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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虫尸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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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村,张黎生先背着竹篓回了家,而陶猎林则兴冲冲的跑去了二木家。

二木脑子活泛,在大木镇上最早开起货车,贩卖山货,兼顾违规拉人旅游,赚下了不少钱,在山村最外围的地处,盖起了钢材仿制的三层竹楼,还圈上了一片院落。

可惜后来迷上赌博让他误入歧途,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此时家里塌掉顶梁柱,正是一片凄风惨雨。

更令人担忧的是,请丧请了好几户人家,硬是连亲戚门上都没来一个人帮忙,这意味着整个鸹窝村已经不在把这一家人当作乡亲看待,以后只怕会将其彻底孤立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村里的主事人之一陶猎林门也没敲就闯进自家院子,可以想象二木家人的吃惊。

全家人一愣之后,正在木凳上砸吧着烟袋,六十多岁就显得老态龙钟的二木阿爹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说:“林阿侄,不,不,陶村长来咧,坐坐。

娃子不争气地很,犯了咱苗地……”

“斗(dou念三声)树阿叔,莫担心,二木是二木,你老人家是你老人家,没人混着讲咧。

我来有急事,咱莫客套,我记地家里有头青骡子,快牵上,我引着到张家宅门请丧去。”

“啥!

去张家宅门请丧!”禾斗树大吃一惊说。

“正是,莫耽搁,骡子牵上咱就去。”

“是,是,我这就去牵牲口,让二木媳妇带着娃儿去张家门上请丧。

林阿侄,张家吐了这个口,定是你费劲给说合地,你这是救了我一家……”

看到禾斗树滚动的老泪纵横的样子,陶猎林连连摆手说:“老叔,没这么要紧,我说了二木是二木,你老是你……”

二十三章 猎虫之始

本来事情至此算是有了圆满结果,没想到这时二木的媳妇低着头突然说道:“阿爹,张家地娃子害死了二木,我不带土垒子去他门上请丧。”

这个穿着满身白衣,面容清秀,两只眼睛哭得像是桃子一样红肿的年轻女人名叫李春然,本来不是川西村中山民,而是佢县城里知青家庭的女子。

以前曾在县城果品杂货公司做验货员,在二木送山货时相互认识,后来自由恋爱,嫁到了鸹窝村。

不同的成长背景,让她对鸹窝村张家在这个小山村中连绵数百年的权威并不十分恐惧。

“你说啥?”对着客人客气,但对着自家新寡的儿媳,禾斗树却显得很有威严,他眉头一皱厉声问道。

“我不去张家宅门请丧,村里乡亲一点人味都没得,爱咋样咋样,大不了我去地下陪二木!”被公爹厉声质问,李春然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反而猛地抬起了头,睁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吼道。

“你去陪二木,你去陪二木……”禾斗树沉默一会,手足颤抖,怒极而笑的说:“你去陪了二木,那土垒子咋办。

是四岁没了阿爹,再没阿姆,还是和你做伴去地下陪他阿爹?”

儿子是李春然此时唯一的软肋,听了这话她愣在当场,随后豆大的泪珠慢慢从眼眶滑下,一会慢慢转身,走向了自家的牲口圈。

呆呆看着儿媳牵好家里那头皮毛油光水滑的青骡子,又抱起了满处乱跑的孙儿,禾斗树摸了把眼泪,低下头喃喃自语的说:“二木你个孬娃子,多好地日子你不好好过,多好地日子你不好好过……”

一边的陶猎林也不禁叹了口气,眼圈红了起来,低声劝说道:“斗树阿叔,这都是命,你就莫多想了。

不是还有垒土子么,养大了好好教育,上大学,上研究生,到时候把你老接去山外养老,日子一样美地很。”

禾斗树回过神来,像是枯树皮的面庞上露出了恳求的笑容:“你说地是林阿侄。

土垒子是我家唯一地指望咧,你在张家黎生老汉面前说地上话,让他千万行行好,作孽地是二木子,可不是他娃儿……”

“斗树阿叔,你放心,这话我就算不说,也没得事。

你想,等会黎生就来你家门上帮忙发丧咧,他还能再小里小气地做啥暗事。”

“那是,那是,都托了你陶村长地福。”

“都树阿叔,你千千万万莫再和我客气。

二木媳妇骡子牵好咧,那我这就带着她去张家老宅咧。”

“是,是,劳动你咧林阿侄,你再替我给黎生老汉捎句话,我这是老来丧子,不得登门请罪。请他一定莫要计较,莫要计较。”

“放心,放心,我走咧斗树阿叔,你放下一百个心,一千个心,没得事了。”说着陶猎林走在前面,引着牵着青骡子,抱着孩子的李春然向张家老宅走去。

于此同时,张黎生正在家里的厨房中,将各种药材干粉,按古籍《千虫方》上记载的方法,分门别类的放进一个粗瓷罐子,小心的掺合在一起。

他没有精确的重量计量单位,却有着某种奇异的直觉,动作缓慢却毫不迟疑的不断添加、搅拌着药粉,慢慢的一种奇怪的草药味道在瓷罐中散发出来。

嗅着空气中的诡异药味,张黎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加大力气搅拌着瓷罐中的药粉,却没有发觉,满屋药味已经顺着厨房空洞的门框传了出去。

这味道随风飘散浓郁不减,不一会便被走到张家老宅门口的陶猎林闻到。

皱了皱眉头,陶猎林自言自语的说:“啥气味?”

“药味,张家老宅里传出来的,谁知道张家那个杀人犯又在捣鼓什么。”背后的李春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狠狠的说道。

“二木媳妇,你为了娃也莫再胡说,否则这事我就不管咧,”陶猎林回头厉声说了一句,拍响了张家老宅的木门,“黎生、黎生,你干啥哩,快些开门,咋这大药味。”

张黎生听到叫门声,急忙用木盖将药罐封好,然后急匆匆的跑到院子里打开大门说道:‘阿猎叔你来咧,我调炖料哩。”

苗地多湿气,饭食中本来就多掺杂有祛湿的草药,陶猎林并不怀疑的点点头说:“黎生,难为你十几岁就要强、懂事,能自个照料自个。”

“这算啥要强,会烧饭而已,阿猎叔,咱说正事。”

“对咧,说正事,这不二木家里头地带着娃子来给你请丧咧。

这头青骡子你牵上,以前有个啥闪失、不周就算都过去咧。

二木媳妇你说个话呗。”说着陶猎林转头盯着李春然,露出凝重的脸色。

李春然抬起头,看着站在门槛里,微微显得有些慌乱失措的少年,脸上忍不住露出仇恨的表情。

“二木媳妇抱好你地娃,快说话呐。”看到李春然憎恨的脸色,一片的陶猎林急忙话里有话的催促了一句。

李春然一惊,看看怀抱着打着瞌睡的儿子,表情柔和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她将青骡子的缰绳主动送到张黎生手中,低头说道:“黎生老汉,娃子还小,我代他请你去为他阿爹,办,办丧。”

对一个良心未泯的人来说,杀当杀之人也许会很容易,但面对他们悲痛欲绝的无辜家属却一定很难。

张黎生无比怀念自己念动巫咒时的冷静、从容,但此时此刻他却绝不可能“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出声。

“阿嫂,我这就去,换上衣服就去,你等着。

阿猎叔,你等着,我去换上衣服。”张黎生慌乱的顺手将骡子栓在了门闩的木扣上,跑向了自己的睡房。

就这样十几分钟后,一身苗圩盛装的张黎生出现在了二木家的竹楼里。

其实治丧根本就不需要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真帮什么忙,他的出席只是一个张、禾两家和解的象征。

不一会,以前接到过李春然请丧的乡亲们,便一个一个的出现在了二木家中,在众人的帮衬下,丧字、丧花、土石台子等等治丧应用之物,很快便准备齐全。

下午两、三点钟,二木家里终于名正言顺的响起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

虽然无所事事,但张黎生在二木家一呆就是几个钟头,直到傍晚吃过晚饭,山村里帮忙治丧的老人开始散去,他才回到了家里。

青骡子仍然拴在老宅大门的门闩扣里,饿了一天,已经开始焦躁不安的撩着蹄子。

相信如果不是李春然将它送进张家宅门时,预先戴好了嚼子,这头大牲口已经‘啊嗯啊嗯……”的叫喊起来。

看着青骡,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张黎生将在路边顺手拔下的一把青草晃了晃,丢在地上,引得骡子低头不断乱拱。

趁着这个机会,他快步跑进厨房,先把装着草药干粉的粗瓷罐子放进背篓,背在身上,然后将一把锋利的短刃剔骨刀别再自己腰间,用外衣盖好,最后抓着一块晾干的宽大抹布,大步回到了院里。

青骡子还在拱头,张黎生将抹布顺势系在了它的眼睛上。

对于山村驯养的牲畜来说,蒙上眼睛就代表着开始拉磨做活,做完活后自然就有香甜的草料嚼吃。

于是青骡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任由张黎生牵着走出了家门。

乡间石板小路上,月牙初升,一个苗装少年背着竹篓,牵着一头六七百斤重的骡子散步,这样的场景就算是苗人山民也不常见。

但既然鸹窝村的乡亲已经将张黎生当做‘老汉’看待,他做出再奇怪的事情,也没人会出声询问。

反倒是路上有一名略懂华语的外国旅行者,大着舌头问道:“少年银,很晚了,你钱着马去做啥么?”

“This is a mule。(这是只骡子)

I took it to sacrifice;mr。(我带它去献祭,先生)”张黎生笑了笑,用英文熟练的回答说。

留着大胡子的中年旅行者微微一愣,爽朗的大笑着说:“少年银,你的英语很棒,但我系法国银。”

这次张黎生却没有再回答他,自顾自地牵着骡子扬长而去。

走到村口,仍有两辆预防再次出现恶性刑事案件的警车停在空地上。

因为不是正规的监控任务,出警的警员们显得有些放松,都在车外抽烟闲聊。

看到张黎生牵着头骡子走来,他们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还不等回过神来,就见张黎生竟然施施然的闯进了密林。

川西苗地人自然都明白密林的可怕,尤其现在已是夜晚。

一名壮年刑警,目瞪口呆的说:“龙,龙队,张黎生进了林子了,咱们不用跟进去吧?”

这次带队的正是曾经核实张黎生年龄的龙广胜,他脸色难堪把烟头扔下,狠狠的一脚踩灭说:“我看到了,这家伙年纪不大,花样倒不少。

没事,杨大队是让我们盯在这里预防再出大事,不是当他的保姆,张黎生自己去了林子里,咱们管不着。”

话虽如此但想到领导交付的任务横生枝节,龙广胜还是恨得差点咬碎了门牙。

二十四章 蛤蟆

警员们对话时,张黎生牵着骡子已经在密林中走了好一段路。

林深树密,本来身架高大的骡子不好通行,但张黎生翻身爬上了骡背,嘴巴里念动巫咒,一手紧紧抓着缰绳,控制方向;

一手用力锤打着青骡的背脊,强迫它不顾皮毛刮伤,跌跌撞撞的大步前行,速度倒也不慢。

只是这样不体恤牲力的使用,即便青骡是家养牲畜,十分驯服,也渐渐变的暴躁不听使唤起来。

坐骑失去控制之前,张黎生用尽全力拉紧了缰绳。

被他这样一拽缰绳,骡子擦着一颗参天大树险险的停住四蹄,鼻孔大张,‘扑哧扑哧’的喷着粗气。

骡子背上,张黎生也喘着粗气翻身下地,这一路骑着骡子飞跑,他又要看路,又要控制好失去目力的青骡奔跑的方向,还要提心吊胆的防备被猛兽袭击,实在比自己走路还要累的多。

如果不是念动巫咒,自然会产生某种奇妙直觉,让他趋吉避凶,只怕早就已经出了意外。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呆在深处密林的张黎生不敢再耽误时间,他借着林间昏暗之极的丁点月光,打量着四周,最终选定了一颗碗口粗的黑乔树,牵着骡子,栓到了树上。

然后他将衣服撩起,抽出了别再腰间的剔骨刀,咬了咬牙,猛的挥手,将钢刀插进了骡子的脖颈。

这一刀正中动脉,青骡吃痛之下奋蹄嘶鸣,几乎把嘴上的嚼子撑开,随后它开始绕着黑乔树奔跑、跳跃,无数鲜血喷洒出来。

张黎生快步后退,躲在一边静静的看着青骡疯狂奔腾一阵后,全身是血的摔倒在了地上。

之后他慢慢走进青骡,解下背后的背篓,从竹篓里捧出了那个装满药粉的粗瓷罐子。

打开瓷罐,张黎生将自己精心调配的药粉一把一把的抓出来,撒到青骡身上。

那药粉和青骡身上的鲜血结合后,气味突然一变,产生出一种莫名的腥甜之气。

撒完药粉后,骡子虽然还未死亡,但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无力动弹。

这时张黎生才将它嘴巴上的嚼子解开,又从瓷罐最后取出十个火链子,两两相互一搓,全都点燃,扔到了骡子的身上。

火链子不见明火,但暗火不熄,烧灼着青骡沾满鲜血合着药粉的皮毛,将腥甜的气味扩大了十倍不止。

于此同时,骡子吃痛后,鼓起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断断续续的低沉嘶鸣。

在腥甜气味和声音的诱惑下,密林中本来只是隐约可闻的‘窸窣……”声音开始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听到周围声音的改变,张黎生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小心的走到林间一颗矮小的死树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倒地的青骡。

黯淡的光线下,一条头颈上长着黄圈的怪蛇,蜿蜒攀附着从黑乔树上滑下,漫长的身躯猛然一伸,一口咬在骡子的脖颈上,结束了它痛苦的生命。

正在怪蛇想要大快朵颐,品尝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猎物时,密林中突然窜出一条翠绿色的蜥蜴,裂开满是尖牙的大嘴,突袭将怪蛇的脑袋咬住。

剧痛之下,怪蛇的身体紧紧缠住蜥蜴,用尽全力勒紧,而蜥蜴也猛烈摇动着脑袋,竭力想凭着锋利的牙齿,把口中的蛇头撕断。

正在蛇和蜥蜴激烈争斗时,一只身长三十多公分的粗大蜈蚣,从浅土中游走出来,爬上了青骡的尸体。

察觉到第三者加入争食,怪蛇和绿蜥竟然不顾性命的同时停止了争斗,开始攻击那只巨大蜈蚣。

就这样青骡像是鱼塘的香饵一样,在密林中源源不断的引出了越来越多的毒虫,并诱使它们混战在一起。

在混战中暂时取胜的毒虫,会吞噬青骡的血肉滋补身体,恢复精气,等到新虫聚集,就又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弯如鱼钩的新月在苗地上空缓缓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密林中的青骡尸体,渐渐化为一堆被毒虫啃食的血肉无存的白骨。

等到骡尸只余下一颗浸透着黑红血液的心脏时,经过数十轮杀戮、吞噬的血腥淘汰,剩下的毒虫只还有一只身量不大,头颅上的鬣皮炸开时却足有雨伞大小的树蜥;

和一只全身都是墨绿色的癞皮,平常只有成年人拳头大小,鼓气时却可以把身体像充气皮球一样涨到篮球大小的蛤蟆。

它们相互对持着,纹丝不动。

头盔鬣蜥与水泉蟾蜍,张黎生有些惊异于自己费劲心思筛选出的毒虫,竟然会在这两种非常普通的物种中诞生。

不过想到同为人类,一个爱因斯坦的头脑就可以抵得过一万个平凡人,再普通的物种中也可能会出现特异强大的个体,他的心里又觉得有些释然。

悄悄动作了一下僵硬的关节,他用力揉揉眼睛,强打着精神,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月色沉沦,拂晓来临,当太阳在远山的地平线破晓发散出第一缕阳光时,水泉蟾蜍“呱’的勉力又吸了一口气,把身体撑到极限,‘嗖’的一声朝着头盔鬣蜥,急速吐出了自己长长的舌头。

蟾舌充满弹性,上面满是黏黏的粘液,末端还有着一个尖锐的肉钩,粘到蜥蜴身上后,便拉动着它凌空飞起。

半空中,蜥蜴没有反抗,反而将自己炸开的鬣皮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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