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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公主-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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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婢女们在那儿争执,她斜倚在榻上的小几上,一手支颐,也不喝止,只听由她们说笑。
冬晴进来时,就看到帐中歪坐着的李云彤如同画卷上神女般美丽,只是更为秀色可餐,许是因为她着装浅淡,平日里艳丽的容貌,此时在灯下远远瞧去,倒有种人淡如菊的感觉。
和那些丰腴圆润的贵女相比,李云彤还是窈窕纤细了些,也正如此,显得她更加风姿楚楚,冬晴一时都看呆了。
直到秋枫发现招呼她时,冬晴才回过神来。
她走了几步上前,施礼后对李云彤道:“公主殿下,吐蕃营地那边出了点事”她把听来的消息讲了一遍。
“唔,知道了。”因为禄东赞已经处置,李云彤并没有就此事再说些什么,只看着布赤问了一句:“在吐蕃,很看不起女人吗?”
布赤想了想谨慎的回答,“在我们那儿,父兄谈论事情,连阿妈都不能发言,若是得了人相救,就要以女儿作为酬谢,没有女儿就要把妹妹给别人,若是对方都不要,才会给十两银子。权力和财富都是男人的,女子和男子不能同桌吃饭。”
“我们女子的一切都要依赖于父兄、丈夫和儿子,我要不是家中没有男孩,父亲也不会带我出来经商,更不会被大相看中,来公主您的身边陪侍。”
李云彤还没说话,一旁的冬晴惊呼,“嫡女也能随意送人?那岂不是连嫁妆也不归自己?”
布赤摇了摇头,瘦削的脸上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凄苦之色,“出嫁以后嫁妆就归男方所有,女人是没有处置权的。在我们吐蕃,人分上中下三等,每一等人又分上中下三级。上等上级的人如王子、古辛相当于国师或法王,其命价为与其身等重的黄金;而下等下级的像妇女、屠夫、猎户、匠人等,其命价仅为草绳一根”
她的声音里有种悲怆,“我随父亲卖货才知道,还是你们大唐好,女子可以穿男装外出,可以经商,可以自立女户。在我们吐蕃,哪怕是正妻,男方也是想送人就送人,想卖掉就卖掉。改嫁再嫁都要由家里的男人做主,女人就像货物一般,贵族女子虽然看着尊贵些,也只是对下而言,离开男人,女人就没有任何权势。”
冬晴同情地说:“真可怜,在我们大唐,虽然婚姻也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语,但是要合两姓之好,父母多少也会问子女的意思。连没有媒妁之言的私约婚和没有父母尊长主婚的自主婚,官府也会承认。嫁妆是归女子自己所有,男方没有权利过问,可以和离,寡居妇人只要条件符合,就能够依自己的意思改嫁或再嫁。”
她握了握拳头,“我将来一定要嫁给大唐的人,你们吐蕃太可怕”
“冬晴——”秋枫嗔怪的提醒她。
冬晴看了眼沉思的李云彤,惶恐地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奴婢随口一说,请您别放在心上。”
布赤也连忙道:“公主殿下不要担心,贵族女子的日子还是很悠闲自在的,大贵族家的女儿嫁到一般贵族家时,称谓都可以保持不变,仆众们对女主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怠慢,您是大唐来的尊贵公主,没有人敢轻视您的。”
“之前吐蕃营地里发生的事情还算不上轻视吗我?”李云彤讥讽地一笑,“其实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在大唐,女子的荣辱何尝不是系在父兄,丈夫的身上?纵为嫡妻、嫡女不受宠,也一样备受冷落那恭顿副相对我的态度,怕是与你们赞普也脱不了干系,不过是倚仗着走到了这儿,就是刀山火海我也退不得。”
布赤连忙分辨,“不是的,公主,大相对您一向尊敬,他的所做所为,才是赞普的意思。我听说恭顿副相和王庭中有些贵族反对向大唐求亲,所以他们才会用这样的法子,让您与赞普还没相见就生了嫌隙,您千万别上他们的当啊。”
“嗯。”李云彤点点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也罢,已经走到这,总要看一看才知道你家赞普究竟如何。”
“我家赞普自幼受良好教育,精进武功,为众人钦服。”瞅了一眼李云彤,生怕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吓倒她的布赤连忙说起好话。
她形容松赞干布,“他体格雄伟像野牦牛一般强劲,他沉稳果敢又如同雪豹般迅捷,他的眼睛像老鹰一样锐利,他的相貌像骏马一般让人迷醉按你们汉人的话说,赞普就是集天地之灵秀,丰神俊朗,我们那儿的姑娘,很多都想钻他的帐蓬呢。”
李云彤笑了起来,“你见过赞普吗?”
布赤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跟着,她又急切地说:“可我们吐蕃人都这么说啊,赞普好似雪域高原上的太阳,明亮耀目,光照大地。”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快些见到他,看看他是不是有你说得那么好了。”李云彤俏皮地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从前我也是困守在小小的庭院之间,此次能够借着和亲吐蕃走过千山万水,已经比从前强了许多,赞普既然能够有远见卓识学习大唐的文化,想必不会是认为妇人之言不可听的愚人。你们不用为我担忧,虽说命运早已注定,但就目前来说,也都还不错。”
说着,她执笑看向小几上铺的宣纸,“来,布赤,你像她们刚才那样,随口说个字,我帮你看看。”
布赤茫然地摇了摇头,“可我不认识字啊!”
“没事,不用你写,就说你想到的字。”
布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那就测我的名字?bu。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写。”
李云彤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布”,轻笑道:“布为坤,说明你是一个女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布赤虽然肤色深褐,但光滑而细腻,虽然不胖,但看上去身段也是健康结实、弹性十足,那双单眼皮的眼睛更是明亮清澈,虽说称不上是美人,但一看就是个女子。
夏雨笑着道:“公主不要捉弄她了,快说说别的。”
春草也说:“公主这是报复布赤呢,谁叫她刚才说那么多吐蕃吓人的事情。”
李云彤不理会她们的调笑,继续道:“诗经中说,抱布贸丝,你家应该是做丝绸生意的。”
“咦?”布赤诧异地问,“公主怎么知道?我家最早就是将大唐的丝绸贩卖给吐蕃起家的,现在虽也做些茶叶和瓷器,但还是以丝绸为主。”
李云彤笑了笑,并不解释,指着那个墨迹未干的布字说:“女有余布,你将来会招婿上门,承继你父亲的家业。”
“真的吗?”布赤眼睛亮晶晶地说,“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嫁到别人家去,侍奉公婆,总比不了在自家自在。”
想到家里的那些事,她眼中的光又一点点黯然下去,“可我家只是商户,不过比匠人略高一等,按律,是不能招婿上门的。出来之前,我那两个叔父,就嚷着要把他们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我父亲”
李云彤肯定地点了点头,“商祝免袒,执功布入,因你家经商会得好事,免除一些灾祸,而那些都是因为你立了功,得了庇护。阳春布德泽,那件让你立功之事,应该是在春天发生。”
布赤听得云里雾里的,只知道李云彤说得是好话,连连叩谢。
夏雨几个和她说笑,“看不出布赤将来也是要建功立业的人呢,我们可得好好巴结着你,将来得了富贵,你可别忘了我们。”
布赤涨红了脸,“姐姐们不要说笑,你们都是公主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比我强。我能有什么富贵?不过是家里从商,有点小钱罢了。”
一直沉默的秋枫却道:“从大相赏识你,将你送到公主殿下身边那日起,你就不再是一般的商户女子了,你好好教公主,教我们说吐蕃语,将来自有你的富贵。”
布赤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算?”
春草抱着肚子笑,“不然你以为测字怎么来的?公主殿下曾说测字本是半真半假的游戏,我觉得这字哪怕不是公主殿下给你测,但凡知道你在她身边侍候,也会说些好听的。
李云彤却一本正经地说:“影布石上,影和人,合二为一,你将来应该会嫁两个男人,而且,这两个男人还是同时娶了你,他们的身世或者姓名,也许是住处应该和石头有关好了,这个布字就测完了,准不准的,将来你们总能看着。到那个时候,要记得付我卦金。”
这下,轮到春草几个瞪眼睛了,心直口快的冬晴直接问,“一妻双夫?公主,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会被沉塘的。”
第98章 雪山()
一妻双夫的话,不光冬晴吓了一跳,春草几个也变了脸色,一脸惊吓地看着布赤。
倒是布赤很镇定,还问了李云彤一句,“我们那边倒是有一个女子嫁几个男人的,但没听说招女婿一个女儿能招两个的,公主殿下没看错吗?”
李云彤原只是从给她测字上看到这么说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不由好奇地问,“你们不是女子地位低下吗?为何还可以同时嫁几个男人?”
布赤看看冬晴、春草她们几个的脸色,明白过来,苦笑道:“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女子嫁几个丈夫,不是像男子三妻四妾那般风光,而是”
原来,吐蕃女子同时嫁几个丈夫的,并非是像男子般享齐人之福,而是因为男方的需要,或是因为家贫所以几兄弟娶一个老婆,或是因为几兄弟娶一个老婆,有利于家庭财产不分散,门第不衰落,或是因为想发家致富,集群体之力比各顾各家更容易出头,或是兄弟决定不下来谁留在家中赡养父母,索性娶一个老婆,家财共有,或是兄弟间有人智力、才能差太远,只能依附着娶一个老婆,或是兄弟间有一个的老婆死了,无力再娶
总之就是,全是从对男方有利的条件出发,于那个女子而言,并无什么好处,所以布赤才觉得她不可能通过招婿嫁两个男人。
冬晴、春草纷纷表示这种一妻多夫实在是可怕。
倒是李云彤若有所思道:“既然是以利结姻,那只要许以相应的利益,自会有人愿意,你把自己想像成男子,有权有钱的男人,娶两个女子司空见惯嘛。既然你的父亲想让你承继家业,那做为女继承人,你为了家财不散,更进一步提升你家的门第,招两个得力的进门,也是很正常的事。”
布赤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她惊讶地问,“我?那样真的可以吗?”
李云彤笑了笑,“大唐没有一妻多夫的风俗,可不可以我也不知道,但女子凭什么不能像男子那般呢?我曾听师傅说过,在海外有些国家,女子的富贵荣华不在父、兄,夫、子,而在自身,她们可以像男子一般到学堂读书受教育,也能够像男子一般做事、当官,兴许,布赤你也可以做吐蕃的一个女当家呢。”
春草和夏雨是自幼就跟着李云彤的,听了她这些匪夷所思的言语还没什么,冬晴几个只觉得被雷轰过一般,炸得外焦里黑。
冬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女子不是应该贤良淑德、温婉贤惠在家相夫教子吗?怎么能出去做事呢?那岂不和我们这些贫苦人家差不多了?”
李云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比是不对的。你得同向比。我问你,你家人卖了你做奴婢,你的兄弟们呢?”
“他们在家啊,用卖我的银子娶了老婆”冬晴回过神来。
“而我们这些做千金小姐的,则是许了能够助力父、兄的人家”李云彤淡淡地笑了,“不管是达官贵人家的,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的命运从来都是由别人决定,男子们打小所学是如何挣前程,争功名利禄,他们学琴棋书画是为了晋升,我们学琴棋书画则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嫁一个男人讨好他”
她的笑容里有怅然,“可惜,没有机会去师傅所说的那些海外国家看看”
见春草几个呆呆怔怔地看着她,李云彤嫣然一笑,“不过比起很多只能在后院中呆一生的女子,我已经何其幸运,能够看到各地的风土不情,大江南北的风光,甚至,还和布赤学了吐蕃语,将我大唐的典籍礼仪带到雪域之上”
她这一笑,笑容里再没有哀婉惆怅,而是满满的自信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半天,冬晴才说了一句,“公主殿下笑得真好看。”
从边关到吐谷浑境内,要经过两百余里的险峻赤岭,才能进入吐谷浑境内,因为山势险峻,鄯州刺史杜凤举便提出派兵护送,以保李云彤一行平安抵达吐谷浑境内。
即使是阳光明亮的耀眼,天空澄澈如洗,还是觉得非常冷,路上的积雪将太阳的热量都吸收了,雪化成水,水又结成冰,即使是最骏的马,在这样的路上也是一步一滑。
看着越来越险峻的山势,冰面旁边就是悬崖,身经百战的李道宗也不敢托大,他跟禄东赞商量之后,将并行的人马全部改为单行,以免在外面的人马不小心掉了下去。
进山之后,阳光消失了,风雪交加,迷蒙着双眼,坐马车比乘马还不安全,会骑马的冬晴等人,都和李云彤一般,换了胡服裹着厚斗篷穿上马靴改成骑马前行。
不会骑马的索性就下了地,和绣娘等女工匠们一起走路。
队伍已经改为轻骑在前,辎重和步行的在后面慢行。
李景恒和两个副使,还有鄯州的一个副都尉萧远山在前带队,李道宗和桑布扎押队,禄东赞则带着诺阿莫和他的亲卫们,护在李云彤和十几个她的亲信婢女居中。
杜凤举派来护送的领队是果毅都尉席君买,他曾在年初精骑一百二十人袭击吐谷浑丞相宣王,在平定吐谷浑内乱中起了关键作用,有百骑敌万人的威名。因他的人骑术最好,则和恭顿的亲卫们一道,在队伍里前后照应。
由于这批送亲的大唐军卫很多没行过雪地山路,就将吐蕃人马打散,一带一或一带二和大唐的军卫一同前进。
骑兵除了自个骑的马外,军官还另配了匹马,马背上驮着食物和清水。
虽然清水已经结成了冰,但比起直接吃积雪的感觉还是要好一些。
山路行至赤岭的最狭窄处,两山间隔,如同一线天,中间勉强能过一人一马。
此时,虽近正午,但人马都被风雪吹得团团转,眼睛都睁不大开,有人就喊歇息一下。
席君买带着他的人正一路催促,此时见有人想坐下,就连忙道:“不能歇,这天气,不走就会陷到雪里,半晚上能冻死人,我们必须赶到前面山岰的避风处扎营,不然根本过不去。”
吐蕃人也说在雪风里坐着会冻死,大唐的军卫虽然觉得辛苦也能勉强跟上,但工匠们却不比士兵,他们走了半上午,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有些力弱的便怎么也不肯再走。
张盛远做为工匠们的一个管事,便去跟李云彤请求,“公主殿下,如果再走下去,只怕他们一个脚步不稳,就会掉落山崖,如今风雪太大,压根儿就看不见路,只能凭着感觉走,这样勉强前行,只怕我们这些人根本就走不出去,不如稍事歇息,吃点东西再走吧?”
春草和步行的婢女们也说,“公主,奴婢们也实在走不动了,不如就在这儿歇歇,等风雪过了再走?”
裹在貂皮斗蓬里的李云彤只露个眼睛出来,她看看天上压在山尖的云层,问紧跟在她身后的禄东赞,“大相的意思呢?”
禄东赞看了看那些东倒西歪的工匠们,犹豫片刻,便道:“也好,歇息半刻,再走。”
“不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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