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日繁花-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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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童已经知道叶晓棠想找什么，他点头，立刻回到座位开始工作。

　　　　资料很快找齐，叶晓棠和张童一起加班，将各个项目的情况进行对照分析，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惊人的。

　　　　在过去两年，永信经手发行的项目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一般资质项目被抬高定价。同时有大概同等数量的优质项目被压价。

　　　　由于ipo市场的火爆，即使一个项目被抬价，在一级市场依然会被抢购。只是机构抢完之后，如果在二级市场得不到足够回报，就会对相应的保荐承销机构失去信心。

　　　　保荐承销机构为了挽回机构的信心，就会找到适当的时机和可以压低价格项目，有意配售给之前吃过亏的机构，帮他们挽回损失。

　　　　由于抬价和压价的操作，使得一般资质项目和优质项目都能拿到高位融资额，这也就意味着保荐机构在一般资质项目上，依然可以拿到跟优质项目同样的承销费。

　　　　原来永信最近几年盈利一直上涨，根本是因为这种抬价压价的操作。

　　　　那么背后是谁在主导这种操作也不用问了，自然不会是刚来半年的资本市场部总监侯栋，而是投行部的绝对控制人孙宁。

　　　　“太出乎意料了！”张童冷抽一口气。

　　　　叶晓棠比他镇定很多，她早知道这一类的行业潜规则，只是永信之前参与这种操作的项目都跟她没关系，所以她没留意。

　　　　再加上她以前那么崇拜孙宁，也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操作。

　　　　她又想到孙宁那会儿经常跟她说，投行作为上市中介背书机构，应该对广大股民负责。

　　　　可是这种潜规则里，是投行和机构达成默契，完全无视股民和发行单位的利益，几乎是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管，我们自己找机构询价！”叶晓棠当机立断，其他人怎么样她不管，但是她要签字的项目，绝对不能欺骗发行单位和股民。

　　　　“我拉上康颖，她那边的机构资源也不少。”张童说。

　　　　叶晓棠点头，康颖显然已经因为张童倾向于他们，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她拉过来。

　　　　好在南风科技还在询价期限内，叶晓棠、张童、康颖第二天开始，各自去几个大城市拜访相熟的投资机构。

　　　　每个人一天跑四五家，三天过去，询得南风科技的价格跟叶晓棠想要的基本持平。

　　　　第四天一早，叶晓棠把整理好的询价表交给侯栋，“按照这个价格发行配售，相信不用我再多说什么。”

　　　　侯栋翻看文件，似笑非笑的说：“叶总雷厉风行，令人佩服。”

　　　　叶晓棠看她一副阴恻恻的模样，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得更清楚，“我不管你们在其他项目上是怎么运作的，但是我的项目，我会从头负责到底！”

　　　　“叶总不必强调，你已经做给我看了。”侯栋拿起文件在手，对着叶晓棠晃了晃。

　　　　叶晓棠依旧非常不喜欢这个人的做派，但到底再没什么。出了他办公室，她觉得隐隐不安。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就是因为它绝非一般人能够撼动。叶晓棠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问题。

　　　　而事实证明，叶晓棠的预感是准确的，她把文件交给侯栋的第二天，再次接到资本市场部的通知，她之前谈好的那几家配售对象退出了。

　　　　电话打过去，各家给出的回复并不遮掩，大体意思都是我们领导跟你们孙总沟通过，所以还是决定退出。

　　　　果然从头到尾都是孙宁，所以侯栋才敢那样明目张胆。

　　　　“我就知道没什么用，孙总在行业内扎根太深。从上到下，没有不给他面子的。”康颖颓丧说道，她年纪跟叶晓棠相当，虽然一直坐后台工作，但是因为有企图心，所以手上积累了不少资源。

　　　　本来以为这次可以用上，再借机进入前台，再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我再去找其他机构！我不信他还只手遮天了！”张童气愤，南风科技被压价，承受压力最大的人是他。

　　　　“找当然还是要找。不过得看找谁。”叶晓棠沉吟，接着说道：“我先去找孙宁，探探他的口风。”

　　　　张童说：“那我跟康颖继续跟机构联络，尽可能的多联络，就算没用也先把浪搅起来。”

　　　　康颖笑对张童说：“你倒是想做孙猴子，可是你别忘了，孙宁才姓孙！”

　　　　“那就看谁真谁假！”张童不惧。

　　　　康颖被张童的坚韧感染，想着这次就算是完全得罪孙宁，也是值得的。

　　　　孙宁今天没来办公室，叶晓棠打给他，他把电话挂掉。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她知难而退。

　　　　叶晓棠不打算退，她去问薛琪孙宁的去处。

　　　　“明天他来办公室，有事儿明天说？”薛琪说。

　　　　南风科技询价期限马上到期，叶晓棠等不了明天，“是急事儿。”她对薛琪说。

　　　　薛琪给她一个地址：“有个行业会议，他会演讲。”

　　　　叶晓棠拿着地址说了谢谢，人正要走开，听到薛琪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叶晓棠想了想，回头笑问薛琪：“要是我跟孙宁打仗，你站哪边？”

　　　　薛琪指了指孙宁办公室说：“谁能坐在里面，我站在谁那边。”

　　　　叶晓棠想是了，人在职场，忠于的从来都不会是哪个人，而是身份和地位。

　　　　人们怕孙宁，并非他有三头六臂，而是因为他是永信投行部的总裁。

　　　　叶晓棠找到孙宁的时候，他人还在台上演讲，讲的是竟然是投行责任。

　　　　叶晓棠觉得讽刺，她已经非常努力的不去判断孙宁的为人，可是此情此景，让她情不自禁的想把“虚伪”的标签贴在他身上。

　　　　等到孙宁演讲完下台就座，叶晓棠走到他后面，轻拍他的肩头与他招呼。

　　　　孙宁看到她很是意外，以前他非常欣赏她一往无前的性格，可是当她开始与他作对时，她的一往无前让他头疼无比。

　　　　“南风科技的发行交给资本市场部，你别再插手！”在酒店会议室旁的休息厅里，孙宁以警告的语气对叶晓棠说。

　　　　“如果资本市场部能够给出合理的定价，我可以不管。”叶晓棠说。

　　　　“资本市场部给出的就是合理定价！”孙宁强调，“你已经折腾过了，相信对市场也有了新的理解，它不是你可以改变的。”

　　　　孙宁的意思叶晓棠听明白了，是让她不要自不量力的去对抗他，可是她叶晓棠又怎么会退缩。

　　　　她对孙宁说：“市场确实无法改变，它随时给那些投机者以深刻的教训。”

　　　　孙宁生气，“叶晓棠，上一次你为了你朋友，我不跟计较。但是南风科技的发行策略，是为了永信的利益，也是为了投行部所有同事的利益。你最好别再犯糊涂！”

　　　　叶晓棠也生气，因为孙宁永远能说出他的道理，她反驳他：“利益？那你刚才在台上讲的责任又是什么？”

　　　　孙宁被她揭穿，依旧面不改色，“我看你已经有了打算。所以你来找我这一趟是为什么？”

　　　　叶晓棠沉默，过了半晌才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想确认，我之前对于孙宁的认识，是不是当真是一个误会。”

　　　　孙宁心头微动，瞬间想到从业以来的种种，那些他有过的理想，还有那些改变他的现实，一刹那，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他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不是不羡慕她，可是他知道，她也很快会老去。

　　　　“相信我，如果有一天你在我的位置，你也会是我的样子。”孙宁最终对叶晓棠说。

　　　　叶晓棠想在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之后，孙宁到底还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原来他也知道，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影响。

　　　　对于孙宁的这句话，叶晓棠无法同意，但也无法反驳；但是面对当下，关于南风科技的定价，她决定采取下一步行动。

　　　　叶晓棠决定去找孙宁的仇人饶伟庆，她知道即使那些先前跟孙宁没有打过交道的机构，在接到孙宁的电话之后，也会觉得叶晓棠的名字不够有说服力。

　　　　可是饶伟庆不一样，即使他近年来业绩不如孙宁，但在业内依旧是有影响力的，最重要的，他不会被孙宁收买、说服、或者威胁。

　　　　叶晓棠先跟饶伟庆通了电话，大致说明来意。饶伟庆当然是疑心重重，让叶晓棠与深圳跟他谈。

　　　　叶晓棠于是买了当天下午的机票飞深圳，人在机场接到陆云开电话，“我听说你在跟孙宁打仗。”

　　　　“你姐告诉你的？”叶晓棠问。

　　　　“孙宁怎么敢告诉我姐这种事。他直接打电话给我，让我劝劝你。”陆云开说。

　　　　“你怎么说？”

　　　　陆云开笑说：“我说我跟你还在分手中，不敢劝。”

　　　　叶晓棠沉默半晌，问陆云开说：“你怎么看这件事？”

　　　　“那你怎么看我跟我爸打仗？”陆云开反问。

　　　　“我们俩都是不安分的人。”叶晓棠说。

　　　　“我觉得我们俩都是勇气十足的人。”陆云开说。

　　　　叶晓棠笑，“我到登机口了，不跟你说了。”

　　　　“等下！”陆云开叫住她，“航班号跟我说一下。”

　　　　叶晓棠一愣，“什么意思？”

　　　　“我在香港，刚办完事，说不定可以去深圳机场接你。”陆云开说：“刚好你也在深圳机场接过我。”

　　　　叶晓棠将机票递给空姐，继续跟陆云开聊天：“所以你重新追我的方式，就是把我们以前做过的事，换个方式再做一遍？”

　　　　“是我们以前做的事太多，现在做什么，都是往日重现。”陆云开说。

　　　　叶晓棠进机舱，找到位置坐下，透过窗户往外看去，远处跑道有飞机正张开机翼滑行。

　　　　她想以往她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可是今天尤其不一样，是因为在那飞机滑行的那一刻，刚好有一个叫陆云开的男人说了一句令她心动无比的话。

第八十二章（）　
叶晓棠最终没能跟陆云开在深圳机场“往日重现”；因为饶伟庆更加的迫不及待。他事先已经说好；会派车来接叶晓棠；两人进行晚餐会面。

　　　　“我在酒店等你也一样。”陆云开显得无比的通情达理。

　　　　“孤男寡女；在酒店碰面容易让人误会。”叶晓棠带着笑意说道；空姐过来示意她关手机；她做口型说“马上”。

　　　　“好了；别再难为我了。”陆云开语气无奈，“我就是想见见你，你也知道；咱俩现在见一面有多难。”

　　　　对于主动示弱的陆云开，叶晓棠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她在关机之前；把要入住的酒店告诉了他。

　　　　叶晓棠下了飞机；饶伟庆派来的人果然已经在机场等着。从机场到达吃晚饭的地方，用了将近40分钟。

　　　　车子到达地方；饶伟庆竟然已经等在里面。可见对付孙宁；对他来说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事。

　　　　他们吃粤菜；要了一个包间；两人坐在里面；气氛像极了“密谋”。

　　　　饶伟庆点了蛇羹；汤上来的时候他对叶晓棠说：“不瞒你说，如果可以，我恨不能把孙宁剥皮抽筋；像这蛇一样煮了。”

　　　　叶晓棠没接话茬；直接说明来意。

　　　　“让我帮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饶伟庆说着，亲自拿起汤勺，要帮叶晓棠盛蛇羹。

　　　　“什么条件您说。”叶晓棠说着不动声色伸手盖住汤碗：“谢谢饶总。我不吃蛇。”

　　　　饶伟庆冷笑，到底放下汤勺，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凝视叶晓棠说：“我的条件就是，以后孙宁盯上的项目，你都得事先告诉我。”

　　　　“那不可能。”叶晓棠断然拒绝。

　　　　饶伟庆脸一冷，说：“那我们不用谈了。”

　　　　“饶总，您不用试探我。南风科技的招股书您应该看过了，您是内行，项目能定什么价您心里有数。这件事对您来说，不存在任何踏入陷阱的可能性。”叶晓棠说，“至于孙宁，我跟他没有私人过节，不可能按照您说的那样出卖他。”

　　　　“你不愿意出卖孙宁？”饶伟庆审视叶晓棠，“所以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叶晓棠不惧他的目光，看着他说：“据我所知，自多年前您被证监会处罚之后，跟孙宁之间有过几次交锋，但您从未占过上风，包括九天网络那一次。”

　　　　饶伟庆被直指痛点，并未打算否认。

　　　　“我冒昧猜测，现在在您这里，孙宁的阴影可能比四年前还大。”叶晓棠说，“事实上，不止是您，对我来说，孙宁也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饶伟庆知道这是叶晓棠的激将法，不过他得承认，这对他来说是有效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孙宁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叶晓棠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机会。只要您这边能找到可靠的投资机构，孙宁就再没可能在南风科技的发行上如愿。”

　　　　“他是你领导，你找来的配售机构，如果他坚决不认，你又能怎么办？”饶伟庆问。

　　　　“他不会。明面上，孙宁是最遵守规则的人，不可能面对着出正常价的机构，他还坚持把股权配售给出低价的机构。他之前的策略是用各种手段让那些出高价的机构自愿退出。但是相信您这边找到的机构，不可能再吃他那一套。”叶晓棠说。

　　　　饶伟庆沉默，他现在让叶晓棠出卖孙宁的话，确实是在试探她。他不担心叶晓棠给他设陷，毕竟他目前跟永信之间没有任何值得争执的事情。

　　　　他是想看看，叶晓棠到底有多少本事，与她联手，是否真的可以抗衡孙宁。

　　　　听完她这段话，他已隐隐有了决定，不过他依然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我可以帮你，但主要机构的配售比例要有我来定。”

　　　　叶晓棠知道，既然找人合作，那必然还是要给人实质性的好处，她同意了饶伟庆的这个要求。

　　　　两人最终谈妥，已经晚上十点多钟，桌上饭菜并没有怎么动，叶晓棠在回酒店的路上，肚子便开始发出强烈抗议。

　　　　她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本打算到房间叫碗面填饱肚子，谁知进门开灯，便见到桌上摆着她最爱吃的栗子蛋糕，还有一捧鲜花，一瓶红酒。

　　　　她不由得笑开，当然知道是出自陆云开的手笔。她放下衣物，边吃蛋糕边给陆云开发短信说：“谢谢！”

　　　　结果蛋糕吃了一半，房间门铃响起，她去开门，外面自然站着陆云开。

　　　　他穿白色t恤搭配一件浅褐色的开衫，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有些水汽，嘴巴四周有新长出来的胡茬，整个人尽透着一股新鲜的气息。

　　　　“是来说晚安的？”叶晓棠手撑着门，从里向外对他说话。

　　　　陆云开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嘴角，将沾了蛋糕残渣的手指给她看：“蛋糕好吃吗？”

　　　　“挺好吃的。”叶晓棠实话实说。

　　　　“那我应该可以进来吧？”陆云开伸手指了指门里。

　　　　叶晓棠笑，丢开门边往里走，指着花、酒还有蛋糕说：“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还能有这样的心思。”

　　　　“这话有点没良心，我还给你做过饭呢！”陆云开说着在吧台找到海马刀，打开了他让人放在这里的那瓶红酒。

　　　　“就一次！”叶晓棠清晰指出，人继续投身到另外一半没有吃完的蛋糕中去。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做。”陆云开说着又找到两个红酒杯，将酒倒进了杯子里。

　　　　叶晓棠笑，“陆云开，我发现了，你最近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

　　　　陆云开没有说话，端着酒杯走到叶晓棠旁边，放了一杯在她手边，人在她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