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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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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的大笑戛然而止。他张大了嘴,像个滑稽而蹩脚的戏子。震惊和被羞辱的愤怒在他脸上点燃,最后坍塌为毫无生气的失望和颓败。

    “啊——!!!!!”

    他大叫着,使劲把那幅画扔进了火盆里。

    火舌舔上画像的一刹那,茨木突然伸手狠狠打掉了火盆。火焰在屋里蔓延,很快烧成熊熊火海。在摇摆不定的火蛇间,茨木抓着那一轴画,看着那个不顾生命危险、只顾着捶打地板大哭不止的人类。

    “人类,你欺骗了我。”茨木说,“你根本没有能力制造梦境。”

    “我没有!没有!!!”他像个三岁孩童撒泼哭闹,“我只是想画画!!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啊?!”

    白发恶鬼没有回答。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杀死欺骗他的人类。他只是环顾四周,然后转身离去,再听到身后被烧毁的房梁重重砸下的巨响。

    到底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因为他忽然发现,其实他已经忘了她的长相。

    画像上的人,如此美丽,却也如此陌生。

    有一种妖怪叫“借纸”,能够修复一切纸张。茨木在某处森林里找到他,让他将那张被焚毁一角的画卷修复好。很快,画像恢复如新,就像画中人的笑容一般崭新发亮。

    茨木再度沉默着看了很久。有那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他看起来想将画卷收入怀中,但最后他松了手,让那栩栩如生的画像跌落尘泥中。

    “茨木童子大人”

    “扔了。”

    “可是”

    “我说,扔了。”

    既不毁去,也不珍藏。他这一系列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为了很多;也许,什么都不为。

    他只是感到彻骨的疲惫。

    他到底还记得什么?记得曾经,还是只记得“记得”本身?

    不知道,不知道。

    那件事就是在这之后不久发生的不,就是在那一次他回去阴界的时候。他怀着满心茫然和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的悲哀,徘徊在阴川边上,最后干脆放任自己在黑色浊流中沉浮。他沉不到河底,也不能浮在河面;他闭上眼和睁开眼,见到的都是无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河水的流动突然被打乱;在“哗啦啦”的响动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从河里拉了上去,继而河边传来一阵喧哗。他本想等那些吵闹的东西自行散去,但那吵闹却愈加繁盛,激得他心里烦躁。但那时他连杀戮的欲/望都所剩无几,所以毫无动作,只继续随波逐流,闭眼听岸上断断续续的对话。

    而后,他感觉到了酒吞童子的妖力。

    “把这个拿去烧了!”

    是什么东西要拿去烧了?茨木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他直觉自己该去看看。

    当他从河里爬起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全场刹那的静止。黑色的河水尽数从他身上滑落,落地前就已经化为虚无。阴川本就是虚幻缥缈的河流,谁也抓不住。

    “酒吞童子,你们吵吵嚷嚷在争什么!”

    赤发的妖怪已经一拳轰向那个东西!他神情狠戾,出手果决狠辣,无边妖力呼啸而出,转瞬就要将其粉碎于拳下——

    黑沉沉的妖力和酒吞童子的攻击撞在一起。

    黑红二色火焰散尽后,白发的恶鬼抬起一双瞳孔紧缩的眼睛。他神情紧绷、一言不发,回身面向那个被酒吞他们从河里拉出的东西。

    那是树脂一样坚硬却也轻盈的东西。透明的固体,像是阴川水流凝固出的淡淡黑色,安静地躺在那里,连同被它所包裹的人一起。

    如果那还能叫一个“人”的话。

    人类女子的骨架沉睡其中——只有骨架。她的肉身早已消磨殆尽,倒是衣物还残余些许,雪白的织物挂在她雪白的骨头上,直白地袒露在他眼前。绸缎一样的秀发还在,还维持着在水中飘散开的姿态,在沉默中定格。

    “明明”

    那只她钟爱的铜铃,同样固定在骨架的腰间。

    “明月”

    他曾以为他忘记了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身体的线条,他以为他都忘了。他以为自己忘了,哪怕亲眼看见她的画像,他所能感觉到的也唯余无尽的陌生和无尽的疲惫。

    直到这一刻。直到这一刻——直到他拼命地、死死地扣住这个透明的棺材,用力地、贪婪地凝视着那颗小巧的、空洞的头颅,他其实从来、从来没有忘记过。

    这具空荡荡的骨架上,曾生长出怎样鲜花般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要你还记得我

    她的尸骨他终于见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铺天盖地的黑色火焰,瞬间烧出黑色的灾难。不及躲闪的妖怪的尖叫、酒吞童子暴躁的怒吼茨木都听到了,但是,也只是听到了而已。

    透明的棺椁被一寸寸捏碎。他从碎裂的缝隙中伸手,竭力想去触摸那颗空洞的头骨。碎片割裂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裂纹蔓延,随后先于他的手指滴落在雪白的骨骼上。在艰难而缓慢的滑落过程里,那些血珠仿若泪滴。

    他终于懂了。他终于明白了。

    “明、明月”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还怀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

    ——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还在这里。

    ——我一定会来找你等我做完该做的事,茨木,我就来找你。

    他一直都怀着一丝自己也不曾发觉的希冀。在每一个过去的日子,在每一次徒劳的回忆里,原来他是以为,也许她还会回来,也许也许她没有死去。

    鲜血,还有外面的空气,顺着缝隙不断渗入。颤抖的手,是那么小心地、慢慢地朝她伸去。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棺椁轰然破碎。

    连带着那具仅存的尸骨,一起化为齑粉。

    黑色的火海——忽然停滞。

    独臂的恶鬼呆愣在原地,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在怀里空无一物的时候,他那努力伸出仅有的左手的姿态,看上去是如此滑稽可笑。

    如此如此

    “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放声大笑中跌跌撞撞离开阴界,而且再也没回去过。

    茨木镇日游荡在人间的山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走,漫无目的地杀戮,漫无目的地喝酒;到了晚上他就躺在山野中,有月亮的时候就看月亮,没月亮的时候就顾自沉睡。人类一直在追踪他;有人想的是降服,有人想的是杀死,也有人类前来寻求交易。对于最后一种,茨木只会提一个要求。

    “给我一个梦境。”

    没人办得到,所以茨木将他们一一杀死。

    酒吞童子来找他喝酒。

    “这么待在阳界折磨弱者,很有意思吗?滚回阴界为本大爷效力!”

    他拿着酒壶灌酒,眼睛一直看着天上。那是个月色很好的夜晚,他不想错过。“我要”他含混地回答,“待在她存在过的世界”

    酒吞童子的红发怒而飞舞。但他没有把怒火发泄出来。其实这就是一个异常的信号,但茨木早不在乎这些,所以丝毫没有注意。

    “茨木童子,”赤发的妖怪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还是把那个女人忘了。”

    他在酒精的作用里迷蒙地望着天上,对这句话作出的唯一反应就是轻蔑地笑了笑。但过了一会儿,茨木笑不出来了。

    等等为什么他突然记不起她的名字

    “酒吞童子——”

    嘭——

    酒坛砸碎在地上。

    这酒是酒吞童子带来的。

    赤发的好友抱臂而立,神情冷酷且不容置疑。“这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药,我从青雀那里要过来的。”他讥笑道,“看来,让你忘了一切,这也是那个女人的愿望啊!茨木童子,你不该遵循她的愿望吗!”

    “混账——”

    暴怒让他点燃黑色的火焰,让他在火海中咆哮,却也让他更清晰地感觉到记忆是如何缓慢地从他体内抽离。最开始是名字,然后是她的脸,再接着是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还有所有那些片段、心情,一片片雪花般纷落离散

    在酒吞震惊的目光中,茨木霍然跳下山崖。夜风切割着他的皮肤,就像药效也凌迟他的记忆。他想抗衡那股难以匹敌的力量,然而跟她相关的记忆依旧在模糊、在远去——明明他所能清楚记得的,也不多了啊!!!

    只有一个办法

    一定要做到

    唯有这样

    他是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不!一定要做

    一定要做

    在众多追击他的人类中,有一个真正修为精深的僧人。他是唯一一个茨木没能成功杀死的人类。在重伤离去时,那个能隐约看见未来的人类说,茨木会有求助于他的时候。

    僧人在西方的森林中静坐。

    狼狈的恶鬼冲到他面前,喘着气、双眼茫然。他搜寻着一片混乱的大脑,竭力想说什么——他想说什么,要做什么,跟谁有关?记忆、记忆记忆中究竟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

    恶鬼的怒吼,也像绝望的哭嚎。

    苍老的僧人转动念珠,面容沉静。“就在这里沉睡。”僧人扶着身边的地藏像,颤巍巍站起身,“沉睡于此,不再将痛苦带给其他生灵。等到醒来的那一天”

    “你会拥有一个梦境。”

    那时他已经彻底遗忘一切。忘记了为何在此,忘记了咬牙切齿的愤怒因何而生,也忘记了彻骨悲伤为谁而起。忘记了一切前缘,他本该杀死这渺小的人类,在无所畏惧的大笑中寻求称霸、寻求更强大的力量。

    但事实上,忘记一切的茨木,面对僧侣的法术,缓缓低下头。

    意识消失前,他仍在想僧人所说的话。梦境梦境

    他会拥有一个怎样的梦境?

    在长久的沉睡过后。

    在长久的无梦过后。

    他所迎来的

    一滴泪。一个吻。黯淡的光线中,她笑时仍如月华流丽。

    ——我叫明月。

    他从没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不能复刻的美。无法重现的美。梦一般的美,

    梦一般的美啊。

    也梦一般的快乐。

    她挽他的手,对他笑,在他怀里轻轻发抖、含怒咬他却又吻他。

    鲜亮的,温暖的,活生生的,真实的梦。

    纵然梦里没有记忆,只要有她,就也是完美的梦境。

    妖怪是无梦的。强求来的梦境,会是怎么样的?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真的是一个是一个

    完美的

    梦啊。

    “凡尘如酒醉”

    脱离梦境,脱离黑暗。在朦胧的光线里,茨木睁开眼睛,眼前所见,是透窗而来的淡淡月光。

    “梦醒”

    他听见自己正机械而沙哑地轻声念白。

    “皆须散。”

    做梦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缓缓撑起身体。迟钝的大脑还来不及思索身处的环境,就先被细细的响铃声吸引了注意力。

    叮铃铃铃——

    紧接着是细碎的奔跑声。

    拉门被一把拉开。

    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身体僵硬,目光也僵硬,连眨眼也成了妄动,只能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地,呼吸也不敢。

    “茨木——!”

    她扔掉手里的东西,猛地扑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得身体发抖。

    ——我、我在熬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当年太自以为是为什么我没想过万一你出事怎么办为什么我没想过术法会出问题都是我的错茨木茨木茨木你没事呜

    她在哭他第一次见她哭

    “这是,这还是”他声音干涩得可怕,几近惶恐地抱着她,小心地将嘴唇烙在她头发上,“还是梦吗?明、明月”

    她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皮肤流下。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她呼吸起伏的身躯蜷在他怀里,抽泣着跟他说对不起。

    温度。呼吸。说话时的气流。她的声音引动气流的震颤,看起来这么明显、这么近。

    “明月”

    茨木喃喃着她的名字,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一眨就又是两颗泪珠。她从没这么狼狈过,看着很可怜,却也十分可爱。

    她还在说话。

    “茨木对、对不起我真的没想把你扔下这么久”

    如果这是梦

    如果这不是梦

    他把她剩下话语,用亲吻的方式吞进了肚里。

    “无所谓,明月无所谓。”茨木低声说,“只要你真的活着这就够了。”

    如果妖怪真的无法用梦境来弥合真实的痛苦,那么,此刻他所拥有的让他眩晕的幸福就也是真实的。

第十五章 长情() 
趴着的时候;世界是倾斜的,床、地板和窗户都在横过来的时候有了一点陌生的色彩。朦胧的阳光探过来一寸;成了一块耀眼的光斑。轻轻扇一下眼;手指一点点挪过去。在指尖初初触到那点温度时,另一只手掌带着更灼热的温度将指尖摁在阳光下。

    阳光在缓慢摇动。

    她微微阖上眼,手指在不自禁中要抓紧床单;却因为被他牢牢抓住,而不得不深陷在他掌中;跟他十指相扣。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那块光斑模糊成蝴蝶颤动的翅膀;在刹那静止后纷飞四散。

    室内很安静,呼吸就显得沉重。他贴过来,在她耳边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头发也蹭来蹭去,弄得她皮肤发痒。她嫌他折腾太久;不理他,但被他腻腻歪歪地痴缠半天;她忍不住想笑;就懒洋洋翻个身,搂住他脖子亲他一口;又被他顺势搂在怀里。

    他握着她的手,低头吻她的掌心。光影塑造了他的轮廓,还有他半明半暗的眼睛;令他看上去像一座不动声色、线条冷峻的雕像。

    灼热的温度蕴含在这个轻柔的吻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肌肤到血液,欢腾流转不息。

    一瞬间,他落下的倒影上生出属于“鬼”的长角和尖耳。

    她没有拒绝,只在结束后,用那只手贴上他的面颊。他半垂着眼睛看她,神情柔和,尖尖的竖瞳变成温驯的椭圆。

    明月拂了拂他脸旁柔软的白发。“契约?”她问。

    他带点得意地笑了。“以前我就想等我们的十年契约结束后,和你换成共生契约。”因为过于低柔,他声音几乎带上哑意,“但最后还是没来得及。”

    他抓着她的手腕,微微低头,在笑的同时,暗金色的眼里竖瞳悄然变窄。柔和与深情,背后暗藏凶狠。

    “明月,这一次你别想!”

    明月拉住这个二傻子的头发,很干脆地吻上去。感觉他还挣扎着想说话,她加大吻的力度,不把他吻到七晕八素誓不罢休,最后在他嘴唇上咬一口。

    “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明月问。。

    白发妖怪傻乎乎地摇摇头。

    “嗯,乖。”明月淡定地摸摸他头,“茨木你真是个傻孩子。你就没想过,其实,我的寿命可能比你长吗?”

    “!”

    “真的?”茨木脸色乍变,“那”

    “骗你的。”明月闷笑,“而且,那种事情不重要。”

    她贴着他的额头,在掩饰不住的羞涩里垂眸,低低笑着:“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一起。”

    “生或死,不管哪一个,这一回都不会再丢下你。”

    “茨木!我说过刚刚那是最后一次嗯可恶,难道你不该先表达一下哈表达一下感动吗”

    “呵我表达的方式只有一种,明月你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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