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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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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也忍不住胸口跟着一软,不由微微紧了紧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细白的掌心轻轻摩挲。

顾相檀忍着那微痒的感觉,只仔细体会着赵鸢冰凉滑腻的碰触,心头泛上一股股又酸又甜又涩的滋味,脸面也跟着红了起来。

赵鸢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顾相檀忽觉腕间一凉,却见受伤的左手上已是被套上了一串东西。

竟是一条紫玉髓的佛珠手串?!

见顾相檀露出讶异的神情,赵鸢垂着眼淡淡道,“前几日毕符去集市的时候顺着带回来的,又去相国寺着人开了光,我不信这个,若是你不要,便给庙里的谁吧。”

赵鸢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分毫未变,仍是维持着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物随手打赏给他了一般。

若是顾相檀真是这一世的顾相檀,许是他会信了赵鸢的话,但经过了十年,又在京城走了一遭,顾相檀还是能识得些宝贝的好坏的,他手上的这一串玉髓,在暗夜中看着色深如墨,凑近到烛火旁,则映出层层紫光,通透无暇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实乃是玉中极品,就算顾相檀活了两世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曾经他以为自己很了解赵鸢,赵典说他睨傲自若,皇后说他刻薄寡思,百姓说他冷心冷清,顾相檀心知这一切并非如此,赵鸢对自己就不错,但所谓的“不错”曾一度也只是以为停留在对兄弟,对晚辈的照拂之情上而已,就如同师傅对他的一样。

只因赵鸢实在是把心埋得太深了,他从来不在顾相檀面前表露半分,从来不求任何回报,若不是最后他几乎为了顾相檀穷其一生倾尽所有,自己反而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只看得见仇恨的顾相檀许是一辈子都感知不到赵鸢的心了。

算起来,两个人两世加在一起,最亲近的一刻也不过就是现在了。

顾相檀听着赵鸢的话,竟脱口而出道,“……我要的!多、多谢……”

那急切之态倒把赵鸢搞得一懵,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地“嗯”了一声,松开顾相檀的手,眼中则掠过浅浅的光晕。

顾相檀极爱他这表情,不由多看了几分,片刻才道,“你知道我要走了吗?”

赵鸢点点头,“京城不比鹿澧,万事需谨言慎行。”

话虽简洁,但顾相檀知道赵鸢说得字字真挚,他送玉给自己,便是希望自己此去能顺遂平安逢凶化吉。

顾相檀从未如此能感念到赵鸢的拳拳心意,他问,“你什么时候上京?”

赵鸢显然有些意外,眉头轻轻一蹙。

“谁告诉你的?”自己也会上京的事。

顾相檀想了想,道,“我进来时遇见一个人,方才在观正禅师那儿也见到他了。”

赵鸢不知晓顾相檀有没有和陈彩说上话,只当他在观正那儿已明白对方的来历了,而此刻人家又出现在这里,虽不能直接证明赵鸢的身份,但就顾相檀的聪慧清明,必然是察觉出什么了。

不过让赵鸢没想到的是,顾相檀会这么直接开口问他,而且眼中似隐隐透着期盼的神采来。

赵鸢顿了下道,“再过一阵吧。”他虽未和盘道出全部的身份,但也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和京中某些关系牵连甚深。

顾相檀便是想透露给赵鸢这个不需对自己隐瞒的意思,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在意,知道了,更无碍于两人之间的相处。

他希望……赵鸢还能相信自己。

而这一次,就算拼了命,自己也不会再负了他。

……

第二日一早,顾相檀就随傅雅濂去了相国寺。

离开前,傅雅濂对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在京中需小心的事项。

“你久居深山,不知朝中异动,切记不可轻信轻言,也不可听凭任何的话来干涉旁人的决定,你要记得,你是灵佛,若是你不愿,谁都不能逼你。而你爹娘的事……自有师傅来做主,你只需潜心修佛,早日受戒,方能拯救苍生。相檀,你答应为师!”

上一世,这些话傅雅濂也曾对顾相檀殷殷遵嘱,但是顾相檀到底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这一世……他全都记下了,至于能否做到,顾相檀想,还需审时度势再探对策。

见他垂首不言,傅雅濂叹了口气,“总之,你若有事就找观正禅师商量,或者写信给师傅,我去接你回来。”

顾相檀鼻头一酸,终于点了点头。

傅雅濂才过而立,鬓边却已隐隐生了华发,顾相檀看着他道,“师傅,爹娘在天有灵定是希望您福寿绵长,相檀心性未定,以后还要跟着您学佛呢。”

所以,请您一定要平安地等着我回来……

傅雅濂眼睛也有些红,隐忍着替顾相檀整了整衣摆,轻“嗯”了一声。

顾相檀没有受戒剃度,所以并未穿袈裟,只着一身月白素服自大殿走了出去,身后则随着方丈观世,观蕴、观渡、观正和观惑四位班首禅师、还有院中八大执事和一干僧众,一路浩浩荡荡行来。

门外太子赵勉带着皇家护卫骑于马上,威风凛凛气势凌人,见得顾相檀稚龄只勾唇一笑,似带不屑,却被观正一声大喝,“相国寺前,缴械,下马,见灵佛如见天颜,谁敢不从!”

这句话可是当年太祖金口玉言,哪怕是宗政帝也不敢说一句“不”字。

赵勉面皮抽了抽,还算知道这差事的轻重,于是翻身下了马,而他身后护卫见此,立时纷纷跪下,向顾相檀磕头见礼。

顾相檀一眼都没有看赵勉,只回头牢牢望了望傅雅濂和相国寺的禅师们,这才咬咬牙由着苏息掀帘上了轿辇。

轿外,陈彩一声高喝:“——回京!”

似是预示着顾相檀命运轮盘再一次开始的慢慢滑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梳理大背景和攻受两人怎么相遇的过程~~

☆、顾府

轿辇行了一阵,顾相檀似有所觉地偷偷掀开窗帷一角,就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站着一个人,衣袂翩翩白衫飞舞,顾相檀紧紧盯着他的身影,对方似也在目送着他们这一行的远去,只一动不动地负手而立,直到糊涂得再也瞧不见了,顾相檀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放下窗帷,顾相檀坐回椅上怔怔地望着手上的佛珠,又抚过其下某人亲手替他绑上的绷带,呐呐地轻唤了一声。

“渊清……”

……

赵鸢的身世和顾相檀有着相同之处,两人都是自小便离了京城离了家人,只是顾相檀是被父母送出来的,而赵鸢则是被宗政帝送出来的。

顾相檀出生于大邺的裕国公府,那时先帝还在,其父顾璟长官居一品大员,爵位世袭。顾相檀降世的那一日更传闻紫云避天,霞光遍地,奇相不迭,且稳婆一看这孩子不似一般新生儿皮皱脸红,反而面目清明唇角带笑就断言乃大福之兆,日后必定承天之祜大吉大利。

谁知这头顾家还没来得及高兴个几日,那边管家便来报说,府外来了一众僧人,要求见……小少爷。

当即顾璟长心头就觉不妙,灵佛圆寂未满十日,皇上责令天下缟素,这些和尚早不来晚不来,此时来了,必定有事相求。

但又不能不见,于是一番斟酌,顾璟长还是去了,不过却未让他们如愿得见亲儿。

若是来的是旁人倒也算了,顾璟长还能装傻推脱,可一瞧见观世的面,对方来者何意,他已知晓了八、九分。

观世也不同他绕弯,恭敬有力的宣了声法号后便道,“国公大人,灵佛遗世前已留下灵童生辰八字,我等照之寻来,奉命接他回寺。”

且不说顾璟长同夫人成亲足有五、六年才盼来的儿子,单是顾相檀是顾家的长房长孙,若是当了和尚,那自此以后都要常伴青灯古佛,再难享人世繁华,顾璟长就不会愿意了,更别提灵佛阳寿长不过而立,从未有一个能活过二十五岁的,哪怕外界所言灵佛再如何尊崇高贵,但于他们这些未看透凡尘的人,观世这一说,不是要挖了顾家人的命嘛。

所以,无论对方怎般肺腑相劝,顾璟长都不点这个头。

他身居高位,大邺虽有祖制不得阻碍灵佛出世入尘,但哪怕先帝知晓了,也只能从旁游说,下不得重手,而在此之前,灵佛大多降生在寻常人家,这般金紫银青之族,还是第一次。

于是顾璟长不肯,又无人能勉强他,一时倒让事情陷入了僵局。

然而,渐渐地,天下灾祸开始频起,不是西边遭了瘟疫,就是东边患了水灾,不下两年竟已伏尸百万哀鸿千里。

民间跟着慢慢有了传言,皆说都因灵佛入不得世,归不了正道,佛祖才会大怒,遣下灾祸,惩治世人。

而在几日后,更是噩耗突降。

皇上猝然殡天!

而原该最有希望即位的大王爷出使边疆,两日前却中了南蛮人的暗计,此时竟生死不明!?

一时天下大乱!

帝位不可一日虚悬,若是大王爷平安归来,则万事大吉,若是一旦有了不测……

这话当下没人敢说,但又不得不说,于是二王、三王党羽打算揎拳掳袖蠢蠢欲动了。

若论自身实力,当数三王赵典更胜一筹,但二王赵攸同大王爷赵谧私交甚笃,大王爷要是真回不来了,他余下的人便是二王最大的助力。

就在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观世方丈再次入京,手执灵佛遗旨,召左、右相、三位国公、四位上将军宫中密议。

二王赵攸为人偏听偏信,优柔寡断,也就是耳根子软。

三王赵典为人记恶善妒,暴戾恣睢,也就是肚量很小。

“灵佛似早知今日,遗世前留下一句箴言望诸位大人可予以慎思。”

观世顿了顿道,“庸君误国,暴君亡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然,片刻,左相傅雅濂同右相周京雁对视一眼相当先跪下,其后裕国公和慈国公,还有两位将军也了然而跪,只有亲三王一派的敬国公和另两位将军似有不忿,不愿接旨。

但无奈“灵佛可识真龙”一念早已深入民心,若是他们顽强反抗,也许可登大宝,但必定民心大失,天下不服,反而只要留待青山,未必就没有希望。

当夜,观世走前又来到裕国公府,交由顾璟长另一封信。

“天下看似初定,实则风云暗涌,国公眼下既不愿亲子出世,那就留待以后再议,只切记,您担心灵童入佛门活不过而立,但可知若留在府上,怕是连束发……都未必能瞧得见了。”

说罢,不再看顾璟长骇然之态,径自告辞。

……

顾相檀幼时自不知这些纷扰,也不知外头是怎般腹诽他们顾家的,他是在全府的极尽疼爱中长成起来的,爹娘对他极好,顾府上下更是凤协鸾和兄友弟恭,也将顾相檀教导得聪慧良善。

可这一切都只停留在了六岁以前,六岁之后,爹爹便不常笑了,偶尔见到他也总是面带愁容,娘亲也会陪在一旁唉声叹气,他们并未对顾相檀说明缘由,但是从祖母那里,顾相檀也知晓了些,爹爹在朝中似不如意,有人处处针对他,爹爹很郁郁不得志。

七岁那年,顾相檀的生活终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听说周相周叔叔被罢黜,傅相傅叔叔则主动辞官回乡,而在他临走前,爹娘却说,让他将自己一起带走。

顾相檀自然不愿,好好地,为何要离开家乡离开爹娘?!

但是顾璟长和夫人却似铁了心,顾夫人抱着儿子哭红了眼睛,却还是狠声道,“我让你去鹿澧的相国寺和你傅叔叔一起学佛,你若是学不成,便不能回来!”

而爹爹则叹声道,“你投胎入我顾家,虽你我父子缘浅,但能勉强得这七年……也够了。”

顾相檀看着父母相看泪眼,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嚎啕大哭,他平日总是笑着,说不出的乖巧懂事,此刻却任他怎般切切哀求都打动不了双亲所做下的决定。

最终顾相檀被傅雅濂强行带走,他只记得自己一路哭叫,最后却变成了咬牙保证。

“相檀一定会学成的!一定会学成的!你们等着我回来!等着我回来!!”

六年的笃学不倦,六年的寒窗苦读,青灯古佛寥落小院,顾相檀就是想着终有一日可以回去,终有一日能再见爹娘,才让少年心性得以坚持。

却不想到头来,盼到的却是如斯噩耗,叫他怎么吞的下这口气,忍得下这个恨!

只是如今再活一遭重头想来,京中日子暖心暖情,但在鹿澧的岁月,却也并非那么难熬。

因为那儿有师傅,有相国寺僧众,还有……渊清。

……

赵鸢是在顾相檀八岁那年住进不远处那个小院的。

起先顾相檀并不知晓,他只是发现师傅近日有些奇怪,常常到了傍晚就不见踪影,苏息安隐也是这般觉得的,于是有一日,苏息神秘兮兮地来告诉顾相檀。

“公子,您猜猜傅居士每天这么晚都去了哪里?”

“庙里吗?”

苏息摇头,“要去庙里,我干嘛还来告诉您啊。”

那顾相檀就不知道了。

苏息呵呵一笑,“他去隔壁小院给人治病去了。”

“治病,你怎么知道,治什么病?”

“他寻了观蕴大师一起去的啊,大师还提了药箱呢,不是治病是什么?不过应该治不好吧,要不然怎么天天都去呢,而且每次出了院子都面如土色的。”

这下顾相檀倒是惊讶了。

观蕴大师作为相国寺四大班首之一,医术精湛妙手回春,但岂是随意出诊的?能让他瞧得,除了自己,也就方丈和禅师们了吧,哪怕是着了师傅的面子。可为什么师傅要让他给这个面子?

对方是谁,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顾相檀不由有些好奇。

不过他到底没有多嘴追问,他谨遵师傅教诲,持斋把素一心求道,只等有一天能圆满归京。

倒是有一日又听得苏息和安隐在外头悄悄低语。

“那位少爷好像救不活了……我昨晚路过院门口看见寿材店的刘掌柜在和里面的老妈子说话呢。”

“但傅居士和观蕴禅师还是日日去啊。”

“唉,拖得一日是一日吧,观蕴禅师都无法子了,这世上怕也药石无医了。”

“可是……我听说灵佛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说咱们公子能不能……”

苏息话才出口便被安隐打断了。

“修得胡言!公子不赀之躯,怎么可随意为他人诊治,你又知道对公子无害了!”

苏息难得被安隐这般认真地训斥,呐呐着不敢出声了,此时却听门扉咿呀,顾相檀走了出来。

“带我去看看吧。”

苏息和安隐立时急了。

苏息道,“公、公子,我胡说的,您别放在心上。”

安隐也劝,“公子,傅居士都未开口,您便安心修行就好。”

顾相檀摇摇头,“我日日所学的,便是教我向善助人,如今得知有人在受苦,我怎能不管不问呢,不论能不能治好,我总该去看看才是。”

这话说得两人一时没了办法,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把顾相檀带去了。

☆、救人

顾相檀随着安隐和苏息才来到隔壁院前,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侍卫拦住了去路。

苏息立时竖起了眉毛,叉腰吼道,“我们是来看你们少爷的,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少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有一股沉稳气势,他不被苏息那跋扈的模样所惑,只径自问,“你们是谁?”

苏息刚要道破顾相檀的身份,就被打断。

顾相檀笑着道,“我是傅居士的徒儿,来寻我师傅的,顺道听得消息,想探视一下你们少爷。”

听着傅雅濂的名字,少年果真敛了气势,但那防卫之态却并没马上收起,仍是用一双深沉的眉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顾相檀,似是要将他看出个子丑寅卯一般。

顾相檀倒是好脾气,始终摆着淡笑。

良久后,那少年才收回目光,点了头。

“我带你们进去。”

三人一路跟在他身后,苏息忍不住小声道,“好大的架子,我们以前进宫都没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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