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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夫教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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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进又接着说道:“去青龙河码头只有两条路,而从燕子岭翻过去最近,想来蒋三一伙就是从这里逃窜的,张老板从后面追来,没有从平时路人行走的山道,而是想抄这边斜坡上的近路翻过此燕子岭,也不知当中还出了什么差错,张老板就从斜坡上摔了下来,因此而送命,当然具体如何,还得县衙的仵作来验尸以后才能最后确定。”
“当然得以县衙验过的为准,李大当家的不必在此卖弄你的见多识广!”杜萱娘嘲讽道,虽然她不得不佩服李进的观察入微,但他那冷硬中透着的自信和骄傲,让杜萱娘十分的排斥。
李进微皱了皱眉,看定杜萱娘,“昨晚是我低估了蒋三,才会让他们有了后来的可乘之机,刚才我已经派人前去打探蒋三等人的行踪,至于如何处置他们,就是崔先生他们的事了,来人,将杜娘子丢失的银子暂且补上!”
李甲一又送上一个与昨晚装金子的一模一样的木盒,杜萱娘冷笑道:“我家与李大当家的无亲无故的,不敢再受你们的银子!”
一直在发呆的张义却突然发疯一般扑向李进,嘶声叫道:“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还我父亲的命来!”
李进轻轻一让,避开张义,李甲一伸手便将张义的手臂抓住扭到他的背后,“你这浑小子,竟敢说我们大当家与那小流氓是一伙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张义动弹不得,只是怨毒地看着李进。
原来张义昨日暴打蒋三时,是被李甲一拦住的,很自然地便将李进等人与蒋三一伙划上了等号。
又听到李进似乎在为蒋三一伙辩解,立刻便将张正之死迁怒到李进等人身上。
“你们放开他,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杜萱娘急道,生怕李甲一不知轻重,扭伤了张义。
李进挥挥手,李甲一立即放开张义,“杜娘子好志气,不过,你这儿子倒是需要好好教导!报仇,绝不是这种报法!”
杜萱娘忙上前将张义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李进,不敢再多言。李进是连朝廷都忌惮的家伙,他们这样的普通人除非活腻了才会去招惹他。
李进又抱拳对崔颖说道:“崔先生见谅,李某要赶时间将货物送回益州,所以无法请崔先生亲临现场观摩新式织机了。另外,两架织机我已经差人送去府上,崔先生当不至于太失望!各位,后会有期!”
李进的张狂让崔颖的脸色十分难看,崔颖本已经打算配合朝廷的计划,暂时不去动李进,谁知这李进竟得寸进尺,根本不把他这位果州郡守放在眼中,这李氏一族暗中的势力看来不是一般的大。
李进离去很久,县衙才有人赶到,竟是县丞亲至,应该是崔颖恰好在龙泉驿的缘故,否则,一桩小小的谋杀案,还无法惊动县丞。
南充县丞是位北方人,名叫秦孝德,长得威风凛凛,见到崔颖果然在此,忙过来见礼。
崔颖吩咐秦孝德不必顾忌他,让他按律办理便是。仵作勘验过现场与张正的尸首后,与李进所说大致相同,但是蒋三一伙抢劫民财,也是重罪,蒋孝德当场下令,发布海捕文书,捉拿蒋三一伙。
围观的百姓见此事总算有了结果,陆续散去,一直旁观的里正见杜萱娘竟然与官面上的人很熟识似的,便留了心,早早地让邻居们帮忙,去官材铺赎来了一副中等棺材,及一些敛葬之物。
周五亲自动手为张正换了寿衣,与张义一起将张正放进了棺材。崔颖看一眼神色呆滞的杜萱娘,心底竟有一丝心痛,不过是短短一夜,杜萱娘的大红嫁衣仍穿在身上,额头上的发丝下面有淡淡的血痕,美丽依旧,却不见了那分让人心旌摇动的神采飞扬和自信。
“萱娘,今后你若有难处,可直接上我府中寻我,若我不在,告诉崔安亦可。与民同乐,与民同忧,你们也要让我知道你们的忧和乐不是?”崔颖临走时对杜萱娘低声叮嘱道。
杜萱娘目送被县丞与里正簇拥着坐上官轿离去的崔颖,心底如同初春的冰原,在一些看不见的角落里有冰雪在悄悄融化。
张正能顺利下葬到山里的张家祖坟全靠邻居秦掌柜与周五夫妇全天候地帮忙,秦掌柜娘子甚至还拿出自己的银子来帮杜萱娘垫付各种费用。
这让杜萱娘省心不少,而杜萱娘的心思却在始终不哭不闹,一言不发的张义身上,自从发现张正尸首后,张正一直是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吃吃,该睡睡,这个少年反应太过平静,平静让人觉得不太正常。
第三天,做过简单的法事,张正正式入土为安后,累得不轻的秦掌柜与周五夫妇便回家歇息去了。
张义呆在自己的屋里无声无息,不知道在做什么,晚饭时,还多吃了一碗饭。
杜萱娘累得坐下便没有力气起来,目送张义又进了他的小屋子后,喝下一碗提神的浓茶,准备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挑战。
夜凉如水,迷了路的萤火虫不知疲倦地在杜萱娘快要合上的眼睛前面飞舞,让人心烦意乱。
小屋门终于传来开合声,张义提着一个小包裹蹑手蹑足地走到院子里,回头不舍地看着正屋里还没有撤下的张正的灵位,杜萱娘揉揉酸麻的双腿,从墙角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
“不去给你父亲请一柱香就这样走了?”杜萱娘轻轻地说道。
张义一惊,回头看着已经在墙角阴影下蹲了半夜的杜萱娘,眼神复杂。
“你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可曾去里正那里开路引?可有足够的盘缠?”杜萱娘接着问道,张义将倔强而又仇恨的眼神移到一边。
“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没关系,你可以碰运气到处乱找,总有一天会找到;没有路引也没关系,你可以露宿荒野,白日里再混过城门的检查;盘缠用完了也不要紧,你可以去打工,也可以去要饭,我说的是不是?”
张义低下头,表示默认。
“你心里的打算是一种可能,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我必须要提醒你。大唐朝疆域何其辽阔,蒋三一伙抢了我们的银子,能去地方成千上万,你有可能终其一生都遇不到他们。没有路引或者过所,如果被官府抓到,被视为流民,轻则杖刑,重则入狱,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龙泉驿镇,再也不能在清明节时为你父亲或母亲烧上一张纸,点上一柱清香,你父亲和母亲将九泉难安。或者你运气很好,永远也不会被官府查到,但是还有另外一桩,那就是出门在外,什么都要银子,你可以不住旅舍,不雇车,但是你要吃饭。你可以去打工,工钱多少暂且不说,但是谁会雇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什么都不会的半大小孩呢?你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地去要饭,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同情你?那么还剩下最后一条路,如果不想被饿死,就只好卖身为奴,从此你不但连自己的姓都没有了,而且连命都是别人的了,你父亲和母亲将永不瞑目。我想这将是你此行最好的结局。”
昏黄的灯光下,张义的头越垂越低,有液体渐渐将胸前的衣襟泅湿。
“我再说说我的想法,不管你称不称我为母亲,我已经在你父亲灵前决定,在你没有成家立业,光大门楣之前,我不会弃你不顾,我要让你父亲母亲在九泉之下含笑,为他们的儿子欣慰。因此,我打算与你一起找到蒋三一伙为你父亲报仇!”
张义抬头,红肿着双眼看向杜萱娘,杜萱娘淡淡一笑,又说道:“你可以听听我的报仇计划,与你的报仇计划比较一下,看谁的计划更可行。”
“第一,我会暂时放弃寻找蒋三一伙,因为他们现在银钱充足,能去的地方又实在太多,凭你我的能力很难找到他们,但是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花完手中的钱,他们就会回到龙泉驿镇。原因很简单,别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人生地不熟,他们不敢在别的地方为非作歹,欺压良善,只有在这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他们才活得下去,他们回来是早晚的事,根本不必我们去费心找他们!”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是杜萱娘这几天听到的张义说的第一句话。
“我可以保证,只要他们不在外面被人打死了,快则一个月,迟则半年,他们必回龙泉驿镇。”
“第二,如果他们真的回到了龙泉驿镇,我不打算报官,报官太便宜他们了,官府已经认定你父亲是自己摔下山的,最多判他们一个抢劫民财之罪,关他们几年后还会继续做坏事,说不定还会报复我们。最重要的是蒋三是你娘舅,别人会非议你不讲情面,不顾亲伦,让你唯一的娘舅去坐牢。因此我打算私下解决此事,至于如何解决此事,则到时再说。”
“第三,从现在起,你就是张家唯一的男丁,是张家的顶粱柱,所以你要与我一起尽可能地多挣银子。有钱才能办成事,将来不论是雇人手帮忙,还是打点官府,为你父亲报仇一定会花很多的银子!”
杜萱娘来到张义面前站定,“如果你觉得我的计划比较可行,便去灵前为你父亲请上三柱清香,许下诺言,从此后尊我为母,齐心协力为你父亲报仇!”
二十五整理家当
张义手中的小包裹缓缓滑落,突然之间转身跑进正屋,匍匐在张正灵前嚎啕大哭。
杜萱娘终于松了一口气,三天来她一直神经紧绷,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反常的张义,终于成功拦截了一次冲动少年的离家出走。
如今张义心中的郁结已经被发泄出来,估计暂时没有胆量一个人离家,她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杜萱娘捡起地上的包裹,回了周嫂子为她和张正精心布置的新房,倒头便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杜萱娘才敲敲仍在酸疼的四肢,推开了房门。令人欣喜的是,张义早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劈柴。
锅里有煮好的苞米粥,浓稠合适,看来做饭之人是常下厨的。
杜萱娘欣慰地看着院子里的张义,那孩子忙将目光转开,一言不发继续挥斧猛劈。
杜萱娘轻笑一声,进厨房去找出两只鸡蛋,去院子里拔了一棵葱,炒了一个葱花蛋,又拌了一盘泡菜,一顿简单的早餐就上桌了。
“义儿,吃过饭再干活!”杜萱娘很自然地喊道,仿佛她就是这个家里理所当然的主人和长辈,丝毫不因为二人从长相上来看更像姐弟而迟疑。
张义磨蹭了一下,还是过来了,一声不吭地端起自己那一份埋头便吃。
杜萱娘知道这个从小没娘的孩子性格内向,不喜说话,经过父亲之死的打击后,能这么快地接受她为一家人已经是相当不易。
“如今家里只剩下你我二人,从今日起有些事情就要重新开始做起来了。听周嫂子说你父亲给你缴了一年的束修,在镇东头请了宋夫子,你吃过饭后就去宋夫子那里说明一下家中的情况,再请三天假,说从此后不会再轻易缺课。”
张义抬头看了杜萱娘一眼,算是答应,杜萱娘又接着道:“今天我打算整理家中的东西,我想知道我们家中还剩多少东西,合计一下将来我们要做何营生,所以你要快去快回!”
张义听了快去快回几个字,几口喝掉碗里的粥,迅速地出门去了。
杜萱娘对张义的表现很满意,除却对张正意外之死的伤感,她不禁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如今她再度成为张家寡妇,有了一个只比她小五六岁的继子,多了一份责任,却没有人再来管束她。只要她将婚书拿去给里正重新登记户籍,她将立刻成为张义的继母,张家的户主,在某种意义上她算是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杜萱娘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整理厨房里的东西,做酒席的用具大多是借邻居们的,还回去后,厨房内就只剩下几只豁了口的粗碗,一只铁锅和一个烧水的大瓦罐,目前只有两个人,这些东西也暂且够用了。
厨柜里有一些腌制的肥腊肉,估计是张正卖肉剩下的,粮食则只有一些粗粮,没有找到白米与面粉,看来张家父子平时过的日子也很艰苦,估计与那个蒋三的不时敲诈有关,否则凭张正的老实肯干,日子绝不会过成这样。
头几天因为忙于张正的葬礼,杜萱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下这个凌乱的小院子。
正房只有两间,一间做了客堂与吃饭的地方,另一间则是张正的房间,目前为杜萱娘所有,左边的厢房做了张义的卧房与书房,再过去是一道墙,墙那边便是邻居周五家。
右边则是简陋的厨房与柴房,以及张正平日用来杀猪的草棚,临街的肉铺更简陋,但胜在够大,两边还有空出来的地方,砌起了两道墙,如果将来有了钱,完全可以将现在的肉铺改建成三间大铺面。
杜萱娘越看心里越有底,张家这个肉铺口岸也很好,左右全是商铺,意味着这个肉铺如果经营得好,将有无限的潜力。
正四处巡看着,张义从宋夫子家回来了,脸上有新鲜的青痕,衣服也破了几处,很明显在外面又跟人打架了。杜萱娘并不急于教张义太多做人的道理,有些事是需要信任与时机的,目前她与张义之间这两种都还达不到。
杜萱娘淡淡地扫了一眼张义,“你先去将衣服换下,然后来正房里。”
张义很快便换了衣服过来,却比先前的更破,也不知道这父子二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显然一个正常的家庭是不能缺少女人的。
杜萱娘指着几只半新旧的箱笼道:“这些都是你母亲的妆奁和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我们且把这些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收整一下,看看都有些什么。”
杜萱娘与张义二人一齐动手将几只箱子里面的旧衣物都找出来,张义母亲的遗物包括一些值钱的首饰都被杜萱娘包起来,专门放在一个箱子里,张正的遗物也捡了几样有纪念意义的留起来,与她母亲的放在一起锁起来。
“这个箱子暂且放我屋里,等你长大成人那一天我再给你,其余的东西都放在这里,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看看有没有咱们用得着的,现在你带我去我们家的地里走一走。”
张家的永业田就在张家院子后面,足有四十亩,一半旱地,一半稻田,而且那旱地直接与一座名叫椅子山的相接,旱地与稻田由一条从椅子山流下的小溪分开。这几十亩田由张正父子亲自耕种,如今稻子已经收割,旱地里却种着一些豆子,草比豆苗还高,显见是平时缺乏打理。
张家的官授田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租给人种了,用那租金交了赋税后还能余下一两吊钱。
看完张家的产业,纵使杜萱娘还算一个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心神激荡了,张家的产业不算多,但胜在得天独厚,潜力无限。若打理得好,好日子便在看得见的将来向他们招手。
“我们家的菜地在哪里?”杜萱娘略带兴奋地问张义。
张义怯怯地指了一下离后院最近的草丛,杜萱娘扒开草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叫菜地?
茂盛的杂草下面有几棵瘦弱的小青菜和干枯的苋菜,已经被虫子咬得千疮百孔,估计拿去喂猪都嫌粗糙。
看来菜地要马上整理出来,否则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没有菜吃,而普通人家拿钱去买菜吃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
二十六房契(一)
“你可知你父亲将家里的房契与地契放哪里了?”回程的路上杜萱娘终于想起这件要紧的事,张义照旧是摇头不语。
看来这些重要的东西被张正藏到隐密的地方了,回去还得仔细寻找一番。
午饭是杜萱娘用肥腊肉与他们顺手拔的野菜做的粟米粥,张义足足吃了三碗才放下碗筷,让杜萱娘很有成就感。
饭后,杜萱娘安排张义整理院子,将杂物都顺到一处,自己则将两间屋里的破被子与破衣服都收拾出来晾晒与清洗。
正忙着,秦掌柜娘子与周嫂子上门来了。
秦掌柜家在张家对街开了个杂货铺,两夫妇经营有道,为人又和气仗义,在左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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