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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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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底下人都会冲上来,她必须现在就走。

她一拔就是数丈,原以为一定已经脱开了那东西的范围,谁知道半空中一看,那些黑色悬浮阵居然随着她的身形而行,还是在她头顶一尺之上,冷冷地对着她的头面部所有要害。

君珂这才真正震惊,身子此时已经上升到极限,无奈之下开始下沉,她运气下坠,沉得飞快,在即将砸上屋瓦的时候,她忽然身子横着一窜。

这一窜妙到毫巅,这种骤然上升又降落然后还能瞬间横移的轻身功夫,几乎已经超越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然而当君珂一抬头,赫然发现,那黑色悬浮阵,居然又跟过来了!

这东西,居然好像是跟随人体运功时气流流动而移动的!

君珂此时身法一连三变,真正的招式已老,气息一沉,再也无法控制地,直坠屋瓦。

而底下人影已经冲起,君珂这一落,就会落在人家破瓦而出的各式武器上,被刺成一个筛子。

隔着一层屋瓦,君珂已经听见近在咫尺的锐器呼啸声。

逃无可逃,她闭上眼

纳兰……

他的名字刚刚在心底滑过,下一瞬,“砰”一声。

她落下,却并没有落在尖锐的武器上,也没有落在冰冷的屋瓦上,身下温暖而有弹性,仿佛……是一个人的胸膛。

君珂一惊,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头顶风声呼啸,那黑色悬浮阵汇聚成一道黑色龙卷风,向她当头扎下!

身下那人霍然腰间一挺,带着君珂自屋瓦上横飞而起,他挺腰横飞那一霎,底下数十件武器,擦着他的后腰滑过。

躲过了底下的杀手,却已经迎上了上面的黑色悬浮阵,眼看黑底泛着蓝光的刃尖就到眼前,君珂下意识伸手要替他挡去杀手,那人却紧紧抱住她不许她出手,随即带着她一个滚翻,忽然张口,腾出一股纯白的气息。

“去!”

声音很低很华美,一个字也极尽天籁,而那一股纯白气息,光明圣洁,像玉一般在空气中晕开。

那死缠不休的黑色刃尖遇见这一口纯白之气,就像遇见天敌,呼啸飞旋之势一顿,随即闪电下坠。

这一坠,正迎上最先冲出来的那姓童的高手,还将后面的人都笼罩在内,只听见数声惊呼,这些人也没想到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百忙中顾不得君珂,都先去对付那悬浮阵。

那人趁此机会,带着君珂一个翻滚滚下了屋顶。

身子刚落下,就听见没有上屋顶的雷家家主冲门而出,大叫:“护卫!有敌!搜捕!”

大队护卫从四面涌来,那人带着君珂一个翻滚,唰一下窜入了前堂背后一间小房。

一进去两人都呕地一声——这里是个厕所!

厕所无灯,远处的气死风灯悠悠地晃着,将一点朦胧的橘黄色光线射过来,映在身前人洁白平滑的额头上。

这么近在咫尺地看着,仿佛一块玉盈盈生光。

厕所外一群群的护卫涌过去,暂时还没人想到厕所,两人都知道不能现在出去,那男子微微偏头盯着外面,似乎还停留在方才生死一瞬的紧张中,紧紧揽着君珂,像怕她失去一般用力。

君珂却已经醒过神来,看着男子紧紧抓住她肩膀的修长手指,微微红了脸,轻轻用力一挣。

她一挣,身前的人立即醒觉,从对外面的注意中转移视线,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手,呆了一呆,唰地放手。

他放手得太快,本来君珂被他揽着,飞速冲进茅厕,身子有点倾斜,此刻他突然放手,君珂身子向后一仰,险些栽到茅坑里。

梵因急忙再出手揽住她的腰,这回不敢抓,手臂一横。

随即两人都静了静。

君珂有点不自在地半偏头,茅厕都是极其狭小的,两人近得无处可避,呼吸可闻。

身前一缕气息檀香淡淡,清爽雍容,即使这样浊臭的茅厕也不能掩盖,如白日黑夜一样泾渭分明。

那是梵因的气息,在任何环境不被同化,永远遗世独立。

梵因也嗅见了属于君珂的淡淡气息,处女体香,人间最自然最珍贵的香气,袅袅无孔不入,也是无论何时不忘张扬。

手臂横在君珂腰后,衣服那么厚,不知怎的,也觉得臂前温软,揽玉堆云。

他也不自在地偏开头,君珂左偏,他右偏。

君珂看着面前男子清俊秀朗的侧面,这大燕最圣洁最光明的容貌……再看看身周的污浊黑暗,只觉得惭愧亵渎。

她自己也是有洁癖的,却一动不动,怕沾着什么脏东西,也怕沾着脏东西,污染了那朵龛里花。

身前的梵因忽然蹲下身去。

君珂一惊,这一蹲便靠近茅坑,底下好脏,他要干什么?

梵因半跪于地,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脸和茅坑近在咫尺,也似乎完全嗅不到那突然更加浓烈的臭气,他只是半跪着,专心地,将君珂的袍角提起,扎了一个结,以免她的袍角不小心沾染到地面污物。

君珂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这圣洁如优昙婆罗花一般的男子,他如此纯净,才是不该为世间污秽所染的那一个,此刻却为她直面污浊,只为不让她被一丝污浊所侵。

如此感动,热潮泛起,卷起她的泪光。

却不敢承受。

他救过她的命,给了她一身大光明内力,助她压制沈梦沉的同脉控制,他的内功心法不得外授,便用尽心思在西鄂白塔上留下契机。

为了她的内功进境,他再涉红尘,亲自接了朝廷出使事务,好随身陪侍指点她渡过难关。

他给了她无法回报的恩情和呵护,她因此不敢再让自己的风霜,染了他无垢的天地。

他该是天上神子,人间极致之禅,入世是为了出世,万里莲花路,蓬莱烟云,在另一端将他等候。

君珂身子微微一让。

梵因已经扎好她的裤脚,一笑站起。

橘黄微光里,那一朵洁白的花幽浮,君珂恍惚看见神龛庄严,一拜琉璃花朵寂然绽开。

眼前忽然掠过一些迷离的光影,如一幕巨幅电影,飞速闪回,君珂睁大了眼睛,眼神昏眩,那些光影,转眼不见……

君珂眼底的光芒渐渐露出困惑,梵因注视着她的神情,清透的眼神里,竟然也露出微微的奇异茫然之色。

穿透宿命,抵达另一个不知是过去未来的方向。

……

外头的声音渐渐远去,护卫在四周搜寻不获,转入全府搜寻。

君珂轻轻松一口气,在这个地方,和梵因相对呆着,实在给她的压力太大了。

她正要和梵因打手势示意离开,忽然听见步声响起,一个人捂住肚子,一头撞了进来。

那人来得突然,茅厕又只有一个对外的门,君珂和梵因无处可躲。

而此时君珂的脸对外,她那么明显雪白的一张女人脸,那人只要看见一声惊呼,马上就有麻烦。

君珂忽然一把抓住了梵因的肩,将他的身子一转。

呼地一声,梵因已经将她压在了墙上,变成了他的背向外。

君珂本想先让梵因挡住她,避免那人第一时间惊呼,然后她出手打昏那人,她知道梵因不愿伤人。

谁知她动作太猛,梵因本就有点恍惚,被她大力一甩,身子一倾,嘴唇在她额上擦过。

一瞬间天地凝固。

两人都僵在茅厕上。

随即梵因浑身大力一颤,君珂从没看过清静从容的梵因也会有这样近乎抽搐的姿态,一颤之下,眼看着梵因从耳根到脸颊,唰一下就红了。

然后梵因一把撒开手,呼地飞起,轰隆一声烟尘四散,唰一下从她头顶上飞了出去。

他受惊过度,竟然不惜撞破茅厕上头的透气镂空花墙,逃了出去……

君珂目瞪口呆,暗暗叫苦,一眼看定了对面那提着裤子,被撞墙逃跑的和尚给吓着的护卫。

“别怪我,和尚害你的。”她轻轻叹息。

“砰。”

那护卫倒地。

君珂一个闪身就从梵因撞破的墙上飞了出去,身后,骚动再起。



君珂趁乱回到自己的小院,司马嘉如一脸急切,已经在那里等她。

“梵姑娘。”看见她司马嘉如急忙迎上来,她还是用的旧称呼,神情有点不安,“刚才外院前堂……”

“是我。”君珂没有否认。

“您需要我做什么?”司马嘉如立即恢复了镇定。

君珂赞赏地看她一眼,“我需要你一切如常就行。另外,我要一套雷昊的衣服,他常穿的那种。”

“我努力去办。”司马嘉如不问原因,爽快答应。

君珂对悄悄潜来的丑福道:“丑福,劳烦你保护司马小姐。”

这是她存心要给他们机会了,不然,派同为女性的红砚保护司马嘉如,更合适些。

司马嘉如脸红了红,但没有反对,丑福没有看她,直接转身,“走吧。”

过了一会,丑福和司马嘉如回来了,带着一个包袱,不过司马嘉如却是扶在丑福臂弯里的。

面对君珂好笑又疑问的目光,丑福似乎有点不自在,清咳一声,眼角瞟着门边花圃,“司马小姐以想为她哥哥做衣服为名,向雷昊的大丫鬟看教男人衣服的做法,趁机拿走了雷昊一套衣服,不过她出来时太急迫,绊到门槛,跌伤了膝盖。”

君珂瞄瞄司马嘉如,她粉颈低垂,连鬓角都似微微发红,羞不自胜的模样,君珂暗暗发笑,司马嘉如会武功,虽然平常得很,但这点小伤也不至于就不能走路,到底是丑福开始有点紧张她了呢,还是她自己不想在丑福面前逞强,故意扮弱,想引起他的接近和怜爱?

不管哪种,她都乐见其成。不过嘉如的小心机可一不可二,否则将来用成习惯,丑福只怕要受害。

君珂想促成他们,但前提是两个人都必须是清醒而纯粹的感情。她对司马嘉如维护家族不惜一切的意志十分动容,但就因为如此,她更要保护丑福,得让嘉如看清楚丑福这样的男人。

“丑福。”她虎起脸,“这你就不对了,我让你去保护司马小姐,你就这么保护的?”

司马嘉如立即抬头,张嘴要分辨,丑福毫不辩解,肃然躬身,“是,看主子惩罚。”

司马嘉如呆了一呆,没想到丑福还真认了,君珂挥挥手,“既然有错,当然要罚,你害司马小姐如此重伤……”

丑福瞄一眼司马嘉如膝盖上那点眼屎大的小小血迹,再瞄一眼君珂,君珂神色无辜,皮厚心黑。

“我没有……”脸色更红的司马嘉如想申明,君珂就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我马上要出去,红砚又不在,你帮我给司马小姐处理下伤口,不能让她这么瘸瘸地回去惹人怀疑,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司马小姐你不介意吧?”

她后一句是转向司马嘉如说的,司马嘉如渐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下是真的羞不自胜了,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君珂又自顾自道,“给司马小姐处理好伤口后,你出雷家,去寻我的护卫头领,告诉他,我罚你自领十鞭。”

丑福怔了怔,随即沉声道:“是。”

司马嘉如露出后悔的表情。

君珂转过身,忍住嘴角的笑意,她一向视丑福为友,虽然他一副恭谨不逾越的护卫态度,但她从没真的当自己是主子,不过今天,丑福同志,对不住,这十鞭子,还真的要委屈你挨一挨了。

不仅是为了苦肉计,也为了小小警告司马嘉如——对于丑福这样的实在人,心机不可太过。

君珂说完,就换上雷昊的衣服,把靴子垫高,把头发束成雷昊的式样,腰围加宽,肩膀加垫,一眼看过去,背影恍惚就是个雷昊,随即她匆匆离开。

她没有走远,躲在自己屋子不远处,很快就看见丑福出来,随即,行走如常的司马嘉如匆匆跟了出来,两人神色都有点不自在,司马嘉如红晕始终未褪,两人在门槛前争执了一下,似乎是司马嘉如在劝说什么,然而丑福摇头,随即丑福甩开她的手,独自前行,司马嘉如愣在门槛上,好半晌跺跺脚,追上去,低叫,“我和你一起领鞭子去!”

躲在暗处偷窥的君珂,默默地笑了……

丑福兄啊丑福兄,莫怪我辣手摧草,姑娘我是为你好。苦肉计很狗血,但狗血就说明有用,打在郎身,痛在妾心呀呀呀……

君珂翘着兰花指,眉飞色舞地唱了两句,忽然抬头看向西南方向,神色一黯,肩膀就垮了下来。

辛苦地替别人拉皮条,想要将别人凑成双,而本该和她双双对对的那个人,却不得不分隔天涯。

唉……

心情骤然低落的君珂,低着头,森森磨了磨牙齿。



雷家因为君珂的偷听,很闹了一阵子,搜查的重点当然放在前院,有那两个西鄂内应,他们东奔西跑,故作慌张,一会说在前堂左侧看见敌人,一会儿说看见敌人越过墙头,在他们的故意误导下,雷家护卫被牵引着乱兜圈子,等他们安静下来,君珂早就回到自己的地方了。

雷家先入为主,认为这是又一次的云家偷袭事件,是来偷听雷家的下一步布置的,没人想得到,内鬼就在自己家里。

他们再次愤怒地召开紧急会议的时候,君珂已经出了雷家。

根据得到的消息,今夜云家那边也有外援过来,有苍芩老祖支持的云家,才是这云雷真正的霸主,并且是极力反对云雷军回归的霸主,君珂当然不会放过。

她留在城内的五百奴隶没有动,带着红砚赶到城外,四千五百草原奴隶和部分尧羽卫,都躲藏在云雷城外的山脉里。

二更的时候,有一队人马,快马驰来,经过云雷军的破烂帐篷时毫不停留,溅起的尘土激射在帐篷上。

云雷军毫无动静,他们不是没有血气,但这样的事情这些日子经历得已经太多,从一开始的愤慨委屈到现在的木然接受,他们已经做好永生在这云雷高原上游荡的准备。

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打入云雷城,不说毁灭,给他们痛击也是可以的,但他们是云雷人,他们不想对自己的血脉亲族动手,哪怕这些亲族先负了他们。

大燕云雷人,向来视云雷城为血脉发源地,是他们的神圣祖先所在,他们的根。

那群云家来客泼辣辣驰过,冷笑扬鞭指着稀稀拉拉的帐篷,“这些死不挪窝的土狗子!等这边一下雪,冻死他们!”

说刚说了一半,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说话这人,正是云青宇,他怔了怔,觉得那人影有点眼熟,却见那人远远回头,对他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云青宇一怔,他在云雷城地位极高,什么时候受过这个,脸色大变,其余人也发现了那个人影,都纷纷驻马。

云青宇眯着眼看那人逃开的背影,诧道:“师伯,好像是雷家二少!”

他身边一个青面男子,双眉分得很开,冷冷道:“雷家?那好,追!”当先一拍马就追了出去。

云青宇立即跟了上去,今天他来接的,正是苍芩老祖的一批弟子,老祖最近虽然在云家,但是他闭关并不管外事,云家姐弟在碧云轩吃了瘪,他们认为君珂肯定没那么大能量,背后必然是雷家的推手,联想到雷昊的恶劣态度,云家自然认为雷家心怀不轨,便看老祖出面,召来了这些二代弟子来助阵。

这些人在整个云雷高原,仰仗着苍芩老祖的威名,一向也嚣张跋扈惯了,眼见雷家小子竟然敢对云家挑衅,都勃然大怒。

一群人也没多想,自云雷城西城门过,一直驰到了比较偏僻的东城门,那里背靠苍芩山脉分支藏燕山,山脚下是一片桦木树林。

君珂扮成的雷昊,头也不回投入树林中。

那一行人到此刻终于警惕地停了下来,遇林莫入是武林惯有规矩,云青宇盯着黑黝黝的树林,脸色微变,“二师伯,不好,雷家可能在树林设下埋伏,我们势单力孤,还是赶紧先退回去!”

一行七人面面相觑,当先以苍芩老祖的二弟子为首,他向来得云家尊奉,此刻怎肯在小辈面前丢人,冷笑一声,“就凭雷家那些三流货色,怎么能拦得住我们,今晚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老祖亲传的毒和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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