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夜未央-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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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你可愿。。再等我百年。。。。”
耳边呼呼风起，带来了不知何处月子述的喊声，
“你是个妖怪，杀不死的妖怪。。。你怎么就死不了，怎么就死不了。。。。”
他们就藏在这里，或者在石头缝，或者在草皮底下，他已经入魔，只想杀了我。
可他没有杀了我，他杀了小白。
血浸透了他的衣裳，染得我身前一片血红，可他仍旧将我藏在他的身前，丝毫不放。
四周一片空荡。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荡，撕裂。
我已经死了啊，我是个鬼啊，你救我做什么，你救我做什么。。。啊。。。。。。。。。




第28章　救他
那时，我濒临崩溃，道士说他若是晚到一步，我就彻底沦为恶灵，再无意识了。
可小白要死了，我要那些意识做什么。
跟道士一起来的，是墨渊。
“我会救他，他不会死。”
那时，我才缓缓清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仍旧一身玄袍，因为日夜奔波而身形憔悴，他看着我，悲伤至极，
“我可以用我的命救他，可是，救不了你了。。。”
两天后，就是墨渊的20岁生辰，他会在他成年生辰这一日，死去。
这是对这道天子的血脉的诅咒。
以命换命，他可以用他的命，救活小白。
我看着他，眼前全是那个白衣翩翩的怕水少年的身影。
。。。。。。。。。。。。。。。。。。。。。。。。。。。。。。
屋子里，小白躺在那里，安安静静，如睡着了一般。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想笑，笑一笑又想哭。
“小白，我不想死。”
“可我已经死了。”
这世上，比阴阳两隔还要难过的事情，就是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阴阳两隔的境地，却无力挽救。
我想和他再去骑骑马，看看星空，惹他生气，再逗他笑。
这世间原本那么美好，我努力的伸出手，却怎么也留不住。
身体里像是有一只饥饿的野兽张大了嘴巴，等着将我一口吞进黑暗里。我无力的抓着小白的手，蜷缩着在他身侧，难过浸入骨髓，他却不能再抱一抱我，说，别怕，我护着你。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刚死不久，怨气重重，盘旋在未央殿里，杀了不少的丫头，去找我的人身负皇命，我以为，他是要我去消灭你的。”
道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着我，目光带着怜悯。
“你知道那个皇帝跟我说什么吗，他说，是他害了你，说你原本是个纯良的姑娘，说你本来应该好好的活着，他让我好好超度你，助你有一个好来生，圆满，幸福。”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执念太深，是入不得轮回的。”
“和我一样，你注定要承受这几百年的黑暗，再思及做人的好时彻悟悔极，以此偿还罪孽。”
“我原本能救你的，如今你怨气已散，还在纠缠什么呢。”
我将我的脸埋进他的手里，素来暖暖的手此刻冰凉，可我仍旧不想放，紧紧拽着唯一的希望，像是溺水的人手里，唯一的稻草，我只能握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是啊，我在纠缠什么，早在七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这一辈子，爱过，恨过，能再抱一抱他，救一救他，就很好了。
道士转身，要走，似乎不忍再看。
我叫住了他，
“你能用墨渊的命救他，那能不能用我这副残魄，来救他。”
如果必须要死一个人。
用这样冰凉的魂魄，可否能温他冰凉的手。
“如果可以，我想求你，消除他眸子里关于往日轮回的记忆，这几百年的折磨，够了。”
若不是我，他本该有一个阳光璀璨的人生，温柔贤惠的妻子，聪慧听话的孩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我睁开眼，看到那道灰旧的道袍背影停住，依稀间，我似乎想起了他的名号。
这点记忆似乎很沉重，我疲倦的闭上眼，意识渐渐模糊，脑海里渐渐的划过那个眉目清秀的道士少年，平淡无波的面对着半空中呲牙咧嘴的我，
我叫李成，我在找一个叫赵妄的人，你可有见过他。。。。




第29章　报仇了
沧州的地牢，远没有皇城那样坚固，只是因为深挖地下，湿冷重重，时常能看到蛇虫鼠蚁一闪而过，护送我来这里的护卫一脸苍白，小心翼翼的举着火把看着脚下，若非命令，这样的地牢真是死也不想来。
待在这种地方，与死又有什么分别，甚至，比死更难熬。
月子述被关在了这里，幽暗的地牢见不到一丝光亮，有的只是明明暗暗的虫鼠撕咬什么的东西，绝望渗透骨髓，这里，再没有人能救了他一起逃走了。
我站在牢笼之外，忽然有些同情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可他纵然落得如此境地，一双眼眸仍旧透着要命的阴狠。
一如那日毫不留情的将银针刺入莫离儿的脑后。
“你终究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我看着他，
“可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可以听一听。”
他死死的盯着我，忽而，僵硬的勾了勾唇，
“你伸出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哦？我依言，顺从的伸出了手，穿过牢笼，伸向了他。
几乎是瞬间，他如野兽一般扑了过来，咬上了我的手掌，我纵然感觉不到痛，看他那扭曲的脸，也知道他是用尽了力气。
“你为什么不死，我咬死你，吃了你。。。。”含糊不清的字眼顺着口水低落，恶心至极。
我笑了笑，
“莫离儿，我替你报仇了。”
月子述听到那个名字，忽然就停了下来，缓缓的抬起头，望向我。
我笑着朝他扬了扬手上深可见骨的咬痕，
“我在手上涂了□□，是那种见血封喉无药可解的□□，你马上就要死了，想一想见到莫离儿之后，你要跟她说些什么吧。”
喉咙陡然僵硬的月子述，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恐惧到了极致，就是这样吧。
他缓缓倒下，七窍流血，浑身抽搐不止。。。。
我转身，离开这里。
杀月子述，是我仅剩的余念了，不仅为了给莫离儿报仇，更是为了小白。
他要有新的人生了，不该再做这些要下地狱的事情。
地牢之外，眼前忽然一阵阵泛白，我终于支撑不住，倒地，落在了冰凉的地上。
艰难的张嘴，我望着面前模糊不清的一切，再让我尝一尝这活着的味道吧，我就要消失了，才无比眷念活着。
不远处的李成，看着我。
。。。听说，诚心悔悟的灵，是会得到原谅的。。。。




第30章　换命
眼前有雷电闪过。
右边躺着墨渊，左边是小白。
面色凝重的李成，手指沾着血，也不知道是谁的，面前狂风呼啸，泥土与枯叶缠绕，我感觉到魂魄在身体里蠢蠢欲动。
他看着我，
“夜未央，再见。”
平平静静，甚至有一些冷淡。
我笑了笑，就此闭目，任由身体坠入黑暗。
七百年了，我已经很累了。
活着的时候，喜欢穿着一身雪色的衣裳，喜欢下棋，喜欢弹琴，喜欢星空的璀璨，喜欢那个叫小白的人的陪伴。
死了的时候，飘荡在那偌大的宫殿里，孤冷了一些，倒也安宁。
一日日挨过来的时候，觉得无边的漫长，此刻缓缓回想，竟然不过片刻间，所有的爱、恨、恩、怨都化作了虚无，我笑了笑，还好。
若是有来生，我一定更温柔善良。不争不抢，随遇而安，安享盛世平淡。
若是没有，小白啊，你要替我活下去，但愿你们都好好的。。。




第31章　醒来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月云离醒来之后，有丫头过来伺候他簌洗，束发，穿衣，覆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铜镜里，自己黑色的眼眸，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好像有什么不对，可是有什么不对呢，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垂着头，
“奴婢桃花，是陛下让奴婢来伺候王爷的。”
“。。你可见过从前的我，从前。。。我就是这样的吗。。。。。”
月云离抚着自己的眼，紧皱着眉，脑海里在隐隐翻滚，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王爷在沧州打战，受了重伤，怕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奴婢唤御医前来。。。”
“不用了。”
月云离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桃花在门口，朝年轻的皇帝陛下跪拜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墨渊站在门口，抬起头，扬着笑脸，
“七哥，大病初愈，可要出去走走，能舒服一些。”
月云离平静了心绪，
“你是皇帝，不宜再唤我七哥。”
墨渊笑，
“皇帝不一定永远是皇帝，可七哥永远是七哥。”
月云离抿了抿唇。
墨渊一直都是如此，哪怕是当了皇帝，仍旧像个不懂世事的弟弟，所以他才会亲近他，让他当了皇帝。
然后呢。
心里有一块空荡。
走出了殿门，春风拂面，带着丝丝清寒，还有微微桃花香。
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后宫的西面，曾经那儿有过一座伫立了几百年的宫殿，此刻变成了一片桃花林。
月云离伸手，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胸口，
“阿渊，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
墨渊看着他，一本正经，
“七哥，我双十成年的贺礼，你还未给呢。”
“成年。。。贺礼？你。。。”
墨渊睁大了眼睛，
“那时你中了暗箭，一直在昏睡中，现如今醒了，可不是应该给弟弟补上么。”
“是了，”月云离笑了笑，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待我去寻上最好的礼物，补给你。”
两人并肩走着，都带着微风暖阳般的笑意，可那笑里，也都藏着极深的惆。
“从前的算命师说你活不到成人，想来都是瞎眼胡诌的。”
“。。也不都算，本来我差点就死了，后来得一高人，用了一个灵物救了我的命。”
“哦，哪里的高人，替我引荐引荐。”
“高人已经走了，他说他完成了使命，已经离开这里云游四海去了，要见怕是难了。。。”
“可惜了，这等高人，若是留下来，也是我朝一大幸事。。。”
“七哥与其关系这等杂事，不如想想你与莫姑娘的亲事要如何举办吧。
“莫姑娘。。。。”
迎面，一个身形纤细的姑娘缓缓走来，穿一身青衣，面色有一些苍白，两旁丫头扶着，还有些摇摇晃晃，
“离儿。。。”
“见过皇上，见过王爷。”
月云离下意识的伸出手，要去扶，却又不知为何堪堪停住。
面前这个，瘦弱，乖巧，垂着头，文文静静的姑娘，真的是莫离儿吗。
“御医嘱咐我要多走走，没想到遇上了皇上，请皇上赎罪。”
墨渊朝她挥了挥手，
“大病初愈，还是早些回去歇着，朕正与摄政王商讨你们的婚事，你可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
“离儿听凭王爷做主。”莫离儿垂着头，看不出喜怒，像是一具木偶。
月云离收回了手，温和的笑了笑，
“早些回去休息吧，天气尚冷，别着凉了。”
目送着莫离儿缓缓离去，月云离站在那里，好像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可他又想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风吹得心口冰凉，良久，他笑了笑，大概真的是大病初愈，养养就好了。
至于婚事，
“婚事暂且搁置，我看她身子还不大好，还是先好好养着，等我，先做完一件事再议罢。”
什么事？
墨渊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
“那七哥你自己先逛逛，我回去看奏折了。”
月云离朝他挥了挥手，率先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墨渊强装的一切瞬间崩塌，笑意盈盈的眼眸满是悲哀。
那个道士说，他会忘记一切关于那个舍弃了所有救了他们性命的那个人所有的事。
所有。
他甚至都没有问未央殿为何变成了一片花林。
他更悲哀的是，那个人消失之前，一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已经消失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啊。
他伸手，碰到了腰间的锦袋，里面装着两颗凝魂聚魄珠，冲动快过了理智，他跑上前，
“七哥，这是一个养身的宝贝，你要随身带着。”




第32章　孟婆汤
幽长，浓雾弥漫的小道，踩着湿漉漉的阴暗小道，好像走了几百年。
有人说，在人间犯的罪越多，通往黄泉的路就越长，忆起前尘往事，还能勾勾唇角，可能还要再走上几百年。
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后悔了，只是这条路终究还是死寂了些。
不知道走了多久，昏暗无光的小道忽然到了尽头，一座古朴的石桥静立在那里，另一头横跨着幽暗的河面，陷入了浓郁的迷雾里，看到通往何处。
走近了，才看到石桥边有一位老婆婆，在这样阴暗的地方，面露慈悲，不由得，使人安心。
老婆婆在煮汤，一口很大的铁锅，里头浑浊不清的汤水正在沸腾。
“姑娘，累了吧，喝口汤歇一歇，路，还长着呢。”
老婆婆笑着，递给她一只粗瓷茶碗。
“这是什么。”汤水荡漾，倒映出了人影，你来我往，争抢不休。
老婆婆叹了口气，
“这是孟婆汤，这一碗熬尽了你这一生的七情六欲，悲欢，爱恨，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这里头，喝下去，就什么都忘了，过了奈何桥，重新开始罢。”
什么都忘了吗。
盯着那碗汤水，看着，看着。
老婆婆十分殷切，
“常人不过一碗清汤，越是辛苦的人生，熬出来的汤越是浑浊，越是苦涩，你这样辛苦的人生，记着做什么呢，还不如都忘了，记着，只会更痛苦。”
对啊，还不如都忘了。
将汤水一饮而尽，所有的一切顺着喉咙到了身体里，果真苦极了，苦不堪言，苦得随即就流下泪来，不能自主。
老婆婆接住了那滴泪，倒入了身后的河里，弯着眼角笑了笑。
“去吧，黄泉是最公平的地方，善恶分明，各得其果。”
上了桥，随即被迷雾吞没，挣扎着回头，望了一眼。
来路漫漫，望得人心慌。
诚心悔悟的人，会得到原谅，若是再奢望什么，就是能再见到你。
小白，我舍不得你。




第33章　终
道士拔出了莫离儿脑后的那根银针，也多亏那支银针，封住了她的魂魄，夜未央离去魂魄归位，她活了过来。作为摄政王未过门的夫人，围困在重重宫墙，还要孤寂的活很久。
月云离也活了过来，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就此变回了纯粹的黑色，道士抹去了有关于夜未央所有的记忆，什么都不剩下了。
莫雪潜藏在后宫里，在某一个狂雨大作的夜里，偷偷潜入了皇帝的寝宫，被墨渊抓住，遣送至尼姑庙里，当了一辈子尼姑。
莫玉逃到了边疆，从一名小兵，到了百夫长，再到了副将，娶了妻子，在那边安了家。
道士做完这一切，离去前在城头缓缓回望，逆天改命，他可能要在这世上再孤独的活上万年，见惯了生离死别，此刻还是有一些伤感，越是有所求，越是求不得，这，大概就是命吧。





第34章　十二年后
十二年后。
月云离狩猎归城，路过城门口，忽然听闻一家小院传来琴音。
铮铮入耳，穿过胸口，刺穿了心脏。
弃马而入，院中一株桃花树，树下一个雪衣小姑娘，抱着琴，面色痛苦。
“娘，我不要弹琴了，太难了。。。。。咦，你是谁？”