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君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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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寒的眼神色莫测，而她坦然接受他的揣量。

　　　　微风一过他垂下眼，再抬起时眼里却是迷茫的。

　　　　萧若水从未见过，仿佛迷茫就不属于他，原来他也是会迷茫的。

　　　　“若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像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

　　　　萧若水简直觉得今晚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要不就是整天打趣戏弄她，要不就是认真的可怕，这般多愁善感也是没见过。

　　　　“你说吧。”她淡淡回道。

　　　　孟珣无比认真看定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现在所走的路都是你父母安排好的，你会怎么办？”

　　　　“继续走下去啊。”萧若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索然，但看孟珣一脸正色，她也很认真的回答了。

　　　　“如果你的一路坦荡是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你还会安心吗？”孟珣声音越来越淡。

　　　　萧若水好像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另一层意思，凝目看他，月光照进她眼里光线纷乱，她想要理出绪头，却也理不出，最后只能无语凝噎。

　　　　黯月里，孟珣等待的迷惘目光垂落，萧若水看到了他深睫下零碎的黯沉，孟珣凝涩开口：“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与阿娘守着僻院方寸地，宁愿对奴仆的欺辱忍受到底，宁愿咽下发嗖的饭菜，宁愿从柿子树上跌落，唯独不愿阿娘用她一命，换我前途顺意，一世无瑜，仅此而已。”他说到最后声音低哑酸涩的令人唏嘘。

　　　　他眼里充斥着复杂意味，如雪坠的孤松，他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塌陷，萧若水喉间哽噎的难受，她能感同身受，他矛盾徘徊，孤独无助中，萧若水突然出人意料的给了他一个拥抱，他的心猛的一悸，恍惚的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而怀中人娇小体态，暖柔温度，淡雅兰香又立刻把他拉回了现实，萧若水真的抱住了他，无关情爱，只关慰藉。

　　　　“孟珣，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你好，虽然她的方式太极端，可她对你却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所以过了今晚，你要让一切回到原点，这也是你娘所希望的，我想她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她而耿耿于怀吧。”萧若水靠在他怀里柔声劝慰他。

　　　　花圃里暗紫鸢尾花摇曳在他眼里，摇曳在他秋风萧瑟，残叶纷飞的一角世界里，一抹紫影，融骨七分，他垂下的双臂极柔极紧的拥住她，夜阑人静，呼吸浅浅，心跳深深。

　　　　静默良久，萧若水欲放开她，孟珣感觉到她身子的躁动，恋恋不舍松开臂膀，他道：“大夫人毒死了我娘，而我娘也间接害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我如何自处。”

　　　　“我娘这样做于我是好，是坏。”他在疑惑，也在自嘲。

　　　　“孟珣，大夫人对你可好，可有威胁？”萧若水问道。

　　　　“大夫人对我很好，威胁暂时没有”知道真相后，他说出这话也有种别扭味道。

　　　　他紧握住孟珣渗满虚汗的手，道：“孟珣，听你娘的话，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柿子叶簌簌，孟珣抬眼望，一树葳蕤，他的唇角缓缓溢开一丝清朗的笑，转头对萧若水道：“我听阿娘的话。”眼里清澄明净。

　　　　萧若水也对她回了个清莞灵透的笑，各自会心。

第65章　斗武（）　
元梅屋小，叶青枫孟珣凑合一间，是夜，孟珣刚入房里，黑漆一团的忽飞出几块碎石，直向门口砸去，孟珣眼疾手快躲闪开，继续若无其事往里走，对着黑漆漆的屋子漫然道：“小枫，别闹。”话刚说完又扑扑飞出好几块石子，孟珣毫不慌乱边躲边道：“左六，右四，上五，下三。”随后抬脚踢飞中间几块石子，弹到后面墙上，先后发出几声闷响。

　　　　孟珣对着那方好整以暇道：“还有多少，你索性全丢出来。”叶青枫毫不客气，手里二十来个石子豆子一样撒出，孟珣身子一旋中翻扯下旁近床单挡扫，顿时石子如雨飞弹到房梁，床帐，墙壁各处，噼里啪啦一通乱响，间或夹杂着叶青枫的哎呦声。

　　　　“出来吧。”孟珣声音轻慢，经过一场打斗喘气声都无。

　　　　叶青枫从梁柱后镇定走出，屋里黑灯瞎火的，他隐微瞧见不远一条灰白人影淡定立在那里，即使看不清脸，叶青枫也能感觉到他发现了自己。

　　　　“孟珣，你分明知道我在柱后，还故意朝我打。”叶青枫威势不下，略有怒气。

　　　　“小枫，可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一进门平白受了你飞石偷袭之礼，若论故意谁前谁后，我不过是以其之道还其之身。”孟珣不紧不慢道。

　　　　“算了，小爷听不懂你这些大道理，不与你计较。”叶青枫敷衍了事。

　　　　又思忖道：“不过能在我飞石速攻下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人不多，而且我发现你耳朵挺灵敏，刚才的石子一数不错，若非长年历久训练，断不及此。”

　　　　“是吗。”孟珣平淡话语打破叶青枫思索。

　　　　他正欲上床睡觉，白光一闪，叶青枫横箭一挡，挑衅道：“孟珣咱两单挑，输了的地下过夜，看谁最后有上床睡觉的资格。”说完他剑势凛冽向孟珣攻去。

　　　　屋子不大，二人使力受限，动作轻捷很多，叶青枫剑光如扇向孟珣刺去，孟珣反应及快，折腰踢向叶青枫，他身子向后一闪迅速避开，再次出招，几个来回，二人从地上打到房梁上，又从梁上折回，都不落下风。

　　　　月光照见二人影子，不可开交。

　　　　叶青枫开始喘气，孟珣后背刀伤隐隐生痛，叶青枫偏头躲开孟珣侧击，甩剑斜劈向他右臂，孟珣闪开起空双脚夹住箭尖，叶青枫力量受掣之时，孟珣足尖翻正斜剑，白影一跃凌空，剑影轻晃，叶青枫还没反应过来，孟珣已负手飘然停憩在剑间之上，如蜻蜓立上荷梗，冷剑微颤振到叶青枫右掌，他傻眼之际孟珣已飘飘然从他剑间跃落，微尘不染。

　　　　待他回神，孟珣右掌已横在他颈前，他斜眼孟珣就离他寸许远，黑夜里他脸色暗白，一身霜白，嘴唇微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叶青枫看在眼里幽冷幽冷的。

　　　　叶青枫收剑回鞘，冷冷道：“你赢了。”孟珣也随即收手，平静道：“承让。”

　　　　“今晚我本来是想试试你，孟珣你武功果然在我和韶儿之上，平日里还装的斯文柔弱的，看似一个不会武的纨绔子，实则深藏不露。”叶青枫语气转浓，若有深意。

　　　　“小枫，你也不赖，却只在崔府做个守卫，委实可惜了一身好武艺。”孟珣惋息道。

　　　　叶青枫一顿，道：“你知道我在崔府当差，是韶儿告诉你的吧。”

　　　　孟珣没有回答。

　　　　他又自顾自的念叨：“看来韶儿和你交情不浅，何止啊。”他一惊一乍的像是在自导自演一出戏：“你们的交情不止不浅，还不浅的不正常，不正常的不像是友谊。”

　　　　叶青枫绕口令似的听的孟珣心烦，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闭嘴。”

　　　　叶青枫被他打断了思路，很快又找到一桩话题：“孟珣我看你轻功不错，上次我听阿平提到过你，那小子这段时间天天念叨你，你没看到他眉飞色舞那样恨不得涎脸抱你大腿，好像你才是他师父一样。”叶青枫的话有些嫉妒的意味。

　　　　“那我得闲去看看他。”

　　　　“你不知道那小子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研究你给他写的那套轻功术法，功力飞速直上，都快赶上我了。”

　　　　孟珣道：“他这断时间功力当真突飞猛进。”

　　　　叶青枫毫不迟疑：“那是，就她们家那房子吧，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要是以前让他爬都爬不上，现在“蹭蹭蹭”，一跃就上去了，倒有点你刚才的影子。”

　　　　漆黑屋里，孟珣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听声音也知道他说的声情并茂。

　　　　孟珣咧嘴一笑，声音清清淡淡：“阿平是个可塑之才。”

　　　　叶青枫眼看他就要上床歇息，抢先滚上床，占定床位厚着脸道：“孟少爷，对不住这床我占了。”然后又甩出一床被子，指地道：“你的床位在那里，我先睡了。”说完就作势躺下去。

　　　　“小枫，谁赢了睡床，这规矩可是你定的，怎么现在愿赌不服输。”

　　　　“当然不是，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规矩是我定的，不对可以改嘛，现在我重新把规则说一遍，输了的人睡床，赢的人睡地。”叶青枫现在的脸皮简直厚到了一种程度，他说完屁颠屁颠解衣欲睡，样子十足讨打。

　　　　“你当真要睡床上？”孟珣平静再问他一遍。

　　　　“是。”叶青枫回答肯定。

　　　　孟珣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叶青枫本以为他又要讲些大道理，没料到他反应如此平静。喊道：“你是决定要在外面过一夜吗，我看今夜阴风阵阵，阴云布月的，保不齐会下雨，别被淋的受凉了。”他的话看似安慰，实则幸灾乐祸。

　　　　孟珣停住不回头道：“谁告诉你我要到外面去歇了。”

　　　　叶青枫顿疑。

　　　　“听说今晚你家小姐独睡一间，她那里应该有空位，我去挤挤。”孟珣语气略略调谑。

　　　　叶青枫一听这话急了，赶快下床劝阻：“可别，大少爷我把床位让给你，我睡地下行了吧。”

　　　　孟珣后退转身，微笑道：“那行，既然这儿有床位了，我就不去你家小姐那边挤了，今晚将就你睡地下了。”

　　　　孟珣一把甩掉他脱在床上的衣物，舒舒服服躺着，又舒舒服服说了声：“晚安。”转身背对他睡去。

　　　　叶青枫像霜打茄子，可怜巴巴把孟珣甩下的衣服当枕头，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辗转反侧，腹诽孟珣一百遍啊一百遍。

第66章　寻人（）　
翌日，天将方晴，孟珣向元梅询问了蒲花村方位，准备赶路，元梅对孟珣又是千叮万嘱，又是心忧系念，絮叨了好一阵才出发。

　　　　三人脚程紧促，清晨日光穿过树叶薄投在他们身上，薄汗贴着衣服，湿热难受，叶青枫一人当前频频喝水，萧若水身为女子本就气力小，再加上又从未受过这奔波折腾，掉在后头，而孟珣就在她前面，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不远不近距离，遇上过不去的坑坎，会拉她一把，见她口渴，会递水给她。萧若水对他无微不至的行为感到受宠若惊，心里时不时生出几丝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甜意。她小心翼翼揣好心绪，脸上一如既往的淡定。

　　　　叶青枫一脚踩石，一手扇风，扯着嗓子喊道：“喂，你们快点啊！”他看二人离他有段距离，索性一屁股坐在青石上等，灌了一大口水，一脸热燥。

　　　　林间风丝幽幽吹来，小憩稍刻，叶青枫胸口闷热冲散了不少，孟珣二人也跟了上来，叶青枫一脸鄙夷，带着嘲讽口吻对孟珣道：“走路慢吞吞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萧若水淡淡接话：“青枫，他是因为照看我才拖在后面的。”

　　　　叶青枫性格粗放，没想到这点，“韶儿，是我不好一个劲往前赶，忘了你是个女孩子，力气小，你不会生气吧。”青枫挠挠头窘愧道。

　　　　然后再冷眼斜撇孟珣，冷淡道：“谢谢你啊。”

　　　　孟珣朝他淡笑了下。

　　　　面对两人叶青枫态度截然不同。

　　　　三人坐了会儿，孟珣拿出柿饼，微笑着递给萧若水，说道：“之间听你说喜欢吃柿饼，今早我就问元姑姑要了几个。”

　　　　青枫迟疑道：“韶儿你喜欢吃柿饼，以前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气氛瞬间尴尬，萧若水赶紧接过柿饼，迟钝道：“我现在突然发现柿饼也挺好吃的。”说完咬了口。

　　　　青枫疑犹间，孟珣也递了个给他：“你也吃。”他一语不发接过。

　　　　*****

　　　　有了元梅提供的路线萧若水几人，很快找到了蒲花村，经过上次死里逃生，这次几人都很警觉。

　　　　蒲花村村子不大，蒲苇，寒芒随处可见，一阵风来白绒绒花穗如漫天飞雪，飘飞飘落。偶尔落到萧若水发上，都被孟珣不经意捻去，萧若水心潮起伏。

　　　　时值六月，田间秧苗油绿绿的，田陌水渠边上几棵构树成熟的构果子如玛瑙垂挂满树，掉落在地的烂成了一滩红泥，萧若水望着满枝的楮实子，眉开眼笑道：“孟珣你认识这树吗？”

　　　　孟珣摇头：“不认识。”

　　　　萧若水笑颜皎皎：“这树叫构树，是种野树，我小时候常会爬到树上摘果子，你别看它样子不好看，味道还挺甜的，而且还能治眼翳。”

　　　　“原来你小时候和现在一样。”孟珣上下轻瞟了她一眼。

　　　　“此话何意？”萧若水语气加重，从他表情中觉察出不对。

　　　　“不像个女人。”孟珣含笑道。

　　　　“我哪里不像个女人了。”萧若水又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捏紧叶青枫两只胳膊，迫视他，边摇边问：“青枫，我不像个女人吗？”

　　　　叶青枫给的回答很公正：“长相是个女人，行为却像男人。”

　　　　“哪儿像男人了？”萧若水疑惑。

　　　　叶青枫胳膊被他捏的发酸，表情无辜解释道：“韶儿，因为你小时候爬树比我能干，因为你小时候能把隔壁王老爷家的胖儿子揍得满地打滚儿，因为你现在舞刀弄棍样样精通。”

　　　　“不就是因为我会女孩子不会的，男孩子会的，就不像个女人了吗，可我也会女孩子会的，男孩子不会的啊。”萧若水陷入沉思。

　　　　叶青枫手被捏的酸痛，垂气道：“韶儿，你能先把手放开吗，我疼。”那声疼道出了他多少心中苦。

　　　　萧若水盯紧他，眼里有杀气，叶青枫恐惧顿生，心里暗自叫苦：她不会打我吧他不敢直视萧若水，心收的越来越紧，突然双臂痛楚消失，他全身压抑感抽离的太快，以致身子瞬间轻飘飘的虚晃了一下。

　　　　他心怯抬头看向面前，萧若水笑眼盈盈，温柔如三春珠泉，素丽如月下皎兰，他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青枫，好像你也说的在理，我有时也觉得我不够女人，所以我现在要学会温柔。”萧若水保持微笑，若有所思道。

　　　　而叶青枫始终别着脸，萧若水发现了他异常，收敛笑容，蹙眉叹息道：“青枫你别躲着我啊，难道我真的很像个男人。”

　　　　叶青枫猛转正头对她道：“其实你不用太刻意，我就喜欢你原来的风格，刚柔并济多好。”他说完眼珠子虚转，就是不敢直视萧若水。

　　　　“青枫，你脸怎么红了。”萧若水不明觉厉。

　　　　叶青枫窘迫，吃吃道：“天气热。。热的，走吧孟珣都到前面去了。”说完闷头向前。

　　　　萧若水在后自言自语：“今天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她呡唇摇摇头，跟上叶青枫脚步。

　　　　******

　　　　“我刚才向村里人打听了刘氏夫妇，奇怪的是他们好像都不愿意说。”孟珣道。

　　　　“青枫，你确定当日你听到的是蒲花村。”萧若水出现了怀疑的眼色。

　　　　叶青枫不假思索：“当日我不会听错的。”

　　　　“这村子人少，我们再到别处去问问。”萧若水几人走在绿秧葱荣及膝的田间小梗上，脸色凝重。

　　　　烈日火热烘干了路边杂草上莹莹露珠，泥地晒的发干反射出炽眼白光，萧若水摸着发烫的头发，步伐沉重。

　　　　她用手挡着烈日，眯眼看前方，一位老者背着一箩草，一颠一颠的蹒跚行进，她眨了眨眼，急切道：“孟珣青枫，你们看前面有人。”

　　　　“走，我们快过去。”青枫说着就小跑向前。

　　　　二人跟上。

　　　　“哎，老丈等等！”青枫边喊边叫，三人走进，那老头应声停下，背着一大筐草，徐徐转过身，须发全白，眼神浑浊，面如揉皱的黄纸，瘦骨嶙峋，年龄大约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