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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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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凄厉的叫喊在耳边震响,她苦恼的皱了皱眉,“好难听的叫声,我不喜欢。”想了想,她似乎寻到了什么好主意,欢快的对他说道:“还是委屈委屈您吧!”
说完,才伺候过他大腿的短匕便被拿捏着分寸捅进了他嘴里。
“你不是最喜欢人血吗?”她绕到他身后,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样,自己的血,味道尝起来是不是比别人的还要更好喝些?”
她脑中闪过那年那夜,在狼群撕咬中,那仿若要染透整座天都的血光,以及那漫天哀嚎中,这人发狂般的颠笑。
她说:“可惜啊,全都便宜你一个人了,你豢养的那些个禽兽到底都没口福呀”
“对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来着——”她如同一个求知的孩子,不顾他将要痛昏过去的神色,附在他耳边问:“狐狸肉涮进锅子里,还好吃吗?”
话音落地,她看见冯冕眼看要陷入昏迷的神志立时清醒过来,困难的转头,朝自己投来难以置信,惊恐万状,且又残虐无比的一眼。
她忽然后悔自己下手早了,不该毁了他的舌头,叫他问不出那句话来。
于是,她便替他问出来了:“想问我是谁?”
冯冕死死的看着她,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早已无法答一个是或不是。
她笑了,普普通通的脸,却笑出来无人能及的惑意。
“大公子,好好想想,这普天之下,谁最恨你呀?”
说着,她掏出了一把梳篦。
“给你这种死法,我很不满意,可条件所限,也没办法了。”她动作迟缓的将梳篦抵在他喉管上,随着渐渐冷下来的目光,那细弱的手腕一扬,就这样成就了一场割喉放血。
“便宜你了”
这是冯冕咽气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同时,伴随着一阵沉重不一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被狠狠推开。
她抬首,不偏不倚的迎上元蔚的目光。
第十四章 区别对待()
元蔚很难形容自己看到那一幕时的心情。
他向来知道裴筠筠不是个善茬,然而,以畜生的手段送畜生上路,——这样的事,他也从未想过她真做的出来。
舱室内一地的血,冯冕的衣裳早已看不出本色,其死状之惨,直接叫跟在小王爷身后过来的绿妆狠狠吐了一通儿。
同样是姑娘,反观下手的那位,却还能平静的收起凶器,安安稳稳的朝他施上一礼,道一声‘殿下长乐无极’。
她家殿下差点没被她气得一口上不来。
二话不说命人将裴筠筠带下去关禁闭,两人擦身而过时,元蔚从她满是鲜血的手上拿过了那把梳篦。
她手指一紧,随即,竟就那么松开了。
后半夜,满船灯火通明,小王爷的舱室敞着门,正等着人进来禀事。
叶檄进门唤了声‘殿下’,元蔚坐在舷窗下往外望,手里缓缓抚弄着那把已然清洗干净的梳篦,头也没回,只问了声如何。
叶檄禀道:“是伙死士,都是奔着不成功便成仁来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线索,看来要想查清这伙人的来历,只能寄希望于活着的那几个身上了。”说着,他朝主子的背影看了眼,道:“您放心,为防他们寻死,该用的防备都用上了,绝无意外。”
元蔚‘嗯’了一声,半晌道:“说说你的想法。”
这还用想吗,叶檄目光一凛,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能在这会子动手的,自是只有磐石冯氏。”
刺客是直冲羽雁王府而来,京中皇帝、东宫、冯氏,三方皆是面和心不和,如今冯大公子在船上,帝与东宫想必不会来沾这个腥。
更何况睿王新丧,做皇叔的就算再怎么想除掉羽雁这根刺,顾念着瓜田李下,但凡不想失尽民心,也都不敢在这时候有什么举动。
反而是太尉大人——亲儿子跟着一起遭难,可不正是洗净嫌疑最好的法子么。
只是冯通那样的老狐狸,大概也猜想不到,这么一出下来,羽雁王府的主子没有闪失也就罢了,最后唯一折进去的那条命,恰恰是他亲儿子的。
“只是冯冕”说到这人,叶檄不免头疼:“虽说是个死不足惜的,可到底是死在咱们船上,往后的事只怕不好办。”
元蔚没接他这句话,默了片刻,忽而问道:“一伙死士摸黑爬上船,你都不知道?”
叶檄后脊一凉,就地一跪道:“是属下失责,请殿下责罚!”
前头的人侧过脸来,警醒道:“下不为例。”
叶檄叩首谢恩。
“冯冕的事搁那儿,余下该怎么办你知道,消息该散的散,该遮的遮,别耽搁了。”
叶檄领命堪堪应了声是,绿妆便步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了。
福身拜了拜,她回:“那丫头只说没什么好说的,除此之外,当真一句话未曾言语。”
元蔚泄露出一声冷笑。
绿妆奉命去审裴筠筠,一去两个时辰,到了就得了这么句话。
他将手里梳篦一收,起身拢了拢衣襟。
长长呼出一口气,他道:“说不定,换个人,她就有好说的了。”
关禁闭的舱室里,虽然阴湿简陋,但却有一道通风的小窗。
东方未晞时,一团灰白的日影挤着巴掌大点地儿涌进室中,昭示着混乱的一夜彻底过去。
室门再度被推开时,裴筠筠懒怠怠的掀了掀眼皮子,看清了来人,倒也不甚意外。
葵星推着轮椅上的人进门,不待吩咐,便有眼色的退下了。屋子里潮气逼人,元隽却似毫无所觉,清冷的目光稳稳当当的落在她身上,不深重,却着实迫人。
裴筠筠调整了一下姿态,跪在他跟前,低眉顺眼。
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样。
他问:“昨夜之事,可有何想解释的?”
比如,为何杀人,又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这回裴筠筠倒是答了,可这答案,却很不如人意。
她说:“为天下除一害耳。”
元隽不假思索,摇头直道:“不够。”
她想了想,抬头与他对视。
“冯大公子,是个人渣败类,奴婢来中原时,朗月王曾有交代,若有机会,要除掉他。”
“这是旧主给奴婢的最后一个吩咐,奴婢不敢愧对。”
说这番话时,她的语速很慢,也很稳,丝毫看不出杀过人之后的痛快、解脱,抑或是愧悔、自责。
仿佛她杀冯冕,只是在做一件吃饭喝水般的正常事,既没什么好开心的,也没什么可心慌的。
如是而已。
这远比她杀人的手段更叫人心惊。
元隽凝视她许久,妄图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情绪上的破绽,终是一无所获。
叹了口气,他道:“你只说了有用的话,却不曾说实话。”
她又低下了头。
心知她同自己也只会说到这个份儿上,元隽也不再追问,话锋转道:“冯大公子是个人渣败类,他手里屠过城池,嘴里喝过人血,奸淫辱掠是稀松平常,残害忠良的勾当更比比皆是。”
他说着,扶着轮椅勉力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近前方寸之间。
虽知他这双腿吃力些也是能站起来的,但头一回得见,裴筠筠还是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想去扶他,却又被他那副深不见底的眼神硬生生的给制在了原地。
元隽俯下身来,托着她的后脑,拇指从她脸颊上抚过,停在她耳边。
这其实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可对峙的两人一个心惊胆战,一个五内纠结,便也生不出什么旖旎来了。
将她的视线锁在自己的目光中,元隽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乎他怎么死,我在乎你怎么杀。”
“你太狠了。”
这四个字如鼓点击落在她肺腑,顷刻间翻洒了五味瓶。
狠毒吗?
她承认自己狠毒,想想也不知究竟是生性如此,还是被经历逼出了这份心肠。然而她却始终觉得,睚眦必报,以恶制恶没什么不好的——即便是在被他质问的这一刻。
反倒是,元隽。
沉默许久,她道:“世子太善了。”
——比如这会儿,都这么不待见自己了,临走却还不忘叫随行的大夫来给自己处理手臂上的伤。
从她知道这世上有元隽这个人开始,没有那一刻比如今更让她明白,自己与这人之间的距离,不在世俗媒妁所忌讳的任何一处上,而恰恰是这一副蛇蝎秉性,偏偏对上了一副菩萨心肠。
元蘅一晚上没等回裴筠筠,早起听小丫头说起,才知她被关了起来。听说元隽去见过她,便急匆匆的想去求二哥帮忙将人给放了,不曾想连门都没进去,便被葵星以世子身上不爽为由给请了回去。
没法子,她只好脚下转个弯儿,又去找了元蔚。
元蔚倒是见了她,只是对她的要求予以了冷漠无情的拒绝。
元蘅忿忿不解,他想了想,也没瞒着,便将裴筠筠昨晚趁乱做下的好事同妹妹说了。
本以为小丫头怎么也能怕上一怕,可元蘅听罢却更不理解他了:“冯冕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死就死了,跟筠筠姐姐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元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有什么关系?冯通膝下儿子是不少,可亲生的就这么一个,族子过继来的到底没流他那管血,你筠筠姐姐把这么个人杀了,就算我能不计较,稍后到了天都,冯氏也能不计较?”
元蘅一听就火了:“您这话什么意思啊?难不成等到了天都,您还要把筠筠姐姐交出去顶罪是怎么着?”
他睨了她一眼:“顶罪?什么叫顶罪?给谁顶罪?那人不是她杀的?”
“是她杀的又怎样?都说了不是好人,杀他是为民除害,何罪之有!”
“蘅儿!”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一声斥责推到了制高点,元蘅到底碍于兄长威严,动了动嘴,却没继续火上浇油。
元蔚长出口气,冷静下来道:“此事你不准掺合,老实回去待着,别给哥哥添乱好不好?”
她一脸不忿不服,憋屈了半天,咬牙退了一步:“那您至少得答应我,筠筠姐姐必得平安无事才行!”
他也是前一夜折腾得狠了,这会儿没什么多余精力应对她,按了按额角,摆手道:“罢了,我不会杀她,但这人太危险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抢在元蘅要开口前,他硬声硬气撂下四个字:“没得商量。”
“你你不讲道理!”
元蔚哼笑一声:“我哪里不讲道理?她杀人的那个手腕都跟冯冕有一拼了,把这么个人留在我妹妹身边,那我才是真糊涂了!”
说着,话锋一转,又哄道:“听话,等回去了,哥再给你挑几个模样、心性都比她好的丫头顶上好不好?”
元蘅跺脚:“我不!我就要筠筠姐姐就要筠筠姐姐!”
看着她这副模样,元蔚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摇头叹道:“你这恩记得也是够深的,她那么个狠辣之人,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儿了!”
元蘅听他这么问,反而很费解:“她对别人狠辣,对我很好,就同哥哥是一样的,内外之别划分的如此明白,难道还不够吗?”
闻言,元蔚赫然一愣。
这日到了,元蔚也没松口答应元蘅让裴筠筠回她身边侍奉的事儿。小丫头看他软硬不吃,被气得不轻,一路都是哭着走的。
她走后不久,绿妆奉命将叶檄叫了来。
“殿下有何吩咐?”
元蔚看着桌面上的梳篦,半晌,吩咐道:“靠岸之后,派人去查冯冕都干过什么事儿。”
叶檄一时不解:“您的意思是?”
元蔚便道:“从他下生那天起,直到昨晚为止,他做的恶,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挖地三尺也要全都给我查出来——一件都不准遗漏。”
“是,属下明白了。”
既提到冯冕,叶檄便压不住心底忧虑,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善后之事属下都打点好了。冯冕的死讯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世,不知您作何打算?”
元蔚只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许是上船的头一天便将惊险历了,此后的海路上倒是安稳的紧,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要数小王爷一路都未灿烂起来的脸色了。
六天半之后,大舟靠岸。
元蔚下了船,刚体会了片刻脚踏实地的美妙,绿妆便急匆匆的过来,呈了一封书信:“殿下,有一封信。”
他挑眉:“哪来的?”
绿妆也答不上来:“奴婢也糊涂着呢收拾细软准备下船时,刚一转身,桌上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这么份东西出来,信封上还明白的写了羽雁二字,奴婢看这信笺质地不似俗物,也不敢怠慢,便给您送来了。”
元蔚心里早已有了猜测,拿过信来,将信封上的两字稍一端详,便认出了是哪一位的笔迹。
“呵,裴绍”
第十五章 京华天都()
下了船,活人尚有八九日的陆路要走,可死人却不好耽搁。
元蔚头一遭便命人将冯冕的死讯连同尸身一起,快马加急,先行送至天都。
人刚派出去,当晚休整时绿妆便同他道:“殿下,死人先于活人到,咱们这一路上,只怕没个消停了。”
“总不能扣着尸身不放,干巴巴的只送个信儿过去。便是冯太尉不介意,我还嫌恶心呢。”
说到恶心二字,绿妆还有些庆幸:“说起来,好在如今入冬了,天气寒冷下来,若是放在夏天,那尸身恐连这两日存不住,才真是有的恶心呢!”
元蔚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唇边倒也有些压不住的笑意。半晌,他想起什么来,提起来的嘴角又放下了,“那丫头怎么样了?”
绿妆不必想便知他问的是谁,垂首只回了一句:“难得的安静。”
船上的时候关禁闭,下了船,裴筠筠手脚上便多了两副镣子,白日里随行赶路,自有专门的侍卫看着,到了晚上停行休整,也不与众人同。
不说元蘅不知兄长打算如何处置她,就连绿妆此间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意。
想来,这丫头着实是个叫人头疼的麻烦。一头牵着朗月,不到万不得已都是杀不得的,而另一头又连上个弑杀朝臣的罪名,就算元蔚能将此事遮下,可关起门来怎么处置,也一样是一桩难事。
更何况绿妆悄悄看了眼主子,直觉那丫头如今在他心里的份量,已经有了些不着痕迹的变化。
如绿妆所言,自从冯冕的尸身送回去,羽雁仪仗的后半段路,便走得很不消停。
元蔚派到京中的人,上禀说是海路上遇刺客行刺,冯大公子抗敌中不幸遇害。但这么条有份量的人命,只用这一句话敷衍答对,自然是过不去的。
于是便有了当庭两日之内连降八道圣旨,直催羽雁王入朝的事情。
对此,元蔚的反应,只是一句置若罔闻。
距天都还剩两天路程时,当夜才在荒郊客栈安顿下来,下头便来人禀道:“殿下,三公子派人来了。”
三公子,说的是先睿王庶出幼子、元蔚兄弟的异母幼弟、早年与生母扶夫人一同留在京中侍奉父王左右的三郎元秀。
元蔚闻言,忙将人传了进来。
元秀派来的是自己的近身侍从,一个名叫阿漉的十六岁男孩子。
元蔚将人唤到跟前,先问了府里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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