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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风露立中宵-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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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天花疫情还没有完全过去,沈容容就已经因为医术高明在东昭被传扬得人尽皆知。

一个多月后,皇都周边的疫情解除。那四个村落之后又陆续发现了数名染疫的人,却都是在埋种牛痘之前便已经感染,不过发作较为迟缓,其他人却没有再得病。

只是,英华园的状况却不好。也许是因为施救得太晚、也许是因为感染较为严重,里面的人,几乎在三天之内全部陆续死亡,无一生还。

于是,进英华园的疫科柳医反而成为最先撤回禁军大营的那一批医官。他回来的当晚,凤静熙下令火烧英华园。

大火整整烧了五天,英华园化为一片废墟。

沈容容、慕容黄芪等人陆续从疫区回来,听说这件事,唏嘘不已。

见到凤静熙的时候,沈容容吓了一跳。

凤静熙憔悴得厉害,眼窝深陷、双颊消瘦,脸上苍白得快要变得透明一般。她与慕容黄芪替他精心调养这许多时候,竟似徒劳一番。

“你怎么了?”沈容容拉起他的手腕替他诊脉,指下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重按亦细小如线,间或不能自还、良久复动。沈容容眉头拧成一团:“你这几日做什么了?”

凤静熙慢慢抽回手,眉眼倦倦,淡淡道:“不碍事,这些日子忙了些,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霍纲沉声同沈容容道:“殿下这几日忙得厉害,又担心王妃,睡得不是太好。”

沈容容推着他回营帐,扶他上榻,还没躺下,凤静熙的脸色一变,揪住心口的衣服开始大口喘气,唇色很快变得绀紫。沈容容忙扶他重新坐起来,在他口中塞了一颗天王补心丹,等他喘息趋缓,方在他身后垫上被子,让他靠坐着。

沈容容轻声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

凤静熙垂着眼睛不说话。

沈容容脱下鞋子,爬上床榻,挨着凤静熙靠着,凤静熙立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沈容容轻声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凤静熙问她:“怎么晚了这么多日子?”

四日之前,几个疫区陆续传回讯息,种痘已经完毕,各村确定再无染病之人,虽然得知染病家人已经病逝,难免悲痛万分,终究大部分人的性命得以保存,故而,虽然难过,总体而言村民情绪稳定,言谈之间也多是皇恩浩荡之类的感激之词,医官已经陆续撤回大营,如今只待凤静熙手谕解除戒严令,禁军即可撤回驻地。

沈容容轻声道:“有个老丈补房顶掉下来,跌断了腿。我替他接上骨头,怕他感染,就多呆了几天。”

凤静熙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容容搂住凤静熙消瘦的腰身,小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凤静熙闭着眼睛,修长的手在她背上慢慢地捋着,漫不经心道:“浑身都不舒服。”

沈容容说道:“我想你。”自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从没有和他分开这么久。以前不觉得,这一次,随着分开的时间越长,她越想他。

凤静熙的手依旧在她的背上,手指似有若无地拂过沈容容敏感的尾椎,激起她的身体一阵细微战栗,他恍若未觉,依旧漫不经心地将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沈容容的耳后:“有多想?”

沈容容身体微弓,被他挑逗得心猿意马、浮想联翩,却一动不敢动,他心脏病刚刚发作,就算她饿得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呆着,她咬着牙小声哀求:“想得要死要活。凤静熙,我错啦,我一回去立马写一千字的悔过书。”

头顶传来低低的浅笑,随后是温浅的叹息:“容容,不论因为什么,别离开我。”他的手环在她的腰背,将她密密实实锢在怀里。

隔天,凤静熙下令禁军拔营回京。

禁军训练有素,很快便收拾停当、整军待发。

这个时候,有士兵来到凤静熙的马车前禀报,此次受疫的几个村子,委派了村里正和几名村族长老带着礼物来谢恩人。

马车里,凤静熙听了,对沈容容道:“你带着慕容黄芪和几位医正去吧。”

沈容容一愣:“你不去么?”

凤静熙摇摇头,淡淡道:“受之有愧。”

见沈容容一脸疑惑,凤静熙道:“救人的是你们。”

沈容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要不是你,牛痘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被推广。”

凤静熙只是摇摇头,倦倦地闭上眼睛。

沈容容见他一脸倦色,只当他累得厉害,点点头,替他掩了掩身上的薄毯,下了马车。

老百姓的情感真实并且朴素,他们带来的东西并不值钱,不过是一些家养的鸡鸭,地里种的时鲜菜果。

沈容容和慕容黄芪、几位医正连连婉拒,却抵不过村民的热情,值得收下。

沈容容对漪竹使个眼色,漪竹意会,趁着乡亲不注意的时候,将几包银子分散着偷偷塞进村民的篮子。

☆、第59章

直到启程;村民仍站在路头依依不舍地对他们挥手。

沈容容隔着车窗看着;直到村民的影子变成小黑点。

她放下车帘,叹口气,重新坐回到凤静熙身边。

凤静熙一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叹息睁开眼睛;询问地挑挑眉。

沈容容叹口气,一边把手伸到薄毯里替他慢慢活动脚踝僵硬的关节,一边遗憾道;“死了那么多人。”

凤静熙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尽力了。若非你的法子,此时死的人也许已经无法计算。”

沈容容深深呼出一口气,对他扬起笑容;洒脱道,“我明白这个道理。我没事,只是感慨而已,大夫当久了,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她看着他眼底的阴影说道:“倒是你,累成这样,回去告假好好休息几天吧?”

凤静熙笑笑,闭上眼睛没说话。

回皇都复命,皇帝对此行众人大加褒奖,赏两名大医正百金,并加升一级,其他医官亦加升一级,并按级别赐金银缎帛。慕容黄芪不肯入太医院,言明生平一大爱好便是攒钱,皇帝大笑,豪赏了他千金。凤静熙婉拒了皇帝的赏赐,直言此次疫病之所以能够很快控制住,制止大面积蔓延,全是沈容容与一干医者的功劳,他不敢居功,因为凤静熙坚持,皇帝只得收回大部分赏赐,却到底还是象征性赏了一座离皇都不远的庄院给他。

对于沈容容,皇帝重重加以褒奖,原本特赐一个“善”字,被沈容容慌慌张张给婉拒了。

皇帝板起脸,指着她和凤静熙:“你们一个两个,故意跟朕作对是不是?”赏这个,这个谢辞,赐那个,那个婉拒。

沈容容一脸诚恳:“父皇,静善王妃,连起来念太难听啦,跟叫道姑一样,听起来也不容易让人想到我是谁,还是静王妃好听,一听人家就知道是凤静熙的媳妇儿。”

她这话说得很妙,左手挠了皇帝一爪子,右手又立刻替皇帝脸上抹上蜜。

皇帝一怔,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沈容容。知道她是替自己洗白呢,再想着她近段日子的行止,怕是想把自己身上那水性杨花的名声给挽回去。

皇帝心里想着,她倒精明,横竖经过疫区之行和献方避疫这些事,她慈心仁术的名声已经渐渐鹊起,不用皇家替她大书特书,自有民间口传相授,这往往比官家下力还要有效而且迅速,如今,她又开始再三向外流露出自己情衷老三的意思,倒是不动声色地把渐渐她和太子择开,扭转这妇德方面的恶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倒是名利双收。看样子这沈容容别苑一跌,倒真是把脑子跌清醒了几分。要知道,他当初赐婚她与老三,自有他的原因,谁知沈容容是个蠢的,搞得老三与太子之间乌烟瘴气,让他动了杀心,谁知老三那个死性子,竟为她跟自己杠上。

总算沈容容还机灵,没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

且罢,这事横竖于皇家尊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皇帝哼笑一声答应了,想着索性给她个恩典,让她也更记住自己的身份,皇帝又要求礼部将她的善行广告天下。

众人谢了恩,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

回府之后,凤静熙病了一场,发了三四天的烧,总算退了温度,人又瘦了几分。倒不是大事,主要就是累的。也不难明白,他天生底子不好,又病了那么久,这样的情况最忌奔波劳累,他却亲自主持疫病一事,身子肯定承受不住。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静养。

皇帝特许了他一个月的假,只是,他人虽在家中,却仍不闲着。

南方虽避过了这次天花疫情,却陆续开始有地方出现洪水冲垮桥堤的事。今年入夏后,雨水较多,连皇都都阴雨连连,何况雨水素来丰沛的南方,眼看着今年的涝灾避不过去了。巡查御史报回来消息,查出了多个地方贪墨防洪修堤银两的事情,贪官牵扯了前朝的大臣,还隐隐露出后宫妃嫔家族的影子。

皇帝震怒,罢免了工部尚书,朝中又是一番不大不小的清洗,凤静毓领了工部的差事,忙着巡河筑堤,每日都有驿马传送信件到静王府,隔三差五还要与凤静熙飞鸽传书。沈容容没问他们谈什么,只是凤静熙书房里摆着南方的地图,工部的人三不五时出入府中。

工部忙,户部也忙。凤静逸初接户部,又要调拨银子给南方救灾,又要供应西北战事军需粮草,虽然有户部尚书、左右侍郎协助,仍忙成了一根两头烧的蜡烛。

这个时候,边关来了消息,西北战事吃紧,北陵这一次似乎铁了心要南下,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东昭边境已经有四五座城池失守。

朝中几番有大臣奏请贤王领军出征,皇帝一直没给准话,举荐的折子也一直被皇帝留中不发。

凤静乾之前不急,有他的私心,战事越危险,才越能凸显他的重要。如今朝中,老三虽有决胜千里的才智,只是他天生残疾,只那双腿就注定他上不了战场。再好的谋略,上不了沙场也是白搭。三公四侯虽是开国功臣之后,皇帝忌讳其手中兵权,有意分散军权,同时也是为了培养年轻将领,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多年来有意无意削弱他们的兵权、支持他们的后人转向文官仕途。如今,不过卫国公、安平候还在军中有一定影响。而其他武将,大多是新贵,根基尚浅。

他却不同,他是皇子,自问军事谋略虽不及三弟,却也是东昭屈指一首的佼佼者,这是他一路自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出的实力,多年来父皇似乎也有心培养他这方面的能力。

只是,随着年纪渐长,太子的确立,父皇的态度又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凤静乾从不否认自己夺位的野心。他自问并不比太子能力差,为什么不可以?所以,只要有机会,他自然要为自己手中多增加筹码。

只是如今,眼看着城池一座座失守,他也有些坐不住了。东昭是凤家天下,就算想一争那天下至尊的位置,那也是他们自家兄弟争才行,断断不能为了眼前的得失失了大局、断送凤家王朝疆土。

凤静乾在朝中自请出战。只是,皇帝深深地看着他,最后,仍是没有说行还是不行。

下了朝,凤静乾直奔静王府。

这段时间,皇都连连阴雨,凤静熙的腿日夜酸痛、频繁抽筋,沈容容与慕容黄芪替他配了草药与药酒,沈容容每日伺候他泡脚、按摩,只是,他的腿病无法根除,各种手段与药物,也不过只是帮助他减缓痛苦而已。

这几天,沈容容已经连外书房都不许他去。

凤静乾直闯内宅,他在三苦阁见到凤静熙。

当时,凤静熙的腿正在抽筋,痛得他满头大汗,双手将身下的锦被已经抓破。沈容容狠心咬着牙,一双手下死力按在他腿上的穴位,替他梳捋松缓那些僵紧扭曲的筋脉。

凤静乾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凤静熙的腿,记忆中,只依稀记得年幼的凤静熙左腿比右腿短些,站起来,那条左腿虚晃着,脚尖落不了地。

后来,凤静熙长高了,左腿依旧比右腿短,拄着拐杖站着,隔着衣袍只觉得他的左腿空虚若无。

如今,时隔多年,他却意外再次见到凤静熙的腿,没有任何遮掩、j□j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凤静熙静静靠躺在床上,头上全是冷汗,平日无力虚弱的腿,绷得僵直,痉挛纠结的筋脉在他腿下的肌肤里一跳一跳,左脚的脚跟筋脉几乎全部收缩回腿上,右脚受过伤的腕踝深深凹陷,僵硬地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足趺高高拱起,趺上筋脉狰狞。

饶是凤静乾一贯冷静,仍不免骇然。

沈容容正用药酒替凤静熙按摩,她的手上散发着浓浓的药酒味道,以一种极其利落娴熟的手法顺着凤静熙腿上的筋脉梳捋、在特殊的穴位上用力按压。

凤静熙闭着眼睛,面容显得十分平静,只是口中咬着的锦帕已经渗出淡淡的红色,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改成抓紧床沿,在雕花的床沿抓出深深的痕迹。

没人有空和他讲话,他也忘了开口。

沈容容这样不厌其烦地替凤静熙整整梳捋了快半个时辰,凤静熙腿上扭结跳动的筋脉总算变得舒缓、渐渐消没在他腿上的肌肤下。他的双腿也从僵直渐渐软化成素日的虚弱。

沈容容舒口气,取下凤静熙口中已经渗了血的锦帕,举着满是药味的双手,用手臂拥抱一下凤静熙,在他在留着血迹的嘴角印了一个问,轻声道:“没事了。”

她在掌心重新倒了药酒搓热,又替他的腿脚从头到尾按揉着涂上药酒,放下凤静熙雪白的素绸裤管,替他的双脚重新穿上续了薄棉的袜子,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沈容容站起身,已经一头大汗,她在嬛梅端的温水里浸透帕子,拧干,替凤静熙擦去脸上的冷汗,又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接过长平递来的茶盏,扶着凤静熙漱去口中的残血,才有空抬起头看凤静乾:

“你看够了没有?”

凤静乾恍然回神,才觉察到自己的莽撞与此时此刻的尴尬。

他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的凤静熙睁开眼睛,他看他一眼,对沈容容开口,嗓音疲惫而虚弱:“容容,你去梳洗,我同二哥有话要说。”

☆、第60章

沈容容迟疑地看了凤静熙一眼;见凤静熙对自己点点头;她软下声气,对凤静乾说道,“二皇兄,静熙的腿疾刚刚发作;如今精神正差,请长话短说。”

凤静乾下意识点了点头,正色道;“这是自然;弟妹放心。”

沈容容离开房间。

凤静乾与凤静熙两兄弟相互看着对方,凤静乾看着凤静熙没有血色的脸,忽然觉得要开口讲话竟成了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凤静熙吃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淡淡道,“皇兄,请坐。”

凤静乾依言坐下。

善菊在门外轻轻道:“殿下,王妃让奴婢奉茶。”

凤静熙道:“进来吧。”

善菊轻轻走进来,将漆雕描金戏锦鲤茶盘放在桌子上,在一只粉彩荷花成窑小盖钟里倒了茶,捧到凤静乾面前,便退了下去。

凤静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得口舌间萦绕一缕似花似木的清气,轻易抚平躁动的情绪。

凤静乾沉静下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收敛了一贯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模样,开门见山同凤静熙挑明:“我来是为了西北增兵之事。”

凤静熙声音不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

凤静乾挑眉,对凤静熙的回答并不意外,许多时候,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他们一切举动都在凤静熙的意料之内、掌握之中。

他也不废话,直言道:“你不是早就有意举荐我领兵西北?如今西北战事吃紧,你却为何迟迟不动?”

凤静熙没有问他如何知道举荐之事,这种消息若凤静乾也弄不到手,他早就出局了。

他一贯讲话简洁明了,淡淡道:“此次用不着你去。”

凤静乾挑起眉头。

凤静熙咳了一声,慢慢道:“时候差不多了,再等几天,他们应该会退兵。”

凤静乾眉头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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