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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巡回銮始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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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董军入都,先期由其先锋官将弁数人持令箭入京,于路宣称已命义和拳作为先锋,剿灭洋人,我军为之后应云云。
闻者均为骇异。然自是以后,拳匪踪迹,即已遍布都城,较前愈盛矣。此可见拳匪入京,实由刚相之所召也。谓之罪魁,不亦宜哉?
自刚相回都后,未及数日,即有拳民数千人到京。某城门守者坚不肯纳,方争持间,忽有人持辅国公载澜令箭至,令守者入之,守者不敢违。由是风声所播,相继而来者日以千计。
随处设立拳厂,坛场触目皆是。盖向仅一街一坛,或两三街一坛,既则一街三四坛,或五六坛矣。其设坛者,初惟匪徒为之,既则身家殷实者亦为之矣。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娼优隶卒,几乎无人不团,无地不团,并以“乾”坎”两字为别。“乾”字遍体俱黄,“坎”字则所穿皆红色布,以尖角红旗悬于门上,书“奉旨义和团练”或“义和神拳”字样。其旗之长方者,或书“助清灭洋”,或书“替天行道”。每团多则数百人,少则百余人。其坛主之富厚者,更为其党制备衣履刀矛。装束一如戏中之武生,恒执木棍,招摇过市,美其名曰二郎神棍。
端邸见拳民日众,遂奏请以庄邸载勋及刚毅统率之,而以英年载澜为之副,会同办理,自是兵匪合而为一,而抢掠焚杀之事起矣。
○兵匪焚掠京师记
拳匪既云集京师,更有董福祥义弟陕人李来中者,从中指挥,由是兵匪遂合而为一,益肆无忌惮,任意焚掠,作为与发匪直无二致。爰辑兵匪焚掠京师记,以为后日之考证焉。
五月十六日,拳匪以外城姚家井一带教民,已先期避入使馆,不得肆其荼毒,遂于是晚将该处所有教民房屋尽付之一炬。
其彰仪门外西人跑马厅,亦同于是晚一并焚烧,是为拳匪在京纵火之始。翌日,拳匪即扑交民巷,被西人枪毙八人。至晚,忽四处起火,崇文门内所有教堂皆焚。堂中教士,早经避往使署,故未遭害。惟教民及家属约二三百人,则均被戕杀,情形甚惨。是日又烧灯市口及勾栏胡同等处洋房,火光甚盛,直至天明,犹然烟焰满天,余火未息。
十八日,复焚顺治门外教堂。其大栅栏等处教民所开之店铺数家,亦遭焚毁。叫嚣之声,达旦不绝。
十九日晚,拳匪又进攻奥国使馆。是日拳匪死伤者甚多,自顾逃遁不暇,故未纵火。而喊杀之声,则仍至三鼓后始息。
二十日九下钟时,火光又复大作,烟焰蔽日,作淡黄色。
盖大栅栏有老德记药房,为西人所开者,拳匪往焚之矣。已而西南风大作,以致延烧四处:东尽前门大街,西尽煤市街,南河沿,又逾河而至月墙,两荷包巷,正阳门城楼亦被延及。是日共计被焚店铺不下四千余家。至翌日,火尚未息,当火起时匪禁水会救火。老德记间壁广德楼恐被延及,因特用水泼救。
拳匪等遂扬言本烧老德记一家,因广德楼以污水浇救,至干神怒,是以延烧如此之多,并非法术不精也。自珠宝市炉房被焚后,市面大震,四门亦即因之关闭。自此以后,无日不火光烛天,非焚教堂,即焚教民之居室。
二十五日拳匪协同甘军攻奥国使署。东遍中国银行及银元局火起,火光熊熊,自东而西。盖奥使署与银行之间,尚有铁路学堂一大座也。
以上自十六日起,至二十五日止,皆拳匪纵火焚烧之事。
此后则甘军从而抢掠矣。
二十六日九点钟时,各街巷闻枪声忽作,叫嚣哭喊之声,无异雷震。是为官兵劫掠之始。是日,各京官住宅及殷实富户无不被掠一空。其先至者,蜂拥入室,以刀破箱,出衣物于庭中,拣佳者取以去。甫去而他兵又至,则取其次者。约七八起而衣物告罄矣。其银票等物,亦必搜攫净尽。其或闭门不纳者,兵即逾垣而入,放枪无数以恐吓之,然后饱掠以去。设与争论,即被击毙。如所掠尚不满意,即火其居。一时满街塞巷,无非抢物之兵丁。而儿啼女哭之声,尤使人闻而心碎。街市间尸骸横卧,亦难数计。顾各处虽多被抢,尚不及住居附近东交民巷一带之甚。盖与使馆为邻,故受祸尤惨也。孙尚书家鼐住宅被抢更烈,其公子所存仅一短衫,余物已被括一空。而各兵等犹未满意,因复以枪拟尚书,勒令将黄白物交出,否则将以枪弹相饷。尚书无奈,遂告其所藏之处,始释手而去。是时尚书已神魂失措,恐有再至,即乘明轿往徐颂阁中堂处暂避。所谓明轿者,即入朝所乘之轿也。各兵纷乱间,忽喧传有营官马队至,始各返身而去。盖此时大营始知官兵焚掠,来弹压也。有顷,忽又喧传大营令下劫物者斩。即有马兵将人首来悬于尚书宅外,大事始定。是日命妇之为兵戕害者亦有数人,小民更难数计。
二十七日晨,事为荣相所知,大为骇异。急亲赴各处查看,并往尚书处道惊。查点一切,不独傢伙什物荡焉无存,即墙壁间亦多有损坏之处。是晚,台基厂及交民巷东首火光又起,一路延长如龙。
二十八日,枪声四起,御河桥一带尤甚。盖因翰林院后面为英国使馆,各国洋兵皆聚于此。正攻击间,忽有教民无数从使馆中突出,逢人便杀。各兵放枪逐之,捉获无算,即置于灯市口纵火燃之,尸臭之气,隔数十里犹闻之欲呕。
越数日,翰林院复被焚烧,所有古书典籍,亦皆片片作蝴蝶飞。堂中男女大小二十六名口,亦被逼至□□□□□自外县解到英牧师□。诚浩劫也。
○王公大臣袒匪记
拳匪之乱,王公大臣,除端,刚外,信之者固亦不少。而尤以某相国信之最笃。尝闻其赠大师兄一联云:“创千古未有奇闻,非左非邪,攻异端而正人心,忠孝节廉,只此精神未泯。
为斯世少留佳话,一惊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胆,农工商贾,于今怨愤能消。”
袒匪之意,出于至诚,即此数言而已如见其肺腑。其愚诚不可得而及矣。
当五月初,骆殿撰成骧放贵州主考时,往见礼部尚书启秀,启谓之曰:“俟尔回京销差时,北京当无洋人踪迹矣。”盖启真以义和拳为可恃者也。厥后,联军进京后,启竟为日兵所拘,至以绳缚其手,欲求死而不得。卒至明正典刑,夫非自贻伊戚哉!
王培佑以曾奏请发给拳匪口粮,为端,刚所喜,得授顺天府府尹。所属各县令,以迭奉上谕拿办拳匪,乃往见王请示机宜,王谕之曰“近日拿匪明文,并非政府之意,尔等只须奉行故事,便系尽职,否则定遭参办。”各县令始恍然而退。
又督办铁路大臣许竹筼侍郎,以各处铁路被焚,奏请拨款修理一折,具奏后,端,刚等以多事斥之。旋即奉上谕着毋庸议。观此,则拳匪等焚毁铁路电线,又皆端,刚等指使无疑。
何乃莹于五月初在顺天府府尹任,迎合端,刚之意,上折力言拳民宜抚不宜剿,因是端,刚深喜之,立擢副都御史。
吴郁生司业蒙放主考,出京后,家中存储古玩金石甚多,一日为义和拳掠去,尽送至端王处。端王留下古玩金石,其余一概散给义和拳。
○拳匪侮辱大员记
拳匪之起,本拟毁使馆后,即行非常之事。其语云:“一龙,二虎,三百羊。”龙指皇上,虎指礼庆二王,三百羊则指京官也。并谓京官可勿杀者只十八人,余皆不能留。故事急时,太后常令礼庆住宫中,盖亦有鉴于庆恒之死,恐亦被戕也。
又陈侍郎学芬,于五月二十八日至各部验看月官,同莅事者惟司官丁某一人。月官共十三人,正验看间,拳匪忽然突至,任意罗唣。陈叱之曰:“此何地!尔辈敢无状乎!”匪怒以刀砍之,丁惧而遁。拳匪追之出署。时董军在外,阻之曰:“此人不可杀!”丁始得脱。旋即闻枪声两排,月官死者三人,陈亦死焉。
自各部衙门被焚后,诸京官纷纷出京。黄慎之学士亦将家中器具遍托诸亲友照管,己则出至通州,继恐所托尚不妥,乃复入,遍托之而出。遇匪诘之,黄曰:“欲出城视亲友耳。”
匪曰:“时已晚,岂是探亲友者,必是欲遁耳。”将杀之,为人所阻。请命于朝,命勿杀。拳匪不可。刚赵等奏谓:“不宜惜一人而失众心,宜思善处之道。”乃命拿交刑部收禁。
廷雍,廷杰二人,平日本有意见,各不相下。廷杰奉召入京时,廷雍即欲乘其交印后,嗾拳匪杀之。其幕友等力劝不可。
乃以六百金雇拳匪六人,佯为保护也者,随之入京。未几即借端杀之。
时有姚提督者,以保送入京,十四日,在市上游行,因拳匪声言须杀鬼子,姚叱之曰:“升平世界,尔辈弗得妄言!汝辈今欲杀鬼子,行看将为鬼子杀也!”匪闻言,即哗然曰:“二毛子来矣!宜先杀之!”姚力言非是,匪中规例,凡不肯自承二毛子者,即为焚香,取黄纸烧之,如纸灰不升,即目为真二毛子,必杀无赦。时姚友有李某者,乃京营中之武弁,闻信驰至,力为剖辩。乃言待大师兄至再议。良久,大师兄至,瞪视良久曰:“必杀之!无任再辩!”李曰:“顷已允不杀,何背前言?”匪并欲杀李,李急策马驰去,始免。姚身携三百金及金镯,马匹等物,咸入匪手。姚亲友等有来抚尸恸哭者,均为匪所杀。拳匪横行如此,真暗无天日哉!
又新简贵州巡抚邓小赤中丞,出都时,遇义和拳,叱问:“何人?”从者对曰:“贵州新抚台邓大人也。”匪即叱令下轿。邓不允,即拽之出。令跪,不从,则以数人按之跪。又由二师兄为焚香,见香烟直上,即挥之去。又问:“前后车辆,皆汝一起乎?”曰:“然。”曰:“何用如许!且伊等皆何人?”曰:“是吾子及仆人也。”匪曰:“汝子作何事业?”曰:“在京供职。”匪曰:“然则汝何故携去?”曰:“以予癃老,欲其侍奉耳。”匪曰:“观汝精神尚健,何用此!”褫其衣挥之去,邓乃仓皇出走。行二十余里,始遇一仆,携有包袱,内惟存麻布袍,不得已,取服之,复行四十里,始遇其至友某,假得三百金,以百五十金雇一车,狼狈而至德州。沿途地方官均不知其为赴任大员。后遇某公,又借得数百金,始得南行。
至前同行之眷属及家丁等,共十二人,则均不知所往矣。
又西摩尔提督将率师入京时,朝议派员阻之。乃命许竹筼侍郎,袁爽秋京卿二君往。途遇匪,询其出京何故,答以奉命往阻洋兵。匪云:“汝二人此去,必引洋兵入京。应就戮!”
许袁怒叱之。即被拥至坛场,谓之曰:“汝二人心不可知,当焚香奉表以别汝真伪。”既奉表,乃曰:“表已上达,虽得赦宥,然汝二人不可往面,即回朝覆命,否则杀无赦!”许袁无奈,只得退回端邸闻之,以拳匪之忠于国也,传之至邸而嘉奖之。
○日使署书记生杉山彬遇害记
甘肃提督董福祥所部甘军,五月初旬本在南苑驻紥,端,刚等以京城空虚,非有劲旅不足以资守御,因特奏请,调之入都。十三日,董军由南苑陆续拔队起程。十五日,入永定门。
其时各国使署因见事急,已由天津檄调洋兵进京保护。适是日日使署书记生杉山彬乘车出城迎视,遂与相遇于途。
董军见之,喝问:“何人?”杉山彬据实以告。各兵哗然曰:“既系书记生,官阶藐小可知,乃敢僭坐红帷拖车乎?”
即提其耳下车。杉山彬见势不妙,乃婉言相告曰:“僭越之罪,诚不敢辞,愿见大帅以谢。”各兵又大哗曰:“吾大帅乃天上人,岂汝倭子所能见!”杉山彬曰:“然则当请大帅至敝使署,由敝公使谢罪,如何?”言及此,及营官不待其辞之毕,已抽刀向前,直刺其腹。杉山彬遂死。
事闻,太后召董责之,且欲派员查办。董力辩其无,并谓:“即果有之,斩奴才无妨,如斩甘军一人,定然生变。”后闻奏,默然良久。继以事已做拙,虽尽斩之,亦复何益?乃复以却敌大任委之。董至端王府,端抚其背,并伸拇指而赞美之曰:“汝真好汉!各大帅能尽如尔胆量,洋人不足平矣!”董大喜,益自夸不已。
日公使闻而大怒,即电告本国,一面请舆尸入城以殓。初尚不许,继因争之力,力准之。
由是董军益猖獗,更以杀人为儿戏矣。
○联兵攻陷大沽炮台记
大沽炮台在白河口之南,北盐田之东。其北岸曰北炮台,南岸曰南炮台,聚于南部者曰新炮台,筑以泥土,围以石墙,坚韧处虽金城汤池亦莫以过。距京四百八十余里,距天津二百余里,为水道入京之咽喉,内港外港,险阻可守。港外有洲,水极浅,故离台尤远,即潮涨时,水亦不过六七尺,轮船入口颇非易易,兵轮尤不易驶近。洵为天然要隘,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入者。倘布置得宜,防范有法,虽日以大炮环攻,亦无所惧。而乃转瞬之间,即已失守,则当此任者,不得辞其责矣!
先是各国以得其使臣急电,遂纷调其水师舰队,陆续前来,以便相机北上。时在五月中旬,大沽口外已泊有兵舰三十余艘之多,每欲入据炮台,而无其名。遂各互相聚议,于二十日,由各统带带同译人往见炮台守将罗军门荣光,令于是晚戌刻将炮台让与各国屯兵,如至十二点钟不让,即当于二点钟时开炮轰击云云。军门答以此事未便作主,须禀由北洋大臣再为奉覆。
各统带乃仍退回。旋于傍晚六点钟时,传令凡在大沽之各西人,限一点钟内均赴停泊于铁路码头旁之美兵舰名莫诺开赛者船上躲避,以免为炮火所伤。各兵舰亦各整备一切,以俟届时开战。
时美兵舰统带某君,以一经启衅,天津租界必有不堪设想之处,雅不愿与闻其事,只以各统带意见相同,碍难拦阻;遂于先期开出口外,以观动静。
届时,炮声忽起,无异霹雳震空,满江烟雾迷漫,对面几不相见。故两面谁行开炮,均无从察其实在。惟觉满江炮弹飞舞,半空隆隆之声,与波涛之滚滚者相鼓荡而已。英国兵舰名奥尔求林者,所泊处适当炮台之冲,有一炮几被击中,以在夜间,炮台上未能瞄准准头开放,故得幸免。其鱼雷船威鼎则所中之弹子堕于锅炉之内,故亦未曾炸发。惟德兵舰意尔的斯,则受伤稍重,统带官亦几不保,幸闪避捷速,始获无恙。彼此相持之际,各兵舰以由下仰击,颇形费力,拟派某国兵由间道抄入台后,以为前后夹击之计。乃天将明时,而炮台旁之火药库竟为炮弹所中,致忽炸发一时间,烈焰飞空,浓烟匝地,兵丁之死者至不可以数计。而炮台遂以不守。其极北第一府炮台,为日兵最先占据,方悬挂国旗间,北边外面之炮台亦为英军所得。各兵舰即乘势驶至港口。未几,德俄两国旗号又高悬于南面炮台。此二十一日晨六点钟之情形也。
至天明后,中国海容兵舰及鱼雷船四艘,亦俱为英船所获,盖即未开战时泊于口内者,以未知开战,故均未预备,致被唾手而得,亦以英旗悬上,系之于威鼎及斐蒙两船之尾。时台上逃遁兵丁及华人等,或被枪炮击堕于河,或自投入水者随水飘流,几于触目皆是,事后闻为美兵船所救是以不死者甚多。至十点左右,各兵舰统带见事已大定,遂即派弁登岸查看。所有各炮台业已半成焦土,无头折足之尸更难偻计,所谓积尸如山,流血成渠者,实有此种景象也。各弁乃命兵丁等将尸舁诸一处,以火焚之。其附近炮台各处,所有中国房屋为炮火所伤者,亦不知凡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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