,马鞭一扬,泼风般已经冲出仪门,冲出皇城。

他吩咐小厮立即赶回韦府,将国公在广场被刺的消息告知府中人,通知全府上下,妇女老幼立即出京,通知任九蒙旗营副统领的弟弟韦振,立即按照昨晚密议,做好准备。

随即他一阵风般卷到自己的中军都督府,他是都督佥事,兼管都督府五千精兵,这是保卫京城的机动力量,中军都督府都督年纪老大,府中精兵一直由他掌管,这些精兵跟随他多年,是他的亲信队伍。

韦扬只召集了一个五百人队,指着城外道,“上头有令,外头那些流民,其实不是流民,而是红门教趁机进京,打算造反作乱的教徒,现你等立即出动,将所有可疑人士,迅速抓回送交燕京府!”

“是!”

五百铁甲佩刀的士兵出城,五军都督府的精兵,现在是京城一大重要战力,配备精良。自从当年燕京事变,事后追查,骁骑营遭受斥责,朝中也认为骁骑跋扈骄纵太过,应该压压气焰,于是裁剪骁骑,控制供给,另建中层子弟都督府兵。

这些人本就有管制京中内外治安之职,出城毫无障碍,此刻京城大户正在城外设粥棚施粥,上万流民破衣烂衫,端着破碗,在深秋寒风中瑟瑟等候施粥,这五百精兵狂驰而来,烟尘蔽日,刹时间百姓们稀薄的粥碗就蒙了一层灰土。

等流民们愕然抬头,五百兵已经冲入人群,由于上头交代含糊,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该是“红门教徒”,直觉地认为穿红的都是邪教教徒,于是看见红衣服的人就抓,红袜子,红鞋子,红头绳也不能幸免,有个倒霉汉子,唯一的一件棉袄让给了一个待产的孕妇,自己难以蔽体,偷了人家一件红色的招牌布裹在身上,也给一把揪住,拖在了马后。

一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流民本就凄惶,逃奔京城不过想博个活命,被关在城外多日,眼看着天渐渐冷了,衣食无着,家园已失,本就心中凄凉愤懑,便如被烈日烘烤多日早已裂口将崩的干柴,哪里还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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