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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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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檀说,“我娘去年给我的,有两个,给你一个。”

赵鸢知道,顾相檀的那个绣了一个“寿”字。

“里头是什么?”

顾相檀顿了下才道,“平安符。”

赵鸢又问,“放生了几个?”

顾相檀想了想今日的成果,“十个……前九个小生灵是我给佛祖补过的,我佛心不诚,犯了戒律,第十个,才是许愿放生。”只是顾相檀带的那一筐草药和葡萄哪够他和村民换那么多东西,于是到头来背篓空空,他只能赶忙又四处去采,好在他和师傅学过些医理,村落旁也算有些东西,这才完成了去时的期许,只是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误了时辰。

顾相檀慢悠悠地说着,却未闻赵鸢回答,只当他是不喜,忙拾起那福袋笑道,“里头还塞了玉簪花,香味清热解毒,常佩可有助延年益寿哦。”

赵鸢瞥了眼那凑到鼻尖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一包,颜色也喜庆,实在不是他会用的。然而又走了两步,还是抬手接过将它塞进了衣领中。

顾相檀笑眯了眼,继续道,“我还从乡亲们那儿学了首行善的诗歌,念给你听呀。”

说罢径自念了起来。

“要作长命莫行短,要求子贤心要端,为善最乐行方便,修身为本古圣贤,光阴一去金难换,过了一天少一天,有钱积德快行善,礼仪廉耻要学全……”

顾相檀声音清亮,字字清晰,未长成的少年人还含着一种童稚的抑扬顿挫感,听来分外悠扬婉转。

赵鸢感受着他双唇开合间轻拂过耳的微风,在这夏夜密林间仿佛合着两旁虫鸣般一同嗡嗡震动起来,震得赵鸢的心都忍不住跟着酥麻了,就像有人拿着细细的绣花针扎他,顾相檀念一句小针就轻轻扎一下,顾相檀念了一路,小针就这么扎了一路,连带着胸口紧贴的福袋一起,散发着滚滚悠长的热力,不断的融化着什么……

……

窗外有鸟鸣,赵鸢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清了床头雕画的威武狮头时才觉着自己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明明离开鹿澧不过两、三个月,却恍若有种已是上辈子的事的错觉。

赵鸢撑起身捏了捏眉心,门外听得动静的牟飞便低声道,“少爷,可是要起了?”

赵鸢不需小太监服侍,自小到大他的身边只有牟飞和毕符,到了京中也没这个习惯。

他嗯了声,牟飞便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水,伺候赵鸢穿衣梳洗。

葱白的指节浸没水中掬起一捧覆在脸上,沾湿过后取过巾帕再细细地擦干。

牟飞在一旁抖开天青色的外袍,赵鸢伸出手由他穿上袖管、系拢腰带,素白的亵衣前浅红色的福袋便慢慢隐没在了其中。

一回身,自又是那一个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的六世子赵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唱的是佛教的《劝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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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人

顾相檀的病好的差不离了,便又回了国子寺上课。

太子自省的时日也到了,被宗政帝给松口放了出来,进了书院见到赵鸢时,脸上还抽了抽,显是淤塞仍积聚不少在心中,不过是碍于皇上的属意不好发作而已。

释门寺的禅师们也算知趣的没再用那些个佛教故事来考验皇子们,只着了些经文讲了,便让大家自己看。

课间,太子跟前的小太监和喜拿着一份名录凑到顾相檀身边笑道,“灵佛,没几天便是中元节了,这法会备整的有些模样了,您是要现在看看,还是一会儿回了须弥殿让人过去给您详说?”

一转眼竟又是七月了,今年不需再安居,不过在京城的第一个盂兰盆节,顾相檀还是要露个脸的。

这一次筹办的差事宗政帝又派给了太子,当然其内的安排自是有礼部的人在背后给他张罗妥当,赵勉只需隔一阵去走一圈,做个称职的监工便是。临到全弄好了,再给顾相檀看个仔细。

然而和喜会趁着此刻来,还不是因着前几日无论太子那边怎么请,要同顾相檀说道一、二,顾相檀都寻了个由头,不是说精神不爽就是别事缠身给回绝了。赵勉自然当他是为了之前受了惊得事儿还与自己生气呢。

偏巧上个月月末侯炳臣才带着赵鸢去了趟须弥殿,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侯炳臣让赵鸢为了国子寺门口的冲撞去给灵佛赔不是的,小禄子回头也来报说,走时,侯炳臣先出得内室,赵鸢又留了一盏茶左右才离开,想必就是在期间给顾相檀说道了不少好话,兴许还挑拨了些什么,使得灵佛对太子的心结迟迟未消,这让赵勉能看得顺眼赵鸢才怪。

所以和喜就挑了眼下来同顾相檀说话,至少在这么多人面前,灵佛这点脸面还是要给太子留的。

果然,顾相檀抬眼,顿了下,将那名录接了过来。

翻了翻后问,“这都好了?”

“好了好了,若是哪里不好,还等着灵佛指点呢。”和喜笑得一脸诚笃。

顾相檀也笑了,又对着不远处看过来的赵勉点了点头,“真是劳烦了,不用着人来跟我说了,太子的安排,自然是周到的。”

这话说得不止两旁的人有些惊讶,就连赵勉自己都没想到,面上神色闪了闪,最后全化为了点点得意在嘴角,掩都掩不住。

赵勉想,这灵佛还算能分得清轻重好坏。

又上了两堂课,皇子们散了学,赵勉这才大方地过来要同顾相檀一起走,顾相檀点了头,原本和他正说着话的赵则便慢慢退到了后头,与赵鸢并肩而行了。

听着前头赵勉没什么条理的和顾相檀谈论着方才禅师讲解的佛经,赵则暗暗翻了个白眼,转头问道,“六哥,昨儿你是不是去军营了?”

赵鸢目视着前方,轻“嗯”了一声。

赵则兴奋,“什么时候三哥也能带我去军营看看呢。”

赵鸢想到神武军营里那刁斗森严兵强马壮的场面,脸上也不由闪过向往之色。

嘴里却道,“你先把本事学好吧。”

说到这个,赵则很来劲,“六哥,我之前看见你的剑法了,寻个时间我们好好练练,师傅最近也夸我进步大。”

赵鸢点点头。

“那你再给我讲讲军营里的事儿呗。”

赵鸢顿了下,随口给他说了。

走在前头的顾相檀听着后面的动静,不由自主心头一跳。

军营、从军……

渊清……

正想着什么,一边的赵勉开口打断了顾相檀的回忆。

赵勉在说自己冠礼的事情,顾相檀这才记起,没几月赵勉就要弱冠了,他如今只有一个侧妃,待他加冠后,宗政帝就要给他选太子妃了,至于这人选,想必皇上皇后已是有数,只是选了太子妃,京中形势必又要搅上一搅。

首先,三王第一个就不会踏实。

顾相檀边走边琢磨,太子那意思就是想请顾相檀在冠礼那日作上宾,顾相檀含糊了过去,也没具体说去还是不去,道了别后便上了轿辇,掀开窗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鸢,顾相檀的眉头又蹙了蹙。

慢慢悠悠地回了须弥殿,苏息忙拿了凉水来给顾相檀擦脸擦手,就怕暑热闷坏了他。

顾相檀坐在桌前任苏息给他打着扇,一低头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

“这是什么?”又是谁送来的东西。

苏息道,“之前衍方拿进来的,说是给您的,我没有打开。”公子偷偷关照过,旁的东西不收,若是侯将军送来的便接下来,若是衍方拿来的便悄悄放进他房里,苏息不太明白,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顾相檀眉眼一转,示意苏息去关好门。

苏息去了,回来就见顾相檀开了盒子,把里头的东西拿在手中把玩着。

“哇,这是什么?好有意思啊!”

顾相檀执着木签转了转,又把它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糯糯的甜香味。

“糖人……”他嘴角勾起了笑。

“糖人?糖做的吗?”

苏息把头探过来,伸出舌头似想舔一口,立刻被顾相檀推开了。

“一边儿去,回头给我舔坏了。”顾相檀笑骂他。

“衍方从哪儿弄来的啊,这东西做的可真精致,是仙女娘娘吗?”苏息还不死心,眼馋地盯着。

顾相檀也不知道,回头又看了看盒子里的另一个,短衫短褂的农夫打扮,旁边还随了一头小牛。

“牛郎织女吧……”顾相檀猜。

“七月初七……七夕节,”苏息也是个机灵的,脑袋一转渐渐会过意来了,“这是六世子送的吗?原来衍方竟是……”

顾相檀也没打算瞒他,笑着道,“以后留心着点儿,面上别让人看出来。”

“嗯嗯!”

苏息连连颔首,好在自己平日没对他耍什么脾气,要不然被六世子知道了……明明那人也没怎么凶神恶煞的,但是苏息想起他来总是忍不住直了背脊。

任苏息在那儿翻来覆去地想,顾相檀径自拿着糖人爱不释手。

人们只会记得灵佛的生辰,每一代皆是四月初八的浴佛节,而自己的生辰,他顾相檀的,兴许也有知道的吧,但是自从裕国公府的人都去了之后,真正会放在心上的已经寥寥无几了,往年傅雅濂会为他备一碗长寿面,今日苏息也准备了,不过也就一碗长寿面了,再无旁的,而特意送东西过来的,只有赵鸢。

在赵鸢心里,他从来不是灵佛,他只是顾相檀,一直都是。

顾相檀眼眶有些泛酸,他将两个糖人一左一右地拿起,并排放在桌上。

动了动右手,“牛郎。”

再动动左手,“织女。”

轻叹,“相守不易……”

……

七月十五,顾相檀在大邺京城的第一个盂兰盆节到来,也是佛教中第二盛大的节日,当日设道场,绕经、上供、受食,悼念亡人。

顾相檀天未亮便起了,沐浴更衣后随着观正禅师一同去了觉天陵,宗政帝携后宫、宗族、众臣一同前往。

觉天陵便是大邺祭祀之地,离皇城行上一个时辰便能到,沿途百姓叩首祷祝,顶礼膜拜,一直绵延到城外,场面蔚为壮观。

到得陵内,还需由禅师净坛开法,行引魂仪式,用黄纸绘疏文,将亡灵招入坛中,然后由功德主用朱笔轻点,这坛才算开完。

顾相檀一直盘坐殿内,透过偏门默默地注视着外头的景象,待到功德主进坛,他才微微动了动眼。

功德主,佛教中又名“檀越”,就是供养这场法会的布施之人,往白了说,便是按出得银子多少来排的,然这次是皇家法会,又为的是国民祈福,理应应该由皇帝,或者太子来点这朱笔才对,然而,执笔的却是敬国公。

大邺有三位一品国公世袭爵位,顾家家主顾璟长,裕国公,也就是顾相檀的父亲。伶舟家的家主,慈国公,其长女便是已逝的大王妃,也就是六世子和七世子的生母。而剩下的一位就是敬国公,贡家的家主,其夫人则是关永侯梅家,而其长女……顾相檀记得,就是宗政帝和皇后此次给太子看上的太子妃了。

☆、赵界

说起这位敬国公,他当年可是三王赵典一派的有力拥趸,也不知赵攸使了什么招揽的手法,又或是贡家看着赵攸登了帝位,而赵典暂居其下没了什么盼头,便慢慢转了方向,成了宗政帝手下的一将。

但是你原本是敌人的党羽,要想投靠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而这贡家家主贡海也不是个一般人,为表忠心,他将自己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唯一嫡女送进了宫中,本只是想在公主身边伺候,长大以后指婚给皇子做个侧妃也好,但后来听说皇后娘娘一见她便心生喜爱,破例将其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而这么些年过去自然已出落的霞明玉映国色天香,从敬国公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来看就知道,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贡家是坐定了。

贡家要是风光了,那么其主母,贡海的嫡妻所在的本家,也就是关永侯梅家,自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相檀沉静的面上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阴郁之色,不过很快便隐没在了嘴角温和的笑容里。

开完了坛,便要开始绕经。

顾相檀未入佛门,所以仪式还是由观正禅师来主持,而顾相檀则和宗政帝等人一起随着诵经绕坛念祝词,接着是上供、受食,然后礼毕。

忙了一圈一天便过去了,临到傍晚又招了一起用好素斋,晚上还剩普施仪式要进行。

普施仪式其中一环便是要放焰口,焰口在佛教中是饿鬼道的鬼王,它一直处于吃不饱的境地,这场法事就是用来赈济焰口恶鬼,也算是施食的一种,可以追悼亡魂,给生人消灾。

宗政帝和皇后都未去,而是登城楼观河灯去了,于是这排场一下子就小了不少,顾相檀也不用随在一旁了,他带着苏息和安隐便往瑜伽坛处走,路上则遇见了三世子赵界。

要论模样,赵界怕是在几位世子中最不起眼了,俊不过赵则,美不过赵鸢,连太子赵勉也要看着比他富贵雍容些,虽然赵界也总是笑,但他的笑容和顾相檀又有不同,顾相檀眉目纯稚清雅,一笑起来如沐春风熠熠生光,让人无端就心生好感,而赵界却继承了其父的阴鸷之气,配上那寡淡的五官、沉郁的目光,一笑总让人有种背后凉津津的感觉,虽然他在人前已是刻意收敛了这样的情绪,在顾相檀面前更甚,但相由心生这句话,在他身上可表现了十成十。

此刻,赵界手拿一把玉骨扇,明明该是翩翩佳公子的味道,但衬着他那苍白的脸色,倒和今日这鬼节的氛围颇为匹配了。

赵界一见顾相檀便颔首见礼,在这表面功夫的做派上,他可比赵勉愿意花心思多了。

顾相檀也对他点头,两人并肩一同朝法坛去。

赵界道:“父王今日军务繁忙,无法脱身,之前便让小子代他问您的安。”

顾相檀笑道:“三王爷客气了,三王爷为国操持,矜矜业业,百姓也自然会记得他的好。”

赵界忙道不敢。

两人说着一路到了那里,只见老远便已火光冲天,照亮了觉天陵的一方夜空,释门寺的禅师一边诵经,一边带着小和尚向两旁分撒大米和仙桃,做着放焰口的道场。

顾相檀站得远远地,并未过去,赵界也默默立在他身旁,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过来报说:祭祖礼都备好了。

赵典道:“灵佛一同前往探看?”

顾相檀点点头同意了。

绕过瑜伽坛,一眼就看见了三艘足有一丈多高的金纸宝船,艘艘雕狮画虎镂金错彩,十分华丽气势,除此之外,两旁还有数不清的纸屋纸房,香车宝马,威风得很呐。

顾相檀的目光落到右边那艘宝船上时,目光顿了顿,那船桅上清晰地刻有顾府和裕国公的谥号,显然是赵界赠予的,而左边那艘,则刻着赵谧的谥号,正是已逝的大王爷,中间则是赵氏其余皇族亲贵,按着位分年岁一一排列。

顾相檀唇角抿了抿,继而弯起了浅浅的弧度,“三世子真是想得周到。”

赵界道:“这也是父王的一点心意,平日里他也总是教导我要仁爱孝悌,小子自不敢忘。”说完,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火把,以眼神询问顾相檀要不要动手。

顾相檀却摇了摇头,“借了花献了佛已是足够,这心意还是三世子来吧。”

赵界一顿,也没有坚持,径自提着火把,在两旁和尚的祝祷声中点燃了引绳。

“——轰”的一声,火线如一条灵活的蛇般顺着细绳盘踞到了宝船上,点点荧火一时炸开成了艳红的烈焰,顷刻便吞噬了华美的画面。

顾相檀静静地望着那滚滚跃起的浓烟,视线一眨不眨地钉在大船内顾璟长的名讳上,牙关不自觉地紧咬,一点点的看着它被焚烧殆尽,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顾相檀胸腹中的一口气才慢慢地呼了出来。

他忽然笑道:“只可惜太子和六世子未有在场,没能亲见三世子的这份苦心。”

赵界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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