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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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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扁扁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欠!
“嘿嘿还是夫君了解我!”她说着,暗搓搓凑过去,追在他身边聒噪起来,一个劲儿的问,宫中到底出什么事了。
元隽坐下来,不急不缓的呷了口茶,淡淡朝她飞去一道眼风:“袅袅没告诉你?”
李昀心道,哪来得及啊!
她做小伏低,只往他耳朵里灌好听的,费了好大的唇舌,元隽这才骄哼哼告诉她:“太后病重。”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这是如今帝宫对外的说法。”
李昀一听,自知有下文,连着问道:“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神色略略有些发沉,扔给她一个足够让她激动的消息:“冯太后遭横祸,业已崩逝。”
原本蹲在他腿边的李昀霍然起身。
元隽抬首看向她。
“很高兴?”片刻后,他问。
李昀笑意漫上眼角,简直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听他这样问来,她挑了挑眉,转身搂着他的脖子,直接坐到他大腿上,反问道:“怎么,你不高兴?”
早年启元作乱谋自立时,冯太后没少出力,也算得上是先帝的‘贤内助’了,至于往后,建了国、封了妃、立了后,再到如今这太后之尊,冯太后的罪孽,也够得上一个罄竹难书了。
虽说如今这颗眼中钉早已锈了,但梗在那儿究竟不好受,李昀倒是不信,这位婶婶一死,元隽心里能半点快慰都没有。
元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为这么一颗早已没了威胁的眼中钉,折进去一个钟芙,值得吗?”
若非宫中眼线递回来的消息里涉及钟芙,他也不会将冯太后的事与她联系在一起。
李昀听着他的质问,神色却很平常,丝毫不见惊异,她问:“钟芙怎么了?”
元隽挑了挑眉。
羽雁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是,四日之前,冯太后暴毙寝宫,元殊对外秘不发丧,只说太后急病,而转眼第二天,贤妃钟氏便被软禁在了寝殿中。
这两件事先后生出,若说半点联系都没有,实在不像。
“钟芙的事,我一直没问过你。”他道,“当年裴绍是打着类阳帝姬的幌子将她送到元殊身边的。过去我也一直以为这名女子只是朗月在类阳帝姬一事上,搪塞给元殊的交代,充其量,也不过是在他身边,给你们做个眼线罢了。可如今看来,似乎我是想得太简单了,是吧?”
李昀颇有些意外。
收回怔愣,她笑了笑,问他:“就算眼下之事不难看出与钟芙有关,那怎么就不能是我动用了钟芙这个眼线,在元殊那头添乱呢?”
怎么光是如今这星星点点的消息,他便断定,钟芙不单单是个受制于人的眼线呢?
元隽看着她,不合时宜的柔和一笑,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因为你纵有诸多算计,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让一女子身陷险境的。”
在元隽这里,此事并不难看明白。
一则,以李昀的脾性,很难做出使纤弱女子深入龙潭虎穴这般卖命的事儿;二则,若是钟芙当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朗月眼线,那今次之事,李昀绝对不难安排出一个了无痕迹的局,使钟芙无声无息的了结冯太后而不使人知。
别的不说,但凡从朗月弄点什么奇毒给冯太后安排下去,过后瞒过太医院并不是难事。
可如今的结果,却是太后暴毙,钟芙牵涉其中,李昀闻讯,似也全无意外。
“这只能说明,钟芙的身份,并不简单。”
李昀叹了口气。
她说道:“钟芙的身份挺简单的,她是朗月王宫内侍卫之女,祖上清白得很。”
“身份不大简单的,是她母亲。”
随之,她便给元隽讲了讲钟芙这人的来历。
钟芙生母余氏,原为启元帝原配、端康冷皇后身边侍女。
当年还是大雍太平盛世时,启元还是江原侯,余氏跟在府中主母身边,青春少艾,甚有姿色。彼时侯府后院争宠,端康后在诞于元焃之后,身子不调,愈发不得夫君宠爱,苦思之下,便动了将侍女余氏献于启元,以扶保自身的念头。
却不料,尚未成事之前,不慎漏出风去,为当时尚为侧室的冯太后所洞悉。冯太后于是便趁着启元外出不在府中之时,提前一步,寻衅处置了余氏,诬其行窃,重责之后弃出府去。
余氏受了三十大杖,奄奄一息,被扔到了天都城外的乱葬岗中。
那一年正赶上等天出了一场丧事,裴绍父母宪王夫妇渡海前来奔丧,临走前来天都上拜天子。羁留天都时,李王后因手头缺一味药,亲自出城前往乱葬岗附近山里寻采,因缘际遇,便在乱葬岗救下了还剩半口气的余氏。
余氏伤重,被王后带回朗月,一直医治了经年才好起来。后来便朗月成婚,却到底因着早年遭遇,落了病根,诞下钟芙后不久便过世了。
李昀道:“钟芙的父亲,自从爱妻去世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时常与酒作伴。钟芙自小听着她父亲对母亲的种种追思,酒话醉话里什么都有,自也将母亲早年的经历知了个透亮。自然而然的,便也对江原侯一家子恨意深刻。”
“她父亲在她十来岁时也过世了,姑母可怜小女孩孤苦无依,又念着与其母的一段渊源,便将她收养在王宫中。”
遥想裴绍最初与她介绍钟芙这人时,曾告诉过她,李王后一直深知这女孩有报仇之心,也一直不同意,将她带在身边养育的数年之间,明里暗里都在用心宽释,只愿消解其心头恨意。
“但是姑母的苦心终究还是无用的,父母两条性命压在她身上,她一直觉得自己作为家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是有责任的为父母的不幸讨一个公道的。”李昀叹了口气,“于是在姑母薨逝后不久,钟芙便同裴绍提出了自己意欲来中原复仇的想法。”
第九十三章 冯氏太后(二)()
元隽听她说到这里,沉默许久,沉沉一叹。
他问道:“那钟芙也是自愿借着你的幌子,去元殊身边的?”
李昀点点头:“那时候我从天都离开,随裴绎回到朗月,便同阿绍说起,该寻个人假称类阳帝姬,送到元殊那里去混淆视听。原以为此事不容易,但阿绍随即就找了钟芙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李王后薨逝之后,即便钟芙复仇之心不死,裴绍应当也不会答应放她来中原冒险。但后来说起,她才从钟芙那里得知,在她提及报仇之意后,裴绍只说让她在暗卫司待一年,若是一年之后,她此心不灭,那自己便会允准她所求。
朗月的暗卫司,是保全朗月净土的一块基石,里头做得尽是些不能见光的勾当,刑讯逼供都是些小事了,进去走上一圈,眼中便能看尽红尘贪嗔痴恨。李昀起初逃到朗月之后,便是被裴绍扔进那里,这才将从前的三脚猫功夫,锤炼成了足以徒手杀狼的道行。
裴绍让钟芙去暗卫司待上一年,并非让她也如李昀一般进去磨炼自身,而仅仅是每日按时报到,进去待满三个时辰,只是走走看看便足矣。
“一年以后,钟芙再来见阿绍时,似乎有些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她落定心思仍要报仇,阿绍便也不再阻拦她。正好这时候我再度回去,有这么一件轻而易举便能让她进入九霄宫、靠近冯太后的差事,她一听,想都没想便接下了。”
接着,便是数月间,李昀对她细致入微的亲自调教。
“钟芙这个人,你也见过,其实她呀”李昀说着,不觉有些感怀,“她本性是很胆小的,同我相处那么些时日,见了说话仍旧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半步。这小小的姑娘,放下仇怨便能在朗月安逸一生,她却不知哪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明明是盏美人灯,生生就敢往龙潭虎穴里扑去,奋不顾身。”
想来,倒不知该夸她勇往直前,还是责她看不开。
元隽叹道:“可见为人父母,言传身教,最是能影响子女心思。”
甚至是一生走向。
李昀赞同的点点头。
她与元隽在一起这么久,却一直服着避子汤药免于有孕,一来是因着时局动荡,大事未定之前,难以保证孩子能顺利长大,如此不如不要;二来,也就是因着她自己一直心性未定,有诸多执拗不足之处,未免累及子女,她便也不愿轻易留子嗣。
“那这回冯太后之死,”元隽想了想,问道:“是她一力所为?”
他虽然这样问,但心里也觉得钟芙必然是得了李昀的交代方才动手的,否则别的不说,她入宫这么久,也不会直到眼下这个褃节儿方才有机会下手。
李昀说道:“这件事是我前些日子刚回来时吩咐袅袅去办的。我让她给钟芙传了消息,告诉钟芙可以自行行事了。钟芙入宫这几年,如想报仇早有机会,只是为了周全我这头,才一直让她忍着,等我需要时,再让她动她的手,如此在报仇之外,也能帮我一个大忙,不失为一石二鸟。”
“只是,我确实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李昀顿了顿,摇头啧了了一声,“没想到她会就这样陷入囹圄之中。”
虽然此刻还不知宫中具体情况,但钟芙的能耐她还是了解的,况且这丫头手里有从朗月带去的药,无色无味,给人服下,如得痨病暴毙一般,瞧不出端倪来。可这会儿她却受此事波及而被软禁,李昀不觉得是她失手,只觉得这问题多半出在钟芙自己身上。
元隽在一边问她:“帮你什么忙?”
李昀微微一愣,看了他一眼:“既然同西雍的事已经定下来了,那之后你的敌人就是元殊,睿王殿下,你说我让钟芙在这时候动手,是帮的我什么忙?”
元隽无奈的望了她一会,摇头一笑。
“你啊!”他道:“做事之前能不能知会我一声?你是真不怕哪一日咱俩各行其是,用不着别人动手,自己内部先走两岔了?”
李昀一听这话,立时有些紧张,忙问:“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派人做事了?”
“差一点。”
如她所言,这会儿同西雍的事儿基本已经敲定,往后要同元殊正面相对,元隽不便一直羁绊在此处,关于如何脱身,他自然也已开始考虑了。就在今日收到京中消息之前,他原本已经定了主意,打算晚些时候便安排给季之明去办的,幸而这消息是早一刻到了,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李昀听了也是后怕,这回认错的态度都诚恳了不少。其实她早有打算要告诉他,但没想到刚回来时便同他说开了身世之事,跟着又是同西雍那头暗自往来间的忙碌,她心情大起大落,这事儿就被她搁下了,一直没再同他提及。
元隽警醒过她之后,再同她说起京中的事,也承认钟芙这个忙帮得确实是时候。
“自冯烺当家做主之后,磐石冯氏里,冯太后的地位虽是不如往昔了,但如今太后重病,族中人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这么一说,李昀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借冯氏的力量,捅出太后秘不发丧的消息,如此朝中大乱,到时我们再行事?”
元隽颔首,“朝中若能乱起来,便可趁机将吕约换过来,我便能回去。”
他道:“同嬴昕这一场,已然消耗了太多民力物力,这回同元殊之间,我想速战速决。”
“有把握吗?”
元隽与她对视一眼,点点头。
主意已定,冯烺那里如何安排,自有元隽派人暗中行事。而李昀往后数日间思量的,则是九霄宫中,钟芙与倪氤的安危。
钟芙的事,因着不知她与太后之死的牵连究竟有多少把柄落在元殊手里,她一时也不好谋划什么,真细想下来,更让她为难的,则是倪氤。
“我想去一趟紫泥城。”
几日之后的一夜,她同元隽提出这话时,已是深思熟虑了许久。
元隽脑筋一动,当下便领会到了她的想法,“去见倪远?”
李昀点头。
阳乌倪氏世代效忠紫泥嬴氏的事,她早已同他说开了,当时最终能收得倪远战前反水大败嬴昕,也是她同倪远剖白了自己身世,且告诉了他,那颗紫泥王印真正的来龙去脉。
“之前有一事,我并未告诉你实话。玄儿的确是天平帝与我母亲的孩子,但这紫泥王印,其实不是嬴忽留给玄儿的。”
那时,她定定地看着倪远,告诉他:“这紫泥王印,是嬴忽交传给我的。”
当时,倪远没有错过她话里刻意加重的‘留给’与‘交传’四个字。
他双眸裹含了极大的震荡瞪着她,许久,方才消化明白她这话里真正的意思。
他想,如若李昀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不仅仅是嬴帝与小姑的女儿,更是嬴忽付与了紫泥王印做凭证的钦定传人。
那么问题是,她说的,是真的吗?
“红口白牙,你说我就信?”他这样问李昀。
李昀只是一笑,随即携着紫泥王印,带他去了紫泥王府中的一间密室。
那也是李昀自己第一次去,嬴忽当年只告诉她王府正殿床板下有一间密室,而开启密室,则需将紫泥王印置于院里亭桥中石桌下的一方凹槽处。她依着此话做了,果真打开了那间密室。
倪远见到密室,心头已经信了一半,再看清密室里那些嬴氏祖宗留存下的,现世无从作假的积年旧物,他便也在没有什么不信的了。
在这之后,他既确定了李昀的身份,再加上这颗紫泥王印的分量,转投于她,便也不是什么十分为难之事了。
“那时候我就不明白,他上头有亲爹,宫里还有个妹妹,这认主、背主之间,怎么能那么随心所欲,一力就给敲定了。”李昀说道,“后来每每我有疑惑于此,有意问他,他要么是给岔过去,要么也只告诉我不必担心,从未同我细说。就是之前倪氤刚被禁足时,他也没什么反应,如今咱们要同元殊正面对上了,此事不弄明白,我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的。”
元隽问道:“放心不下阳乌倪氏?还是单单放心不下倪远?”
“有区别吗?”‘
他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这话十足透着弦外之音,李昀猜测他定然有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便颠颠凑过去问。元隽吊了她一会儿,便也不再玩笑,给她扔出来一句:“倪远上头是有个爹,可却是父子两人,两颗心。”
李昀眉头一跳:“他对他父亲有异心?!”
虽然过去心头隐隐也猜测过这一重可能,但若是当真如此,少不得,又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元隽那头尚来得及说话,又听她问:“可是怎么会呢?他是嫡出的世子,暗着中立地的规矩,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过去也没听说阳乌王在子女之间有所偏爱啊他,他真有心反他老子,图什么啊?”
第九十四章 再赴紫泥()
“一家之事,外人所能看到的,不过十之二三,君臣父子之间,自古以来忤逆人伦之事向来不在少数,论其因由,就更是五花八门了。”
元隽让季之明调查得来消息,也只够让他知道倪远暗地里对其父有二心,至于这其中的因由,则实在埋没得太深,挖不出来。
“可是”李昀想来想去,总还是觉得奇怪:“阳乌王庭,看着是名利孝悌处处妥帖的,倪远所为他能顺于我,归根结底也是他依从祖训,效忠嬴氏的原由。虽说古来忤逆人伦之事不少,但他同阳乌王显然都是一心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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