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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十大禁毁小说文库-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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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家金谷重当时,无限恩情妾自知。

    犹记玉钗私赠约,还怜月夜共衔卮。

    其二

    翩翩侠气似平原,食客三千誓报恩。

    讵料一朝撄祸患,门庭萧索忽无人。

    其三

    芙蓉三尺吼床头,何事蹉跎误壮猷。

    今日奇冤谁为雪,千秋遗恨永悠悠。

    其四

    无端一见作君灾,任侠谁知是祸胎。

    哭读鱼笺惊仆地,暗风吹雨入窗来。

    其五

    君真怜妾妾怜君,恩爱原期共死生。

    阊阖欲呼天路杳,红罗三尺是归程。

    其六

    一看罗裙并绣襦,可知恩宠与人殊。

    季伦自是多情种,直得楼前坠绿珠。

    其七

    花晨月夕共徘徊,时刻相亲倒玉杯。

    誓作青松千岁古,宁知红粉一朝灰。

    其八

    自悲自叹忽成痴,哭叫皇天总不知。

    欲借龙泉诛国贼,可怜妾不是男儿。

    其九

    日落黄昏意转迷,黑云惨淡压城低。

    夜台若肯容相见,仍作鸳鸯一处栖。

    其十

    一妇何曾事二夫,今朝遄死赴黄泉。

    愿为厉鬼将冤报,岂向人间化杜鹃。

    是夜,玉香睡在隔房,遥闻湘娥哭声哀惨,直至更余未息。不觉蒙眬睡去,梦见鸿与湘娥携手至前,含笑而言曰:“我二人相隔两地,幸于今夕二更同时而死,行将诉冤冥主,汝等无烦相念也。”俄而惊醒,残灯未灭,漏下已是五鼓。遂披衣起身,呼醒郢雪而告之。

    忽见婢女惶骇趋报曰:“娘子昨夜哭至二更时候,独自点灯,步到层翠楼上,直至鸡啼不见下来。适间往上一看,已是悬梁而死矣。”

    及至数日后,京中有人回报云:“鸿于某夕二更缢于狱中。”按其时,果系湘娥投缳之夜也。

    当道旋亦悟鸿冤屈,得令归骸与娥合葬。而郢雪诸姬,相继别嫁矣。

    是年秋选,崔平仲得除闽中一县,归由保定,辞别郑公,路经鸿宅,忽以双手自批其颊云:“我当日留汝下榻,出妾侑觞,何负于汝?而下此毒手,使我死于非命。今已控准冥司,速去对理。”言讫,登时仆地而死。时人惊叹,咸以为报应之速焉。

    卷九

    王琰

    引

    烟水散人曰:予闻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尝读汉史至戚夫人、班婕妤之事,每为之掩卷三叹。彼吕雉之恶,固不足论。至若飞燕姊娣,犹不能容一班姬。嗟乎!秋扇被捐,绿满长门之草;解肢为彘,血成永巷之磷。嫉妒之于人,亦甚矣哉!

    然则妇德之难,唯在不妒;事夫之义,贵乎有容。此周南之咏,每以苧木、小星而兴颂也。

    予尝浏览古今名媛,美色易得,而不妒罕闻。及观王琰诗集,秀丽不减庾鲍,何物女子诗句中乃有神耶!自非梦生彩凤,安能仿白雪以为章;良由口吐灵珠,所以组七襄而成锦。犹恨苏水迢隔,莫能询探芳踪。讽览之余,居常怏怏。

    忽有松溪王子,以苏人而侨寓武塘。值予逆旅途穷,借彼居亭作主,剪烛谈诗,首言王媛,松溪莞然而笑曰:“此乃予之姑也,君之所知,徒以诗而已矣,安知其贤而不妒,节行双美乎?”

    遂为予详述其由,予不觉连举大白。时已夜分,研墨濡毫,疾草成传,而予之美人书始成。或曰:女以不妒为贤,固矣。然其美趣,全在妻含醋意。而欲近不得近,移夜半鹭鸶之步,偶窃幽欢;效花间蛱蝶之飞,暂偷香粉。较之绝无拘束,其趣弥佳。虽然长柄麈尾,岂能预备;河东狮子,吼实堪憎。亦未有妒悍之妇,可称为美人者。集王琰为第九。

    苏敏,字颖生,苏人也。十二游庠,十八中丙子副榜,即以是冬,娶同邑王长卿之女为妻。

    长卿文行兼优,颇为诸生推重。其女讳琰,字炳文,少敏二岁,容色艳丽,性格温柔。

    时有法僧,自北至苏,聚徒数百,讲经于虎丘寺。府县各官,以至阖郡缙绅,无不往寺拜谒,事以师礼。于是苏人竟传活佛下临,上自衣冠士女,下至茅屋裙钗,莫不趋闻妙谛,乞求法号,唯以得见为幸。

    琰亦为戚族中姊妹邀往,及至虎丘,琰以人众,不欲登岸,诸女窃笑曰:“父为腐儒,以致女亦腐气。”

    既而人益满集,恶少年响妇之少而艳者,于人队中争为轻薄。而同船诸女或失簪珥,或卸其履,更有裙幅扯碎,含愧下船,琰始笑曰:“顷间姊姊嗔我,今果何如?夫听经非闺女之事,而游僧岂西土金仙,何况男女混杂,不无少损风范,终不若愚妹在船之为妙也。”

    其后法僧果以奸淫妇女,事泄而逃。戚属中有知其事者,无不重琰之智识。

    及归颖生,婉娈相得,调和瑟琴。有自闽中宦归者,送至白鸟一双,琰极怜爱。尝赋诗四律,而为小引以述其所产云:

第102章 美人书(9)() 
予从堂兄虎茵,以建宁刺史任满而归。赠予以白鸟一对,出自岭南,皎素如雪,宿必交颈,予甚爱之,而呼以雪儿。花边月底,亦予闲中一雅伴也。漫缀俚言四首,非谓文墨,聊以志其堪爱之意焉。

    其一

    禽谱无情不为传,一双忽向画栏翩。

    娇音只合临窗唤,素影偏宜伴月眠。

    岭外蛮花应怨别,吴中绣羽莫争妍。

    性驯最解红闺意,鼓翼迎人似乞怜。

    其二

    猜作鸳鸯色又非,徘徊双影却依依。

    绕帘疑是梨花褪,舞月难分皓魄辉。

    似忆故乡频对语,为怜弱羽只同飞。

    荔枝香冷丛兰远,惆怅春风梦不归。

    其三

    羽衣如雪惜无名,幸到吴中锦绣城。

    紫燕莫叫嗔比翼,黄鹂岂许妒和鸣。

    难从云母屏前索,合入鸳鸯谱上争。

    描向红缣重搁笔,徊翔岂尽态轻盈。

    其四

    交颈情深只自知,凌风轻唤并差池。

    为夸玉影宜清洁,岂逐文鸳斗陆离。

    香魄似从庾岭化,云容添助绣闺奇。

    殷勤倩作闲中伴,应赐佳名唤雪儿。

    颖生亦拟赋诗,及见琰作,叹息曰:“好句被卿说尽矣。”

    琰尝晓妆初毕,思得名花插缀。忽见颖生手擎海棠一枝,含笑而来,即为琰簪在鬓旁曰:“侬爱卿,所以知卿所爱,然不过以此点缀绿云。海棠虽艳,岂能解语?而伯虎乃谓‘不如花窈窕’,诚谬谈也。”

    琰笑曰:“珍赠已出至情,谬誉岂能无愧。第有此名花而无佳句,君若赐以珠玉,妾当图报琼瑶。”颖生立赋一绝云:

    压倒群葩迥出尘,檀心红影露芳春。

    只须一笑能倾国,岂羡昭阳殿里人。

    琰复笑曰:“妾实薄柳陋质,岂敢妄拟名葩。讽君佳咏,唯有感愧而已。”

    又一日,有以鹤馈颖生者,属琰赋之,琰乃吟曰:

    试舞消闲梦,长鸣惜羽衣。

    暂为池畔物,终向九霄飞。

    颖生亦大笑曰:“卿岂为海棠代赠耶!”

    琰极好诗,每得一题,虽凝思竟日不倦,必至工丽而后已。颖生敏于作文,而诗颇平淡。故每有所作,属琰裁削。

    因以琰性爱花,即于宅后开筑小圃,到处访寻名种,不惜重价购求。而春风桃杏,秋日芙蓉,艳绯娇白,相继不绝。

    琰若稍有闷色,颖生多方解慰,以博其欢。颖生每于夜静读书,琰必亲自在旁,焚香煎茗,虽极冱寒,相候同睡。所以芙蓉帐内,每多调笑之娱;而玉镜台前,曾无反目之怨。

    其年秋试赴省,偶值居亭沈氏,有女碧桃,艳丽能文,笄年未嫁,颖生乃以六十金聘娶为妾。既而下第将归,惟恐到家,琰或妒忌不容,心下反觉踌躇自悔,乃遣人先以诗寄琰曰:

    空将裘马逐轻尘,仍作金陵下第人。

    误入桃源今已悔,归心唯忆故园春。

    琰得诗笑曰:“细观诗意,薄幸郎已娶妾矣。唯虑不容,故先以诗探我,我自佯作妒意以戏之。”即日遣人亦报以一绝云:

    点额归来无限羞,还将闲绪觅风流。

    妾今无面重相见,不若金陵且暂留。

    颖生看毕,面有忧色。碧桃揣知其意,乃谓颖生曰:“妾观君自数日以来,时刻咨嗟,忧现于容,岂谓功名未遂,抑别有他故耶!”颖生遂以实告。

    碧桃曰:“君且勿为迢虑,妾到家自能婉转侍奉,娘或妒嫉,亦何难曲意下之。”颖生喜曰:“卿能如此,我复何忧。”

    无何抵苏,颖生先入门,琰笑迎曰:“人言君在白下,已赘入丽人家,何不在彼同欢,而亦归耶?”颖生曰:“偶为媒氏所误,心殊怅悔,唯望贤卿有以恕之耳。”是夕,琰先进房,疾呼侍女扃扉。

    而颖生、碧桃立于门外,候至更阑,始见一鬟启扉而出,手持笔砚,笑向生、桃曰:“娘特传命,欲令郎与新娘各赋一诗,若能中式,即许进房。”遂以题目分授曰:“郎是‘粉蝶偷花’,新娘是‘灞桥柳色’。”于是生先桃继,各赋绝句一章曰:

    上粉蝶偷花颖生

    玉剪迎风舞影徐,为寻花信日遽遽。

    小桃纵有娇红色,一采芳兰笑不如。

    上灞桥柳色碧桃

    销魂总赠别离悲,移到江南为阿谁。

    若得东风抬举力,抽丝永拟挂恩晖。

    小鬟将诗进房,琰朗咏一过,欣然笑曰:“诗意妙绝,尚可恕也。”疾呼启户,亲自秉烛而迎。

    颖生跨进门垠,不觉双膝跪下。而碧桃亦跪于足后,琰双手扶起曰:“聊相戏耳,何作此态,况以闺中寂寞,得一雅伴相与,嘲风弄月,足为以娱,予岂妒妇哉!顷已命婢暖酒作贺,无相疑也。”遂斟酒劝进数爵,琰复笑曰:“试看三星在隅,铜壶中漏声将半矣!速整鸳被,毋虚良夜。”

    颖生坚执不从,琰复低声笑曰:“旧人岂比新欢,子何谬逊。”生亦低低答曰:“新娶不如远归,是以不胜恋恋耳。”遂同琰榻,而绸缪彻曙,绝无醋意。

    琰有表妹张氏、郑氏者,性俱妒悍。尝以吉席会饮,张氏密谓琰曰:“姊与苏郎结缡未几,何乃绝无主意,即许娶妾。殊不知娶妾之后,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盖男子之心,恒慕新而厌旧。彼即容色不如我,犹有可虞。而况我长彼少,既膺新进之宠,复挟窈窕之姿,是我之恩日疏,而彼之恩日密矣!矧我以一人耳目,岂能时刻防闲,在彼两意相投,何难欺弄。必致偷欢月下,调笑风前,是我之情日去,而彼之情日专矣!甚且彼或生子,必倚胤嗣以为重,而饮食之美与我相若也,衣服之丽与我相敌也。我负虚名,彼专恩好。是我之爱日衰,而彼之爱日笃矣!姊之聪明远胜于我,何乃计不出此,若不早图,噬脐何及!”

    琰笑谢曰:“谨谢妹,姊与苏郎,恩爱至深。虽置一妾,决不负我。”

    张氏喟然曰:“有是哉,姊之不智也。夫以夫妇之情,其始谁无恩爱。至以婢妾谗间,而反目于室者,比比然矣。姊乃恃此而不恐,设或相负,将若之何?”

    郑氏亦说琰曰:“吾闻貌言华也,正言实也,甘言疾也,苦言药也。今张妹以正言进姊,姊之药也。若不早虑,必有后忧。独不诵‘宠移新爱夺,泪落故情留’之句乎?”

    戚属中有沈媛者,亦从容讽琰曰:“非是妾辈,乐居嫉妒之名。而防微杜渐,决宜预计。盖希宠进谗,巧妇之舌;因新疏旧,男子之心。故往往恩深于未娶妾之先,而情乖于既娶妾之后。其始也,虽极抗拒不容,订誓款款,尚难保其情无变更,至老不娶。及至娶矣,虽极严声厉色,防范甚密,犹未免有宠夺恩移之虑。故饮食不容共桌,同寝不许竟夕。任爱婢以为心腹,谨门户以绝暗偷。夫岂乐于用心哉,特防患于未然耳!今吾姨乃待以姊妹之情,任其专房之宠,是何异太阿倒授,而绿衣黄里之咏,必难免矣!然不唯是也,甫至金陵即置一妾,将来再往应试,保不致继碧桃而更娶者乎!此卓文君之白头咏,不得不作;而苏若兰之回文锦,不得不织也。辱居至爱,辄敢正言,唯姨念之。”

    琰皆不听,乃反赵夫人之意,而戏作一词,以付碧桃曰:

    莫要心怀嫉妒,妻与妾休分尔我。譬如一块泥,塑出人两个,哪里论情深情浅。总之不在尔,即在我。我若情浓尔亦欢。尔若恩深我岂醋。再将泥打碎,调和塑一个你,捏一个我,虽则别形躯,心肠总一副。郎索欢时,尔也可,我也可,我只带挈你,任你念着我。

    恩爱和同,方是个不淫不妒的贤哲妇。

    碧桃感叹不已,亦赋五言古体为谢曰:

    梁燕欣有托,涸鳞羡在池。

    美哉千尺松,女萝附其枝。

    唯兹贤与德,允作闺媛师。

    得托衾帐惠,只怜庸陋姿。

    报德良有口,感恩心自知。

    永宜福履绥,为歌樛木诗。

    无何,颖生又当秋试,临行之日,琰赋诗为送曰:

    秋风江上正槐黄,为唱骊歌一送郎。

    云路已通鹏举翩,月轮有意桂输香。

    才高自合朱衣点,名重应从紫禁扬。

    今夜兰桡何处泊,莫将离别怨凄凉。

    碧桃诗曰:

    直上青云在此行,芙蓉夹岸晓江清。

    风毛共羡承先泽,虎榜谁言属老成。

    二水遥从帆影合,六街应骤马蹄轻。

    须知温饱非君志,岂止文章重一生。

    颖生临别,琰复握手叮咛曰:“君已三冬足用,奚患功名不遂。唯是桃叶之下,慎勿再致淹留。”

    颖生笑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但渠临蓐在迩,卿宜善视之。”遂于是早与社友黄洵,买舟偕往。及试后,仍又下第。

    颖生自以久负盛名,而屡试坎坷,心殊怏怏,将欲束装。忽见苍头以琰手书带至,拆而视之,其书云:

    一别兼旬,相思若岁,犹幸碧梧未老,红藕余香。虽则冷澹秋容,不废临风笑语。而婵娟三五,正子文战时也。想已藻夺烟云,词流三峡,锦标在望,鹗荐堪期。妾心缕缕,时逐梦中,绕遍凤凰山下月矣!兹于既望之夕,妹已获举一男。虽非天上麒麟,试啼已知英物,专使报喜,用慰幽怀。并候捷音,以舒遐瞩。

    颖生看毕,抚髀而叹曰:“岂所谓下第一身轻,有子万事足耶!”即与黄洵相约同归。

    自此颖生志益磊落,日与二姝分题课咏。凡遇牢骚不平之气,靡不托之于诗。

    捻指间,其子已年六岁。即延黄洵为西席,名曰小眉。其年秋试,颖生复遭摈斥。及检落卷,头场、二场,具已批取中式,唯第三策中错写二字,不觉捧卷号泣,郁郁成病,至家三日而殂。琰与碧桃守丧成服,哀毁骨立,为辞以哭之曰:

    嗟嗟夫子兮工文章,睥睨一世兮孰可方。

    故为偃蹇兮志不就,岁在龙蛇兮竟夭亡!

    寿不及回兮天茫茫,想音容兮空轩昂。

    招尔魂兮奠一觞,猿啼鹤唳兮凄我肠。

    魂归来兮何处?徒掩泪兮彷徨!

    颖生殁时,年甫三十一岁,故云寿不及回。碧桃亦挽以绝句二章曰:

    纵横诗酒十余年,文似相如气浩然。

    未得成名身便死,令人不敢怨旻天。

    其二

    菊老桐枯值暮秋,人间夜室两悠悠。

    最怜野鸟知人意,也向西风叫不休。

    一夕疏雨敲窗,凄风剪竹,琰与碧桃挑灯对坐,含泣而言曰:“苏郎既殁,犹幸尔我相依。但守制存孤,我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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