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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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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是主子早就安排好的人,统领你提拔赵兴宁的时候,主子就已经将那小子掌握在手中了,这出棋子,就是打算在万一事情有变的时候,挽回局势的。”
“生签三个,死签六个,这人换回了几个生签?”
“这人下手很快,他手中备好了九个签,蹲下来的时候,衣袖一拂,已经将所有签都换过,那九个签里,生签六个,死签三个,但都是心!”
君珂还是觉得不对劲。
“生签比例这么大,这要三个全生签,那这签等于没抽,云雷还是不依!”
“死签上做了手脚,那参将在将签交回给舒平时,也在舒平手掌上做了手脚,舒平肯定会抽到一次死签,或者第一次,或者最后一次,如果是第一次,那么不会再继续抽下去,反正人只能死一次。”
“为什么一定是心?”
“因为秘术里,真正能救的,就是心。”晏希道,“你记得当时大帅的动作吗?”
君珂仔细回想一下,只记得纳兰述一直半跪在丑福面前,然后他的手……
“他一直按着丑福肩膀!”她眼睛一亮。
“对。”晏希点点头,“那秘术,称为‘救心’之术,一是掌握呼吸的方式,以内力控制心跳,是心脏收缩放慢。二是在心脏收缩刹那之间,挪动心脏周围的骨骼肌肉,使心脏收缩刹那空隙增大,剑锋看似穿心,实则穿血肉肌骨而过。而大帅害怕丑福初学,控制不好,所以一直不肯放开他,剑锋落下时,大帅也用自己的真力,震荡了丑福靠近心脏的血肉,使剑锋在心脏收缩的瞬间,迅速穿过。”
君珂想了想,她一双神眼,对人体自然熟悉,随即明白了这种“秘术”,竟然是建立在对人体内脏的充分了解的基础上的绝学,人体心脏紧贴膈肌,心脏每次收缩时,会和隔膜之间形成极其细微的缝隙,如果此时把握住时机穿缝隙而过,自然不会伤及心脏。但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心跳何等快速?那缝隙何等细微?常人怎么能把握得住?而天语秘术的控制放缓心跳,移动骨骼肌肉,就是在尽量增大这层缝隙出现的时间和范围,以确保不会失手。
君珂心中对天语族的奇人由衷升起敬佩——在医学落后,解剖学根本不存在的古代,有人居然拥有这样超前的想法和技巧,实在很了不起。
“原来如此……”君珂低低道,“所以只能是心脏,而不能是咽喉或眉心,那里没有合适的器官或骨骼来挡。”
“对。”晏希叹息一声,“其实计划周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有个人,却险些让计划前功尽弃。”
“谁?”
“丑福他自己。”
君珂睁大眼睛。
“能否救下丑福,在他自己是否愿意求生,他不使用主子教的秘术,那就绝对死路一条。”晏系看住君珂眼睛,“而当时,丑福确实已经丧失求生欲望。”
君珂默然,扪心自问,换成她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也一定万念俱灰。
“纳兰所谓要去敬酒送行,难道一直是在劝他?”
“是,主子求丑福,不要太自私,不要给你留下遗憾。”
君珂抿住唇,眼底光芒闪烁——这世上有人待她如此,用尽全力,只为不愿她有一分心伤。
“但丑福最终愿意求生,还是因为你。”晏希慢慢笑了笑,“你那一跪,你那四叩四求,他终究不忍你终生痛苦,所以还是听从了主子,那一剑刺下之前,他对主子说,还有两刀委屈主子代受,其实意思就是指,他这一剑,不会死。”
君珂吁出一口长气。
“而主子自刺那两刀,讽刺云雷,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去查看丑福的伤口。毕竟还是有精明人,可能发现不对。”
“那两刀该是我来的……”君珂语音发颤。
晏希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去。
若爱她,自会愿意代她承受任何伤害。
但这也是一种幸运。
最怕的是,想要代她承受一切,都没有机会。
君珂从丑福帐篷出来时,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丑福幸存的消息,暂时还不必对外宣布,至于云雷迟早要知道,那也没关系,丑福已经算死过一回。
云雷突然爆发的恨,是出鞘的剑,不沾人命鲜血誓不空回,但当丑福穿心而过,正如舒平所说,不管生死,恩怨了结。
在将来的解释里,君珂会告诉所有人,丑福是个右心人。
让这个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来做最后的解释吧。
她步子一开始还保持平静,渐渐便越来越快,四周巡夜的士兵只觉得人影一闪,一阵风过,统领忽然就不见了。
下一秒,她已经霍然掀开纳兰述帐篷的帐门。
里面不少人,尧羽卫在伺候照顾纳兰述,帐门呼啦一掀,所有人抬头。
君珂站在帐门口,只说了三句话。
五个字。
“全部。”
“出去。”
“快。”
一刻的静默,随即唰一下,尧羽卫们神速消失。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从君珂身边过的时候,还左顾右盼,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主子还没醒。”
言下之意——您尽管为所欲为。
最后还不忘记将帐门小心拉好,拉得严严实实,那样子,恨不得挂块牌子“特殊服务中,请勿打扰。”
君珂脸红了红,好在帐内黑,也没人看见。
帐中点着安神香,气息幽幽,黑暗里浮现着他安静的轮廓,君珂立在帐门前,没有立即过去。
她近乎粗暴地迅速赶走所有人,却在此刻,不想那么快地靠近他。
她想在这一刻静谧黑暗里,细细捕捉体味他的存在,分享他所在的空气,寻觅属于他的气息,将五十三天分离的噬心之痛,在此刻细细弥补。
战场上狂喜一扑,之后羞愤逃离,再有云雷之变,到得此刻,她才真正静下心来,走近他。
惊涛骇浪之后的欣慰平静,因了他的存在而无限大光明。
命运严酷,不容她喘息,但此刻,她依旧如此感激。
她怀着那样感激的心情,悄悄走过去,走进他呼吸的那一方天地。
她跪坐在他身边,仔细低头看他,纳兰述安静地闭着眼睛,脸色有点白,神情有点疲倦,眼下有淡淡阴影。
这段日子,他以一人之力,维系住那群桀骜不驯的黄沙罪徒,还要在草原各部落之间使计纵横,想必日夜殚精竭虑,不得安眠。
这可比她依仗数十万大军在西鄂搞风搞雨要累得多。
君珂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却根本不想吵醒他。
她轻轻躺下来,躺在纳兰述身边,轻轻嗅着他身上熟悉清逸的气息,还有点淡淡的药味,怜惜地抱住了他的肩。
犹豫半晌,凑过脸去,在他颊边靠了靠。
感觉到光润温暖的肌肤,她满意地笑了笑,想了想,往上靠靠,唇轻轻落在他的眉间。
略略停留,她闭上眼睛,想着那双微微扬起的,远山青郁的眉。
唇微微下移,靠在他坚挺的鼻梁上,玉一般的凉润触感,美妙的弧度。
她想起第一次逃亡,河水里被冲去面巾的少年,春光朗灿,容光逼人。
微微笑起,唇边的弧度,紧紧贴着他的肌肤。
随即她轻轻移开。
已经很满足了,偷腥这种事,还是不要太缺德的好。
一次就吃干抹净,她会觉得太奢侈。
打了个呵欠,她此刻终于感觉到疲倦,抱紧了纳兰述,头往他肩上一歪,闭上眼睛。
累极的人,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去。
忽然听见有人长长叹息。
幽幽地道:“太过分了!”
君珂顿时清醒,愕然睁大眼睛。
一句“纳兰你醒了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那人愤慨地、郁闷地、极其欲求不满地指控,“太过分了!我等了那么久!你竟然不继续!”
君珂:“……”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那人犹自不满,“你在帐篷口那么凶猛地说,全部,出去,快!多剽悍,多有气概,他们一定都以为你要立即强了我,我也等着你强了我,但是你居然……你居然就打算这么睡了?君珂,你太过分了!”
君珂:“……”
“我在心里喊了无数声‘快往下,快往下……’你都没听见吗?到今天我们还没形成心有灵犀吗?”某人还在控诉。
君珂:“……”
“你这样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umd'”某人犹自喋喋不休。
君珂险些一口血喷在尘埃。
手一撑,就准备弹起逃出去。
不能和纳兰述比无耻!
纳兰述霍地一个翻身,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一翻,已经把君珂给压住。
“跑什么?我受伤严重,需要你的安慰。”
君珂翻白眼——是“某处”受伤严重吧?
她有点小心地往后退了退,生怕遇见狗血小说里经常遇见的那种情形,神马他的坚硬邂逅她的柔软啥啥的。
她一动,纳兰述就笑了,笑声有点哑,低低地自胸膛里震动,淡淡魅惑,无限风情,她从未听过纳兰述这样的笑声,颤了颤,脸竟然红了。
“小傻子,别乱动……”他慵懒地笑,气息湿热地拂过她耳后敏感带,“我还有伤,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浴血奋战’。”
君珂咳嗽,努力正色岔开话题,“我看看你伤口。”
“非常欢迎。”纳兰述半闭着眼睛,“尤其大腿上那个……”他凑过来,神秘兮兮对她咬耳朵,“位置偏上了一点哦……”
流氓!
“我让人给你熬的参汤应该好了,我去端。”现在某人娇弱,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调戏更是玩不起,君珂只好再岔话题。
“那些人都死了?要你这统领亲自动手?”纳兰述死抱着她不放,“乖,别闹,我也不要求你强我了,咱们就这么躺着说说话。”
君珂心想到底谁在闹啊,好在你终于正经了。
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某人继续憧憬地道:“说说话、谈谈情、表表白、用用强……”
君珂:“……”
她脸上红得发烫,怕被纳兰述发现取笑,想要转过头,纳兰述却突然按住她的肩,随即她觉得额头一暖。
他的下颌,轻轻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姿势轻柔,气息暖暖地拂在那处微痛的地方。
那是先前她跪求云雷军,重重响头磕伤的地方。
她安静下来。
“还痛么……”半晌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故意调笑,轻轻抚慰,浓浓怜惜。
“这点伤,算什么。”君珂语气满不在乎,不想他有一丝担心。
“如果不是丑福死志太坚决,我打动不了他,只有让你来,我不会允许你这一跪。”纳兰述的唇,轻轻吻过那个红肿的伤痕,“小珂,我想要我的女人,立于天下之巅,永不为人所欺所辱。一个男人,该让自己的女人,为众生跪伏脚下膜拜,而不是她跪于尘埃哀求他人。”
“纳兰,今天我的举动,刺伤了你吗?”君珂深深叹息。
“小珂,”纳兰述似乎在微笑,她感觉到额上他的唇角,微微泛起的弧度,“知道我爱你什么吗?便是你的善于理解,不吝自责。太多人平日信誓旦旦,遇事推卸责任,然而你,未必逞强,却永不退缩。”
“你没有刺伤我,我如果因为你这无奈一跪便觉得丢了面子,而迁怒于你,那也不是真男人。”他轻轻点住她的鼻子,“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但是从今以后,相信我,必永不令你委屈。”
“我从来只觉得自己幸运。”君珂终于微笑,反手抱住了他,“我只望能永远幸运下去。”
纳兰述用单手,揽住了她,“所以,小珂,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再幸运的,把你那批老部下,带回来。”
“怎么……”君珂瞪大眼睛。
“那是你的第一支军队,对你意义非凡,我怎么舍得就这么放他们走?永不回头?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已。”纳兰述笑得有点狡猾,“先前的事,你也看见了,云雷内部的声音很驳杂,有些人已经动摇,此刻远走,他们步步艰难,之后动摇的人会更多,而其中的一部分顽固派,却又依旧心中不甘,在这种矛盾的情形下,云雷必然还要有所动作……”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月光从帐幕的缝隙里流入,水银般泻了一地,照亮相拥喁喁低语的身影,从遥远的角度看去,仿若一体……
照亮羯胡草原的月光,同样照亮冀北成王府的书房。
书房里有人负手而立,宽大的衣摆漾开涟漪一般的波纹。
月色下那人容色也如月光幽谧静美,只是那唇淡薄,令人想起诸如薄情之类的词语。微微笑起的时候固然魅惑妖丽,然而如此刻轻抿,却令人凛然。
“他们到了羯胡了吗?”他问。
“是。”黑暗中一个影子恭敬地答。
“黄沙城事后,云雷应该会有所动作,你觉得纳兰述会怎么处理?”
那人想了想,“继续隐瞒吧,毕竟他们现在还不是分军的时辰,刚和羯胡王庭一场大战,也不宜内讧。”
“错。”沈梦沉微笑,“越是毒瘤,越需极早割去,云雷就算不提,纳兰述都会先下手。云雷应该已经离开冀北联军。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天消息就能到了。”他的手扶在窗台上,看向北方,轻轻道,“等下我有封信,快马密送给羯胡王庭。”
“是。”
沈梦沉转过身来,看着黑暗里那个人,“最近你做得很好。”
那人恭谨地弯下腰去,锦袍金冠,王族华贵,赫然竟是“纳兰迁”。
当然,是那个西贝货苏希。
“继续扮演你的暴戾王爷,和纳兰迁生前一样。”沈梦沉还是那种淡淡疲倦地笑,随意摆布着吞并天下的阴谋,“穷兵黩武,穷奢极欲,无限制扩军,不断加税,擅自更换各地官员……冀北这些年被成王治理得太安定,民心安稳,不易煽动,现在,我要他们先尝够一日三惊,永无安宁的日子,将来才能……”他笑了笑,住了口。
“是。”
“这些日子,你通过秘密渠道,将冀北税收以及各地物产折合的银两转往青阳郡,有人发现吗?”
“有几个积年老吏,似乎有点疑惑……”
沈梦沉连语气都没波动一丝。
“杀。”
“是。”
“去吧。”沈梦沉淡淡道,“半年,顶多再一年,时机成熟,冀北便可收入囊中,之后,便是所有敌人的尸体,最后,是天下……”
他听着苏希小心地退出,关上门的声音,在暗色里,缓缓笑了一下。
“还有你……君珂。”
同一处的月光,照不亮永浸黑暗的崇仁宫。
宫内最偏僻最朴素的小院子里,纳兰君让三杯酒一杯茶,自斟自饮。
“云雷军离开冀北联军了?”
他身后一个谋士立即上前一步,笑道:“是,殿下的意思,是要追剿这批乱党吗?”
纳兰君让沉默一会儿,冷冷道:“我追剿他们干什么?越过西鄂羯胡,千里迢迢追剿那两万人 ?'…umd'”
那谋士碰了个钉子,不敢再说话。
“失去君珂的云雷,不过是没了灵魂的躯体,他们不会再有任何野心,现在能做的,只有回云雷城。”纳兰君让抿一口酒,“而云雷城……不是那么好回的。”
“冀北联军这下不需要分兵了,剩下的路离尧国已经不远。”一个谋士道,“尧国王都被围已经有几月,现在华昌王生怕等纳兰述到来自己腹背受敌,拼命强攻尧国京城,最新消息是说尧皇在一次攻城战中亲上城头指挥,被流弹所中,命在旦夕,如果尧皇驾崩……纳兰述岂不是赶不及?”
“赶不及什么?”纳兰君让一笑,却是浅浅嘲弄,“赶不及打仗?赶不及送死?赶不及救驾?你觉得,他有必要救驾吗?”
那谋士张口结舌。
“纳兰述不是成王妃,他没兴趣救驾,他等的,是华昌王和皇族两败俱伤,是尧国皇族正统彻底灭亡。”纳兰君让三口酒喝完,开始喝茶,“你不觉得,纳兰述走得太慢了吗?他明明可以从西鄂就直接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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