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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绕伽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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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善,痛不痛?”我忙打开猫儿的手。
“娘,不痛的。”
“原来是姐姐的孩子,怪不得这么好看!”猫儿夸奖了一句,手又往善善脸上伸去。
“该走了。”修罗开了口。
小离在最前面走着,走了不远的路程在花花草草的掩映下忽见一描金小门,小离朝着门扉指了指,道:“开。”接着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行人渐次进门,猫儿走在最后,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和我说着话还不忘逗弄一下善善。
门内门外,不一样的世界!
“姐姐,别看这些阶梯平平仄仄的,它们却是连接第一围和第二围的唯一通径。”猫儿说。我点了点头,不甚在意。
路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慢慢延展开来,沿路开着许多红色的曼珠沙华,散发着神秘的红色光芒。水流下面有很多的发光小石子,把本该暗黑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昼。
“怎么还不到啊?”善善不合时宜地抱怨了一句。
“嘿嘿,走不动了吧?走不动了猫叔叔抱你走。”猫儿一把抱起善善把他架在肩头,然后又向我道:“等过了这第一围,姐姐就可以乘彩凤走了。”
“为什么?”
“姐姐看这些曼珠沙华,漂亮吧?”猫儿朝我眨了眨眼:“我们在看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在看我们。如果在第一围就用法术,就是对这些花不尊敬,它们就会集体反噬我们。”
“反噬?”
“很可怕的,就不说与姐姐听了。”猫儿抓了抓耳朵,又干笑了两声。
弯弯曲曲的路走到了尽头,前面是黑黑的悬崖峭壁,猫儿连带脖子上的善善和小离打了声招呼就瞬移而去,只剩下了我和修罗。
修罗拉着我的手来到悬崖边上,我朝下看了看,血色的曼珠沙华无尽风情,摇曳风姿。
“从这里进入第二围,天宫,人界,很难再见了。”修罗轻启朱唇。
“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吧……”
“没有遗憾,再美好的东西也会无动于衷。”他没头没脑地应了一句。
我们坐在一片如轻舟般大小的叶子上,从悬崖上向下降落。叶子碧绿碧绿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我从来没见过哪位仙家居然是可以御叶飞行的!我被沸反盈天的人声和开得热热闹闹的曼珠沙华迷昏了眼。
修罗说了很多,有关于曼珠沙华的典故的,有关于每一围功用的,有介绍每一围特色风土人情的,很多很多,我的头晕晕乎乎的,大致只听到了这些:
魔域六围,围围相连密不可分又彼此互不干涉。
一至五围为魔界的五层防御维度。
第一围为甲域,由魔界金系术法排名第一的初月司掌。第二围为乙域,由木系排名第一的弦月司掌。第三围为丙域,由水系排名第一的央月司掌。第四围为丁域,由火系排名第一的远月司掌。第五围为戊域,由土系排名第一的落月司掌。第一围处于地平线上,其余几围渐次往下。
初月、弦月、央月、远月、落月为一母同胞的五兄弟,并称“五月”。五月心灵相通,若是其中一人涉险,其余四人便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同心协力,攻克难关。“五月”受小离掌管。
第六围为魔都:观止城。
☆、观止
修罗说,观止就是尽善尽美的意思。
我问:“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尽善尽美吗?”
修罗反问我:“你觉得有吗?”
我想了想,老实地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见过。”
然后,他低下头,将我鬓间的一缕头发挽到后面,自言自语地道:“这些年,你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住在一座叫做“止”的宫殿里,“止”大得像一座城,楼阁接着楼阁,廊宇环着廊宇,画栋雕梁,镶金嵌玉,巧夺天工,美不胜收!
止宫里面遍植了桃花,开得那种淡淡的粉色,像少女脸颊上的红晕,含蓄而内敛。修罗的食指动了动,一个穿着水绿色衣服的女子经由连廊的曲径,娉娉婷婷地向我们走来,她的头低着,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面,不辨颜色。那女子径直走到修罗的面前,福了福身,低眉顺目的样子。
修罗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转向我:“有什么事,差遣她就好。”
我点了点头,对那女子说:“把你的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她一点一点抬头,额前的刘海因为头部的摆动向后掠去,在光线下,她的面目一点一点呈现。那是一张清秀的脸,更是一张与桃彦一模一样的脸!
桃彦,那个在倾心殿会泡着一杯热茶等我回来的桃彦,那个和了然花前月下,相守终生的桃彦;那个因为我而失了形体的桃彦。他们告诉我,桃彦就是桃灵,是桃花的精魂!
当年我为了救回小鱼,与邪神做了交换,失去了自己的形体成为空间中的一抹幽魂。但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失去的形体要用桃彦的来交换?失去了形体的桃彦又会到哪里去?那么多年过去了,了然又为什么不去找她?很多很多事,理不出一丝头绪。
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相同的一张脸,却让人分明知道,她不是桃彦。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没有名字,还望娘娘不吝赐名。”她的声音很悦耳,如黄莺在耳边啼唱。
“我不是什么娘娘,我只是在这里住一阵子。”我忙争辩,修罗朝我投来宽容地一瞥,到让我的说辞更是一点力度没有。
“那是小的唐突了。”她又把头埋了下去,绿色的衣裳,纤细的身段,像是春天里一株柔弱地垂柳,让人禁不住想去疼惜。
“桃彦,你把头抬起来。”我忍不住说,当年的那个桃彦总是爱把脸扬得高高的,全然不似她这般模样。
“不好,”修罗摇了摇头:“叫绿袖吧。”
“谢陛下赐名。”桃彦,哦不,是绿袖欢天喜地地道了谢。
“你可以下去了。”修罗面无表情地说。绿袖无声地退下。
我看见那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影穿梭在粉的花海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她是什么人?”我问。
“绿袖就是绿袖,还能是什么人?”
“她和桃彦是什么关系?”我又问。
“没有关系。”
“那桃彦到哪里去了?”
“桃彦的灵体被打散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修罗的轻描淡写,让我有些愤怒,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只怕是他不想去知道罢了。
“那她还能回来吗?”我锲而不舍地道。
“当初你也是被打散魂魄失了灵体,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又笑,笑得比风轻,比云淡。我记得当初与他初识的时候尽管他也笑,但不会这样。那时的他,笑得多少带点残忍的意味,如今倒是平添了不少柔情。
对,梵天的修罗殿下是佛最得意的弟子,理该一笑春暖花开;
对,魔界的魔王陛下是魔界的骄傲,本该残忍地笑看风起云涌;
修罗,普度众生,救人于水火的修罗;
畅琴,刀口舔血,涂炭生灵的畅琴;
天与地,海与渊的差别,
可是,偏偏,他们竟是一人!
我晃了晃头,将思绪拉回现实。
“你的意思是,桃彦还会有回来的一天?”我仰起头问。
他点了点头:“只要将她唤醒就好了。”
“我可以吗?”
“你?”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不可以。”
“那你可以吗?”
他仍然摇头。
看着满目淡淡的粉色,我有些出神:“你说,她的魂都散了,这些花为什么还开着?”
“花虽然开着,但是它们是没了心的,就像……就像你在我身边,但也不在我身边。”修罗摘下一朵花来,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你话比从前多了。”我说。
“从前?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从前,你什么都忘记了。”
“我记得畅琴。”
“他不稀罕你记得。”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刚刚在手中玩弄的那朵花被狠狠地捏碎,绞出了粉色的汁水。
“哦。”我讷讷地应了声。
“过些日子,我带你去上尧吧。”他的语气缓了缓,“我挺喜欢那里的。”
“我不想去。”
“你好些天没见到善善了吧,不想他吗?”他柔柔地问。
“你要挟我?”
“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哎,为什么偏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我不属于这里。”我叹了口气,不再看他。
“你知道的!”
“你对我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并不爱你。”耳边嗡嗡地响起他那句“吾聘汝……吾聘汝……”
“你啊,从小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这么大了,还是一点没变。”他并不生气,轻言巧语,温柔地像微风吹过耳际。
“小鱼在天上看着我。”我抬头望了望天,我总觉得小鱼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观望着我。刚好一片浮云飘动了起来,我不禁想,是不是他不愿意看到我现在的这副样子,无可奈何地用云朵遮盖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的当做一切都还不曾变过?
“起风了,回屋里去吧。”修罗很是自然地靠我走近几步,用他那只厚实的大手抓住我的,拉着我慢慢地向屋子里走去。远远地,我看见那个叫做绿袖的女子在殿门口朝我们张望,那堆了满脸的笑容,总让我想起另一个叫做桃彦的女子,她也曾如她这般的灿烂过。
☆、迦叶
空荡荡的大雄宝殿,迦叶手执扫帚,耐心而仔细地扫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地面。
“迦叶,我来帮你吧!”忏比丘尼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乖巧地说道。她身上穿了件暗黄色的衣服,但她饱满的兴致让那暗色的衣衫也鲜活了几分。
“你不去好好参禅,在这里做什么?”迦叶头也不回,带了些微的愠怒。
“我就想看看你。”
“那看过了,也可以走了吧?”
“人家就是想来找你说说话,你干嘛这么凶?”忏比丘尼有些委屈,大踏步地走进了大殿。然后斜靠在一个朱色的柱子上,眼光时不时地朝迦叶瞄瞄。
“长话短说!”迦叶终于止了手里的动作,将扫帚靠在门边。盘腿坐下,等待女尼开口。
“果然是好脾气的迦叶!”女尼拍了拍手,眉开眼笑。
迦叶颔了颔首,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迦叶,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这里冰冷冰冷的,没什么人味。我想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可是他们不是要诵经就是要参禅,根本就不理我。”
“这里的生活本就是简单而又清苦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迦叶似是自言自语。
女尼不理会他的话,继续道:“我不喜欢这里的丘尼,也不喜欢这里的比丘尼。他们虽然脸上都写着“慈悲,仁爱,守礼”这样美好的字眼,但是骨子里是带着一点嶙峋而锋芒的骄傲的。我不是个纯粹的佛门弟子,我无法埋首于枯燥艰涩的经文,甚至连打坐这样在你们看来最是简单的事我也做不好。不管你承不承认,迦叶,我就是为了你才到这里来的。佛真好,那日我在他的塑像面前跪了一夜,心里默念我的愿望,没想到他真的帮我完成了。”说道此处,女尼的脸上泛出了柔和的颜色,她的嘴角弯弯的,那双小小的眼睛很满足地眯了起来。
迦叶沉默着,只听见那串菩提手珠被他转动地飞快。
透过金色的大门,可以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门外是成排成排的菩提树,碧绿的叶子,四季常青。它们应该都很有年代了吧,从树下往上仰视,高高的树干直插云霄,看不到尽头。总会有些菩提叶飒飒地飘下,落在僧人的发间,颈间,衣间。它们还处于盛时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地面,仿佛只有那些厚实的泥土对它们而言才是致命的吸引。迦叶想起自己曾经对修罗说过:“殿下,真是些奇怪的叶子呢。”那时的修罗轻飘飘浮上树去,凌空俯视自己,道:“迦叶,即使是那些在你看来无知无识的东西,它们也是有心的。一旦有心,总会有些想要挽留和靠近的东西。你或许无法感知,但那种感情却是存在的。”然后修罗朝着那菩提叶吹了口气,它们纷纷不安地摇晃起来,集体簌簌地飘下,划出一道道绿色的舞步,然后将自己一身的绿意融入泥土,变成枯黄的模样,枯槁而憔悴。修罗淡淡地笑了,冲自己道:“迦叶,你看,这些叶子笑得真满足。”
那时的情景又浮现在迦叶的眼前,那些跌宕的倒影和眼前女尼的人影重叠,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抑制不住地想,是否忏比丘尼会是几百年前那菩提树上的一片落叶,不经意间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于是便拉开了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梵天的人都知道迦叶不喜女子,却不知道这不喜的源头却是来自这位其貌不扬的女子。没有人关心她在出家前的名字,人们只知道,佛祖格外地恩典,亲自赐予了名字,她的名字:忏!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迦叶转动手珠的手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和女尼说点什么,不经意地回头,看见女尼似是沉浸在什么美好的幻境中,一手托腮,双目低垂,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
女尼感染了迦叶,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与她初次相遇的雨夜。迦叶偏爱苦行,不爱待在安逸的梵天,他喜欢下界去亲身经历人间的各种苦难,用自己微弱的光辉去温暖在寒冷中挣扎的世人。那一日,天很黑,风很急,雷电交加!一灯如豆,破旧的寒窑里,迦叶一个人静静地诵着经文。突然传来了急促地敲门声,当当当,当当当,一阵急过一阵。迦叶披了件袈裟开门,屋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发髻凌乱,手臂上被藤蔓划伤的口子触目惊心。女子看了迦叶一眼,似是累极,倏地晕了过去。迦叶见状,忙把女子扶入了屋内。女子衣着单薄,即便晕过去了,身体还是在瑟瑟发抖。屋内并无可以御寒的衣物,也无热水可供洗漱。迦叶无法,只得解了自己的外衣,把女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个脆弱如风中摇曳的芦苇一般的女子。天亮了,女子醒了,看着抱着自己的迦叶,她有些羞愤,结结实实地打了迦叶一个巴掌。迦叶松了手,不疾不徐地披上自己的外衣,笑着对女子说:“女施主毋恼,迦叶并无逾矩。天亮了,施主好走。”说完,双手合十,朝女子点了点头,接着走到门边,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嘿,嘿嘿,原来,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女子以手为梳,把凌乱地头发理了理,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噌地一下窜到迦叶面前,恶狠狠地道:“秃驴,你不会是觉得我长得难看吧?”
“美丑善恶,存乎人心。迦叶心里,凡是女子,都是一个样子。”
“说得好!”女子高兴地拍手跳了两步,忽而又叹了口气,道:“哎,说得出这样话的人,怕是没有了吧。哼,父亲说我是女子,长得又不好,心里不痛快。街市上那个五大三粗的屠户以两头牛的代价想要聘我,父亲见钱眼开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偏不要遂了他的心!”女子气愤地说,小脸胀得通红。
“女施主,令尊或许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这普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你不过是个外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心酸?”她的声音很低,有点悲戚。
“雨停了,施主还是早点上路吧。”迦叶看了看屋外,一轮红日在浮云背后露出了笑靥。雨后的空气,混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走?谁说我要走了?”女子用手指着迦叶的鼻尖,尖叫了起来。
“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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